【淳倾天下】《陌上花开缓缓归》(淳玥)

楼主:露華裳 字数:179957字 评论数:2428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今日二番,主:玥淳/燕淳
他们青梅竹马,注定他们一生羁绊。
元淳出生时,世上已经有了两个孩子,比她大三岁。她见过冷公子最狼狈的模样,她说:你疼不疼?他多孤独啊。她见过洵哥哥最灿烂的笑颜,她说:你们不一样,你还有我。
后来,世事更迭,岁月辗转,一切都变了模样,不变的,是他们的温柔以待,是拼了命为她免去一身风霜的倔强。




露華裳2018-10-03 23:21:00 发布在 元淳
《番外·不信人间有白头(一)》
·
带风的箭矢划过耳畔,她猛然睁开眼,地上滑落一支残箭。她抬眸,远方的高台上,紫衣少年放下弓弩,唇角微微扬起。
·
她有些怔住,寒凉的手被人握住,她垂眸,抱起奄奄一息的小丫头,她嘴角满是血迹,在烈日下皲裂成块。
·
姐姐,别哭。小丫头的手渐然没了温度,气息也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没了生息。
·
你叫什么?
·
她抬眸,那人的笑颜晃了眼,她将眼泪憋回眼眶,抬眸,声音清冷倔强:等有一天我不再仰视你的时候,再告诉你。
·
紫衣少年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含笑点点头。
·
宇文怀叼着根野草悠悠走来,瞧着她背上的“玥”字啐了一口,口水落在亡人脸上,叫人作呕。
·
她眸中划过一丝凛冽,抓起一把泥沙,一个旋身,尽数撒向宇文怀。那人不妨,吃了一嘴泥沙,眸中映出少女持残箭扑来的身影,他瞳孔猛然放大,被她狠狠扑倒在地。
·
手起,箭落,手心被贯穿,动作行云流水,狠厉决绝。宇文怀倒在沙漠里打滚,喷薄而出的血落在泥沙里,顷刻干涸。周围的人尽数围了上去,将人扶起送医。
·
她的手被人桎梏住,她双目充血,定定的瞧着身后的人,若非他闪身阻挠,她的箭矢滑过的地方,不会是手掌,而是心口。远处的侍卫已经围上来,长剑架着她的脖颈。
·
你疯了!他死了你就没命了!紫衣少年狠狠攥着她的手,她奋力挣脱,额上映出青筋,他攥的很紧,最后,她颓然,竟笑出了泪:你们贵族,又怎么懂得人心可贵,怎么懂得!
·
他滞住,瞧着远处被射杀的白衣少女与蚕食尸身的狼群,抿了抿唇,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
她推开他,他屏退侍卫,任她爬向死去的姑娘,为她擦掉脸上的口水。他说:去青山院吧,那里有人可以护你周全。
·
她到青山院的时候,星辰璀璨。紫衣少年寻来管事的嬷嬷,嘱咐她领她去换身干净的衣裳。等她沐浴更衣出来,少年已不见人影。
·
嬷嬷皱着眉头,将她领到最偏的一个别院里,嘱她无事不要出来。她点头应下,却见栀子丛中雀儿惊起,衣角翻飞。
·
公主殿下!嬷嬷惶然跪地,她一愣,也跟着跪伏在地。
·
栀子花丛中的姑娘起身,食指束在唇上,示意她们噤声:嬷嬷,去寻些保暖的裘衣来,切莫惊动任何人。
·
嬷嬷面色凝重,却也深知皇室之事旁人过问不得,只匆匆寻来裘衣,见公主殿下摆摆手,静静退下。
·
她立于原地皱着眉瞧着尊贵的公主殿下抱着裘衣爬过狗洞,压折了一丛栀子。
·
她透过狗洞瞧见小公主将一袭雪白的裘衣盖在白衣少年身上,轻轻抱住他,摩挲着他的肩,那眸中跃动的疼惜,让她泛起笑意,皇室也不尽冷血。
·
她静静坐在栀子丛中,迷迷糊糊睡去,直至清晨,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抬眸,跌入一双弯弯的月牙眼。
·
公……她的嘴巴被捂住,小公主亮亮的大眼睛含着笑意:小丫头,可否替我去寻一人?
·
她点点头,到府上瞧见那背影,才知,公主要寻的世子殿下,就是救她的紫衣少年。
·
奴婢参见世子殿下。她伏在地上,那少年回眸,微微皱起眉头,旋即笑开:小丫头,原是你。
·
她浅笑,呈上小公主的金印。
·
臭丫头,净会惹麻烦。紫衣少年声音幽怨,眸中却是跃着欢喜。
·
她微微皱眉,瞧着他宠溺的揉着小公主的发,轻刮她的鼻翼,再回头瞧着桥底的白衣,眉头皱的更深。
·
你好好照顾冰坨子,送他回房,莫要告诉他我来过。小公主临走前趴在她耳边断断续续的说了几句话,眸中的澄澈,一眼便见底。
·
她瞧着趴在紫衣少年背上撒娇的小公主,眸中凝起笑意,许是他们的善意,让她相信皇室有心,让她在白衣少年前展露笑意。
·
她望着白衣少年的背影浅浅笑开,她终于晓得小公主为何要怕狗洞,因为桥太高,她上不去,下不来,而狗洞,直通桥底。
·
他们谁也不知道,故事就此拉开序幕,命运像是提线的技艺人,操纵着他们这些提线木偶,让他们四个,甚至是更多人跌入无尽的纠缠中。
·
多年以后,回过头,她始终记得小公主脸上纯澈的笑意和那两个少年为此拼命的模样。
·
星儿,记住了,这是你的名。宇文玥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缓缓描摹。她点头,望着眼前杀伐果决的少年沉静的眉眼,淡淡晕开笑意。
·
他待她好,府上的人都知道,他赶走了来寻她麻烦的红山院少主宇文怀,他教她武功,教她书法绘画,温温将她养成个文武皆知的姑娘。她时常在想,他何故待自己这般好?
·
她不懂他何故如此待她,便同她无法理解他何故那般待小公主:不刻意疏离,亦从不亲近,本本分分,谦谦有礼。每次见到小公主时那稍缓的眸色和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都让她误以为自己晃了眼。
·
后来,时间久了,她便明了。他眸中的暖意澄澈,不似燕洵的宠溺,宇文怀的贪婪,魏舒烨的倾慕,旁人的尊敬敬仰,便仅仅是……疼惜,像待妹妹般的疼惜,不带一丝丝杂质和占有欲,那般干净澄澈。
·
就像他在小公主面前总是本分有礼的称一声公主,可私下里同他们提起,出口的便是:淳儿。
·
有时,她何其羡慕那个小丫头,能得他们此般纵容疼惜,最后,也只能轻叹:她值得。

露華裳2018-10-04 02:11:00 发布在 元淳
我相信,就算按照电视剧,宇文玥也是真心将元淳当妹妹看待,如宇文玥台词:
片段一:
●襄王殿下。
●我已料到,所以日夜兼程赶回了长安,我在长安周围布置了机关,看来襄王殿下也动员了不少部队救援长安。
●再精明的机关,也只能抵挡一时,魏舒烨占领了燕北,燕洵杀到了长安,这最后倒霉的,就是平民百姓。
●远水救不了近火,更何况淳儿身边有一帮高手,防范甚严,就算是往生营也做不到。
●皇上已经派元嵩过去了,他自然有办法。
【他称呼所有人(襄王殿下,皇上,燕洵,魏舒烨,魏贵妃/贵妃娘娘,元嵩/裕王)都是客气疏离的,唯独对元淳,我相信,怀着怜惜,大多私下都称呼淳儿/淳儿公主,只有在元淳和皇帝贵妃面前称呼公主。】
片段二:
●襄王殿下,你来了?
●皇帝怪我,擅自离开了军队,逼问我去了哪里,最主要的是,魏舒烨他在离开前,在皇上面前,告了我在咸阳的黑状。对了,我听说他回来了。
●淳儿公主犯了大错,怕是难逃罪责,也不知道现在魏贵妃跟元嵩,什么情况?
【就算是最后元淳铸成大错,他也未改口,心里怀着担忧】
片段三:
●殿下亲启,一切可好?多谢你留元淳公主-命,裕王殿下知晓后感激不尽……以图早日休戈议和,请殿下不必忧心。宇文玥。(他打心底里希望元淳活下来)
●人生虽然起伏不定,但是总有雨过天晴时,我相信贵妃娘娘,也希望你们兄妹二人一切安好,健健康康。(莫名感动)
●公主和我,都是世子的挚友,今日,无论是台上,还是台下,我们都无法施以援手。个中无奈,公主应该能理解我。(若不在乎,大可不必解释。)
●我虽然眼盲,但我的心未盲。淳儿公主对你痴心一片,倘若你回绝了她,我想不但裕王饶不了你,魏贵妃和皇上也会对你不客气。
●是你和魏贵妃商议好,将淳儿许配给我?
●你真的打算娶淳儿吗?
个中情谊,你们,get到了吗?






露華裳2018-10-04 02:59:00 发布在 元淳
《番外·玲珑骰子安红豆(二)》
·
长夜未央 ,浮云苍苍。檐上的灯笼飘飘荡荡,蜡烛忽明忽灭。
·
光影浮动中,他苍白如纸的脸隐隐得见,下唇被他咬的渗出了血,滴到衫子上,污了白衣。
·
他蜷缩在桥底,身子隐在葱葱郁郁的花丛中,微微颤抖。抱住膝盖的手露出,青青紫紫的伤痕。
·
桥上人影浮动,他看到有人提着灯笼走过,不紧不慢,值夜打更,他冷冷的别开眼,强忍翻涌噬骨的刺寒。
·
月七唤他时,他已睁不开眼,手颤抖着扬起,无力的放下,桥上跑过人,脚步声越来越小。他笑,月七终于没能找到自己。
·
他曾听过一句十分悲凉,悲凉十分的话:我也想销声匿迹,可惜无人无津,他笑,又何必。
·
已然模糊的记忆中,他只记得母亲萧索的身影,红肿的双眸,以及灼手的泪珠。
·
那时,他会爬上母亲瘦的只剩骨头的大腿,为她拭去泪痕。母亲骨节分明的手会将他箍在怀中,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他背上,骨头硌得他生疼。
·
他跑到厨房跟着炒菜嬷嬷转了一圈儿又一圈,一路尾随到母亲房里,抢过碗筷亲自给母亲盛了满满一碗饭,然后跪在地上红了眼:请母亲吃饭。
·
母亲的眸中涌出一颗又一颗泪珠,接过碗筷往嘴里不断的扒饭,腮帮子鼓满,就像个小松鼠。
·
后来,母亲吃的越来越多,精神越来越好,会经常带着他捉迷藏,无论他藏在哪,母亲总会找到他,然后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
可是,每次吃完,母亲都会吐,吐到身体虚脱,久久不起。每次带他出去玩,总会气喘吁吁,晚上会咳血,他知道,其实,他都知道的……
·
他颤抖着双唇,每次想她,他都会藏起来,可惜,再无人抱起他,轻唤他玥儿。
·
他甚至不敢说,他想她,很想很想。他多害怕,换来的,只是一顿责骂,一身鞭伤,而他,还不能反抗。
·
你娘就是个贱婢,有辱家门的贱婢!祖父的声音似把刀,狠狠戳进他心里。
·
他发疯似的扑向祖父,被人一脚踢倒,堪堪趴在地上,双目充血,嗓子喊的嘶哑:不是,她不是!她,是我娘!生我养我的娘……
·
没用,都没用,他的抵抗,徒然换了一身伤。
·
出了门,依旧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说他是没爹没娘的野种,说他娘与人苟合,辱了门风。他冲上去,抱着那些人打了一架,拳脚踢在自己身上时,他煞红了眼,棍棒在手中挥舞,打在身上发出一阵阵的闷哼,他放肆的笑开,血水顺着嘴角溢出,染红了白衫。
·
别打了,都别打了!
·
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耳畔,他蹙眉,抬眸望去,看见红了眼眶的姑娘,弯着腰喊的声嘶力竭。
·
就是一晃神,小腹被人踢了一脚,他吃痛,密密麻麻的拳头落在身上,他麻木的趴在地上,瞧着手足无措的姑娘,红了眼眶。
·
本公主叫你们住手!没用,没人听得到,除了他。
·
她扑上来,拿起棍棒朝他身上的人抡去,血溅出来,糊了他的眼。
·
本公主叫你们住手!她的嗓子已经哑的不像话,拿着金印的手滴着血珠。
·
一瞬,空气滞住,围在他身边的人散开,软了腿,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
·
滚,都给本公主滚!她将棍棒抡向跪着的人,眼眶充血。
·
街角,只剩他和她,两两相望。她颓然倒在地上,身子剧烈颤抖着,豆大的泪珠滑落,溅起了泥尘。
·
他蓦然笑开,咬着牙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到她身旁,将她拉起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丫头,没事了。
·
她拍打着他的背,哭的声嘶力竭:宇文玥你混·蛋,不要命早说,我不救你,不救!
·
每一下,都打在他伤口,让他疼的倒吸凉气,可他却始终笑着,揉乱了她的发。
·
他说: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
回到府上,又添了一身新伤,本就脏污的袍子,添了累累血痕,他无谓的笑笑,轻撩袍泽,淡淡瞥了一眼众人,转身走出祠堂。
·
他以为他会变得麻木冷漠,可当身上的痛意涌来,思念如洪水,倾斜而来。他龟缩在桥底,抱着膝盖,眼泪落在手心,晕开了血渍。
·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混沌中,有人轻轻抱住他,双手不断摩挲着他的肩,予他温暖。他紧紧攥着那双手,贪婪的汲取她身上的暖,鼻翼,是淡淡的栀子香。
·
醒来时,天色已亮,身旁,是个不甚熟悉的面庞。他拂掉她的手,蹙眉,声音清冷:你是谁?
·
那个姑娘颔首:奴婢荆小六,昨日入府。
·
微风拂过,传来淡淡的栀子香,他舒开皱起的眉,荆小六抬眸,晕开笑意,那眸中,闪着星子。
·
以后,你便叫星儿,星辰的星。他留下一句话,起身离开。
·
月光微凉,月色苍茫。一身白衣,染了寒霜。他的长剑带着凛冽的风,划过花开的枝桠,落叶的枯黄,凝冰的水,融雪的草。
·
出来!他厉声一喝,檐上跃下魅影,游移在他身旁,他淡淡瞥过,眸中平静的泛不起波澜。一场厮杀,不过半柱香。手起刀落间,他衣角翻飞,干净的不染一丝纤尘。自始至终,他只是漠然的瞧着一切,瞧着倒在身旁咽了气的人,漠然的如同身外人。
·
伏在地上的人一脸惊骇,嘴角的血不断溢出,断肢掉在他身旁,已没了温度。
·
他说:我最厌旁的人碰我。他的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长剑划过那人拂过他肩头的手,血喷涌了一地。

露華裳2018-10-04 13:10:00 发布在 元淳
阿玥的二番被折叠,我也不晓得为什么,重新发了一遍。有些时候,误会是个残忍而又美丽的词汇……
栀子花,他后来真的很喜欢栀子花,是因为她,也不尽因为她……

露華裳2018-10-04 13:13:00 发布在 元淳
《番外·玲珑骰子安红豆(三)》
·
时光缱绻,岁月悠长。
·
他点剑而起,衣袂蹁跹间剑花翻飞,剑气如芒,寒光于身侧游走,应了一地寒霜。白衣清冽,独立天地间,割裂静好的岁月,乍泄满目薄凉。
·
银针携风而来,他唇角微扬,侧身,发带轻扬,针尾擦唇而过,未伤分毫。袍子翻飞间,长剑如霜,直指长廊。一声闷哼,檐上之人应声倒地,剑穗上的铃儿轻荡,清脆悦耳。
·
苍凉的月色下,魅影诡谲,他垂眸,眸光流转间,几番汹涌。剑起影动,心念起,月白色长衫猎猎成风,寒眸扫过来人眉目,指尖翻飞中寒气乍现,刀锋辗转,血涌成殇。
·
月未圆,铃未停,他轻摆衣角,足尖轻点,缓缓落地,手中的短刃滴着血,身前,魅影伏地,顷刻断了气息。他冷然抬眸,那几双血眸中的狠厉与惊然尽收眼底,他无谓的笑笑,旋身轻挑长剑,剑气痴缠,手起刀落间杀伐果决,招招狠厉。
·
刀光剑影中行云流水,足不染尘,他掌风劈落,剑下之人立时毙命,倒在血泊之中。一身白衣未见褶皱,不染纤尘。
·
他回眸,眸淡如水,来路太长,眸中跃过的过往,不过幽幽魅影,森森剑冷,累累白骨堆砌,血流淙淙如水,一路刀光剑影,烽火血泪。
·
他垂眸,恍见白衣染血,花开成海,红如曼珠沙华。
·
他自嘲般笑笑,转身,微愣,俯身作揖,声音清冷: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
她定定站在长廊中,眸中映着他清冷孤寂的身影。她蓦然,那般后悔,若自己那日不帮他,他不说出那句以后不会了,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
·
他终于成为大家希冀的模样,而她也终于……不认识他了……
·
『今日母妃允我出宫,托我给你们祖孙带些外蕃进贡的吃食,我顺道来瞧瞧你。』她不动声色的别开眼,那双眼眸太冷太深,让她不寒而栗。
·
『劳公主挂心。』他垂眸,眸中清冷愈甚。
·
那年,她十三,豆蔻年华。他十六,翩翩少年,在青山院的第十一个年头。
·
『玥儿不负我望,当得重任!』祖父含笑看着他,眉眼如鹰,精明难测。
·
他抬眸,眸色淡然。那日从桥底走出,他再未同任何人提及自己的生母,提起自己的过往,再不会莽撞,心如止水,亦如死水,泛不起任何波澜,除了杀伐同她。
·
无尽的杀伐带给他反抗的快感,而星儿,带给他绝望中的一丝丝温暖,一如那夜的相护,那抹淡淡的栀子香。
·
她望向自己的眼眸,是善意,是澄澈,不是害怕,怜悯。她不为自己为奴而悲,亦从不轻易向命运低头,处事不卑不亢,在她的观念里,或许他们本无差别,等级尊卑于她不过泡影,倒让他颇为讶然。
·
燕洵说『你喜欢她,那个性格刚烈的小野猫?』他喝茶的手微微滞住,只淡淡别开了眼。年少不识情滋味,那时的他们以为,那便是喜欢。
·
年少如梦,白纸一张。
·
『公子,已办妥。』月七走近,眸色复杂,瞧着公子冷若寒潭的眸,第一次,他感到害怕。
·
月色当空,无边的黑暗中,城郊的树林里,躺着几个人,浑身被打的鼻青脸肿,体无完肤。清冷的月光中隐约可见那几人眉眼,与两年前被公主元淳赶走的混混一般无二。
·
他放下茶杯,眸中的狠厉渐褪,望着天边的月色,他摇摇头『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
十七岁那年生辰,祖父将谍纸天眼亲手交托于他,自此,他一跃成为青山院家主,上至朝野,下至家堂,他一一接手,可眸中,是越发深沉的孤寂。
·
燕洵往青山院跑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只是静静地瞧着,瞧着他喝的酩酊大醉,欲言又止。
·
有时,元嵩也来,将醉成烂泥的人抬回去,抑或……拉回红了眼眶的妹妹。
·
他一直都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瞧着这一切,洞悉一切,却从不置喙,听之任之,何其冷血,却几多无奈。
·
『本宫知道你父母之事。』他跪在下首,呼吸倏然滞住,缓缓抬眸,他瞧见她哀婉叹息,可眸中,志在必得。
·
『娘娘的条件是什么?作为我获悉真相的条件。』他瞧着高高在上的妃,深谙处世之道,纵然心中百折千回,可面上的清冷沉静,是他最好的筹码。
·
贵妃微微眯眼,细细打量着十七岁的少年,剑眉星目,削薄的唇轻抿,那双眸子静静瞧着她,无惧无卑,如幽潭死水,透着棱角分明的孤冷。她倏然笑开,『日后必会向你讨要』。摆摆手,让宫娥将册子交付他手。
·
摊开那纸册子,他的眉眼蓦然紊乱,死水晕开圈圈涟漪,一笔一划,如乱石沉水,惊起波澜,当最后一笔勾勒,翻涌千层巨浪,毁了堤防。他静静跪着,一切波涛汹涌,排山倒海,不过眉眼须臾,便复常色。
·
『微臣多谢娘娘提点。』他伏地轻扣,声音不急不缓,不轻不重,堪堪传入她耳。
·
她含笑点点头,摆摆手,遣他退下。
·
他起身,长袖轻扬,册子翻飞,尽数落入火盆,被火舌吞没。
·
贵妃起身,瞧着那抹清瘦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
火舌中隐隐几字恍现:荆小六,河之女。
·
『你说,他们以后会不会恨我。』望着化为灰烬的册子,贵妃眉眼涌上悲戚。
·
元嵩苦笑,拍了拍母亲的手。有时候,知道全局的人,最痛苦。
·
那晚的夜色很好,他手中的剑染了赤色,翻飞于衣袂间,斩断几枝桃色。

露華裳2018-10-05 13:57:00 发布在 元淳
瞧,长大两个字孤独的连偏旁都没有,宇文玥终于成为杀伐果决,沉稳狠厉的青山院少主,可,她怎么就害怕了,她认识的宇文玥怎么就丢了……可,这难道不是他们希望的么,不被人欺负,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他们怎么就害怕了?

露華裳2018-10-05 14:01:00 发布在 元淳
他曾经是真的真的很爱她,爱到侵入骨髓,爱到不顾一切。年少的他们以为,只要有爱,一切的困难就可以迎刃而解,可他们忘了命运的强大,它让你放肆喜欢,放肆爱,然后冷眼旁观,看你狠狠摔,剜着心,流着泪放弃,却终究,无力反抗。

露華裳2018-10-05 16:44:00 发布在 元淳
后来,几经周折,楚乔再不用仰视燕洵,也再没见过宇文公子。燕洵的淳儿走丢了,成了宇文家的丫头。
·
元淳『冰坨子,你疼不疼?』
宇文玥『公主,你不用为任何人而活,放过你自己。』
你为何哭?
公主,以后不要将手指含在嘴里。
没事了,丫头,没事了。
我不救你,我不救。
不会了,以后不会了。
·
燕洵『我可以弃天下人,唯独不弃我家姑娘,我的淳儿丫头。』
元淳『燕洵哥哥,你还有我』
拉紧我,不要走丢了。
她若敢嫁,我便敢娶。
燕洵哥哥
傻淳儿
·
燕洵『淳儿……』
楚乔『星儿,我是星儿啊……』
你叫什么?
等我不再仰视你的时候,再告诉你。
·
宇文玥『不会有以后了,若可两不相欠,愿不复相见』
楚乔『对不起……』
你是谁?
奴婢荆小六。
以后,你就叫星儿,星辰的星。

露華裳2018-10-06 17:33:00 发布在 元淳
五番,主cp如下:
《玲珑骰子安红豆》淳玥
《山有木兮木有枝》燕淳
《不信人间有白头》燕楚/策楚
《晚来天欲雪》墨嫣
《海棠经雨胭脂透》安嵩
前三番已更了几章,抱歉,虐了,但结局,大抵,你们会喜欢。
后两番中后期会更,墨嫣是执念,安嵩最幸福。
墨嫣是执念,嫣然是很心疼的一个女配,和元淳那么像。
最后一对是调剂,欢喜冤家剧情,毕竟,我求生欲还是很强的,怕你们被虐的打我

露華裳2018-10-07 00:56:00 发布在 元淳
从这里开始和正文的内容接轨,元淳跪在重华宫的回忆,你们还记得吗?忘了的可以回去看第二十六章哦~


露華裳2018-10-07 23:33:00 发布在 元淳
《番外·山有木兮木有枝(五)》
·
他醒来时,星辰璀璨。萤火虫停在鼻翼,闪着微弱的光,他冷眼看过庭院深深,双唇轻颤几许,终不过,一场幻灭。
·
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他和他的丫头执手偕老,岁月静好的过了一辈子。
·
等到月明星稀,醒来,却是凉风独影醉杜康,何其讽刺。
·
先生说: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思之……如狂。
·
哈哈哈哈哈,他笑的放肆而苍凉,拿着酒瓶跌跌撞撞的走在空寂的长街上,身上不知何时藏了一颗铃,轻轻的响。
·
最后,他跪倒在破庙里的大佛前,一霎,红了眼眶。他双手合十,那般虔诚,哽咽着声音,仿佛交托了一生的愿景,『愿我惦念之人生生平安,朝朝欢喜,纵使……』他的笑意艰涩,终是颤着唇轻道『纵使生生不见……』
·
岁岁安平,生生不见,隔世经年,一语成谶。
·
那夜,他取出落满灰尘的胡笳,数着更漏吹了一夜,戚戚沥沥,他蓦然,那般想家。
·
他曾经那么怨,那么恨,他问『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当的偏偏是……质子?』这般屈辱的身份,那样寄人篱下的生活。
·
那时父亲拍着他的手 ,沧桑的脸不怒自威『因为你是男孩子,是我燕世城的儿子,大魏的世子。』
·
原来,有些事,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结局,是他自己看不清。
·
他大抵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这般想家,而回去的方式,竟是落荒而逃,逃离这场注定的盛大别离。
·
『若有一日我放了她,不是因为我屈于你们的逼迫,而是因为』他紫衣直立,眉眼清润,唇角泛开丝淡淡而酸涩的笑意,『我希望她幸福。』
·
『对不起。』元嵩无力的站在他身后,想抬手拍拍他的肩,却终究再没了勇气。
·
『对不起,呵,』他回头,眉眼煞红,一把攥过元嵩的前襟,声音微颤『你们欠我的一辈子要怎么还,怎么还!』我和她的一辈子,怎么还……
·
『对不起,对不起……』元嵩闭上眼眸,不忍瞧那双空洞的眸子。
·
他突然捂着心口蹲下,额头抵在地上,久久默然。他没有哭,脸却因为隐忍和痛苦变得通红。
·
『儿臣此生,非燕洵不嫁!』她的声音坚决而凄厉,狠狠剜了他的心,倏然,脚步变得那般重,似是灌了铅,踩在刀尖上,每走一步都血淋淋。
·
『可臣,不愿娶公主!』他说的那般笃定,那般……残忍。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他怕看见她眸子里的绝望与哀默,怕一不小心,他就不忍心放弃。
·
他看见贵妃眼里复杂的神色,有愧疚,有怜悯,还有,他苦笑,安心。一瞬,那般讽刺。
·
一把闪着寒光的刀横躺在他面前,他听见那高高在上的帝君带着愠怒与狠厉的声音,他说『你不娶公主,可以,拔剑自裁。』可他分明,听到了几分得意。
·
他的父亲夺了这人心尖尖上的姑娘,而今,怎会允他再染指自己的女儿,他麻木的听着她一声又一声的说『父皇,不要,我不嫁了,我不嫁了……』
·
『她若敢嫁,我便敢娶。』
『岁岁安平,生生不见。』
『可臣,不愿娶公主。』
『我不嫁了……』
·
袖中的手攥的生疼,他看着她一下一下的磕着头,磕到额头沁出血。他多想拍拍她的头,轻声安慰她,一如儿时,告诉她『别哭,丫头,不要哭。』,问问她『傻瓜,是不是不疼?』可是,不会了。
·
他倏然笑开,好一场闹剧,一瞬,他竟觉得死了亦是好的,不用做父亲的羁绊,不让她为难,一了百了,多好。所以,他夺剑的模样,竟是视死如归般,平静而从容,让她哭的声嘶力竭。
·
闭眼的瞬间,他唇角带着笑意,可痛意,迟迟不见袭来,他睁开眼,眼睛又酸又胀。她十指紧紧攥着刀锋,浓重的血腥泛滥开,晕开了悲戚。她瘦小单薄的身影挡在他面前,决绝而勇敢,一瞬,所有的冷漠与伪装崩塌,他颤着手扶住她,心里的心疼那么浓,那么重,眸中却那么不显山,不露水。
·
他看见,魏帝黑了脸,一幅天家威严,『我还不曾见过这般不知好歹的臣子,和这般没脸没皮的公主!』
·
当众拒婚,不是不知好歹,是什么?
·
他在她凄怨的目光中放了手,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离她越来越远『元淳,忘了我罢,为我如此,不值当。』
·
然后,他听见她的哽咽声,幽幽响在耳畔,一刀刀凌迟。
·
当他再次见到星儿时,那二八芳华的姑娘,憔悴了许多。她奉茶的手血迹斑斑,十指指甲被掰断,渗着丝丝的血渍,头上别着的铃儿泠泠作响,不知怎地,他呼吸蓦然一滞,抬眸死死盯着那铃铛,瞧着缺失的一处,心口锐疼。
·
记忆一瞬清明,他执杯的手微颤,最后,终是无力承受这重,不觉,松了手。茶杯落在地上裂开,打破了屋里的死寂。
·
许多年后,他苦笑『我就是个浑人,一生负了那么多人,两个好姑娘,一个生死之交。』
·
『世子,公主出宫了。』他平静的听着,轻轻回了句『我知道了,去给玥公子送封信。』
·
她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了。那丫头,认准的人,决定的事,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
他说『星儿姑娘,帮我一忙,就当是……答我救命之恩。』

露華裳2018-10-08 00:02:00 发布在 元淳
其实,到这里,真相已经被慢慢揭开。贵妃是一个阴谋家,她很爱自己的女儿,为了元淳,她步步为营。她的可怕之处在于善于利用感情,将所有人的感情玩弄于鼓掌,然后,达成目的。她的猎物,一为燕洵,二为宇文玥。她知道燕洵对元淳的感情,可她不能成全,燕魏之间的矛盾一旦爆发,受苦之人,元淳无疑,作为母亲,她无法容忍。所以,她棒打鸳鸯。所谓的爱是成全,不过是说辞,却也给燕洵心上一击,可她深知,十年的感情,年少轻狂的少年,不会轻易放弃,所以,她用几个宫娥太监亲自给他上了一课,无非是想告诉他,燕世城现下功高震主,荣宠加身,可保不齐旦夕间身首异处,诛了九族。毕竟,皇城里捏死一个人如踩死一只蚂蚁般容易,死了他一个燕世城,世上还有无数良将贤才,不缺他一个。而帝王一旦动了杀心,随便一个理由就能将你处死,这就是现实。她让燕洵亲眼看着那些人被乱棒打死,让燕洵心里的坚定与不顾一切瞬间倾塌,最后,一句『我的淳儿,只有一个』,成功把燕洵击垮。归根结底,她不过是知道,燕洵喜欢元淳,那么简单。而后,宇文玥,利用宇文玥对星儿及父母的感情。作为一个从小没爹没娘的人来说,父母恐是一个及其敏感而又坚定的底线,任何人碰不得。可她碰了,确切的说,是星儿碰了,简简单单,离间了星玥,若你们注意到会发现,她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宇文玥,然后破有深意的笑开,那笑,是笃定,是满意。对比燕洵的不谙世事与冲动无措,宇文玥的沉稳从容与深谙世道让她颇为满意。
拆散了燕淳,离间了星玥,外加一个还未向宇文玥讨要的要求,把淳玥凑到一起,水到渠成。可偏偏,她只是做了一个推手和牵线人,而后平静的观望,没有让自己珍视的女儿察觉任何异样,没有让女儿对自己心存恨意,这才是她最终的目的,心思之深沉,可见一斑。亲情,友情和爱情,能利用的,她都利用了。
她唯一做错的一点,是不该在燕洵面前将权利与权谋展现的太满,亲手将他培养成新一代阴谋家。
而燕洵说:去给宇文玥送信,可以说在给元淳选择归宿这一点上,他和贵妃站在了一起。而元淳会出宫找他,他早已经算准,所以,才会以报答救命之恩为由要星儿陪他演一出戏,或许,他与星儿的纠缠 ,对星儿的利用,从这里, 才真正开始。
他们,连带着后面的楚乔萧策,都太工于心计,可是,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到最后,都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甚至,无从评判他们的是与非。毕竟,迫不得已一词,一直那么无奈。

露華裳2018-10-08 02:57:00 发布在 元淳
《番外·不信人间有白头(二)》
·
她失忆了,醒来的时候躺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四肢被缚,穿着洁白粗糙的衫子,上面印着个醒目的“玥”字,周围围坐一群相似年纪的姑娘,低低啜泣。
·
离的最近的一个女孩怯生生的唤她:姐姐。她问『你叫什么?』
·
她怔怔看着那黄毛小丫头,茫然的摇摇头。
·
自己叫什么,从哪里来,要到哪去,不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
·
后来,那个脆生生唤着她姐姐的姑娘,在箭矢横飞中,挡在她面前,被箭贯穿了胸膛,没了气息。眼泪,那么涩。
·
那晚,倚着墙角,闻着栀子香,她陷入冗长的梦中,梦里刀光剑影,隐隐约约,有人一声又一声的唤她『小六,荆小六。』
·
『你是谁?』
她微愣,耳畔似又回响那一声又一声急切而凄厉的小六,荆小六。她顿了顿,轻道『奴婢荆小六。』
·
『你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不会是性格刚烈的小野猫吧?』她倒茶的手一抖,杯子打翻,热茶尽数泼在手背,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
她埋头扬起苦涩的笑意,对于一个奴婢,一个贵胄公子,喜欢,太过奢侈。
·
他待她确是极好的,予她所有他能给予的东西。一个铁铃铛丫头,吃穿用度却从不亚于金铃铛的大丫鬟。他会不厌其烦的教她写自己的名,星儿,多好听。他亲手赠予她残虹剑,那般精致小巧的剑,那般鼎盛的荣宠,可终究,叫她乱了心神,平添许多麻烦。
·
他决绝的强加给她的荣宠,带给她多少嫉妒与排挤,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受不起,却必须受。
·
她一直看不透他,同他在一起时,压抑而沉闷。他领她进密室那一日,她蓦然通晓诸多事理。
·
老爷子黑了脸,如鹰的双眸紧紧盯着她,含着浓浓的杀意。他只是平静的立于一旁,从容的将残虹剑递给她,淡淡道『她会是一个优秀的谍者。』
·
她看见,老爷子攥紧轮椅的,覆满青筋的手,和那晕满怒气的眸。
·
听说,他的母亲是个小丫鬟。恰好,她也是。
·
她的心里,突然空空的。
·
后来,他手把手教她武功,世人颇为好奇的谍纸天眼,她亦知晓几分。
·
她是他的侍寝丫头,是他训练的谍者,是他的徒弟,亦是他祖父的眼中钉,可也只是,仅此而已。
·
深夜,他已睡下,她坐在矮榻上,一夜清明。他们之间,隔了一张案几,一架屏风,几丈轻纱。
·
她苦笑,指尖在脖颈上一拧,淡淡红痕晕开。门外的婢子,几多艳羡,几多仇恨,说不在乎啊,是假。
·
她以为,就算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情真意切,可多少,是有些情分的。可他的剑划过脖颈时,她知道,自己错了。
·
『你们贵族,又怎么懂得人心可贵?怎么懂得!』是啊,贵族哪里懂得人心。
·
那夜,脖子上渗出的血珠红彤彤的,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她紧紧捂着伤口,瞧着他眸中的杀气,蓦然跌下一滴泪。
·
人呐,就怕演戏的人入戏太深,回头一看,自己竟不是戏中人,多嘲讽。
·
自此,荣宠不再,她依旧是个铁铃铛的丫头,却鲜少见他,终日在后院洗衣做饭,做最脏最累的活,当了个彻头彻尾的粗使丫头。可内心,是 从未有的平静与澄澈。
·
后院的锦烛见此,几乎是笑出了泪,眸中的畅快与嘲讽溢出来,漫进她心底。她只是淡淡一笑,埋头洗着污浊的衣。
·
她本以为自己会在这冰冷的府中冷冷清清的呆一辈子,可偏偏,遇到那紫衣的少年。
·
她见他缩在墙角喝的酩酊大醉,心里终是不忍的,毕竟,他救过自己一命。
·
她轻拍他的肩,唤他『世子殿下。』他通红的眸微睁,双眼迷离。她不自然的别开眼,手缩回,施礼,『奴婢见过世子殿下。』
·
醉酒的人久久不语,她蹙眉,抬眸,突如其来的力道让她心头一紧。
·
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翻身压了上去,将她抵在墙角,覆上她的唇。不过一瞬,她的惊呼被他吞入口舌。
·
眼泪一瞬涌了出来,她十指紧紧推攘他的肩,却被他拉下抵在身后的墙上,愈加放肆的的掠夺她的气息。她的哽咽淹没在粗重的喘息中,所有的挣扎与绝望都附着在挠破的指尖上,痛入骨髓。
·
可是,没有人来救她,没有。
·
她只能忍着泪将委屈咽下肚,望着那长身独立的背影软了身子,任凭身上的人肆虐。哀莫大于心死,大抵如此。淳儿,她不是。
·
她的双唇已经渗出血丝,只是麻木到感觉不出痛意。她拢好凌乱的头发,推开身上的人踉跄着回到屋内,不觉,一颗铃铛掉进他衣衫,后来,成了羁绊。
·
那日,她捂在被子里望着掰断的指甲,眼泪湿了被褥。
·
后来,公子差人来唤她,让她备茶送至书房,有贵客来访。
·
她端着茶水走进多日未踏进的书房,身形一滞,望着那端坐的紫衣少年,腥红了眼眶。
·
她双眸肃然冷冽,瞥过淡淡然瞧着案上兵书的公子,攥紧了托盘。她只愿苟且度日,而今看来,有人不让。
·
果然,他想起来了,双瞳收紧,死死盯着她头上的铃铛,眸中闪过震惊与痛楚,浓浓的痛楚。
·
她突然那么同情燕洵,被那么多人算计着,活的那么累。
·
她面不改色的拾起地上的碎片,福身,退出书房,自始至终,不曾同那个白衣少年说过一句话。

露華裳2018-10-11 01:18:00 发布在 元淳
《番外·山有木兮木有枝(六)》
·
那日红花开落,绿竹袅袅,他拥着星儿立于林中,唇角含笑。
·
可那笑,却成一把利刃,一挥,一刀见血。元淳脸色苍白,剜心剔骨的疼痛,她颤抖着双唇,双手紧紧攥着青竹,不让自己倒下去。
·
星儿唇角凝着笑意,眸中却是无尽的空洞。
·
蓦然,箭矢穿竹而过,他呼吸一滞,眸中闪过讶然,旋即,浓浓的恨意升腾。他快速寻到她的身影,死死盯着横飞的箭矢。
·
星儿眼眶腥红,望着元淳踉跄的步伐和惊恐的双瞳,愧疚和害怕充斥。可身旁的人那么平静,像是一个看戏的观客,淡然而冷血。
·
她想起了为了救她死于箭下的姑娘,心里一阵恶寒。
·
元淳双瞳放大,箭矢携风而来,划破她的侧脸,她仓皇避开,修竹叶落,箭羽贯穿肩头,她堪堪跌倒。
·
『公主!』星儿慌了神,推开燕洵便要冲出去,可腕上一力,她被带入他怀中,紧紧箍住。她怔怔看着元淳眸含悲戚,直直倒下。她咬住他肩头,红了眼眶。
·
他死死抱住她,手掌紧紧攥着她的肩,勒得那般紧。箭矢灌风而来,擦着衣襟而过。
·
纵然杀箭如雨,却从不曾伤他们分毫,她才倏然明白,这是一场阴谋,彻头彻尾的阴谋。
·
倏然,他一个旋身,将她按在肩头,然后,皮肉裂开的声音传入耳畔,她心惊,抚过他后背,灼热的血液染红了手心。
·
肩头的手攥的愈紧,似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可他的身子却是微微抖动着,她颤着手抱紧了他。
·
原来,不是不在乎,只是要装作毫不在乎……
·
竹林中有黑影掠过,箭矢骤停,他倒在她怀中。她摇摇头,声音有些哽咽,『你这又是何必?』
·
他煞红着眼,反手将箭矢折断,一声闷哼,他竟是笑开,『畅快!』
·
她便望着他背上插着残留的箭头离开,每走一步,都要渗出血。那时,只有她知道,他有多痛。
·
是不是皮肉痛了,心便没那么痛了?可是燕洵,你的心有没有好一些?
·
脸颊上一丝凉意划过,星儿抬手抚过,竟是晶莹的泪滴。
·
她擦掉眼泪顺着元淳滑下的地方看去,血渍染了一路,触目惊心。那公主怔怔的趴在地上,像是飘零的落叶,枯黄残脆。
·
她想说:对不起,公主对不起。可话到嘴边,却是哽住了喉,她好似没有立场与身份来说出这句话,多讽刺。
·
远处的林中走来一袭白衣,缓缓蹲在元淳身旁,他说『公主,我带你回家。』
·
眼泪似是决了堤,星儿起身,循着燕洵走过的路,跌跌撞撞往回走。原来最后,无论在谁的故事里, 她都是个局外人。
·
当他撑着走到朝华殿时,朝阳正好,丝丝点点照在脸上,晕出一片惨白。他倚靠着大殿门轻轻唤她,一门之隔,千里之别。她不应,他苦笑,双唇张张合合,艰涩却决绝,『你是我的妹妹,我定会护你一世无虞。』
·
屋里的人眼泪跌落,门外的人双眼腥红,手握成拳。
·
转身,背上的伤口裂开,血沁满衣衫。几月来,每当心中痛意蔓延时,他便在背上划拉一个口子,箭伤越拉越大,发脓溃烂。每每皮肉疼痛入骨髓,心上的痛意便少一分。后来,经年往复成了瘾,再也戒不掉。
·
那日,雪下的奇大,压弯了腊梅花,重华宫内她一袭红衣灼灼,许了终生。
·
他跪在那血渍划拉出的“忘”字旁,痴痴笑开,『忘了好,忘了好呀哈哈哈』大雪纷纷扬扬,葬了一段荒诞不经的年华,一曲青梅竹马情深缘浅的戏码。
·
她及笄那日,他坐在殿中喝闷酒,望着他们携手相伴,岁月静好。
·
好一个天造地设,佳偶天成!他将酒杯握紧,借着辛辣的烈酒将苦涩一饮而尽。
·
许是喝的多了,头脑有些发胀,他痴痴跟着她走了许久,望着她的躲闪与疏离,他终究是苦涩的笑笑。
·
她说『你瞧,他对我多好。我会爱他,他亦会爱我,我们会相爱,会琴瑟和鸣,百子千孙。』
·
听到最后一句,他倏然笑开,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么?他们想要的结果么?而今诸事顺遂,何故会如此难过?
·
他望着她从五岁的奶娃儿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他用十年等她长大,等着许她白头,等着娶她,可最后,竟是换来她长发绾君心,绾的他人心。
·
她成亲的那日,他立于高高的城楼上,望着她嫁衣如火,红装素裹。
·
那日,十里桃花,飞花如雪。她坐着轿子远去,他便推开熙攘的人群跟着花轿一路小跑,身后的元嵩将他拉住。
·
他回头,唇边带了笑意。他说『你放心,那丫头紧张,我就是……再送她一回。』他的声音那般温和平静,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傻气的像个孩子。
·
元嵩的手缓缓松开,望着那消瘦的背影哽住了喉。
·
他安安静静的立于宾客人潮中,望着大红的囍字,眼睛刺红。
·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
每一声,每一句,他都听的那般真切。新人的背影远走,他笑开,落座宴席,喝的酣畅淋漓。
·
『公主大婚,开心,满饮,干了!』他提着酒壶含糊不清的嘟囔着,脸颊喝的绯红,双眼布满血丝,笑意肆然。
·
元嵩坐在他身旁,随他胡来,不拉,亦不劝。他说『阿洵,尽情的喝,喝完咱回家!』
·
好嘞!他脆生生的答,笑的孩子气。

露華裳2018-10-12 00:57:00 发布在 元淳
《上邪》
你嫁衣如火灼伤了天涯
从此残阳烙我心上如朱砂
都说你眼中开倾世桃花
却如何一昔桃花雨下
敌不过的哪是似水流年
江山早为你我说定了永别
飞花又散落在这个季节
而你嫁衣比飞花还要艳烈
你启唇似又要咏遍上邪
说的却是我愿与君绝

露華裳2018-10-12 01:02:00 发布在 元淳


露華裳2018-10-13 13:39:00 发布在 元淳


露華裳2018-10-13 13:41:00 发布在 元淳
这一章发不出来,总被删,也不知道哪里怎么了,只能发图片~

露華裳2018-10-13 13:43:00 发布在 元淳
《番外·玲珑骰子安红豆(六)》
·
他紧抿薄唇,手掌拂过元淳的脸,为她拭去泪痕,唇角泛开丝笑意,他说『公主你累了。』累了才会说胡话。
·
他抱起颤抖削瘦的她,瞧着眸色一瞬黯下的姑娘,心猛然一沉,连带着脚步,都有些错乱,踩断了许多枯枝。
·
『微臣先送公主回去。』他路过凤撵时,微微滞住,抬眸,魏贵妃唇角含笑,他蓦然觉得讽刺,明知是个局,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往下跳。
·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情自伤,公主如此,是为不孝,不自爱,不自尊。』
·
她蜷缩在床头,双目空洞。他瞥了一眼,转身,滞住脚步,冷冷启唇,此番话,从小到大,第一次,对她说的这般重,重重压在她心口,叫她一瞬惨白了脸。
·
她眼角沁出一行泪,瞧着他雪白的衣衫渐行渐远,最后融在泪光中,成了一片迷蒙。
·
出了大殿,他回头,眸中的清寒褪去几许,终是闪过一丝不忍。他待她,至亲如妹,至疏君臣,无论是何关系,都不愿她为了儿女之情将自己推至如此狼狈的地步。
·
话虽重,却终究是为了她好,他对她,终究是藏着几分怜惜与疼爱的。
·
后来,许久以后,安歌喝的酩酊大醉,指着他迷迷糊糊的问『呆子,你和阿淳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为什么……为什么十多年后才开始喜欢她?』
·
他浅饮的手微顿,旋即笑了笑。那时,他们至疏,君臣相隔,因着这层关系,他从未想过喜欢她这件事。那时,在他眼中,她也只是十多年前裹在襁褓里对着他笑的奶娃娃。
·
错过,遗憾,却不能重来。
·
『可还记得你欠本宫一些东西?』贵妃邀他落座,眸色幽深。
·
他缓缓放下杯子,望着浮浮沉沉的茶叶,面无波澜。『微臣不敢忘,娘娘但说无妨。』
·
贵妃长指抚着杯沿,眸中凝着笑意,声音却是冰冷如霜『公子这般聪明,何须本宫明说。』
·
他抬眸,唇角含着淡淡笑意『娘娘凭何以为』他敛起笑颜『微臣会答应。』
·
贵妃浅浅笑开,『凭公子是个识时务,守信之人。你宇文家和皇上,都需要一个理由重启谍纸天眼,公子觉得呢?』
·
他若无其事的喝着茶,与人博弈,他有的是耐心。
·
『公子考虑的如何了?』贵妃指尖敲着桌面,破有深意的瞧着对立而坐的少年。
·
他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从容起身,作揖行礼,淡淡然启唇『公主金枝玉叶,微臣不敢高攀。』
·
『是你不敢,还是不愿?』贵妃双眼微眯,眸中泛起波澜,声音愈发清冷『怎么?想和本宫谈条件?』
·
他颔首,跪下,声音平静『微臣不敢。』
·
贵妃放下杯盏,冷冷的瞧着他。『说罢。』
·
他凝眸,唇角泛起一丝苦涩『求娘娘放过楚乔。』
·
贵妃宽大的袍子一挥,扫落了案上的杯盏,琉璃碎,声音清脆刺耳,身旁的嬷嬷宫娥吓得伏倒在地。她起身,来回踱步,眸中凝着怒气。『放她,寒山盟盟主,可搅动天下大局,威胁江山社稷之人,你叫本宫放了她?宇文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
他将头埋得更深,神色从容『这是微臣唯一所求之事。』
·
贵妃走至他身前,冷声道『若我不允呢?』
·
他抬眸,直视她的眼眸『大梁富庶,公主嫁过去,想来,应是幸福的。』
·
『你威胁本宫!』她蹲下,与他平视,红唇描摹出浓艳的笑意。
·
『微臣不敢。』他垂首,面色安然。
·
她攥着衣衫起身,望着窗外隐隐红衣,终是轻叹了口气『以后,楚乔之事,你知,我知,本宫保证,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
他闭眼,面色有些疲倦,『微臣谢过娘娘。』
·
『那便是愿意了?』贵妃坐下,揉着发胀的额头,努力挤出一抹笑意。
·
他沉声,侧目,瞧着愈近的红裙,眸中倏然闪过一丝歉疚『公主身份尊贵,纵是微臣愿娶,却不知她可愿嫁?』
·
大殿门启,他缓缓抬眸,元淳携一身风霜,踏过雨雪寒凉,款款走来,一字一顿,柔声道『我愿意。』
·
她的笑颜跌入眸中,似是人间四月天,温柔缱绻。他的眸中闪过一丝讶然,一丝慌乱。
·
她的认真,她的坦然,将他的自私与卑鄙映衬的血淋淋。
·
她攥着他的衣角歪着头眨着圆圆的大眼睛问他『可有勉强?』娶她,可有勉强?
·
一瞬,那般笃定,他唇角晕开浅浅的笑意,声音淡淡『心甘情愿。』
·
『微臣会好好待她。』
『一辈子?』
『一辈子。』
·
贵妃跌下一滴泪,望着天边的雀儿,他缓缓笑开。余生尚长,他会用一辈子,去还他亏欠她的。
·
他取了把油纸伞,与她并肩走在长长的石子小路上,天上的雪花纷纷扬扬,压弯了一枝红梅。
·
一路上,彼此沉默,只听得到鞋子踩在雪地上的窸窣之声。元淳咬唇,攥着衣裙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厚重的雪中,脚下有些打滑,她走的跌跌撞撞,有些吃力,他似乎也在调整步伐,陪她缓缓走在雪中。而他们之间,总有一肩之隔。
·
手心微暖,袖中的手被他牵住,她一愣。他微微蹙眉,她的手,真的很冷。
·
她垂眸,任由他牵着,走过风霜雨雪,路过泥泞难行。
·
她想,便这样吧,一辈子,她认了。

露華裳2018-10-13 23:35:00 发布在 元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