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落花如刀》by珠玉买歌笑

楼主:赏归 字数:204572字 评论数:619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风景歌心里一动,回凤阙以来,便只顾着见嗔哥哥的事儿了,竟然连向母后请安都忘了。

他不慌不忙,略一思索,仰着脸天真地道:“母后莫怪,孩儿这一次去了一趟江南,倒是有幸得了一个驻颜的方子,母后不知,那给孩儿方子的妇人,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了,但仍是面若少女,真是稀奇,孩儿就想将这方子献给母后,急急回了凤阙,又怕这方子有什么不好,本是想先让太医们看看,是否有什么不妥,如果是好的,就让他们依照方子制几枚丸子出来,等孩儿入宫的时候,再献给母后,也可以让母后开心开心。”

“哦?所以皇儿这两天唤了那许多太医去,就是为了这驻颜丹?”

太后吃了一个荔枝,那十指上的丹蔻,也染了一些甜汁,太后挥了挥手,宫女便奉上铜盆盛的清水及帕子。

风景歌觉得今天母后急诏肯定有事,很可能就是为了见嗔哥哥,太后引而不发,不如他自己先挑出来说,掌握主动权。

“当然,孩儿请了太医,主要是为那个方子的事,还有么,顺便治一下我带回来的一个人,那个人啊,母后若是见了他,一定会喜欢他的,母后你不知道,上一回孩儿在临京,为了好玩,一人人偷溜出去,竟然遇见一群恶霸,他们见我年少就要欺辱于我,连孩儿的阿黄都被他们打死了,就是这人救了我,他武功高强,人品高义,救了我以后,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就走了,孩儿也不能白受人恩惠是不是,一直想寻见他报答一二,没想到老天有眼,等孩儿到了锦城游玩的时候,竟然再次见了他,不过那时候他被山匪所伤,而且伤得很重,还中了毒,民间那些庸医竟然都治不好,孩儿为了报恩,就一路把他带了回来。”

小王爷扯起谎来,真是连眼睛都不眨的。
把路上遇见的事娓娓道来,一时委屈连连,一时睁大双目,一时又笑逐颜开,好不生动。

当然,他虽然谎话连篇,但大体发生的事都是一一对应的上的。

比如阿黄确实死了,而且没有下人看见是怎么死的,又比如确实是在锦城遇见受了伤的见嗔哥哥,他也不敢扯谎扯的太离谱,毕竟太后肯定在他身边安了人的。

赏归2019-06-15 14:46: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没想到这一回太后没有像往常一样,为他绘声绘色的话语所展颜,反而语不惊人死不休:“皇儿,哀家听说你要娶一个男人为妻?难道就是他?”

风景歌一愣,这是哪个泼才传的话?怎么还就说成了这样····

立马表态,震惊得大睁眼睛,一边说着一边小嘴一瘪,竟是有些委屈:“真不知是哪个嚼舌根的在母后面前乱说,母后,孩儿年纪尚小,娶妻之事当然还等年岁稍长再说吧,而且婚姻大事,自然依赖母后做主,孩儿不敢妄自主张。”

太后心下怒气才是稍平,要知道初听这个消息时她可是震惊,太后其实也是爱子心切,所以才有此问。

“那江湖中人,毕竟出生草莽,来路不明,养在府中并不合适,你年纪尚幼,又自小养在深宫,得长辈疼宠,不知世事人心,若那人有心害你,趁机接近你,你可是毫无防范。”
小王爷睁着一双不谙世事的眼:“这个,母后爱孩儿,因此才如此提点孩儿,孩儿自然会谨遵教诲。”

太后心里的怒气更消,本也没把那江湖中人太当回事。

“母后本想替你寻一个配得上你贤王身份的名门淑女、相府千金,只是你年纪尚小,目前也暂无合适的人选,不过你也该是通人事的时候了,母后想赐你两个丫鬟,你看上母后身边哪一个丫头没有,年纪比你稍大些,也好服侍你,教你一些道理。”

“母后,”小王爷听到此处,却是嗔道,“孩儿还没有娶妻,不想这么早就有人拘着我,孩儿不要,孩儿不要。”

说着下得塌来,抱着太后膝头,还像一个幼童一般,很是娇憨。

太后笑骂:“谁说要拘着你了?”

小王爷仰着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胖脸,眨巴着清澈莹莹的一双眼睛:“比我年长,还是母后身边的人,母后肯定让她好好管着我,可能还让我背四书五经,学家国策略,也肯定不会让我出去玩乐,我才不依呢。”

“母后·····”

小王爷一番撒娇使性,太后真是一点怒气也没有了,无奈笑道:“好吧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那此事过段时间再说吧,你也该通窍了。哎,现下时候不早了,已经到了晚膳时刻,你就留在这宫里陪哀家用了膳再走吧。”

小王爷不知为何觉出些不对劲,也不知道见嗔哥哥如何了,脱口而出:“皇兄呢?”

“大概是在处理紧急军务,就不叫他陪哀家用膳了。”

·····

赏归2019-06-15 14:48: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那边厢小王爷一边陪着太后用饭,一边对着满桌珍馐毫无食欲,一门心思想着见嗔哥哥如何了……

而此时,贤王府内,已径一番巫山云雨,雨后方歇了。

可是青年一点快感也无,他此刻身上痛,心上更痛,痛的深深懊悔自己真是色授魂与,如此荒唐,美人竟然真的只是拿他练功,当他是个工具,一点温存也无。

“你的毒可是解了,那我们再来一次,说好的,这一次你在下。”

青年忍着身上酸痛,说罢扣住美人雪白莹润的肩,趁其不注意一把翻过,一个翻身压在他的身上,扬眉一笑:“你根本就不会,让我来好好教教你。”

说着还伸指探入美人口中,望着身下衣衫尽退、春色无边的美人,眸色幽幽,温柔又似诱哄地道:“舔。”

却被美人轻轻地咬住后,吐出口来,只听美人义正言辞地道:“阁下的好意我心领了,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说罢推开青年,披上中衣,就要起身离去。
青年哭笑不得,又有些暗恼,一把抱住美人后腰:“不成,你是舒畅了,朕、我可还没有,而且你答应的,从今以后,你以身相许,而且为下。”

却听美人那琴铮凤吟,清渺如仙的声音道:“谢谢阁下助人为乐,阁下情深义重,只是今后你我江湖路远,就不要再相见了。”

说罢出手如电,疾迅点了青年身上数道大穴,以至青年大睁着眼睛,口难言语,忿忿然地动弹不得。

当然美人还是好心地为他穿上了全数的衣裳,连头上的金冠,也扶着他的身体,为他梳好发后,束上了。

青年眼睁睁倚在他的肩头,呼吸间皆是那人身上发间,蕴着体温,清幽淡雅,引人欲醉的香气,一时惶然,不知作何感想,只是稀奇的是,五味陈杂间,竟连一点怒意也升不起来。

而此刻花见嗔心中好不畅快,一直以来的郁郁被扫除一空,真像晴空万里,一碧如洗,因为,他竟然在方才,突破了折花功第八层。

此刻,那些失去的内力也如同潮水般回到了他的体内。

若不是在这方寸之间,他真想长啸一声,运起轻功在苍苍莽原上奔跑。

如今已是初探第九层无极归心的境地,这意味着他的武功臻至化境,更上一层,也意味着寒毒可控,他再也不用再与男人交、合了。
不知是因祸得福,还是皇帝果然金尊玉体,想到此处,不禁哑然失笑。

以指当梳梳着这人头发的时候,便不知不觉温柔极了。

他以为这凤国的皇帝不过恨他一场,只是两人浮萍聚散,以后再也不会相见,便也不能拿他奈何,却怎么也想不到,皇帝的一颗荒唐心,就此竟然失落在了他的身上。

等小王爷回府,侍卫觉出不对,大胆上前查探,发现皇帝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已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那时候烛泪红痕,床榻失温,花见嗔早就如霰雪琼花,不见踪影。

来于河海,归入江湖。

赏归2019-06-15 14:48: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一个主受怎么能这么攻呢?好了,后面要反攻了

赏归2019-06-15 14:49: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花见嗔离开碧霄宫不过数月,回去之时,却觉得已经倏忽过了十年了。

古籍载有樵夫在山中观两童子对弈,一局棋方罢,樵夫手中的斧头手柄已经烂了,下山回到乡中后,才知山下已过了百年之久,相识之人,早已化为尘土。

花见嗔此时到真似有几分这样的感觉了。

只因在他离开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一件实在令他措手不及的事-----

花青留信离开了碧霄宫。

此刻这竹林小筑内已是空无一人,那原本放在案上的海棠花被挪至了窗沿之上,却因为多日来不见雨水滋润,已经枯死,焦叶枯花,香消玉殒,十分惨淡凄凉。

而原来那唯一随伺花青的丫鬟,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外面已经跪了许多人,都与小筑主人离开之事脱不开干系,或者知情未报的,或者玩忽职守的,或者怠惰寻找的····

此刻他捏着一封信,这信就放在桌案之上,被一枚雕镂精美的图花海棠型青玉玉佩压着。

花见嗔闭了闭眼睛,掩去眸中恍然而起的深深浅浅的情愫,可心中纷乱的思绪,那些一点一点,翻涌而出的情绪,也渐渐好像抑制不住似的,就要将他淹没了。

若未记错,这玉佩也是少年时他赠给花青的,花青从未佩戴在身上,他以为他早就将之遗失了,可如今见这玉佩触手十分温润晶莹,本不是上好的玉料也显得玲珑透彻,令人望而生沁润温凉之意,想来是时时被主人于手中把玩之故。

他以为花青对他忠心耿耿,不论他如何对待,都不会离开他,少年时代的许多事,他本以已经模糊不清了的,可花青说过多少次愿意一生陪伴他左右·····

或是在盎然春光中,或是在纷飞雪夜里,那些一点一滴的记忆碎片,此刻却一一在他脑海中浮现,令他窒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一别不过数月,怎料得到他就这样不辞而别?

现在已是初秋,本还有许多炽盛暑热,此刻却竟显得有几分寂寥,秋风拂过窗棂,竟然也像吹进了人的心底,吹得心中有一处似乎有些空缺似的。

赏归2019-06-15 19:56: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花见嗔一目十行,见信上那字迹清隽秀致,言辞拳拳,温和缱绻,竟然仍显出几分不言自明的情深意切,花青只道自己有不得不离开的原因,若想问罪于他因何不辞而别,便约在七月初五,青州城见,花青离开的时间,是在六月中旬,那时候正是云栖离开去往蝴蝶谷调养身体之后。

而现在,于这约定的日期,早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不知因何而起的一声叹息,似秋风一般寂寞。

。。。。。。

秋色渐浓,花园的碧水池塘内,韶光远去,本是濯濯的出水莲花早已凋零,漫漫莲叶及无人采摘的莲蓬皆已残败不堪,一幅惨淡的灰色之景,唯有池中的锦鲤花色斑驳,听到人声,便聚在水榭边上,以为又是有人来投喂了,分毫不知世事。

一身缓带轻裘,腰别折扇的苏七星跪在花见嗔的身前,那双时时含笑的桃花目,此刻却是前所未有的凛冽霜寒:“回禀尊主,千语闻音阁已经探明到消息,归云宗主昭告天下武林,说已经寻回十五年前失踪的爱子,林千意,而此人,据闻音阁多方查探得到的资料,正是-----花青。”

那就是,叛教了·····

花见嗔心中一瞬间惊涛骇浪,又伴着一些说不明道不尽的酸楚,一把捏碎手中的青玉玉佩。

归云宗----谁曾想到,这身世凄凉,幼年被卖到小倌馆,阴差阳错之下被花见嗔所救,身份卑微低贱,在碧霄宫内一待就是十三年之久的花青,竟然是武林正道第一人……
归云宗掌教、当今武林盟主林琛唯一的儿子。

而花见嗔怎么会知晓,七月初五那一日花青在青州城醉仙楼枯等,只想将那秘密告诉他,其实他一方面为了性命不得已出走碧霄宫,一方面也是想将花见嗔引出碧霄宫来,可直到天边晚霞散去,暮色即将四合,等来的却不是心上之人,而是碧霄宫冷毒的刀剑,为首那人言语泠然,口口声声说的是什么?

“正是奉了尊主的命令,将叛教的狗贼就地擒杀。”

花青武功虽不是独步天下,但也十分不俗,奈何那些人武功高强,攻其不备,又人多势众。

那一日花青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被归云宗拼命救回,已是在一个多月后了,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名正言顺的少主一别经年,终于回到宗内,可归云宗直到这几日才发布这等喜讯,昭告江湖。

而本在武林盟会中商议数日,安排筹划,统筹各派,已经计划好的屠魔行动,却也在这几日仿佛风收云住,一片寂寂,半点消息也无。

难道武林盟还未行动,就已经鸣金收兵了?
花见嗔摇了摇头----不可能。

就算归云宗怕计划已经败露,不敢贸然行动,也该明中暗里再联络各派进行商议一番,何况此次武林盟会势力根本就不单纯,还有朝堂插手,若真的这般雷声大雨点小,偌大一个武林盟会岂不成了江湖笑话,酒后谈资?

而花青,真是一个谁也料想不到的变数。

“这叛徒这些年来随伺在我身边,虽无实权,也应该知道了不少我碧霄各部信息,各州的实力部署,甚至-----连如何通过重重毒林激流 的天险,抵达碧霄本部的数条路线,都知晓得一清二楚了。”花见嗔脸覆薄银面具,极力压制自己的声音不显分毫情绪,淡淡地道。

“恐怕,此次武林盟会倚仗他来攻打我教,而他,应也想借助此次屠魔之势,逐步树立自己在归云宗内,在武林盟中的地位----如此,此人断不可留。”苏七星仍是跪在地上,说最后一句话时,却是低下了头,两鬓的发垂落在颊边,叫花见嗔再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当日,花见嗔紧急联络各部,统筹调动安排,并命他们收敛锋芒,潜鳞戢羽,时刻关注异动,更是命令风戚,要其风部不惜一切手段,袭杀归云宗林琛之子,林千意。
······
是夜,无鸾殿内,绫罗为帐,锦绣铺床,空旷的殿堂内常年不散熏香,青烟袅袅,暖气蒸腾。
月色淡淡,星辉已是漫天,夜枭时啼,夜风不入户牖,花见嗔却实在无法入眠。

这几天他千头万绪,一时难平,那愁绪虽不上眉间,却盘亘在他的心间,丝丝绕绕,久久不散。

花青为什么远走,为什么竟然做出叛教这样的事·····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难道是那六十鞭的缘故吗,还是说,是因为他在练至天魔舞的这两年来,容着月部献上来那许多少年?

可就因为这些可笑的原因,竟然叛教,想要联合归云宗,联合武林盟,如此来害他,如此来害这碧霄宫?

还是说那些所谓柔情悱恻的情爱都是假的,花青此番作为,也不过是为权为势而已,十几年来是他识人不明,认人不清,将野兽当做忠良,将财狼养在身侧,而叛教此举不过是野心暴露,这许多来年来的情谊,统统都是欺骗!

花青----

苦夜难眠,心中烦闷,他只得披衣起坐。
花青竟真的骗了他这许多年吗?其实他虽有这样的想法,可不知为何,每想到此处,少年时起与花青相处的点点滴滴就会一一浮现,随着时光流逝,那些记忆原以为都已经遗忘了的。

那时候年少尚还天真,因为种种事端,少年常常会抱着他哭······难道那个时候,那个眼神如泉水般清澈,有些痴傻笨拙却情深义重的小小少年,就已经怀揣如此歹毒心肠?
他不信,也不敢相信。

思虑良久之后,他吩咐侍女将他久置的桐木琴取来,那九霄环佩闲置经年,放置在琴袋内

赏归2019-06-15 19:57: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思虑良久之后,他吩咐侍女将他久置的桐木琴取来,那九霄环佩闲置经年,放置在琴袋内,只因侍女时常拂扫,才不至于落了灰尘。

随心而起,随意而歇,潺缓的清音,跃然乎七弦之上,流淌于十指之间,却是一曲《月出》。

轻云乎散尽,冷月既出焉,江清映雪,满目空明,四野茫茫,天地苍苍,望美人兮,在何方·····

及至最后,渺渺余音,铮然一声如同凤吟。

其实那琴搁置多年,无人问津,音色已是不佳,音调也已经不准,花见嗔只弹了一曲,就意兴阑珊。

花青····他烦闷地一把推开桐木琴,那琴一直无人养护,掷于地上,琴板竟然开裂了。

一时间几个侍女跪了一地,也无人敢出声,花见嗔也一直空座榻上,不再言语。

这时候众侍女的心思到是出奇地一致----从前若是花公子在时,三言两语间的劝慰便能使尊主怒气顿消,现在花公子远走,恐怕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他那般知晓尊主的心意了。

侍女们不敢揣度上意,一个个噤若寒蝉,其实也不怪此刻无人敢像花青那样出言劝慰,毕竟花青也有未能顺遂尊主心意,领鞭受罚的时候,侍女们对这位喜怒无常且不形于色的尊主,向来恐惧颇多。

赏归2019-06-15 19:57: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被命令去袭杀林千意的风部并未传来任何实质性的消息,武林盟近期也实在看不出有任何可疑的动静。

一切都如此安静,甚至叫人觉得安静的可怕。

可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已是中秋。

花见嗔本想将在蝴蝶谷将养身体的云栖唤回教中,好一起过这月圆人团圆的中秋佳节。

可蝴蝶谷传出的消息却是云栖身体状况恶化,一时间之间只能滞留谷内,无法共度中秋了。

花见嗔一时很有些惶恐心焦,花青叛教的事情令他这几日无一夜好眠,此刻,又禁不住为云栖忧心不已,连数日来所念念不忘之事也抛之脑后了。

真是一个多事之秋啊。

要知道云栖自小心脉孱弱,经脉细弱且阻滞,那副身体也不适合练武强身,本是活不过幼年的先天不足之象,即使他的母亲,也即上一代宫主遍寻世间明医良药,上一代宫主逝世之后,他也为其便访杏林圣手,散尽千金,虽未请来那医仙,却请来了医仙的弟弟----也不过是让他拖着那副虚弱的身体活到如今,更是时时被心疾所困,不得解脱。

也不知云栖如今怎么样了,这中秋·····花见嗔心中打定主意,就要往那蝴蝶谷而去,可云栖身边小厮青玉却自蝴蝶谷中急来求见,他不掩一路风尘仆仆之色,奉上的是一封云栖亲笔书写的信,还有一枚----上等羊脂玉雕刻的平安扣,上刻小纂体四字,天锡嘉福。

这是云栖自小悬于脖间的物什,是护佑云栖的平安符!

赏归2019-06-15 19:59: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花见嗔甫一收到那枚平安扣,心猛地就是一悸,急急问了青玉云栖目前状况怎样,青玉却又开始啼哭起来,涕泗横流,说得也是断断续续道 :“少爷,少爷·····求求尊主快救救云栖少爷吧,少爷他,他如今已是昏迷不醒,昏迷不醒,连鬼医都说,心脉俱损,恐怕回天乏术····”

花见嗔听罢大惊失色,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若是功力在天魔舞之时,心情如此激荡,恐怕早就吐出一口血来,他抓着青玉纤瘦的臂膀,身体似乎都在颤抖,急道:“什么?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也无怪乎他,一遇到云栖的事便是如此。
“少爷,少爷昏迷前,让我,让我将这封信和平安扣交予尊主,还嘱咐我,嘱咐我一定要,要让尊主看完这封信。”

花见嗔此刻若不是脸覆面具,早就叫人看出他脸色惨白如纸,甚至一时间鬓边沁出冷汗,听罢他抽出信笺,指尖甚至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信上字迹挺拔,笔迹却是淡弱,显然执笔之人已是无甚力气,信上却是叫他千万收好这平安扣,不要去那蝴蝶谷·····到第二张,花间嗔的眼睛在看见那纸上乌迹的时候,瞳孔骤然一缩。

虽有擦去的痕迹,但花间嗔又怎会不知,那是干涸的血迹?

云栖云栖····

如今云栖状况竟如此险恶,他怎会就此抛下他,不去顾他?

怎么可能!

忧心焦焦,犹如火烧,事不宜迟,迅速打点好诸事,他孑然一人,就往那隐在灵山秀水中深处的蝴蝶谷而去。

并不是没有想过是否层峦叠嶂中极为僻静也极难寻觅的蝴蝶谷已被围困,有人借挟持云栖来诱他入瓮,但如今他所练折花功已练至第九重无极归心,且此间功法已是臻于稳定,现下就算有十个林琛,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除了一些避世不出的高手,说他今时今日已经得以独步天下,纵横武林也不为过,所以他敢一人一骑,无所顾忌,往那蝴蝶谷而去。

七日的行程,他紧赶慢赶,缩成了四日。

至于蝴蝶谷谷口之时,已是一身风霜,一场霖霖秋雨过后,谷中雨膏烟腻,景色楚楚。

见把守谷口的仍旧是碧霄宫门下,他心下稍安,就要急急去寻云栖所在。

木屋之内,不似此间简素的绣床上,一身素衣的少年人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此刻正是昏迷不醒,呼吸微弱,生气已是眼见着要渐渐断绝了。

花见嗔见他昏迷之中仍旧皱着眉头,心下漫上些难言的酸楚,就好像从此以后,那远山似的黛眉再也横不出之前的娇嗔,那一对沁人心脾如盛美酒的的梨涡再也不为他展颜了·····

一时间真令他心慌至极。

一旁的鬼医面色还是那样苍白如鬼,看起来竟然比之这床上之人还要病弱几分,细长的眼下有几分青灰,削薄的嘴唇因着面色的衬托,便更显艳丽了几分。

他看花见嗔在床边低头凝视床上少年,还执起少年的手,不由得絮叨起来:“薛某也是尽力而为,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可是用这世间的医石,恐怕再无力回天,就算医仙此刻在此,想来她也再寻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本以为薛某人的身体已经够破烂了,没想到这世间还有比之更残破的身躯,能活到这个岁数可算是个奇迹了。”

“便没有别的方法了吗?”花见嗔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沉声道。

赏归2019-06-15 19:59: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薛半素却没有当即回答,只是薄唇一勾,笑起来真是鬼气森森:“话说你们这对兄弟可真是稀奇啊稀奇,真是天下第一的好兄弟,哥哥是一等一的好哥哥,弟弟虽然不好,但至少-----”

可花见嗔此刻真的无心思去听他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便出声打断了他:“我只问还有没有别的方法?”他实在是心急如焚,忧心湛湛,来本座的自称都忘记了。

他若能向平常一般谨慎,自然不难听出这话中有话,也许追索拷问一番,让薛半素将知道的事情全数说来,他今后的日子也就截然不同了。

但是,他没有发现,不仅未曾察觉,连薛半素的话都给打断了……常言道因爱生忧,因忧生乱,其实薛半素也并非有心提点,因他也早就看透了花见嗔此人如此性情。

薛半素眯了眯眼,稍作沉吟,才幽幽地道:“也不是没有,只是尊主此来,实在是,得不偿失。”

今日薛半素似乎句句言出奇异,若是在平时,花见嗔或许会仔细思虑他的言语,可今时今刻,非比往常,他一颗心均悬在云栖身上。

“薛某曾经研究过尊主所练的内功心法,如果所料不错,尊主的内功心法是不是已臻至化境?”

“正是。”

暮色渐沉,花见嗔听罢薛半素一席惊人之语后,震惊之后,怔忪半晌,一时间千头万绪,纷乱复杂。

仆从早已谴退,室内只有三人,而床上的少年,仍旧一无所觉。

“尊主若是不信,自可延请这世间其他医者,若是信的,需在三日内决定,否则,等到人生机断绝,不要说扁鹊、华佗在世,纵使大罗金仙降世,也是没之奈何了。当然了,除非尊主有本事上地府捞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花见嗔半晌没有说话。

薛半素垂了垂自己酸痛的肩,又道:“时候不早了,薛某要回去歇息了,自打认识你们这对兄弟以来,真是没有一天歇息过。尊主自可以慢慢想,总之三日内答复薛某就成,当然,不答复也可以,毕竟这蝴蝶谷一年四季青山绿水,蝴蝶纷飞,真是一个可以长眠的------”

“就用这个法子吧,本座考虑好了。”却听花见嗔清渺如月色霜华一般的声音如此坚定地道。

这回轮到薛半素大吃一惊,话音落地许久,他才道:“····尊主,此话当真?”

花见嗔回答只是淡淡:“当真。”他对薛半素的话语未抱怀疑,那是因为在他的功法还未至天魔舞之前,他也曾经将内力渡给云栖,为其护住心脉过。

“尊主真的考虑好了?”薛半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考虑好了。”

“这·····”许是过于震惊,薛半素一时难以言语,轮到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还有什么问题吗?还是你有所隐瞒?”话语已是有些冰冷。

“薛某不敢,只是,尊主要不要再考虑两日?”

“不必了,我意已决。”

“那......薛半素收起自己的心绪,“容薛某先休息一夜,明日早起,再做准备。今夜若无天大的事,希望不要叫醒我薛某人。”

他知道花见嗔为其幼弟劳心劳神已不是一年半载,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是有想过花见嗔有可能会答应,但,真的料想不到会答应的这么快,连一毫犹豫都未曾。

岂止是一句,怜弟情深。

“好”,花见嗔道,见薛半素就要开门离开,仿佛想要再次确认一般问道:“真如你所说,内力会全数转移到云栖体内?”

薛半素的动作一顿“是的。”

······

赏归2019-06-15 20:00: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要说花见嗔心中如何作想,其实那一次云栖自伤,他对云栖所言的一番话,实在是他的肺腑之言。

其实他不营于权势,也不汲于富贵,两年前担下碧霄宫这个巨大的担子,实在也是上一任宫主猝然离世,那时教中乱作一团,群龙无首,若非他以铁腕手段收拢各方势力,恐怕早已如广厦倾覆,一夕不存。

更重要的,还是云栖,他的身子太弱,若无万贯家资,无法为其源源不断寻来世间奇药天下名医,若无一方势力,也无法保他安宁度日,无忧无虑。

可若是云栖以后得了这一身功法,不仅可以修复其心脉,通达其全身经络,使得他不用再受这心疾之苦,也能令他今后行走天下得有傍身之技。

毕竟有一身浑厚奇诡的内力,即使不懂武功招数,也有自保之能------当然,不论是武功招式,还是如何管理碧霄宫这偌大产业,他都会悉心教他,以云栖的聪明才智,三五年足矣。

到那时候,他就可以卸下这沉重的担子,云游四海,红尘一骑,放马南山。

至于他自己……

拳脚功夫还在,比普通人还是好多了,而且除了折花功,碧霄宫并不缺乏其他内功心法,藏心语 和九泉流云都很不错,甚至这些年他也得到了两三本别家的功法,只是都偏于寻常,不够惊艳。

说到那内力全无之后,寒毒仍旧会残留体内,花见嗔就不想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不过如今武林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武林盟屠魔之举势在必行,如何调度各部,妥善安排近段时间的事,还需要好好筹谋。

花见嗔这夜就在云栖的屋子里歇下了,他怕压到少年人,就在床边打了地铺。此时他倚在床头,见少年人的面色在油灯昏黄的火光下,好像有了一丝暖色,便不禁伸手去抚少年人的发,去抚平他蹙着的眉,一时温柔喁喁:
“云栖,你还这么年轻,这广大的世界你还没有看够,天下间的秀山奇峰,江河湖海,红尘滚滚,五色人间,你都还没有看遍,还有许多的事,你也没有经历,至少,你应该有时间去经历男女之情,甚至结婚生子,为父之喜,儿孙膝下·····”说着说着,那秾秀绯艳,天下无双的眉眼便越来越温柔,温柔的如同春风十里,荷塘月色,引人沉醉。

可是少年人毫无所觉,若是他听见了,大概还是会说出一些此生不会娶妻的荒唐言论罢。

花见嗔今夜原本想要休息,但还觉得有事未了,还有今后要慢慢教授云栖的事情也是太多,便披衣起来,一灯如豆,他就在桌边想着如何如何的计划,稍稍确定了便在纸上记下。

······
这一夜没有天大的事,花见嗔自然没有去扰薛半素的好梦。

只是薛半素半夜里还是被人惊醒了。

此时薛半素哈欠连连,面色已是十分不愉。
只见床边不远处站着的是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衣,长发如雪,声音却是年轻男子,月华流照进室内,在床前如同铺着一层银霜,也使得薛半素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人,一张颇有些英俊的脸上 横亘着一道自左眉至右颊的疤痕。

却听那人道:“你做的很好。”

赏归2019-06-15 20:01: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薛半素抱着被子,打了一个哈欠,眸中还有因睡眠不足而迷蒙的泪光:“狗屁,我薛某人又不是你的狗腿,不需要你的赞赏。”

其实花云栖不肯配合,他还用了手段让其暂时昏迷了。
再说为成就这一件事,他也可谓是费心费力,光是为了确保安全无虞,数味药材的君臣佐使如何相配,差点就绞尽脑汁了。

“哈哈,鬼医的性格果然与传言中一般无二。”那男子朗笑道。
“废话少说,我要的东西呢?”
“自是已经带来。”男子说罢便将一只檀木小盒置于身边桌上,“事成之后,另一样东西我也会双手奉上。”

薛半素到是稀奇,出言也是一鸣惊人:“事成之后,你不杀我?”
那人疑惑:“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你?”
“哼,因我已知晓你们这教中秘密。”
薛半素自然不吃他这一套:“话说我在花见嗔身边三年,他也未曾将这两样东西透露我分毫,倒是你,说句实话,爽快的让薛某人害怕。”
“这个,还请鬼医放心,我自然不会杀你,我们这是等价交易,”说到此处,话锋一转:“其实----我也曾受过情姑娘恩惠,未敢言报答,只是她的弟弟,我还是会照顾一二的。”这话说的好生温和,其中的情愫,也倒真是若有似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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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薛半素闻言嗤之以鼻,“你说你受过医仙的恩惠,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既然自己说出受过他姐姐恩惠,若不知道这人名字,他怎么会放心,他若真的不幸一不小心死了,也不知道留个什么记号让他姐姐知道找谁报仇不是。
却听这人道:“姓名已是身外之物,我此生行走世间,只有一个代号----魑。”
魑······

那人离去就如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真像夜间的魑魅。

真是可怕----薛半素摇了摇头,虽然谁也没有告诉他,但他聪明绝顶又岂会猜测不到一二,那十几年前或者二十几年前就开始筹谋这一切的人,真是可怕,只是何仇何怨,竟然如此阴沉歹毒,他自叹弗如太多矣。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所爱捧于天上,所恨置于泥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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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准备都很顺遂,今日木屋紧闭,燃着药材的数个铜盘上白烟腾腾,一时间室内药香扑鼻,浓郁芬芳,那香有凝神之效,花见嗔被药香充斥鼻息,只感觉自己体内内力更稳,心境也仿如止水一般。

而此刻,数名药僮及 碧霄宫教众围守在屋外。

足足容得下两人的大浴盆内,温烫的热水内溢出的也是浓浓药香,花见嗔与花云栖两人皆褪去了上衣,盘坐于内。
此时花云栖仍旧昏迷,一张苍白的小脸到是被热气蒸蕴出一些粉色来,花见嗔便自身后用手抵着他的肩背,维持住他的身形。
至于为何要用药浴,薛半素的回答是药性通过肌肤能更快地渗人体内,当然这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他对花见嗔的容貌早就好奇已久。
昨天花见嗔一番出人意料的表现,到令薛半素真有几分欣赏他,言语也不似之前那般放肆无忌了。
这人……若不是自己实在对那两样东西好奇已久,倒真想告诉他自己所知道和猜到的一切了。

“尊主,是否要摘下面具?”

薛半素在一旁,已是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半晌。
这兄弟两人皆是肤如凝脂,所谓遥欺白山千里雪,一身盈盈含蕊香,而花见嗔虽已是成年男子,却更是肌润肤丰,纤秾合度,骨肉匀停,比之少年人更有一种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挺拔美感。
“不必了。”说话之间,那银面具上因着屋内热气蒸腾,已是凝结了许多细小的水珠。
“自事随尊主的心意,只是薛某人看不见尊主面上如何颜色,等会若是一不小心尊主受内力反噬,薛某人可是不能及时观察得到的。”薛半素摊了摊手,不动声色。
“无事,开始吧。”花见嗔说罢已是抵着花云栖的脊背,运起心法,小心翼翼地将内力一点一点输入他的体内。
这药香凝神敛意,花见嗔便只觉自己已经完全沉浸在这输渡内力之中了,那种内力渐渐离去,仿佛湖水渐渐抽干的感觉也越来越浓烈。
却不想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花云栖却悠悠转醒了。
原来是他被花见嗔渡了内力之后,身体自行冲破了薛半素让他昏迷的手段。
他一下惊醒,便感觉花见嗔在渡内力于自己,源源不断的深厚内力如同千里甘霖润泽焦枯大地,又像奔流汇入海洋,一时大惊失色,急道:“哥哥!哥哥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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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惊的花见嗔猛地停止后内力反噬,气血汹涌,如同狂浪不止,吐出一大口血来。

“事情已经开始了,你现在喊停,是要你的宝贝哥哥去死不成?”
薛半素心怨这厮怎么早不醒晚不醒偏要挑到这个时候吓人,赶紧唤药僮进来帮忙,并拿出金针,助花见嗔回拢住内力奔溃之势,一番下来,薛半素甚至紧张的脸上都出了细汗,便恨恨地接了一句:“还是说要你的宝贝哥哥看着你去死?”
花见嗔听到这话,内心一荡,他马上收敛心神,淡淡地道:“继续。”
“可是,这移花接木的做法,会让,会让哥哥·····”
花云栖虽然并非良善,但对于花见嗔倒真是拳拳挚爱,薛半素也不等他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趁他说话功夫用金针封了他的穴道,是以他虽然能看能感觉,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直到花见嗔渡出全部内力,立竭晕厥倾倒之际,薛半素一把扶住花见嗔,才将花云栖封穴的金针取出。

花云栖甫一得自由,便一把夺过哥哥,他的身上脸上全是一层细细的热汗,他此际死死扣住花见嗔的腰际不松手,向着薛半素急道:“哥哥,哥哥如何了?”
“还能如何,只是恐怕要受回那寒毒之苦了,而且再没有了内力还护,即使按照之前那个方法,也不顶用了,便是要生生受那万根冰针刺入五脏六腑,千把冰剑捅穿心脏的苦毒咯。”
薛半素最后两句说得可算是咬牙切齿,当然他是夸张了一点,他所说的可不是普通人能受的住的,要珍到那个份上,受这疼痛者不是一命呜呼就是受不了一头撞死了,但那也差不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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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云栖果然被唬住,一下子脸色煞白,连呼吸也是惴惴,真不敢呼吸得重了,生怕手中的人像个纸片不小心就要碎了似的,他此刻也是真惊恐:“那我,那我把这些内力还给哥哥。”说罢抱着花见嗔的手,却是更用力了几分。
却引得薛半素扯开唇角,嗤笑一声:“你现在空有一身内力,却连如何运用都不知道----更何况,即使你知道,你要把内力渡还给你的宝贝哥哥,他能同意吗?因为那可意味着,你命休矣。”
“可是····”可是什么可是呢,花云栖低眉垂首,远山似的长眉深蹙,此刻竟也不知道自己心绪究竟是何了。

“可是?”
薛半素又笑了,笑得更为讽刺,那因为病气氤氲的面庞也好似透出了几分生气:“自此以后,花见嗔再无一毫内力,身体又受寒毒所苦,比之普通人也不如了,到时候,是真正要仰赖你活着,你要他生,他就生,你要他死,他就死,你要他脱了衣服躺在床上·····”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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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薛半素越说越不着边际的暧昧言语,花云栖心中一震,面上恼怒极了,怒斥一声,像阻止他将要出口的话一般急急打断了他,犹如心底的秘密之事,那样荒唐的心思都被人戳破了一般难堪。
却不料薛半素笑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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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之外,一片秀林之中,谷外秋风萧瑟,谷内却依旧温暖如春,大片大片的野生杜鹃绽放在林泉之间,同如云蒸霞蔚,许多蝴蝶纷纷飞舞,又好像七色花瓣漫天飞洒。
“谁让你们用这个法子?谁让你们出现的?”清冷的少年之音,这说话之人,正是花云栖。
花云栖此刻手上捏着的,正是那枚平安扣,其实这看似平平无奇的羊脂白玉平安扣,原来就是号令暗部魑魅魍魉的令子。
碧霄宫无明殿内,风花雪月,魑魅魍魉八部一一昭然罗列,风花雪月在明面,魑魅魍魉在暗部,而这暗中四部,也正是花见嗔苦思不得苦寻不得的,其实他更不知道,风花雪月四部在暗中,也均是被魑魅魍魉四部所操控的。
他屡次想将平安扣赠与花见嗔,却都被拒绝,真不知这是天意弄人,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而此刻他的身前跪了三人,除了一名相貌平凡的女子外,其中一人,正是那夜里将檀木盒给予薛半素的白发男子,而另一人,赫然是一直随侍在花云栖身边的小厮----青玉。
而青玉,此刻也哪有半分之前那咋咋呼呼,经常便泪流满面的模样?
“主子,我们如此行事,正是秉持您母亲留下的旨意。”那三人恭敬道。
“我娘已经去了。”花云栖淡淡地道,此刻的他,比之在花见嗔面前的娇憨痴嗔,简直判若两人。
“魑魅魍魉,生来无姓,死后无名,一生唯碧霄宫主人之命令马首是瞻。”
“我现在是碧霄宫之主了。”花云栖捏着那平安扣,越发用力。
“是的,主子,从今天起,您就是我们真正的主人了。”
碧霄宫的势力盘根错节,错综复杂,表面上所显出的部众,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的碧霄宫,并不似表面上那般简单,其实花见嗔,从来没有成为过其真正的主人······
“那我现在就下第一道命令,永远不可伤花见嗔性命。”花云栖望着那漫山遍野的嫣然之色,脑中浮现的却是一人灿然不可逼视的面庞----哥哥······
“是!”
三人毫不犹豫地应诺,即使上一代宫主交代此事之后必尽快取花见嗔性命。
因为如今新主已出,旧主之事,就如同前尘旧梦,无迹可寻了。
“第二个命令,调遣更多人马,把守住蝴蝶谷各个出入口,我要这里固若金汤,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来,也不得----出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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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见嗔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云栖。
那时云栖半个身子趴在他的身上,如云的散发都披在他的身上衣上,下巴就搁在他的颈窝里,还在闭着眼睛,呼呼大睡。
花见嗔见他白玉一般的面上十分红润,那时候见他面色惨白,生机几乎断绝的景象渐渐淡去,仿佛是在梦中。
心中的石头便终于落了地,又见他花瓣似的小嘴轻嘟,好像在做什么美梦似的,便不由想笑,连自己如今一身内力尽消的沉沉失落感,也一瞬间释然了。
被压着似乎有些久了,久到他一边的臂膀都好像失了知觉似的,于是便忍不住稍稍动了动。
“唔。”
没想到花云栖就被惊醒了,缓缓睁开了横波剪秋水似的眼睛,那眼中还氤氲着一层雾气,有些懵懂似的,唤道:“哥哥?”
见他真的清醒,花见嗔便索性轻轻推开他,要坐起身来,可一坐起来,却发觉头皮一痛,一看,发现原来自己的一缕头发竟然和云栖的一缕头发乱糟糟地缠绕在了一起,他伸手去解,云栖也伸手去解,结果两人的手碰在了一起······
因着练过折花功的缘故,寒毒积累,花见嗔的体温很凉,现在又是失了内力,真可谓冰肌玉骨,清凉无汗,而云栖的手是温热的,那温度刚刚好,对于花见嗔来说便是十分温暖熨帖了。
花见嗔一愣,想要抽回手,却被云栖一把握住,只见云栖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似有些心疼地道:“哥哥的手好凉,让云栖给你暖暖吧。”
花见嗔见他又是一副小孩儿情态,便由他去了,却未看见云栖低首垂眸之间,敛去眸中的幽幽深色。
“哥哥,你为什么要将内力全数度与我?”
“傻瓜,这个问题还要问吗?”
真是温柔啊,温柔的诱惑人就此沉溺,万劫不复。
“是不是因为哥哥爱我?”花云栖仰起脸来,面上显出些狡黠,他这样说的时候,跟幼年时代讨要亲亲的模样毫无二致。
花见嗔虽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但见他仍是那副小孩儿模样,便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只是答道:“······你是我的弟弟,我作为兄长,自然是爱你的。”
“云栖也爱哥哥,哥哥既然将一身内力都给了我,我也分毫不能负了哥哥,那以后我养着哥哥好不好?”
花见嗔有些好笑:“我可不需要你养,我可不愿意占你的便宜。”
“那……哥哥不要离开我。”云栖一把扑倒刚刚支起身子的花见嗔,这样说话的时候,两只手臂撑在他的身体两侧,自上而下,深深地注视着他,眸中皆是温柔缱绻之意,这时候,那只方才被云栖捧在手心里的手,也被少年人十指相扣地按在床上。
“好。”
“我说的是永远。”云栖有些执拗地道。

“嗯····”花见嗔还以为云栖担心以后无人帮扶,可他要走的心志早已决定,便略一忖度,道:“我的心永远伴你身边。”

“哥哥·····”听到这样竟似乎表白的话语,花云栖一时心内心潮起伏,意乱情迷,几乎难以抑制。
毕竟,他恋的太久了…
也忍得太久了…
他压下脸来,就要与身下之人毫无间隙,可又怕他惊了,那嘴唇在擦过这人唇边的时候没有停顿,而是落在他的面颊上。
像花瓣似轻柔的一个吻,也像雪花落地,十分轻盈。

花见嗔也以为这不过是少年人对兄长的濡慕之情,却是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没有戴上面具,毕竟,那薄银面具戴的太久,都让他无所知觉了。
······

薛半素亲自端了一碗药过来,他站在门口,却被守门之人拦住了,那是几个碧霄宫中的弟子。
薛半素见此,无言地朝天翻了个白眼,大声道:“送药!”
话音落下,门吱呀一声开了,花云栖一身翩翩白衣,披散的秀发如云,身姿皎皎地站在门内,接过药碗后,道:“我需要一些安神助眠的药。”
薛半素听了止不住讽刺:“这么快就要忍耐不住了?”当然他也不敢说的大声,毕竟现在他的小命还捏在这人手上,他虽不是碧霞宫人,但也隐隐知道碧霄宫已是一番风起云涌了。
花云栖却未斥他,只是说:“哥哥近来确是每每深夜惊醒数次,难以入睡,一直休息不好。”
“行吧。”薛半素又忍不住白眼问青天。
可还没等他说完,花云栖却已经阖上了门。
……

房内,花云栖绕过绣着海棠春睡的屏风,走到花见嗔面前,声音是十分温柔:“哥哥,这是薛半素送过来的药,为你调养身体,充盈气血的。”
还是那方简单木屋,只是此时被花云栖一番打点,已是金玉堆积,锦绣铺叠了。
“好。”良药苦口利于病,花见嗔接过一饮而尽,这几日有些昏昏沉沉的,应是气血不足之像,喝完之后他道:“我在这蝴蝶谷中也是耽搁了两旬了,不知碧霄宫内现下如何,江湖之上又是哪番景象了,我思忖着,还是尽快回碧霄宫好些,毕竟如今武林盟一心所想的,就是拿下我碧霄宫·····”
其实他在这谷中,看起来无事可做也是忧心忡忡、难以舒怀,而且也正因为无事可做,便经常会涌现那种内力尽失的空荡感,有时深夜便难以成寐,真还不如回碧霄宫内处理事务的好。
可花云栖接过空碗后却道:“哥哥现在身体依旧欠佳,确实不适合舟车劳顿,还需得在谷中调养观察些日子,哥哥还是稍稍静心些,这也是鬼医的意见。”
“我还没有那么弱,怎么你一说我就像是泥捏的似的。”花见嗔微微蹙眉,有些好笑,他这时还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觉得云栖将自己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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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有那么弱,怎么你一说我就像是泥捏的似的。”花见嗔微微蹙眉,有些好笑,他这时还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觉得云栖将自己看得太弱不禁风了些。
没想到花云栖却说:“哥哥当然不是泥做的,而是水做的,是花做的,是月亮的精魄做的。”说罢笑起来,一双梨涡浅现,如初春枝头杏花初绽般馨甜。
花见嗔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你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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