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厚爱(HE\/BE)

楼主:了無_Yeki 字数:48310字 评论数:33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很快骚动又停了,他听见衣物摩擦的声音,侍卫应该站成了两排,一个人“嗒嗒嗒”地走来,落定在他面前,一只手伸过来,毫无温柔扯下解雨臣的眼罩,不管解雨臣像一只炸毛的猫一样浑身紧绷。
光线一下充斥进眼睛,解雨臣暴盲片刻,随后慢慢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他被绑在一把椅子上,面前有一个桌子,周围散落着木箱子,看样子是个库房,而现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正坐着一个人,满脸横肉,身材臃肿,可不是图卡穆。
解雨臣的拳头一下握紧了,整个人发力带的椅子都一震,目眦欲裂的看着图卡穆,双眼通红地瞪着这个杀了阿淮的凶手。
图卡穆丝毫不在意解雨臣的暴怒,他伸出一只肥硕的手拍了拍解雨臣的脸,在他下巴那里打了个转。
“你这张脸,还真是细嫩啊,和那个小婊子一样,哦对,你叫他什么来着,阿—淮—”他故意咬重“阿淮”两个字,包含戏虐的拖长了音。
解雨臣依然紧紧地盯着图卡穆,双手却在尝试着各种角度的挣脱,这样的捆绑困不住他,他只是在伺机而动,强压愤怒的寻找时机一击即破。
图卡穆依然在离解雨臣一定距离的地方,身边侍卫簇拥,解雨臣于是作罢,看情况而定。
图卡穆没发现解雨臣的小打算,滔滔不绝的对解雨臣讲:“哎呀,也算是那小崽子没福分,他若是稍稍松口,让我和孤南的军火贩子通个信,说不定我也不会去杀他,还能分他一杯羹,可惜他的嘴太硬,死不答应,那我只好对他下手咯。”
他顿了顿,好想再回忆,脸上浮现出沉醉痴迷的表情,好像是饥饿太久的食客尝到了珍馐,旋即又惋惜的摇头。
“你知道吗?”他凑到了解雨臣的跟前,解雨臣几乎都要挣脱开掐住他的脖子,却被他的下一句话愣住了“他哭着向我求饶,不过怎么可能呢?男人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只能强行来咯。”他又坐了回去,解雨臣却无暇顾及自己错过了怎样的好机会,他没转过脑筋,什么“求饶”?!!“他的腰真是软啊,我可能掐得狠了,应该是有大片淤青了吧,不过不影响他的鲜美,我也总算是明白那个瞎子为什么要吊死在你这颗树上,因为你们孤南人这个年纪的男孩,实在是……好吃啊……”
解雨臣感觉有温热的东西滑过脸颊,他才发现自己的脸颊绷得很紧,紧的牙齿磕在软肉上,松开,才尝到血腥味,又有什么咸咸的东西落进嘴里,和血混在一块儿,极尽苦涩。
图卡穆还在说着“他向我求饶,那个声音,真是美妙啊,比那些女人叫的都好听,又有害怕,又有轻蔑,还有倔强,让我想一遍遍征服他。”
他又露出那种惋惜的表情,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
“可惜他只是求我别再进来了,怎么也不愿意松口让我去孤南打点,死不答应。我只好把他关起来,想养着他,毕竟他实在是太好吃了。”
“可惜他不识好歹,还要来杀我,被我的手下掐死了,你知道吗?那凶狠的劲我差点就萎了。”
图卡穆爆出一阵大笑,然后安静下来,像是独自心惊了一会。
“不过后来我发现了,像你这样嫩的小伙子要是在我身下,我还能立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解雨臣简直要吐出来,偏偏图卡穆还凑到他耳边说:“你知道吗?黎到淮的身子虽然凉了,但是里面还有还是热乎的呢?”
解雨臣猛的挣脱桎梏,掐紧了图卡穆的脖子,硬挨了图卡穆的两击拳头,很快也挣脱了脚上的绳子,和他扭打在一起。图卡穆的手下纷纷拔了刀,却不敢轻易动手,怕刺到自己的主子,面面相觑着提防着二人。
解雨臣被抡在地上狠砸了下,也不觉着疼,感觉到脸上有热乎乎的液体趟下来,也腾不出手去擦,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扭到一边,躲过的图卡穆蛮力的一击,他的双脚轻巧的一勾,就把图卡穆撂倒了,扑过去掐住了图卡穆的脖子,然后呼吸一滞,后腰一阵凉意,然后又是一热,剧痛霎时贯穿了他的整个人,又是一声刀剑入鞘的声音,随后刀鞘砸在了他的脊背上,疼的解雨臣手一松,图卡穆立即翻身压上解雨臣,发狠的掐住解雨臣的脖子,脆弱的喉骨发出惊悚的“嘎吱嘎吱”声,窒息的感觉让解雨臣的眼前泛青,他无力的想推开图卡穆的钳制,可是失血的寒冷已经让她脱了力,他的喉骨再次发出难堪重力的恐怖声响,他的眼睛已经开始模糊了。
难道就要这么死了吗?那么死之前请让我再看他一眼,我就放下世间的眷恋,跟你走吧。
解雨臣很冷,他开始想念黑瞎子的怀抱,正是时,他开始想念云平王,他的父亲自嫁来后就没再见到了,还有阿淮……阿淮一定会笑我笨的,没报上仇还搭上了命,然后呼噜一把我的脑袋,勾着肩一起上路,他一定会等我的吧。
忽然死亡开始没那么吓人了,解雨臣的手慢慢垂落下来,他好像又看到了黑瞎子,他在奔跑,匆匆的去往何处。
那么,跑吧,带着我的那份,不要再负重前行,朝着光亮的地方,飞扑过去,如飞蛾扑火那样,我会保护你。
“砰”一声巨响,糊了解雨臣满脸血渍,图卡穆“轰隆”一声倒在一边,空气迫切的钻进空虚的肺部,解雨臣受伤的喉骨才后知后觉的传来剧痛,他却已经无力咳嗽,没有力气再给他挣扎着活命,是谁呢?杀了图卡穆,给阿淮报了仇?不再重要了,如果真的好心,请让我再见他一面吧,那真是顶顶好了,真的。

了無_Yeki2021-11-07 10:46:00 发布在 黑花
解雨臣缓缓阖上了眼,只差分毫,他会看到——他苦苦哀求的人向他扑来。

第十四章 秘密
黑瞎子发现解雨臣不见的时候,他正在应酬,来孤南参加葬礼,也不得安生的被孤北王拉去应付他在孤南的旧部,当然了,不可能是明面上的,所以消息传来时,他正在孤南要臣的内府喝酒。
有个小侍卫匆匆忙忙的跨进门来,门口的护卫拦了一拦就放他进去了,瞎子看着他一路小跑,落定在他身旁,小声地说:“长郡,公子不见了,黎府上上下下正找着呢!”黑瞎子猛的站起身,歌舞升平也随着他停下来,黑瞎子面色发白,挥了挥手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匆匆丢下这里的歌舞升平,让那个小侍卫:“你去侧房,看看图卡穆在不在。”小侍卫一溜烟跑了,黑瞎子坐下来,重新端起酒杯,喝了口酒压惊,才发现自己的衣襟湿了,他的手抖的握不住酒杯。
他早该知道的,图卡穆必然会对解雨臣下手,所以他没把解雨臣带来这里应酬,就怕图卡穆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下手,如今看来,图卡穆大概率已经不在这里了。他为什么这么明目张胆?违抗孤北王的命令偷溜出去对长郡夫人下手。黑瞎子来不及细想,人已经起身,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他没看见,身后孤北王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欣慰。
坐在轿辇里,黑瞎子始终坐立不安,他不知道解雨臣怎么样了,按照图卡穆的色性,他极有可能要对解雨臣下手,而解雨臣,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给阿淮报仇,他揪了揪眉心,早忘了自己隐藏多年假意不知道图卡穆据点的事就要暴露,也早就把自己多年锻造的镇定冷静抛之脑后。
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立刻、完好的见到解雨臣,如果有一点差错,他不会原谅自己。
于是当他一脚踹开库房的门,看到解雨臣满身是血被图卡穆压在地上的时候,他几乎下意识的掏出了手铳,一声炸响取走了图卡穆的性命。
暴怒之后冷静下来,如果从头再来,他依然还是会这么做。
解雨臣醒来的时候,身旁圆果正在点蜡烛,看样子是已经烧尽了一轮,换了新的在点,圆果一看他醒了,惊叫一声就冲出门去,听着混乱的脚步声,应该是急急的去寻黑瞎子了。
他遥遥的听见黑瞎子在和别人说话,那些人似乎在庆祝他灭了图卡穆这个皇位竞争者,已经开始冒着被杀头的方向提前祝他登机了,现在说了什么解雨臣没听清,他苦笑了一下,确实,自己这一次被绑走打乱了黑瞎子的计划,但也让他乘此机会杀了图卡穆,那么受这些伤也不亏。皇位确实像外面那些阿谀奉承的人说的一样,已经紧握在了黑瞎子手里。
他闭了闭眼,在睁开,依然是藏着锋芒的温柔如水,圆果匆匆的脚步声停了,几瞬之后两人就一道进了房门。
黑瞎子扑过来抱住他,小心的绕过他受伤的后腰,把脸颊贴在他的脖颈上,解雨臣艰难的抽出手臂回抱他,一旁的圆果点完蜡烛就默默退下了。
两人抱了一会,旧到解雨臣开始轻拍黑瞎子的背:“怎么了,这不是没事嘛。”黑瞎子突然动了动,然后开始颤抖,他的肩膀耸动着,解雨臣忽然感觉脖颈一凉。
黑瞎子哭了,解雨臣吓得把他拉起来,捧住他的脸给他擦眼泪,一边惊慌失措地安慰他。
黑瞎子满脸的委屈,拨开解雨臣的手又搂住他的脖颈,闷声说:“你吓死我了,我当时去的时候没觉得什么,现在想想真是后怕极了,我怕你万一….万一你…”
解雨臣没搭腔,有一下没一下的拍黑瞎子的背,放任他哭了一会,才小声的说:“没事了,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嘛,说明老天爷是眷顾我们的,不想让我们分开,以后我们还会一直在一起的。”
黑瞎子不哭了,伏在他的肩上不声不响。
解雨臣紧紧的抱住他:“别怕,我一直是你的解雨臣。”
那天晚些的时候,孤北王来了一趟,美其名曰看望儿媳妇,只字未提图卡穆死了的事,而是责备他不知轻重,对自己的嫂子下手,还赞许了黑瞎子“大义灭亲”的壮举,表示“男人就该为了媳妇儿无惧无畏”。
预想的怒火丝毫没有泄出在二人身上,解雨臣和黑瞎子都感觉莫名其妙,就好像要落到头上的石头,忽然被人接住了,抱着头躲避的两人看着对方面面相觑。
解雨臣忽然又觉得图卡穆也是个悲情角色,母后被休,含愤而死,父皇本至少应愧疚留他大皇子的名号,却直接给他按律法降了级,从此不和他一张桌子吃饭,还一手提拔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样子当上了长郡。如今他被瞎子一怒之下杀死,父亲还跑来讨好瞎子,一点不在意他的死活。那么他那些变态、极端的行为,多少也有一份孤北王的缘由在里头。
不过解雨臣不会为他的死可惜,更不会为此责怪黑瞎子,阿淮死的有多惨,他历历在目。
解雨臣突然很想念他的父亲,即使萱堂不在,椿庭却依然对他这般那般好,也许也是一生的幸事,他如今虽人在孤南,却没来得及去见父亲一面,他想着,还是打算去见。

了無_Yeki2021-11-07 10:46:00 发布在 黑花
去看父亲,他没带随从,只带着葫芦,还是黑瞎子软硬兼施才让他带上的,两人不好两手空空的去,所以没坐车辇,打算路上买些东西伴手,解雨臣在门口等葫芦,看见一只轿子停在不远的小街口,没有华丽的装饰,但是布料绸缎都是上好的,像是刻意的低调,解雨臣没往心里去,这里有全孤南最好的糕点阁,就是说富贾要臣亲自来买也不奇怪,果然,一个健壮的身影从楼里出来,一手提着个食盒,一手握着一株白牡丹,匆匆走进轿子里。
白牡丹可不便宜,解雨臣点睛去看是哪个有钱人家,却把眼都看直了,那个身影,竟是孤北王!
解雨臣与黎府的侍卫讲了一声,让葫芦不用等他了,翻身就上了房顶,矮着身子遥遥追上了孤北王。
一路上他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孤北王拿着白牡丹会去看望什么故人呢?他心里好像隐隐知道是谁,可是他不敢再往下想,万一只是去祭拜老朋友呢?
他的心随着景色一点点地沉下来,这条路他太熟悉,临到跟前他不敢再往前一步,心里七上八下,再走到那座碑前他依然抱有着幻想,知道他清晰地看到他和黑瞎子不想打草惊蛇而没擦的墓碑被人擦的蹭亮,石板上放着一支白牡丹,食盒的盖子也被贴心的打开了——那是瞎子母亲的墓碑,那束花正对着她的名字——将南子。

第十五章 往事
解雨臣魂不守舍的回了黎府,黑瞎子关切的询问他怎么了,解雨臣心里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回了他一句:“没事”,黑瞎子走过来拥抱他,也没问他去了哪里,为什么突然就不去看父亲了,只是抱着他,轻拍他的背安慰。解雨臣也伸手环抱住了黑瞎子,下定决心不告诉他。黑瞎子身边对他好的人太少了,他不愿意、也不忍心让黑瞎子和孤北王针锋相对。
但是对于将南子的死因,解雨臣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如果真是病死,作为王后她值得起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可孤北王却说是失踪,并且知道她的死亡仍然闭口不谈,其中必有蹊跷,于是解雨臣托了条瓜去查,让他寻找当年宫里的老人问问情况。
其实不难查,条瓜挨个找到了人,有些死了,有些当时就告老还乡,留下一命,不需多说,说到将南子皇后的死和孤北王有什么关系,他们就知道事情败露,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
当年将南子一家也是世家,她的父亲是开国功臣,和兰孤王那是亲兄弟,并没有名字,后来建了国,他是开国将军,兰孤王就赐了“将”姓给他,他是从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好不容易成就一番事业,才发现朝廷纷争也暗潮汹涌,后来居了个王爷的名号,弃了权力,享乐去了,不想让女儿嫁给那些权贵,跟着掺和那些烦心事,所以把她许给了情投意合的一个商贾世家,就是齐家。其实将军并不知道,那时的齐家已经站在孤南王阵营,他女儿安稳的后半生也早已付之一炬。后来就是兰孤王年老无力,虽无退位之意,但是孤南王孤北王已经明争暗斗起来,再后来孤北王将地界划分南北,齐家灭门,将南子落到了孤北王的手里。
那个老人八卦兮兮的和条瓜说,孤北王以前就喜欢将南子,早在少女还处于及笄之年就被一下迷住了,魂牵梦绕,甚至当面提亲,被拒绝还是暗示明示他的父亲赐婚,不过老将军的态度很强硬,不想女儿牵扯进去,兰孤王也就迁就一起打拼的老兄弟,最后落空了孤北王的期许。然,造化弄人,最终还是让孤北王得到了所爱。
那个老人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不过后来,孤北王掌管孤北,休了原先的妻子,也就是图卡穆的母亲,废了她皇后的名号,第二日就宣了新后,把原先的妻子打入冷宫,大臣们都觉得将南子是个妖人,把他们的君王迷的颠三倒四,是个祸害,留不得。后来又被人抓到她和孤南通敌,大臣们一致的要斩了她的脑袋,断然一副孤北王不答应就造反的架势。孤北王新皇初立,不得不从。不过怎么也不答应给将南子一个叛徒的名号。所以对外,只说她失踪。
后来秘密处刑,没多少人知道,连那老人也没亲眼看到。不过将南子究竟是不是真的通敌,又有谁知道呢?那时的孤北王可不是现在这样的叱咤风云,想都没想就选了江山丢了美人。其实他也没那么爱将南子。
听到这里解雨臣很唏嘘,唏嘘权力再大也难以周全,唏嘘一生挚爱抵不过前程锦绣。不知道如果是黑瞎子他会怎么想?
那么这样,孤北王偷偷去怀念将南子,还把她的墓放在孤南,又对黑瞎子千般百般的好,其实都是愧疚,是啊,爱哪有这么长久,只有愧疚,愧疚才能彼此折磨,顺此一生。
解雨臣最终没告诉黑瞎子,只说以前的那些老人都死了,一个没剩,这个秘密恐怕是查不出什么了。
两人经历了一场劫难,被孤北王拉去寺庙祈福,满园的梨花开得正好,解雨臣也乐得去赏赏花。
去的寺庙不远,解雨臣的伤没好全,所以几步路就到了,巧了,就是当时算命的地方——凛安寺,离开了家乡近三个月,如今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缘分啊!

了無_Yeki2021-11-07 10:47:00 发布在 黑花
黑瞎子和解雨臣一路的逛,一路又想起当时见面的时候,解雨臣冒昧地提起私奔的事,解雨臣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那时我的父亲已经开始整顿兵马了,就等着第二日逼上皇廷要造反,所以才和你谈私奔的事,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答应了。若是真打起来,受苦的可是这满城的百姓啊,到时候,这座寺庙里那还有宁静?全是难民和伤员,连着梨花都要带血的淋漓。”
迎面走来一个小僧,是老方丈的爱徒,他抬头看到解雨臣,一下愣住了,好半天才几步走过来,拉着解雨臣喊他“小云平王。”
黑瞎子看到拿小僧扯着解雨臣的衣袖絮叨,攥皱了他的衣服,解雨臣也不恼,安静的听他讲话,是不是的应和两句。
小僧说了半天,无非是什么好久没来啦,住在这里的人都很想他,特别是那些受了照顾的难民,每天都念叨他。黑瞎子不屑去听,抬头看花去了。
“哒哒哒…”竹杖的声音慢慢走近,老方丈也来了,他敲了一击徒儿的头,说了句“浮躁”,然后又恭下身给解雨臣行礼,说着徒儿不恭,谅解谅解,解雨臣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行礼。两人拉拉扯扯的,像两个小孩子。
方丈带他们去了后院的难民那里,解雨臣例行的慰问一番,大手一挥拨了银饷,难民感激涕零。
然后方丈急匆匆的带他们去了里院,掏出一个荷包给他,说是辟邪消灾的,让解雨臣保管好,别掉了。
解雨臣哭笑不得的接过,知道按照方丈那“坏的不说,好的全讲”的性子,绝对又是算到他有什么劫啊难的,神神叨叨的没放心上。
和黑瞎子两人抢了小娃娃的秋千,荡了起来。
阳光下,两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三个月,过不了一个冬季,审不完一桩疑案,却让这两个人的心,靠到了一起,再逢时,已心愉一侧。黑瞎子忽然问解雨臣:“花儿,如果你要是在江山和我两个里面二选一,你会选我吗?”
解雨臣想起先前的联想,莫名升起一股气:“这话应该我来问吧,未来的孤北王——梁柯长郡?”
黑瞎子被噎了回来,没再问。
——是了,他定是爱子民的,看着寺院里的人和他多亲啊,还有他刚刚拨的那笔款,可不是小数字,为了不让战争祸民,还自己给跑到了孤北来假意私奔。还有孤北王为了自家儿子的幸福,算过解雨臣的命,是个比帝王还好的相,不知道有没有理在里头。
解雨臣心里也上下打算,黑瞎子这个问题什么意思?江山得手,美人就难以周全吗?他的心里,到底是江山还是美人?
两人的十指相握,心里都在嫉妒地拿自己和江山百姓比较,对方的爱其实已经全部给了自己,正因为彼此相爱,于是想要更多更多。
我爱你,那么你的心里,请一定一定全部都是我吧。
这是全天下最真挚、最美好的祈愿。
是祈求,是愿景,是未来。

第十六章 争吵
两人在孤南逗留了一会,也不能说是一会儿,连带着解雨臣的小时候的玩伴、山坡上陪过他一个多月的小羊,七大姑八大姨,表嫂子姨婆孙子都见过了,才心满意足地回孤北去,黑瞎子的心里无比的高兴,这几日他就像是有陪着解雨臣过了一遍童年一样,这样,我们就可以算是真真正正的过了一辈子了。
以后…对还有以后。

黑瞎子在颠簸的马车上沉沉地想,以后啊,他们就领养几个孩子,安安稳稳的,皇位什么都不重要,图卡穆死了,按理该落到他身上,不过如果别人想要,就拿去吧。我只想要一座小院,子女承欢膝下,隐居山林也行,对了,再给媳妇儿养几匹小羊。
孤北王么,虽然“父亲”二字他从没有叫出口,不过不论孤北王还是齐氏,父亲从不是他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虽然母亲走了,但是孤北王对他的宠爱,其实,也足够温暖,爱么,不求多的,够了。
还有啊……还有……

他没有再想下去,觉得人生的归宿就这样敲定了,上头还落了千金闸,封死了,所以安安心心的睡去。
回到长郡府,府里的小厮立刻就出来迎接,顺带着说,小吴公子带来了消息,依旧连续几日来门口等他,说是要瞎子一回来就去寻他,黑瞎子听后就走,连屋里也没进,风尘仆仆的又赶去远郊。
解雨臣的心里打起鼓来,黑瞎子托吴邪查他母亲的事,这次吴邪急匆匆的去找,怕不是有了消息?那么孤北王和瞎子……
他打开窗看了一眼,天色还未暗下去,瞎子估摸着快到了,他小心的翻出窗户,一身黑衣,像一只燕子一样划过屋顶,匆匆赶去。
黑瞎子独自坐在草原上的一块巨石上,远处三个人遥遥的看着他,不好上前,只能看着。黑瞎子的手里攥着一封信,指节处用力发白,纸上的字苍劲挺拔,隽永悠长,一字一句铿锵血泪,向她最后的牵挂诉说满腔悲壮,那是将南子的绝笔。

吴邪替他留意了几年,机缘巧合下,他一路查到了当时将南子身边的旧部,是一个从齐家带来的嬷嬷,吴邪找到她的时候已经耄耋之年了,眼珠昏黄,满脸皱褶,四肢萎缩,照顾她的人都说不知道为什么还活着,她活的太久太久了,只有每天早上还挣扎着起来向着南方祭拜,握着一个东西死死不放手,正是那封信。曾有人想把信拿走,却被她咬得鲜血淋漓,好像手里握着的是命一样。

了無_Yeki2021-11-07 10:51:00 发布在 黑花
吴邪找到她,絮絮叨叨的问她将南子的事情,不知道她听懂了多少,她只是一遍一遍的闻“琰儿?”“琰儿?”一遍一遍的听吴邪回答“是齐琰。”她听到第十九遍,好像是听清楚了,又好像是弥补了十九年没等到那个人的遗憾,她才点了点头,安详的合眼了。
那封信被她攥得很紧,后来他们一根根掰来老嬷嬷萎缩的手指才取下那封信。又安葬了他,才回来找瞎子通报。
黑瞎子低头去看那封信,笔迹很熟悉,熟悉的不像是过了十九年之久,因为太浓重太浓重。
解雨臣悄悄落定在一棵树后,没发出一点声响,张起灵忽的一抬头,直直的看着那棵树,半晌,才又低下去,解雨臣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张起灵果真敏锐,纵然他的身子骨已经轻的像燕子,他依然有所察觉,这是本能的敏锐。
解雨臣缓缓松了口气,刚斟酌着要不要出去,忽然一道劲风扫来,解雨臣抬手去挡,那一脚踢在他的小臂上,登时麻了,那人紧接着又攻上来,力大无比,一脚蹬在解雨臣的肩窝,这下半边身子都麻了。他狼狈的摔出树后,被掐了脖子按在地上。
“小花儿!”吴邪窜起来拨开张起灵,把解雨臣从地上拽起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张起灵委委屈屈的站在一旁,默默挨了这一眼。
小花冲他抱歉地笑笑,又对吴邪摆了摆手,走到了瞎子面前。
黑瞎子满眼通红的望着他,忽然觉得一切的委屈都翻涌了上来,泪水就要决堤了,解雨臣叹了口气把他揽进怀里,拍着他的背,黑瞎子再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用力的抱着解雨臣,像是害怕他掉了一样用力,用力的解雨臣肋骨发疼,解雨臣却觉得心里就这更疼。他吸了口气,又叹一声。
“瞎子,答应我,别过不去了,孤北王,他……他还是……”
他说不下去,他怎么样呢?他怎么样呢?那些好啊不是爱,是愧疚啊,谁想要这样的忏悔?
解雨臣没说完“你别和他……”黑瞎子忽然抬起头“你知道……”他整个人都不动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发出“吧嗒”的一声轻响,砸在了解雨臣心面上。
他急急忙忙的去抱瞎子,黑瞎子一把推开他站起身,“你知道…你知道你知道。”他推开半步,满脸的受伤“你却不告诉我……”他像是没想明白,只说着“不告诉我,不告诉我。”低着头在找什么似的,终于猛的抬起头“解雨臣你……!”他又像被什么噎住了,又低头去找,整个人抖得厉害,比刚刚知道母亲死因的时候还要恐怖,解雨臣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可以这么脆弱,脆弱的就像是一颗孤草,断了根连着茎,随着风狂抖。
吴邪发现不对,想要走过来,黑瞎子却转头就跑,不等解雨臣解释和安慰,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好像他本就该属于黑暗。
解雨臣追出几步,就不见了他人影,想来黑瞎子一定很恼他,就没有回去,打算在吴邪这里暂住。
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劝,劝黑瞎子别把过去活成现在,可是,那太难了啊!
吴邪给他煮了安睡的酒,给他受伤的肩窝抹了跌打膏,没问他和瞎子为什么吵架,也没安慰他,拉着他挑了很久的嫁衣,说是要结婚了,让解雨臣来当伴郎。解雨臣知晓吴邪是想让他高兴起来,可他连装也装不出来了,黑瞎子该有多难过呢。
早知道我该告诉他的,这样他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可惜没有如果。
怪谁呢?怪天?怪地?怪吴邪?怪孤北王?还是怪我?从来不是谁的错。
这样的恨,该怎样消?

第十七章 负重
黑瞎子独自躺在偌大一个长郡府,泪一滴滴的落在温暖的被褥上,氤氲出一片深色,讽刺啊,这张床也是孤北王给他的,这间屋子,整座府,这块土地,就连解雨臣都是孤北王给他的,而他就这么受着过了十九年。
他想明白了解雨臣为什么不告诉他,他找了母亲这么多年,总算找到杀害她的人,只需要拒绝一声,孤北王就可以保下她的命的,可是他怕,所以立马就答应了,就这么把她丢了出去,换自己手握皇权,他恨,他当然恨,他真想冲上皇庭,和孤北王分庭抗礼,杀他孤北王措手不及,和他大战一场,他有这个资本,那么百姓,又是百姓,解雨臣的心里总是装着他们,百姓遭殃,他就瞒我,他瞒我!
解雨臣,你怎么这么耀眼呢?衬托的我深陷在沼泽里挣扎,你还满脸施舍的给我一只手,我把一切的希望都给你,你却满心满眼都是那些子民,那些百姓,为了他们,你可以欺骗我。
黑瞎子翻了个身,把头埋进了被窝里,呜呜的哭泣。
或许,是我太过自私,你的心,终究装的是天下啊。那个你没回答的问题,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可是啊,我爱你。即使你深爱非我,我也愿意为你穷尽一生。
你多看看我吧,在给他们馒头和粥的时候,回头看看我,我不要那些,我只要这一眼,我不要报仇,我不要查了,你多爱爱我,别再骗我了。
黑瞎子慢慢缩成一团,解雨臣,你为什么不回来呢?我很孤单,你能抱抱我吗?
解雨臣一夜没睡,大早上就辞别了吴邪冲回了孤北,他还是放心不下瞎子,就算是被瞎子骂,被他打,他也不在意。他一路上都害怕,怕听到什么黑瞎子当堂顶撞孤北王,被罚几十大板或者更甚的,当场绞杀,他马不停蹄的赶回来,踉跄着走进皇庭,他不怕低声下气,为了黑瞎子,他一定好好向孤北王讨饶。

了無_Yeki2021-11-07 10:51:00 发布在 黑花
已有匹敌之势,却作卑躬之态。
解雨臣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城门。
“哒哒哒…”解雨臣的脚步在步道上响起,他的心里没有底,脚下是湍急的护城河,头顶是城墙上迟到的步兵,身后是一跳回不了头的路。
他还有事要做,纵然四面楚歌,谁人知项羽之决心。
他在殿门口站定了。进来的一路无比顺畅,门口的将士都没通报就放它进来了。好一副守株待兔的架势。而自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终于推开那扇门,歌舞升平的光立时从缝隙里蔓延出来,扎的解雨臣的眼睛生疼。首席上的人挥了挥手,舞女就聘婷的鞠了一躬,流水一样的退下来。
“你来了。”屠龙淡淡的道。
解雨臣应了一声,走进殿内。走进一看,解雨臣内心哗然,无比奢华,富丽堂皇,怕是连孤南王都比上其富有。
解雨臣走近了,站定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默默不响。
王座上屠龙好像发出来若有若无的一声讽笑。
解雨臣身形晃了两晃,最后还是塌下了肩膀,“咚”一声跪下了,给屠龙行了个大礼。
那一声响,在殿里回荡,解雨臣紧咬着牙隐忍。
“啪啪”屠龙站起身来鼓掌“不错,小云平王,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他走下石阶扶起解雨臣,把他拉到了一旁的石桌边。
便有侍女上来沏茶,端上了果脯,歌舞又升平起来了,俨然一副座上宾的样子,只有解雨臣知道,那些侍女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敢有任何忤逆和冒犯,随时可以取走他的命。
“梁柯长郡怎么样啊?”解雨臣浑身紧绷,抬头怒瞪屠龙,像是被触了逆鳞的龙,张牙舞爪目眦欲裂。
“哼!”屠龙端起酒喝了一口“我可是听说他要造反啊!不知道被揭了假面的孤北王会不会答应。”
他笑嘻嘻的望向解雨臣“你说他会不会宰了这个小崽子没良心的?嗯?”
解雨臣揭案欲起,被几个舞女死死的摁住了,他死死瞪着屠龙,剧烈的挣扎着。
“唔…”一个舞女一拳砸进解雨臣的腹部,解雨臣浑身一颤,发出一声闷哼。却依然不肯低头,死死的瞪着屠龙。
舞女还欲动手,被屠龙拦下了“哎,对小云平王客气点,他再炸毛,也不过是一只小猫而已。”他走到台前,摸了摸解雨臣的脸,差点被解雨臣咬掉手指头。
“唔…”又是一拳,解雨臣眼前发黑,感觉整个人从腹部被撕裂了,尖锐的痛直冲上脑门。
“啧啧啧,可别着惹这个小姑娘,她的拳力你可捱不过三下。”屠龙不理会流血的手指,坐回了王座。
“屠王,您的儿子屠颠受尽委屈,您….”
屠龙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他不是我儿子,我才不在乎一个伤风败俗的断袖过得好不好,当时也是他要去和那个男人和亲。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不过我现在还不想动手,你想对孤北王开刀,就别来找我。”
“不过,你可要抓紧了,我猜,明天齐琰就要被发配,丢到荒野去喂狼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解雨臣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好像是刚刚的重击伤到了肠胃,又好像只是他咬破了嘴里的嫩肉,他知道屠龙说的都是真话,明天,孤北王必然要对瞎子开刀,没了伪装的愧疚,他和黑瞎子还有什么呢?十几年的感情?没有血缘的纽带,在孤北王的眼里,黑瞎子就是一头恶狼,现在不除,更待何时?还有他的故土,那个水草繁茂、柳树湖堤的江南,什么时候,它将不复宁静,还有阿淮,阿淮…
解雨臣不在挣扎了,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屠龙不愿帮忙,即使只是威慑一下,形成鼎立之势,让孤北王不敢贸然动手攻打孤南,让黑瞎子被发配后有个地方藏身,蓄势待发。阿淮的仇他可以不计较。
可是…可是这都不可能。
那么…那么……
解雨臣忽然一扭,舞女们感觉手上一松,急忙去抓,解雨臣的关节发出可怖的声音,猛的一震,跳开舞女们的手,夺窗而逃。
“别追了,他成不了气候,在苟延残喘一会儿,就会和姓齐的一起上路。没了我帮忙,他还能怎么样?”
解雨臣像只燕子一样飞出了屠龙城,踉跄着摔到地上,没有人追出来,他就在地上躺着歇了会儿。
缩骨之后关节火辣辣的痛,喘气也带来一阵阵抽痛,怕是刚刚那两下伤到了骨头。
他一翻身爬起来,跌跌撞撞的继续走,距离他打晕瞎子才过了两个时辰,天在蒙蒙亮起来,解雨臣看了看远方的大道。
他还不能停,他还要继续走,为他所爱奋斗,为黑瞎子报仇,让他轻松的走。
既然你爱这片江山,既然你不愿与仇人共活,我就替你打下江山,替你杀了仇人,一个我换,值得!
瞎子,别沾染那些血腥,江山我捧给你的时候,不会有一点的腥风血雨。安心睡吧,明天,还有朝阳升起。
他亦步亦趋地向皇城走去。
“咚——”一声轻响,解雨臣吓的不敢动,但不知为何,今天孤北王的大帐里竟没有一个侍卫,所以无人顾及解雨臣因为体力不支而发出的声响。
解雨臣思索了一阵,只能把这归诸于“天助我也”上,一步一步地沿着小院的石子路挪过去,翻身寻到了一处花窗,他侧身挤了进去。轻手轻脚的,连衣襟都没擦过床沿发出“簌簌声”的声响。
卧房里竟然没人,解雨臣找了一阵,忽的发现案台上有一杯微凉的茶,蒸发出的热气打湿了窗纸。他一下变了脸色,孤北王刚刚还在这里!
他转身想藏,冷不防对上一张苍老疲倦的脸:
“是你来了啊?”
孤北王穿戴整齐,竟是候着他来。

了無_Yeki2021-11-07 10:55:00 发布在 黑花
无力感涌上解雨臣的四肢躯体,他很累了,不知道靠什么支撑走到了这里,天快亮了吧,明日的炙阳正在升起,黎明或许早已不再属于他。
那么,抱歉啦,瞎子。

第十九章 落花
解雨臣僵硬地回头,张了张口,“父….”,还是没喊出那个称呼。
孤北王了然,连黑瞎子都没叫出口,更可况解雨臣呢?他没理会他,也没问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更不想他是来做什么的,独自坐了下来。
“小解,来给我倒杯茶吧。”
解雨臣慢慢的踱过去肩颈脊背的线条紧绷,人微微拱起,虽然脚步虚浮,但全身上下都警惕着,缓缓地,抬手给孤北王沏了杯茶。
孤北王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时“叮”的一声砸在茶盏上,解雨臣汗毛都竖起来了,唯恐他下一秒就奋起发难。
“别怕,孩子,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早知道今日会有人来,没想到不是琰儿,是你来了,都一样,可惜啊……”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可惜不能再见琰儿一面。”
解雨臣震惊地不能说话,半晌才说:“您…您不是不让瞎子继承皇位,说他敢违逆您就…”
孤北王诧异的抬头“你都听到了啊,那不过是气话,我养了他十九年啦,十九年啦,我不给他皇位难道给屠龙那个扮猪吃老虎的吗?”
孤北王没好气的冲解雨臣唠叨,就像是一个临终的老人对自己的儿女抒发着最后的挂念与埋冤。
解雨臣的眼前忽然湿了。
孤北王停止了唠叨,走过去写了一封什么,然后站在了解雨臣面前,整了整衣冠。
“来吧,我活的太久了,却活得不好,去地下找南子,可得保佑我别被别人捷足先登啊……”
解雨臣抬手刀落,削掉了黑瞎子身上的仇,他的恨,他看见书桌上摆着那封遗诏:
“拥新帝齐琰,赦天下罪人……
“当啷”一声,刀落地,砸在解雨臣心里,屋外的暗卫蜂拥进来,解雨臣被按在桌案上,那封遗诏,他没看完。
北新历二十一年春,孤北王遇刺驾崩,凶手就地被俘,关押于大牢,遗诏在混乱中不知所踪。
凶手长郡夫人,孤南和亲使者解雨臣,潜心埋伏数月,趁深夜潜入先帝大帐,趁其不备一举夺下其性命,血染地砖。
次日凌晨,解雨臣在皇城大街上行刑,过了两个时辰,黑瞎子才出现,他看见远处的那个身影,无比的熟悉,鲜血绽开在那个人光滑的后背上,哪里的每一处皮肤都曾被他细细的抚摸,他想冲过去,想大叫,想杀了那些侍卫,想屠了这整座城,去***百姓,去***皇位,去***仇,去***恨,我不要那些,解雨臣,你回来啊,再看看我,抬头,对我笑啊……
他发疯一样的想冲过去,被葫芦拦腰抱着,不让他去,“啪”一声巨响,葫芦浑身颤抖的打醒他“你想让他的努力白费吗?他拼尽全力给你争得皇位,还要给你一个清君铁面无私的形象,我求你了,别让他死不其所。”
我看见他冲我笑了,满脸是血,不过还是很好看。
罪人权杖百余下惨死,行刑过程未吭一声。百姓欢呼叫好,新皇的铁面无私大义灭亲,为百姓拥护。
葫芦很快就走了,没看完行刑,回孤南去完成解雨臣交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听人说,有个十几岁的小生吊死在孤南王皇宫门口,许多嫔妃都怀不上龙子,有人说冤魂经久不散。
北新历二十二年夏,新皇登基,自封梁柯王。距离孤南孤北和亲恰好一年。
登基次日,云平王带大军攻来孤北,杀光了几十万将士,也耗损了几十万人马,条瓜也死在了这场战斗里,只留下梁柯王一人。却只是来报丧子之仇,一夜之间又退回了孤南。
之后孤北战事不断,屠龙一氏日益强大,梁柯王亲临战场,殊死搏斗。
解雨臣给黑瞎子的那封信里写着:

瞎子:
展信安
请不要为我难过,如果你想,可以时不时的怀念我。我…一定也在想你。
一切的动荡都会结束,别害怕,这个江山是你的,别人夺不走,我的父亲不会怪你,我写了信给他,他向来都由我胡作非为,这一次,也一样吧。只可惜我对不起他,你要是有空,去看望他吧,那是我最后的小小的夙愿。
他会很生气,许会攻过来,正好,你的朝中也不干净,让我的父亲替你除根立威,甚好。不过帮我看着点条瓜,别让他栽在这里,连故土都回不去,让他完完整整的回去,继续当他的小孩。
瞎子啊,这江山我替你打下了,你要了江山,可不能再要美人,不然,我会化成厉鬼来寻你,让你不得安宁!
罢了,遇到好的就娶吧,你也不能就栽在我这棵树上,我在地下等你,你可别带着她来见我,等我走了,你再等她一起投胎。
不管你愿不愿意,下辈子,我一定还缠着你,你等着,我们俩还没完!
那天你没给我点蜡烛,以后的莲花节你就自己过吧。
我们在夏天相遇,秋天相知,冬天相爱,春天相别,以时间为轴,我们也可以算是圆满。
我爱你。
解雨臣

不是小云平王,不是孤南使者,更不是什么罪人是解雨臣,我一直是你的解雨臣。
屠颠的刀锋近在眼前,而黑瞎子再没有力气提起那把刀。对不起,花儿,我没能保住条瓜,那个傻呵呵的改名谢瓜,却不敢用“解”字,怕被云平王嫌弃的小孩。对不起,我没能守住这你用命换来的江山,对不起,那个害死你的人,我没法为你报仇。这些年我为你放的烟花,我为你放的莲花灯,你收到了吧。

了無_Yeki2021-11-07 10:56:00 发布在 黑花
无力感涌上解雨臣的四肢躯体,他很累了,不知道靠什么支撑走到了这里,天快亮了吧,明日的炙阳正在升起,黎明或许早已不再属于他。
那么,抱歉啦,瞎子。

第十九章 落花
解雨臣僵硬地回头,张了张口,“父….”,还是没喊出那个称呼。
孤北王了然,连黑瞎子都没叫出口,更可况解雨臣呢?他没理会他,也没问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更不想他是来做什么的,独自坐了下来。
“小解,来给我倒杯茶吧。”
解雨臣慢慢的踱过去肩颈脊背的线条紧绷,人微微拱起,虽然脚步虚浮,但全身上下都警惕着,缓缓地,抬手给孤北王沏了杯茶。
孤北王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时“叮”的一声砸在茶盏上,解雨臣汗毛都竖起来了,唯恐他下一秒就奋起发难。
“别怕,孩子,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早知道今日会有人来,没想到不是琰儿,是你来了,都一样,可惜啊……”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可惜不能再见琰儿一面。”
解雨臣震惊地不能说话,半晌才说:“您…您不是不让瞎子继承皇位,说他敢违逆您就…”
孤北王诧异的抬头“你都听到了啊,那不过是气话,我养了他十九年啦,十九年啦,我不给他皇位难道给屠龙那个扮猪吃老虎的吗?”
孤北王没好气的冲解雨臣唠叨,就像是一个临终的老人对自己的儿女抒发着最后的挂念与埋冤。
解雨臣的眼前忽然湿了。
孤北王停止了唠叨,走过去写了一封什么,然后站在了解雨臣面前,整了整衣冠。
“来吧,我活的太久了,却活得不好,去地下找南子,可得保佑我别被别人捷足先登啊……”
解雨臣抬手刀落,削掉了黑瞎子身上的仇,他的恨,他看见书桌上摆着那封遗诏:
“拥新帝齐琰,赦天下罪人……
“当啷”一声,刀落地,砸在解雨臣心里,屋外的暗卫蜂拥进来,解雨臣被按在桌案上,那封遗诏,他没看完。
北新历二十一年春,孤北王遇刺驾崩,凶手就地被俘,关押于大牢,遗诏在混乱中不知所踪。
凶手长郡夫人,孤南和亲使者解雨臣,潜心埋伏数月,趁深夜潜入先帝大帐,趁其不备一举夺下其性命,血染地砖。
次日凌晨,解雨臣在皇城大街上行刑,过了两个时辰,黑瞎子才出现,他看见远处的那个身影,无比的熟悉,鲜血绽开在那个人光滑的后背上,哪里的每一处皮肤都曾被他细细的抚摸,他想冲过去,想大叫,想杀了那些侍卫,想屠了这整座城,去***百姓,去***皇位,去***仇,去***恨,我不要那些,解雨臣,你回来啊,再看看我,抬头,对我笑啊……
他发疯一样的想冲过去,被葫芦拦腰抱着,不让他去,“啪”一声巨响,葫芦浑身颤抖的打醒他“你想让他的努力白费吗?他拼尽全力给你争得皇位,还要给你一个清君铁面无私的形象,我求你了,别让他死不其所。”
我看见他冲我笑了,满脸是血,不过还是很好看。
罪人权杖百余下惨死,行刑过程未吭一声。百姓欢呼叫好,新皇的铁面无私大义灭亲,为百姓拥护。
葫芦很快就走了,没看完行刑,回孤南去完成解雨臣交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听人说,有个十几岁的小生吊死在孤南王皇宫门口,许多嫔妃都怀不上龙子,有人说冤魂经久不散。
北新历二十二年夏,新皇登基,自封梁柯王。距离孤南孤北和亲恰好一年。
登基次日,云平王带大军攻来孤北,杀光了几十万将士,也耗损了几十万人马,条瓜也死在了这场战斗里,只留下梁柯王一人。却只是来报丧子之仇,一夜之间又退回了孤南。
之后孤北战事不断,屠龙一氏日益强大,梁柯王亲临战场,殊死搏斗。
解雨臣给黑瞎子的那封信里写着:

瞎子:
展信安
请不要为我难过,如果你想,可以时不时的怀念我。我…一定也在想你。
一切的动荡都会结束,别害怕,这个江山是你的,别人夺不走,我的父亲不会怪你,我写了信给他,他向来都由我胡作非为,这一次,也一样吧。只可惜我对不起他,你要是有空,去看望他吧,那是我最后的小小的夙愿。
他会很生气,许会攻过来,正好,你的朝中也不干净,让我的父亲替你除根立威,甚好。不过帮我看着点条瓜,别让他栽在这里,连故土都回不去,让他完完整整的回去,继续当他的小孩。
瞎子啊,这江山我替你打下了,你要了江山,可不能再要美人,不然,我会化成厉鬼来寻你,让你不得安宁!
罢了,遇到好的就娶吧,你也不能就栽在我这棵树上,我在地下等你,你可别带着她来见我,等我走了,你再等她一起投胎。
不管你愿不愿意,下辈子,我一定还缠着你,你等着,我们俩还没完!
那天你没给我点蜡烛,以后的莲花节你就自己过吧。
我们在夏天相遇,秋天相知,冬天相爱,春天相别,以时间为轴,我们也可以算是圆满。
我爱你。
解雨臣

不是小云平王,不是孤南使者,更不是什么罪人是解雨臣,我一直是你的解雨臣。
屠颠的刀锋近在眼前,而黑瞎子再没有力气提起那把刀。对不起,花儿,我没能保住条瓜,那个傻呵呵的改名谢瓜,却不敢用“解”字,怕被云平王嫌弃的小孩。对不起,我没能守住这你用命换来的江山,对不起,那个害死你的人,我没法为你报仇。这些年我为你放的烟花,我为你放的莲花灯,你收到了吧。

了無_Yeki2021-11-07 10:56:00 发布在 黑花
那年屠颠偷走遗诏,逃回屠龙城,杀父上位。他的算盘打得太好,除了解雨臣就像是抽了黑瞎子的根,八年之后,这块土地也是他的。
如今,我也要死在他手里了。
北新历三十年,屠龙一氏在战争中取胜,梁柯王直到弹尽粮绝,最后被宰杀在那片黄土地上。那一年是北新历三十年,他守这片沉重的江山也不过八年余。
次年,屠朝建立,在那年冬天云平王逝去,屠朝随即攻入孤南,一统天下。
黄粱一梦,南柯一梦,那么梁柯,你是不是也只是做了一个梦?
这梦太痛了,太痛了,醒来的时候,我必然泪流满面。
黑瞎子闭上了眼,觉得释怀,真的很好。
我来了,解雨臣。
等我。

第二十章 再见(番外)
死,生,比比划划只差一笔,如今我也算是添上一笔,下到这里来了。
黑瞎子独自想着,脚下不停,这里的人都和他一样,默默的随人流向前,庸庸碌碌,匆匆忙忙,走到真真正正的尽头,然后,重新开始。
八年了,那些爱,撕心裂肺之后,磨着磨着,还剩下多少呢?
他遥遥抬头,看到了那条河,忘川彼岸,相隔千里,望不尽头。
那里有几道熟悉的身影,身披甲,头戴盔,死后依然这副模样,曾经握符当关、跃马扬鞭、饮酒食肉。如今到了这奈何桥,也依然是一口饮尽孟婆汤,把碗一摔,踏上那座桥,下辈子还是一条好汉。
黑瞎子收回目光,生前做我的下属,死后不必卑躬,当敬。他忽然停下来,把后头跟着的人下了一大跳,看黑瞎子神叨叨的“啪”一声合起掌,无比虔诚的移至胸前,拜了两拜,最后留给黑瞎子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又匆匆赶路去了。
下辈子,大家都投个好胎,你们别跟着我打打杀杀了,好好娶个媳妇儿,找个好地方种种地养老。
我也是。
他放下双手,有点迷茫,那几个军士的船已经远的看不见了,再走,就要到桥边了。
那里人流熙攘,看见有人在等候,了。朱颜犹在的女子苦苦等来几十年后老老垂矣的爱人,有些等到了一起走,有些擦肩而过,见到最后最后一眼,都匆匆回头,终此一生。
还有年迈的母亲等候自己的孩子,握着他们的手寒暄,拉拉扯扯大的孩子,最后都是一头白发的和养大他的母亲一起走。
黑瞎子心里有点期待,八年了,走了的人,能不能再见一面呢?
他亟亟往前走了两步,脚步又慢下来了。
我这副模样见他,怕是也认不出来了吧。
确是,八年的沧桑,即使如今他堪堪才到而立之年,多年厮杀与落魄也足以让他改头换面了,如今这一身戾气,这浑浊的眼珠,早已干涸流不出的泪,他早已不是当年翩翩公子如玉,儒雅倜傥的梁柯长郡了。
更何况当年解雨臣为他而死,至死都觉得黑瞎子的心里江山重于他,说不定这人儿又赌气觉得黑瞎子会在他死后和别的女人一起,一转身就走了也不定。解雨臣是那种赌气的转身就走的人,可爱极了。黑瞎子嘿嘿的笑,发现这是他八年来心跳得最快的一次,还好,看来至少,我的心跳没忘记再见到你的时候悸动。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拐进了旁的一家小店里。
开在忘川旁的小店自然不是寻常店铺,它叫“不辞镜”,可供那些来投胎的人休整容颜,体体面面的去。
掌柜的看着慈眉善目,正把玩一团红线,店里生意冷清的很。
黑瞎子掀开帘子跨进来,轻轻的问:“掌柜的,您看,我想让自己好看点,去见媳妇,您看怎么弄啊?”
掌柜的抬头,看到黑瞎子这个样子,也吓了一跳,盯着他上下打量,最后才说了一句:“死的挺年轻啊……可惜了。”然后对他招了招手,“来!我看看。”
他拿出个小账簿一样的东西,“叫什么名字啊?”
“齐琰”掌柜的又惊奇的看他“哦,梁柯王,上头战事这是…不行了?”
黑瞎子默默点了点头,是呀,最后还是没守下这江山,就这么让屠颠夺了去,你一定失望了吧?
那掌柜的“啧啧”两声,“你这辈子杀的人可多了,积的德怕是不够啊。”
黑瞎子心中了然,确是,杀戮太多,怎么能有善终呢?
“这是,去见很重要的人吧?嗨,其实呀,不是每个人都有人等的。指不定,他没等你呢?你也别弄了,早点投胎去找他,指不定这个缘还能续上呢!”
黑瞎子又默默的点头,转身出去了。
是呀,他为什么等我呢?
他默默一个人踱到奈何桥边,找了一圈,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端起那杯汤想喝。
忽然有人夺下了他手里的汤,他抬头一看,是那个掌柜的。他的心里骤的一沉,最后还是礼貌的问:“有何事吗?”
掌柜的追他追到上气不接下气,连喘好几口才说:“你认识解雨臣吧,就是小云平王,他在我这留了东西,你回来吧,我给你弄弄好看。”
黑瞎子被掌柜的拉回了店铺,任由他变魔术似的抹去他脸上的褶皱沧桑,擦干净他脖颈上的血迹,挽好发髻,又是当年模样。
“所以花儿…解雨臣在你这留了东西?”
掌柜的再给他量尺寸,嘴里叼着把尺子,含含糊糊的答:“倒也不是,只是他当年跟我说,以后你来了就刷他的德,他怕你呀是饿死的、渴死的,死了呀都吃不上喝不上,他可是大善人哇,虽说最后杀了人,可他积的德也够你花的了。我看到你身上那个符上有他的痕迹,想起来了,一会儿你那个刷就行。”

了無_Yeki2021-11-07 10:57:00 发布在 黑花
黑瞎子从衣服里摸出那个符,是当年解雨臣落在凛安寺的、老方丈给他的护身符,若是知道以后会如此命运多桀,他一定不会丢掉它。
黑瞎子自嘲的笑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心想着,可是啊,他还是没有等我。
掌柜的终于做好了一身新衣,拍了拍瞎子让他去换上,他才起身,走进了里屋。
穿戴完,系上护身符,黑瞎子摩挲着那个符,可要保佑我下辈子还遇见他。
推开门出来,他呆愣在了原地,屋里忽然多了一道身影,正和掌柜的说话,黑瞎子浑身战栗,即使分隔多年,他依然一眼可以认出他一生所爱,那是解雨臣。
解雨臣回头来,久久的看着他,冲他莞尔一笑,黑瞎子踉跄两步,一把抱住了他。
“花儿,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我…”
解雨臣也抱住他“没事了,都过去了。”
黑瞎子呜呜的哭泣,好像他依然还是那个会对解雨臣委屈,会像狼崽一样呜呜的哭泣的黑瞎子,而解雨臣还是当年那个解雨臣,不曾惨死杖下,不曾遍体鳞伤的解雨臣,依然笑靥如花。
“怎么,刷了我的德还想跑?没门!”解雨臣在黑瞎子耳边恶狠狠地说。
然后他惊呼一声,被黑瞎子一把抱着腰搂起来,脚尖堪堪点地,黑瞎子手一松,他就会摔下去。
黑瞎子贴着他的耳朵说:“怎么会,我死了也是你的鬼。”
然后他们吻在了一起,这一次再没有人放手。
奈何桥边,孟婆嘀嘀咕咕的说:“有情人啊日子还长,带着那个符,下辈子还要一起走啊。”
“瞎子,答应我,下一次,一定要一起走。”
“好。”
在已经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吴邪抓住张起灵的手说:“小哥,你说小花和瞎子,他们还会不会再碰到啊?”
张起灵一手抱着他,抬头看着天边,有两道身影在船上向他挥手。
“会的,一定会。”
——番外完——
——第一世 完——

了無_Yeki2021-11-07 10:57:00 发布在 黑花
我尽力的把文搬来了,但是贴吧实在搞人心态。我第二世全写完了我再一起搬吧。虽然好像并没有人看……

了無_Yeki2021-11-07 10:58:00 发布在 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