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村庄 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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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啦。
在我们这里,还有一种独有的幼儿服饰,在其它地方没有见过。不到一周岁的孩子,不会说话,不会自己吃饭,平时容易淌口水。为此,专门缝制一种圆形,可以套在婴儿脖子上的东西,称为“嘎啦”。嘎啦是较厚的夹衣的做法,可以将小孩淌出来口水吸收,避免孩子颈颊部位,长时间被口水浸泡,导致皮肤发红溃烂。当然,现在这种东西不见了,代之以卫生纸随时擦拭。可是那时候,人们没那个条件,几个月大的孩子往往围坐在炕上,没有人随时照顾。
村里有一个懒人的故事,说的是懒人的父母有事外出好几天,担心懒人没吃的,苦思冥想的,给懒人烙了个足够十来天吃的嘎啦饼,套在懒人的脖子上。结果,懒人的父母十来天回来后发现,懒人到底饿死了,嘎啦饼也只是少了懒人正前方的一部分。
5928510552021-07-29 16:46:38 发布在 煮酒论史
土裤子。
我小的时候,农村是集体化生产,有劳动能力的所有人都要下地干活,包括哺乳期的产妇。婴儿没人看管,只好穿上土裤子,用被子围起来,在炕上倚着被褥半躺半坐。
土裤子是一种专门缝制,只有一条裤腿的裤子。裤腿很宽大,足够把孩子整个放进去。裤子里边,放上炒熟的沙土,可以把婴儿的屎尿都吸收起来,免得婴儿皮肤被水泡着。
还有一种土裤子,是经期的妇女穿的。这种土裤子像个大裤衩,两腿可以用绳子绑在腿上,避免里边的沙土漏出去。那时候没有卫生纸,更没有卫生巾,只好用炒沙土来代替,省钱又干爽。七十年代商店里开始有月经带卖,这种土裤子才越来越少,最后绝迹了。
2,鞋子
除了衣服,鞋子方面,这些年只是形状的变化,称谓上的变化不太大。所不同的,以前的鞋子大多是自己家做,现在的人们,穿鞋基本上是买。做鞋的过程当中,有一些专用词语,在当时是大众化的,现在逐渐成为了专业化的,或者已经消失。
鞋样子。
做鞋之前,用纸剪出来鞋子的某个部位的形状,称为鞋样子。其实,做衣服之前也需要这样。不过,做衣服的布料,面积很大,可以直接用粉笔等在布料上,按照尺寸画出线条,就可以直接裁剪。鞋样子,是为了给成年人下次做鞋留的样本。以后再做,就直接按照鞋样子的尺寸裁剪布料就可以了,不必再重新量一次尺码。
成年人按照鞋样子做鞋,正长身体的少年儿童就不能这样了。成年人的身体,不再长大,到了时候就定型了。小孩的脚,尺码是不断变大的,这一点,应该不难理解。
5928510552021-07-30 08:15:26 发布在 煮酒论史
隔板。
农业时代农村人们穿鞋,没地方买,都是自己家纳鞋底做的,所谓的千层底儿。千层底儿并不是真的有千层,一般是五六层“隔板”,每层隔板三四层布。
隔板,是用很多废旧的布头,均匀的涂满浆糊粘起来的。布头有大有小,打底的,是比较大一点的布头。用小麦粉熬成浆糊,将布头一块一块分布均匀,刷上浆糊,最后粘成一张白纸那么大的“隔板”。纳鞋底儿之前,用纸质的鞋底样子比划着,在整块的隔板上,剪下来鞋底那样形状的五六块。每一块剪下来的隔板,用白布把边裹起来,缝好,然后五六层封好边的隔板叠在一起,用很粗的线把它们缝合在一起,这个过程,就叫纳鞋底儿。

锥子,针锥。
以前农村有一句歇后语:上鞋的不用锥子,真(针)好。这歇后语,估计现在,没几个人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了。
纳鞋底,用普通的针,是扎不透的。一般的针,只能两根指头的指头肚捏着,要穿透千层底儿的鞋底儿,其难度可想而知。将做好的鞋帮,跟鞋底儿缝在一起,那难度,无疑会更增加了许多。鞋帮本来就不止一层,已经纳好好的的鞋底儿,比没有纳好之前,硬度增加了很多,变得更加硬实,难以扎透。所谓上鞋,就是把做好的鞋帮,和纳过的鞋底儿,缝合在一起,这个时候,用锥子,是唯一的选择。
锥子,或者叫针锥,其实就是个带木把的大针。锥子上的大针,本来就比普通的针要粗很多,长很多。后边加了木把,就可以用整个手掌的力量,在鞋底儿上扎眼,相对来讲,就轻松得多了。扎过眼以后,再拿穿了线的针从眼里穿过去,这样一针一针的缝合起来。由此可见,在没有机械,纯靠手工的年代,做一双鞋,可是要费很大的功夫的。
5928510552021-07-30 10:29:44 发布在 煮酒论史
鞋拔子。
赵本山在小品里有一句被很多人记住的台词:我这哪是鞋拔子脸?这是典型的猪腰子脸。
估计,很多人不知道,鞋拔子是用来提鞋的。以前人们穿棉鞋,都是自己家做。俗话说,鞋是不是合适,只有脚知道。鞋穿在脚上,必须跟脚,不能随着人迈步鞋后跟往下掉,尤其棉鞋。不过,鞋和脚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几十年以前的人,还没有发明出带有松紧性的布料,做鞋用的布,都是用不带松紧性的布料。限于材料,人们也不会做脚面上开口,可以穿系鞋带的那种棉鞋。那时候人们生活条件所限,一双鞋可能要穿很长时间,如果刚做出来的时候就很好往脚上穿,穿的时间长了,鞋就变得不跟脚。用没有松紧性的布做鞋,刚刚做出来的时候会比较紧,鞋和脚后跟之间的间隙,根本容不下人的手指头,没办法往脚上提鞋。为了往脚上提鞋,基本上每家都会有鞋拔子。
鞋拔子是金属片做的,形状类似于吃饭用的小勺,弧度更小一点,身体的宽度更大一点,韧性更强一点。鞋拔子很光滑,在穿鞋的时候,提前把鞋拔子顺到鞋跟后部,脚后跟可以蹬着鞋拔子下到后跟的底部,然后把鞋拔子再提出来。
以前的人,瞧不起某人的时候,会这么说:你怎么能跟某某相提并论,你给人家提鞋都不配。估计,以前的大户人家,是有专门负责给主人提鞋的下人的。自从发明了松紧带,和带有松紧性的布料,鞋拔子的用处越来越少,专门给人提鞋的下人,也应该越来越少了。
5928510552021-07-31 08:38:27 发布在 煮酒论史
靴子。
古代人穿鞋,不管是否富贵人家,大多数都是自己家做的。自己家做的鞋,有一个普遍的特点,就是低腰。想做高腰的鞋,恐怕需要一些特殊的工具,专门做鞋的鞋店才会有。像官员所穿的朝靴,一般人家做不了,都要专门的从业者来做。
农村人的语言当中,靴子,泛指所有高腰的鞋。像毡靴,雨靴,皮靴等等,也包括自己家能做的高腰棉鞋。我们村,把棉鞋称为“棉靴头子”。估计,本意是棉靴,加个头子,有比较宝贝,比较爱惜的意思在里边。这是一种以前的普遍现象,在名称后边加“儿”,加“子”,表示某种特定的含义。这种情况,如今,也正在不断地淡化。
5928510552021-07-31 11:16:26 发布在 煮酒论史
3,纺织
不管衣服鞋帽,还是其它的饰物,凡是跟布料相关的,都是农户自己家纺线织布来做。与纺织密切相关的一些物件,今天今本上都远离了普通人的日常生活。相应的,以前大多数人耳熟能详的语言,现在能知道的人,越来越少。
纺车。
工业化之前,纺线织布,恐怕不仅仅是乡下人的专利。不少在城市里生活的人,家传的所谓“女红”,指的不单是针线,肯定也包括纺织。那么,纺线车,就是大部分中国人都能知道和用到的一个词。尤其抗日战争时期的延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周总理手摇纺车的电影画面,在六七十年代的中国,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尽人皆知。
随着工业的发展,人们能从煤炭和石油当中提取提取纤维,纺织也全部机械化,效率大幅提高的同时,造价大幅度降低。前几年,市面上又开始流行所谓“家织土布”衣服,也有的自建博物馆收藏老物件,也有纺线车子。毕竟,最近几十年,中国的发展太快,很多东西虽然淘汰了,一时半会不会消亡。纺车如此,农村的很多生产工具,生活用具,也都是这样。
5928510552021-07-31 12:43:35 发布在 煮酒论史
瓤子。
纺线用的材料是棉花,但不能用没加工过的原棉,需要先去掉棉籽,再把棉花弹得松软,成为“瓤子”。瓤子,就是弹过的棉花的专属称谓,人们睡觉盖的被子,平时穿的棉衣,里边都填放的是这个东西。
二十四孝里有一个闵子骞鞭打芦花的故事,说的是孔子有个学生闵子骞,十岁丧母。后娘对闵子骞不好,给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穿的棉衣里,絮的是瓤子,给闵子骞穿的棉衣里絮的是芦花。看上去,闵子骞的棉衣比两个弟弟厚,但是大冬天,两个弟弟不冷,闵子骞却冻得瑟瑟发抖,这才有了后边的鞭打芦花的故事。估计这个故事是后人编的,因为中国的北方,明朝以后才开始大面积种棉花。在孔子那个时代,人们有没有棉衣穿,都是个值得讨论的问题。所谓男耕女织,大多数时候,指的是织麻,那可是没有棉花瓤子这个概念的。
自己家不做针线活了,棉花瓤子这些东西,自然也就见不到了。
布剂。
瓤子并不能直接用来纺线,需要提前搓成像包饺子之前,赶剂子用的面剂子那样形状和大小的瓤子条,称为布剂。布剂,大概比普通人的大拇指稍微粗一些,三四十厘米长一根。每次纺线,拿出来一根,用手指头捻成细线,绕在纺车的顶杆上,然后开始摇纺车。
5928510552021-08-02 08:09:41 发布在 煮酒论史
纺锤。
纺车的顶杆,是一根二十多厘米长,直径一毫米多粗的铁针,前端是尖针形状,后端固定在一个圆形的木片上。圆形的木片,直径三四厘米左右,随着纺车摇臂的转动,顶杆跟后端的木片一起转动,纺好的线缠在顶杆上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一个大略的加长的圆锥体。这个加长的圆锥体,就叫纺锤。纺锤的具体形状,跟人们玩的陀螺相似,当然,陀螺也需要稍微加长一点才行。顶杆上的线成了圆满的纺锤形状,再多就会高出顶杆后端的原木片,这时候继续往上边纺线的话,就可能让线称为一团乱麻。于是,用手把纺锤从顶杆前端拔出来,继续纺织下一个纺锤。
我记得,小的时候大人告诉我,天空当中,有一个形似纺锤的星座,称为纺锤座。不过,多年看不见星空,也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是否准确,到底有没有这个星座,不敢十分确定。
5928510552021-08-02 10:01:42 发布在 煮酒论史
棒槌
多年以前,赵丽蓉老师有个小品叫《打工奇遇》,里边有这样两句对唱的唱词——巩汉林:“别耍嘴呀!”,赵丽蓉:“我要是耍嘴我是个棒槌。”
估计,很多现在的人不太明白,赵老师说的是什么意思,人怎么能是棒槌,棒槌又是什么东西呢?
在洗衣粉、洗衣液发明之前,人们洗衣服,只能用皂角等天然物品。皂角是树上长的,像是大号的豆角,里边也是一粒一粒的豆子。这样的东西要用来清晰衣服,必须砸碎成粉末状。我估计,棒槌最开始的用途,就是这样的。因为,在有石头有河流的地方,人们洗衣服是把衣服放在水边的石头上砸。平原上没有石头,不可能每个人洗衣服都带一块石头用。但是我小时候,几乎每个家庭都有一把棒槌,所以棒槌的用途,就值得仔细考究了。可惜,我写东西没有查资料的习惯,这个问题真的说不了太清楚。
那时候的棒槌,形状像个今天打棒球的球棒,只是形体小了一些,也像棒球棒那样,外表经过了打磨抛光。整体长度在三四十厘米,握把细一些,一般女人单手能握住。我没怎么见过我们这里用棒槌来洗衣服,大都是用来捶刚浆过的新布用。
为什么棒槌一词会被用来骂人?我想大概是两个原因:一是棒槌整体平直没有弯。在农村,直,绝对不是一个人的优点,而是跟“缺心眼儿、二百五”类似的意思。二是,前边说的缺心眼儿,说明棒槌是实心的。村里有一句歇后语: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直,而且没有窍,赋予了“棒槌”一词,缺心眼、二百五等等类似的意义。
现在,农村几乎都看不见棒槌,洗衣服也没什么人用了。自然,也不再有人骂人用棒槌这个词了。
5928510552021-08-02 14:40:23 发布在 煮酒论史
织布机。
《木兰辞》第一句: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可见织布的历史,在中国很长。男耕女织,是中国多年以来的传统。
要织布,首先要分清楚经线和纬线。经纬这样的词,现在被用在了地球仪和地图上。而原本的经纬线和织布机,在工业织布机得到大面积应用以后,基本上成了专业人员的专有名词,一般人都不再听到。相应的,构造复杂的织布机,相应的配件名称,包括复杂的织布过程中的各道工序,也都进了历史博物馆。
织布梭。
在手工织布的时代,织布机上最为重要也最为大多数人所了解的一个配件,是织布梭。织布梭,形状有点像农历初五六或者二十二三时候的月亮,或者也可以说,像一个大号的水饺形状。大概三十厘米左右长,三四厘米左右宽,木质的,中空。因为经常使用的关系,一般被磨得非常光亮,估计是比较硬质的木头做成的。
中空的织布梭,两个角之间,装进一根可以卸下来的钢丝。钢丝有一毫米左右那么粗,穿进织布梭里边以后,钢丝被固定住不再松动。需要织布的时候,把钢丝卸下来,穿上一根缠满线后显得中间粗两头尖的芦苇管。这根芦苇管上缠的线,就是织布的时候的纬线,把织布梭在交叉在织布机上的经线之间投来投去的,纬线不断地跟经线交叉,形成布。这个过程中,织布梭里边芦苇管上的线越来越少,直到将近用完的时候,再换一根缠满线的芦苇管,跟布匹上的纬线接起来继续织布。
伴随着织布机一起消失的,还有不少织布机上的零件,还有织布过程的各个环节。这些带有专业性质的词汇很多,我自己也不是很了解,这里不必多说。
5928510552021-08-03 08:30:58 发布在 煮酒论史
粗布。
手工织机织出的布,农村人称为粗布。之所以叫粗布,大概是因为织布所用的线比较粗。由于手摇纺车的转速所限,相对于丝绸来说,纺出来的线要粗很多。即使不比丝绸,跟现代机器织布所用的线线相比,手摇纺车的线仍然要粗不少。
最近几年,用原始方法织出来的布,在市场上又有流行起来的趋势。不过,大家不再把这种布称为粗布,普遍叫土布,或者家织布。也许,这种传统方式所产生的许多特定语言 ,还会有复活的那一天,也说不定。
洋布。
洋布,是相对于土布来说的。相对来说,机器纺织出来的布,比粗布更加细密紧致,看上去的工艺更好。因为是从外国传过来的,叫洋布。相应的,还有许多带“洋”字的东西,都是因为手工生产不了,从外国传过来的。比如煤油叫洋油,火柴叫洋火,铁皮罐头盒叫“洋剌子”等等。不过,随着我们国家工业化的进程,很多东西都能自己生产了,这些带“洋”字的名词,才逐渐消失。
带有“洋”字的词,大都产生自鸦片战争之后的洋务运动,这些词的寿命,基本上在150年左右。上世纪90年代,许多带“洋”字的词,都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不过也有两个例外:洋葱和洋姜。这两个词现在还在用,估计是因为跟工业没有任何关系,不能反映出生产能力上的差距,所以没有消失。
布票。
特殊时期的特殊语言,其寿命,比那些带洋字的词更短,反映了物资匮乏时期的供给制。当然,与布票一起的,还有一大串票,如粮票、肉票、油票、火柴票等等数不胜数。据说曾经有人专门统计过,当时的各种票证,多达200多种。这些五花八门的带票字的词,其使用寿命短短四十年左右,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当今中国发生变化的速度。
5928510552021-08-03 11:28:23 发布在 煮酒论史
纫针。
本身这是一个动词,因为跟穿衣有关系,放到这里说。
缝衣针,相信现在的不少人都见过,分为针尖和针鼻两个部位。一般来讲,针鼻的小眼很细,直接用线穿过去,不那么容易。把线穿进针鼻的这个过程,叫做纫针。我估计,纫针,与今天常用的认真同音,有很大可能,认真这个词,是从纫针这个过程演变过来的。因为针鼻非常细小,而线头一般有棉花形成的毛刺,把柔软的线穿进细小的针鼻里去,一定要非常“认真”才能做到。
纫针之前,一般都需要先用口水把线头湿一下,用手指把线头的毛刺撵的紧密一些,形成一个锥尖,才能穿到针鼻里边去。因而纫针,是一个不但要经验,也要眼神好的活儿。通常,每个家庭的老年妇女,是做针线活的主力,她们纫针的经验最为丰富。可惜的是,老年人一般都会老花眼,看见针鼻比较困难,因而她们纫针的功夫,并不是太高,经常需要找视力好的小孩子帮忙。
中国古代社会,男耕女织,女孩子从很小就要摸针线学女红,估计跟眼神好,纫针快速,有着密切的关系。
5928510552021-08-04 08:13:26 发布在 煮酒论史
4,吃食。
吃头。
指能吃的东西,是对所有能吃的物品的代称。
恐怕,不缺食物的富贵人家,不会有“吃头”这样的语言。之所以说“吃头”,最根本的原因还是食物的匮乏。比如问:有吃头吗?这时候,问的就是所有能充饥的食物,不包括没做熟的粮食。物质匮乏的年代,基本上,每个农村家庭,家里除了现成的粮食,就只可能有自己用粮食做出来的食物。一般,这些食物包括,馒头,窝头,剩饭等等。所以,吃头,最主要的指的是能马上入口吃的东西。除了做熟的粮食,应该也包括能生吃的花生、干枣、地瓜等。
后来,农村人的生活条件有些改善了,吃头,有一个阶段,专门指小孩的零食。包括买来的水果糖,各种点心,和一般家庭都会存着的花生枣子等食物。再后来,食物丰富了,除了村里的老人,一般人不会再用这个词了。
就吃的。
就,从字典里查到,有“凑近,靠近”的意思。古代的政府,当某地发生了灾荒,食物短缺的时候,喜欢采用引导灾民到其它食物充足的地方“就食”这样的方式来救灾,就是用的这个意思。从这个意思,引申出相伴、作伴的意思。我小的时候,我们那里把作伴,叫做“就伴”,也用的是“就”这个字的这种意思。如此看来,我们村的口语,是不是很“文言”?
以前的农村人,可以吃的主食的种类比较少,基本上都是没什么味道的原粮直接做熟的,吃起来根本没有味道。再加上天天吃同一种食物,重复没有什么花样,导致很多人会吃俗了,难以下咽。所以,吃主食的时候,一般需要有一些有味道的食品“就着吃”。就吃的,指的就是所有有味道,能跟主食一起吃,把主食送进肚子里的副食。这些食物,包括所有做熟的能下饭的菜类,包括咸菜、酱,生的葱蒜辣椒等可以不经过加工直接用来送饭吃的原料。当然这种吃法限于北方,比如山东就以生吃大葱被戏称山东大葱。大多数人,应该对山东的特色食品,煎饼卷大葱,不会太陌生。我们这里虽然是河北地界,但无论是语言,还是生活习惯,其实更接近于山东。外地人听到我们这里人说话,一般也会想当然的把我们当成山东人。就如这葱蒜等辛辣之物,我小的时候,大家都是直接用来下饭的,一如煎饼卷大葱。今天,超市里有一种面酱,名字叫“葱伴侣”。这名字里的“伴侣”,跟我们村所说的“就吃的”,根本就是一个意思。
与山东相邻的北方省份,基本上都能人手一根大葱、一把小葱、一头蒜,或者几根生辣椒,完成一顿饭。这种习俗,在习惯米饭炒菜的南方人看来,纯属不能接受的陋习。
5928510552021-08-04 11:20:46 发布在 煮酒论史
箸。
看到这个字,相信不少年轻人,会感到很陌生。确实,这是个在古文里才能看到的字,停杯投箸不能食的箸。但是在我小的时候,却是村民的口语当中,天天都在使用的。
箸,就是现在的筷子的意思。尽管这个字,看起来比较高大上,让人以为只有象牙、银子等高档材料做的筷子,才配称为箸。尽管那时候村里的农民,用的只是竹筷,甚至穷一点的,用的是高粱杆做的筷子。但是,这丝毫不影响,村民用“箸”这个文言文里的词,来称呼自己吃饭的家什。
我小的时候,“筷子”这个词,在村里还不太流行。每次吃饭,家人都是说,拿箸子。吃面条、吃粉条,不说夹一筷子,直接说,来一箸子。这样的说法,大概是从我上学以后,不知道怎么就慢慢的带有了一定的贬义成分。想一想很神奇啊,这么高大上,文言文里才能用的一个词,竟然被没文化的村民赋予了不好的意义,真的是没地方讲理。后来,慢慢的,筷子开始成为主流,箸子成为非主流。再后来,几乎没人再用箸这个词。不过,在个别地区的个别地方,今天仍然有人继续再用。
5928510552021-08-04 15:38:58 发布在 煮酒论史
调羹。
也叫汤匙、羹匙。这几个词,有着跟箸差不多的处境,也是在文言文里应用比较广,同样是村民口语当中的日常用语。不同的是,这几个词,并没有像“箸子”那样,被村民们赋予贬义。
大概,在古代,喝汤吃饭的小勺子,不是普通农民家里可以置的起的家什。即使是最普通的,陶瓷做的,没有必要的话,普通农户家里也不会置办。从调羹,羹匙,这样的名称可以看出,这东西本身就有一些珍爱珍惜的成分在里边,不是随便什么场合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使用的。
当然,这几个词的经历,也跟箸这个词差不多,慢慢的随着使用的普及,名称也从高大上变得更加平民化。现在,几乎不再能听到调羹、羹匙这样的说法,统统被“小勺”所代替了。
5928510552021-08-05 08:16:43 发布在 煮酒论史
汤。
当今,广东香港一带,非常重视煲汤喝汤。我这里所说的汤,并非指广东香港人所说的汤,而是指的面条。
面条,很多人都喜欢吃。但似乎,只有在我的老家一带,才把面条称为汤。吃面条称为吃汤,而不是喝汤;吃凉面,叫做吃冷汤,下挂面,叫做下挂面汤。至于来源,似乎没人能说得清。尤其是,把凉面称为冷汤,很有些让人难以理解。
不过,许多语言,是不能用现在的道理,来说清楚的。比如,《水浒传》当中,武大是卖炊饼的,很多人把炊饼理解为今天的烧饼,各个地方都有不少卖烧饼的,堂而皇之冠以“武大郎烧饼”。其实,炊饼指的是馒头,是蒸出来的,明显不是烧饼。在特定的时代特定的地区,不但馒头叫做饼,面条同样叫做饼,称为“汤饼”。而在另一些时代另一些地区,所有面食叫做馍,烙饼叫做烙馍,面条叫做汤馍。所以,我们这里的这个汤,很难说跟汤饼,或者汤馍,有什么样的关系。想一想,大夏三伏天,在家里做汤吃,会不会把除了我们老家的外地人,吓出一身冷汗?
当然,这些饼、馍等原来的称谓,估计今天,也和我们那里的“汤”一样,接近消失,或者已经消失了。
5928510552021-08-05 09:58:39 发布在 煮酒论史
干粮。
相对于面条的汤,干粮,就是那些不需要汤,直接可以用手拿起来吃的食物。古时候的人,出一趟门需要的时间很长,每次出门前,基本上都要提前准备干粮。即使一些比较近,只有几十里,甚至十几里的路,如果不是有关系比较密切的亲戚朋友,也都要提前准备。
相对于单个人出门,集体出远门的人,一般都是带已经做熟的粮食,比如炒米炒面什么的,带上锅,到了地方做熟了吃。干粮本来的意思是指的这样的粮食,出外做生意的商队,出去作战的军队,都是带这样的干粮。干粮本来的意思是这样,后来逐渐发展到,只要能带着出门,不需要太复杂的烹饪过程的熟粮食,统统称为干粮。
对于不出门的普通百姓家庭,干粮就是指已经做熟的所有粮食。不管是馒头,烙饼,还是窝头,饼子,每次做饭的时候,放在做饭的锅里热一下,就直接能吃。大概,在那个年代,村民的一日三餐,简单到不能再简单,除了玉米面粥和干粮,基本也就只剩咸菜了。
在我刚记事的那个时候,村里人吃饭,自家人是不能只吃干粮不喝稀头的。这里的所谓稀头,就是指的粥、汤等带水的东西,俗称“灌缝”的,意思是,人只吃干粮,吃饱了不好受,必须用汤汤水水把(不饱的)肚子缝隙灌满。许多人说六七十年代的农民能吃饱饭,其实说起来也不算错,毕竟,你的肚子连缝隙都灌满了,还能说不饱?
5928510552021-08-05 12:20:53 发布在 煮酒论史
腾,溜。
这两个字,前一个是动词,后一个可用作名词和动词,本来是不准备在名词里边说的。不过,这两个词都跟吃饭,或者食物相关,所以放到这里。
把干粮放在锅里,篦子上边,用蒸汽加热,这个过程,跟蒸馒头、蒸包子的“蒸”,是不一样的。今天,在很多地方,以前的蒸菜八大碗,有回潮的趋势。实际上,所谓的八大碗,以前并不叫“蒸菜”。蒸,是把生的东西蒸熟的过程。而所谓的“蒸菜”,本来就是熟菜,上笼屉就是加热一下,不能叫做蒸。我们老家这里,把这个加热的过程,称为“上溜(liu,四声)”。
不但在我们这里,不少北方地区,都把这个过程叫做“溜”。馒头凉了,溜一下,相当于现在用微波炉加热,只不过加热用的是热蒸汽罢了。我们村,把宴席用的蒸菜用笼屉蒸叫上溜,平时的干粮加热,不用这样正式的说法,一般都叫做“腾”。对,就是热气腾腾的腾字,非常形象传神的说法。也有人把这个过程,称作“虚”。
腾,溜,或者虚,跟蒸相比,大概一个是量多少的差别,另一个是时间长短的区别。蒸,一般量大,时间长。腾、溜和虚,相对来说,量少,时间短。当然,这是我自己的理解猜测,因为是方言土语,字典词典查不到,具体区别在哪里,只能看个人理解了。
5928510552021-08-05 16:57:34 发布在 煮酒论史
稀头。
与“干粮”相对,今天意义上所有的能喝的带汤的东西,称为稀头。当然,那时候百姓家庭里所谓的稀头,不像今天的“汤”这样丰富。北方地区,我老家这里,日常所用,基本上只有三种:小米稀饭,玉米面粥,面条汤。那时候,吃凉面,或者浇汤浇卤的面条,是非常奢侈的事。所以,会把吃面条,说成吃汤,因为面条里边,最主要的成分是汤,面条本身是“汤”里边的配料而已。我的记忆中,那时候村民吃饭当中所说的稀头,尤其是面条汤,是真的非常的稀。谁要想把里边的面条捞起来吃,会受到全家人一致的谴责。
在个别东北地区,曾经见过跟我们老家不一样的吃饭场景。全家人围坐在桌前,有馒头有菜,稀头是,每人一碗凉水。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我非常惊讶,惊讶于对方吃饭的简单,更惊讶于对方家人胃口之好。因为是朋友,我没好意思问对方老家是不是也这样,也不好意思问他们是不是总这样吃饭。不过,就中国的广大地区来说,普遍比较重视吃饭的时候有稀头——汤。像朋友家这样,吃饭摆一碗凉水当稀头的,应该不会很多。
5928510552021-08-06 08:14:40 发布在 煮酒论史
菜团子。
干粮当中的大部分,比如馒头包子窝头烙饼等等,今天的大多数北方人仍然在食用。不过,随着生活的日渐富足,以前的人经常吃的一些“干粮”,今天的人已经很难吃到了,菜团子就是其中之一。
其实,所谓的菜团子,就是玉米面包子的另一种叫法。不过当时来说,用玉米面、小米面、高粱面包的包子,还真的没人叫包子,统称为菜团子。菜团子的馅,除了普通包子所用的馅料之外,在农村,基本上以干野菜为主,以与它的外皮相称。因为,菜团子,基本上是只有村民才会吃的低端食品,村里的富裕人家,城里人,很难有机会能吃到。
当年,菜团子的馅儿料,之所以以野菜为主,最主要的原因是,农村没有足够的菜地种菜。计划经济条件下,一个村有多少地,什么农作物种多大面积,村里自己说了是不算的,都是上边定好了的。村里的菜地本来就有限,能种的菜品种单一,总量不足。在那个时候,谁家炒个鸡蛋,烙个饼,小一点的村子,恨不得全村都能闻到味。家里有点白面,除了过年用,其余的也就够家里来个客人什么的招待用,想吃到白面的包子,可能性不大。
在所有馅儿的菜团子当中,我对干马齿苋的印象最深。马齿苋,是我们这里生长最普遍的野菜。而且,马齿苋属于不容易变老的菜,即使结子的时候,它的茎叶仍然是很嫩的。嫩的马齿苋采回来,开水焯一下,晾干收起来。在没有蔬菜的冬春季节,用这样的干菜泡发了做菜团子,可以说非常的味美。
5928510552021-08-06 14:45:26 发布在 煮酒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