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远管带短篇小说集

楼主:经远管带 字数:155569字 评论数:1478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我最近正搞一个中篇,抽时间就更新这个。谢谢馨儿!!
经远管带2005-06-15 23:23:4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感谢朋友支持
经远管带2005-07-05 11:42:47 发布在 舞文弄墨
(20)《哦,白老师,哦,无花果树》
王校长言辞恳切,既晓之以理——大谈学校的现在、发展规划和将来,更动之以情——大讲他的学校,他的学校毕竟是我的母校。他一鼓作气说了有一节课的时间,而我只是静静地倾听,一言不发。下课铃声即将拉响的时候,王校长绝望了,尴尬地看一眼教务主任,准备告辞。我和他的手握在一起,他以为我将说出告辞的话,然而我说:“那棵无花果树,还好吗?”好象劲风横扫残云,王校长的眸子里即刻闪现出希望的光辉,他说:“好,好的很,比你们在校的时候生长得还茂盛呢!”他和教务主任交换目光,说:“抽时间,你回去看一看?”我的话使他们喜出望外。我说:“办手续吧,我回去,回我的母校。”
王校长十分善解人意,当黑色的奥迪驶近校园大门的时候,他示意司机停车。传达室值班的张师傅打开大门。我走下车,站在张师傅面前。张师傅摘下花镜,审视良久,认出我来,眼睛里漾出泪光。我说:“我回来了,想你们,想那棵无花果树呢。”张师傅拉我到传达室的东面,远远指给我看,校园南端的那棵无花果树果然又参天蔽日了!我手搭凉棚向那里眺望,更让我不能自已的是大树下正有学生上体育课,花骨朵似的学生中虽然没有了当年的我,但他们的老师居然也是一位身穿白色运动装的年轻女子,她的体态竟然也和当年的白老师一样婀娜窈窕!我的心一下子就飞了过去,飞到无花果树下,飞到我的童年,飞到白老师的面前。
我在这里上小学的时候,教我们体育的是位叫白云的女老师。白老师是位非常美丽的年轻女子,不仅体态轻盈肌肤如雪,在体操方面还有极高的造诣,她一个空翻上去不仅能腾空两米多高,还能空中转体三到四周。目不转睛看白老师做示范动作,聚精会神听白老师讲课,简直是只有天堂才有的最美丽的境界!白老师的父母是印尼华侨,1990年代回故乡投资做生意。白老师是和父母一起来的,后来她的父母又出国走了,她却独自留了下来。当时人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只是无从验证。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便有人说她迷恋上了校园中的这棵无花果树,或说是这棵无花果树勾住了她的灵魂使她不能摆脱。这种明显的无稽之谈却得到了人们普遍的认可,因为发生在无花果树下的故事太离奇了,似乎只有这样的解释才能让人信服,也只有这样的解释人们才更愿意接受。而我认为,自己对白老师有更深一个层次的理解。
白老师和这棵无花果树的确有着不解之缘。那天她大概是特意来看学校来看那棵无花果树的吧。她出现在学校的操场上时,手里拎着一支藤条编制的有很多缝隙的匣子,里边也许养着什么小动物,因为她时不时对匣子说句什么话。她正向无花果树走去的时候,恰巧看见学校后勤部的何主任正指挥两名员工准备砍伐这棵无花果树,她飞快地跑过来问,这棵树怎么啦,你们要伐它?伐树的两名员工中就有现在传达室的张师傅。张师傅说:“这棵树生虫了,树干已经蛀空了,一阵大点的风就可能把它刮倒的。”她就过去围着树端详,用一双白皙的手掌这里摸摸那里敲敲,说这棵树还很健康,还能生长下去了,只是遭遇了虫害。我们可以想办法。何主任说:“要是风把它刮倒了,伤了学生,你负责?”她说,如果怕它万一倾倒伤人,可以给它围道栅栏;你们看,它还结了许多的果子的。何主任不耐烦,说:“一棵破无花果树有什么希奇,你在资本主义没见过?”命令两位员工:“少罗嗦,砍!”白云竟用身子挡在大树上,一双手臂像鸟儿的翅膀一样张开保护着大树,说,我求你们了,放过它吧,它还能活下去的,我的曾祖父生前提起过它的,你们就放过它吧;它就是倒了,事先也会报警的,也不会伤人的。事后有人说张师傅,你们把何主任气得够戗,要不是他的一条腿有点跛,他会跳起来呢。他命令你们砍,你们都站着不动,他去夺你们手中的斧头和锯子,你们硬是不给,居然还乖乖地按白老师的话给无花果树安了护栏。还提醒张师傅,何主任的叔伯大哥是教育局局长,连校长都得看他的脸子,他是学校实际上的一把手,他当时就说了要收拾你们,有你们好看呢。张师傅听得一头雾水,看着已经安装好的护栏还纳闷,说我怎么什么都记不得了?有人提醒他:我亲眼看见白老师坐了她爸爸公司的客货两用车拉了一些铁管子和一台电焊机来,你们跟这忙活的可欢了,一会儿就把栅栏装上了。还有人说,白老师是《白蛇传》里的白素贞,连你们的魂魄都摄去了,你们怎会知道?事隔不久,何主任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跟张师傅一起砍树没砍成却给树做了栅栏的员工辞退了,并警告张师傅,要不是看和你沾亲带故没出五服的话,就连你一起炒了!张师傅这才有点回过味儿来,说,当时我真的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呢身不由己!
不久白云就到学校来做代课教师了,给同学们上音乐和体操课。她的父母说,让她继续上学深造她不去,给她安排什么工作她都不去,偏偏要在你们学校当老师。她的父母还给学校捐了一笔款子。她来学校报到的第一天,何主任的哥哥和市教委的领导都来了,对白云父母和白云本人爱国爱故乡的精神大大赞扬了一番。
如今我也能清晰地记得白云老师第一次给我们上课的情景,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运动服,乌黑的长发用一条红色的带子束在脑后,脖子上挎着一块银质的奖牌。她让我们全体同学在操场上的这棵无花果树下列队。她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无花果树,又转过身来把我们每个同学都认真地看了一遍,她洁白的脸庞飞上一抹红晕,她说:“我和你们,和这棵无花果树早就认识了。我在国外的时候,很多很多次梦到你们和这棵无花果树,梦到我们一起在无花果树下上课呢。这无花果树是我故乡的无花果树,你们是我故乡的亲人,和你们在一起,我会很快乐很幸福的!”我相信当时她阳光一样明媚、春风一样和煦的目光是很均匀地洒在无花果树的每一条枝桠、每一片树叶和我们每一个同学的身上和脸上 的,我更相信她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和身上多停留了一小会儿,可能是十分之一秒,也可能是二十分之一秒,我相信自己的感觉!我少年的身心就在她春光一样明媚、春风一样和煦的目光下愉快地舒展开来,我忽然就觉得这个世界原来是如此的多姿多彩!白老师指导我们做体操基本功训练。她先把奖牌摘下来挂在树干上,然后脱去运动服。她里面穿着一件湖蓝色的体操服。她为我们表演了一段自由体操。她无比优美的身姿和无比优美的的动作优美地融合在一起,一下子就把我们带到了蓝天白云之上,把我们的思绪带到了理想的天国!她重新穿上运动服,说:“只要持之以恒地刻苦学习,刻苦训练,将来的一天,你们中会有人跳的和我一样好的,也会有人超过我的。”她抚摩一下胸前的奖牌说:“我只得过银牌哈,你们中间会有人为国争光,为故乡争光拿金牌的!老师期待着一天,让我们从现在开始吧!”
我天生就不是练体操的料子,虽然爆发力和弹跳都极佳,但脊椎骨却好象比别的同学少了好几块,总是宁折不弯,有的同学都能打一连串的空翻了,我的撑地翻还迟迟不能过关,我内心十分沮丧,生怕白老师因此而不喜欢我,于是不问青红皂白一气傻练,不时像截木头桩子扳摔在地。一次我又即将挨摔了,白老师伸手托住我,在我的耳边小声说:“姚远是好样的,一定能挺住。我知道你的作文非常好,将来会当作家的。”这就是知遇?这就是高山流水?我幸福得鼻子发酸。那个时候,我最怕的是体操课,从来没有及格过,但我最卖力最喜欢的依然是体操课,因为体操课里有那棵无花果树,有我的白老师!
后来的我,即使不上体操课的时候,也经常抽出时间去看护那棵无花果树,给它浇水施肥,我也常常在无花果树下看到白老师。倘若是在清晨,我常常会看见白老师在树下练功,倘若是在傍晚,我常常会看见白老师在树下散步,想着什么,有时嘴里还喃喃地低语着什么。不论是清晨或是傍晚,我都能看见白老师情不自禁地注视、端详那棵无花果树,只是这个时候,我隐约从白老师的脸上和眼睛里体会的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凄迷和哀伤的神情……
到了第二年,那棵无花果树上的虫儿都不翼而飞了,它就生长得出奇地茂盛了,硕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开了数不清的墨绿色的小花,结出 数不清的绿色的果实。有一次在无花果树下遇见白老师的时候,我高兴地说:“现在就是刮十二级台风它也不会倒了!”白老师的脸上便流露出欣慰的微笑,冲着无花果树说:“谢谢你西西,我知道是你在尽职尽责呢!”我没有敢问白老师西西是谁,我猜测“西西”是存在的,他或是她或是它同白老师的感情非同一般,而且他(或是她或是它)正在按白老师的意思做着什么,做得很好,让白老师感到欣慰、满意。我联想到白老师曾经拎过的藤条匣,现在,那个匣子已经空了。
本来学校有间体操房的,但我们的体操课几乎都是在白老师的带领下在无花果树下上的。当有风吹过,树叶哗啦啦作响时白老师就会说:“同学们你们听,无花果树在为你们鼓掌呢!通过不懈的努力,你们将来能成体操明星呢!”当树上有成熟的无花果掉下来,她就收集起来,洗干净,剥了皮,给训练最刻苦的同学吃,说:“无花果树用甜蜜的果子奖励你们呢!”当树上有鸟儿鸣啭时,她也会对同学们说:“快点加油,你们听,树上的鸟儿用歌声为你们伴奏呢!”有一次一个男同学用石头投掷树上的果子让白老师看见了,白老师就批评他,说:“无花果树也是有灵性的,你这样投掷它,它会伤心地哭的。”结果那个男同学伤心地哭了。
那时候有数不清的小伙子在暗恋着白老师,有学校的老师,也有校外的,只要白老师和同学们在无花果树下练体操,他们就会站在远处观看,白老师不在的时候,他们也总是有事没事借故到树下转转,看看。但他们都不敢离得太近,一是不好意思影响我们上课,一是白老师在人们的眼里太高贵,太神秘也太神圣了。其中只有两个人是例外,一个是何主任的儿子何项栋。何项栋体格粗憨健壮,宽宽的肩膀上扛着一颗硕大无朋的脑袋,一张阔嘴终日流淌着哈喇子,时不时用手掌向上托一把。他来看白老师的时候也总喜欢穿一身运动装,脖子上也挂一个暗红色的牌牌,说是参加自由搏击比赛得的奖牌。他总是大模大样地站在离无花果树十几米的地方。我曾亲耳听他对一个老师大声说他和白老师是天生的一对,他一定会把白老师追到手的。只要他一来,别的小伙子就纷纷退避三舍,据说他动不动就打人的。我心里十分厌恶他,暗暗发誓,只要他敢惹我们的白老师不高兴,我就想法把他的大脑袋砸成大肉饼。另一个是位身量高高的长得白白净净的年轻军人,他是在送首长的孩子来上学时看见白老师的。当时他就被震撼了,站在那里挪不动脚步,等我们和白老师下课走了,他还站在那里发怔,直到首长的孩子放学过来拉他,他才如梦初醒。打那以后,他再来接送首长孩子的时候,总是早来晚走,找机会和白老师碰面。我听同学们说,那个军人的爸爸是个比他们首长还大的首长,本来他早就该换防到别的地方去了,为了白老师借故留了下来。他来看白老师是一点一点靠近的,终于有一天站到了和何项栋相同的距离上。何项栋拿眼睛瞪他,他视而不见。何项栋便大咧咧地笑笑,一副不屑的和成竹在胸的模样。我不止一次想象,假如那天白老师出事的时候,不是何项栋而是他在场,涂抹在白老师和这棵无花果树上的会是另一种神秘的色彩?
那一天的天空和往常一样没什么两样,但我分明从蓝色的天空和天空漂浮的云彩上预感出了沉重。其实只要站在白老师的面前,其它的一切对我都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的,我的眼睛里和心里只有白老师。那沉重是我从白老师的眼睛里看出来的。
白老师说:“同学们,我不得不告诉大家,这节课,也许是我和同学们上的最后一节课了。”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风不吹了,云不飘了,无花果树的树叶不动了,树上的鸟儿也不叫了,同学们全都屏住呼吸,时间也仿佛停止了,一切都在等待,等待白老师下边的话。白老师笑了一下,想缓和一下气氛,但没有做到,因为她的笑容是那样的凄楚、悲婉,。她哽咽良久,说:“在印尼的时候,我曾经恋爱过,他是我父母收养的一个印尼孤儿。我父母供他上学,小学、中学,后来是军校。在我们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我爱上了他,我把我最美的初恋的感情给了他。可是后来,在印尼发生的大规模排华浪潮中,我亲眼看见他指挥军校的学生放火焚烧华人的房屋,他说,在他的眼里,除了我和我的父母,所有的中国人都是他的敌人!后来,我就和我的父母回到中国,回到我的故乡来了。美不美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我爱故乡的一切,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我更爱你们和这棵无花果树。我的曾祖父曾对我说过,他死之后,他的灵魂会回到故乡变一棵无花果树,从此再不离开故土一步!”白老师的眼圈红了,同学们也都预感出什么,有的同学禁不住啜泣起来。
白老师继续说:“现在学校改革重组,我是代课老师,上完这节课,我也许就要和你们告别了……”
白老师流出眼泪,同学们呜地齐声恸哭,纷纷过去和白老师抱在一起……师生悲痛欲绝,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起风了,厚重的乌云从天空压下来,压在无花果树的上头,无花果树的枝叶在狂风中和乌云的重压下恐怖地摇曳颤抖,整个时空刹时间就被卷进了无边的黑暗。
是什么忽然提醒了白老师?事后同学们回忆,有的说是无花果树叶的哗啦啦声,有的说是枝头鸟儿急切的叫声,还有人说是什么动物尖利的嘶叫声,总之白老师连推带搡连呼带喊把所有的同学都弄到了教学楼中,大雨就倾盆而降了。是什么事情突然又使白老师跑回了无花果树下?事后同学们回忆,有的说是不知哪个同学的什么东西掉到树下,白老师是回去寻找了,有同学说是白老师怕白果树下还有同学避雨,回去找人了,还有人说白老师是哭着出去的,总之,我们的白老师一去就没有再回来……第一记闷雷就把无花果树兜头劈成两爿,我们的白老师当时正在树下……
唯一的目击者何项栋说:“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忽然就聚到一堆哭了起来,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都没影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就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起雨来。我正纳闷呢,突然一道闪电,在闪电中我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扑到无花果树上,把无花果树紧紧地抱住,嘴里大声呼唤着什么,好象是呼唤一个叫西西的人的名字,说西西快下来,西西快跟我走!可那树上和树下什么都没有啊!雷声跟着就到了。我吓破了胆,扭头就往家跑,后边的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和白老师一同被雷电击中的还有二十三只白色的鸟儿。白老师的父母把那些鸟儿一一摆放在白老师的身边,说,应该还有什么东西的。大家疑惑不解,白老师的父母在倾倒的树身上寻找,果然让他们在腐朽的树洞中找出一条一尺长的白色的蜥蜴来。白老师的父母把蜥蜴的尸体装进藤条匣连同那二十三只白色的鸟一起带走了,他们说白云养这条蜥蜴已经好多年了,他们还说那年白云正好二十三岁。白老师的父母是乘坐一辆白色的面包车来的,没带一个随从,人们议论纷纷,说他们肯定破产了,不然不会这样清凉的 。大家还纳闷,那是怎样的一条白色的蜥蜴啊,都成精了,它居然是白云养豢养的!
张师傅领着员工拆除栅栏,把倾断的无花果树起根锯起,树根部的横截面像一轮白色的满月。白老师像一朵洁白的云彩飘来又飘去,什么也没有留下,只给我们留下了这轮月亮?
第二年的春天,这轮月亮的周圈滋生出十六棵树芽来,屈指一算,白老师前后给我一共上了十六个月的课!我和同学们自动组织起来进行保护,等到我们临毕业的那一年,这十六棵芽子已经都有两人多高手腕粗细了,我们把它们像发辫一样拢在一起,用绳子扎上。我们全体同学在树前合影。我们郑重向校方提出交涉:认真保护这棵无花果树。我情绪激动地说,如果这棵无花果树再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这个年级的同学,就再也不回这个学校了!校方做出了肯定的承诺。校长说,其实当时教委在会上专门研究了白老师的去留问题,已经决定把她留校了,可她……
十年时间,白驹过隙,我已经大学毕业,今天就是来母校报到的。哦,我的白老师,你的在天之灵还好吗?哦,神奇的无花果树你还好吗?我手搭凉棚向前眺望,如荫的无花果树下,我的花骨朵似的同学们正在上体操课,茂密碧绿的树叶在为他们鼓掌,枝头的鸟儿在为他们歌唱,我门的白老师穿一身雪白运动装站在同学们的面前。她的肌肤洁白如雪,她的体态婀娜窈窕,她乌黑的长发用红色的丝带扎在脑后,她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无花果树,又转过身来把我们每个同学都认真地看了一便,她洁白的脸庞飞上一抹红晕,她说:“我和你们,和这棵无花果树早就认识了。我已经很多很多次梦到你们和这棵无花果树,梦到我们一起在无花果树下上课。这无花果树是我们故乡的无花果树,你们是我故乡的亲人,和你们在一起,我会很快乐很幸福的!”
我的心一下子就飞了过去,飞到无花果树下,飞回到我的童年,飞回到我的白老师的面前。
校长介绍说:“这位是姚远,我们学校的学生,名牌大学毕业,自愿回母校任教。大家鼓掌欢迎。这位是……”
我拉住白老师伸出的白皙的手掌,说:“白老师,你好!”
白老师笑了,洁白的脸庞满是好奇和兴奋,说:“姚老师,你好。怎么,你认识我?”
我说:“难道你不是白老师?”
白老师说:“我是白老师!我叫白雪,白色的白,雪花的雪,教同学们音乐和体操课。很高兴做你的同事。”
我抬头仰望,万里长空湛蓝如洗,漂浮着朵朵白云,一群白色的鸽子掠空而过。我心想:难到,天上的白云化作雪花降落到了人间?

经远管带2005-07-05 16:56:5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山中佛朋友的悬念设计堪称一绝!
五月夏叶朋友的小小说亦一绝尔!
谢两位朋友鼓励!
经远管带2005-07-08 10:31:02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感谢朋友支持:)
经远管带2005-07-12 00:01:56 发布在 舞文弄墨
良夜未央:老兄过奖,惭愧
凌空蹈虚:感谢支持,希望欣赏你的新作
五月夏叶:读你的作品,真的很舒服
越岭:祝你的大作早日成功
经远管带2005-07-25 20:39:21 发布在 舞文弄墨

(22)《谢谢你》

(1)
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是湿漉漉的。脚下的釉砖甬道也是湿漉漉的,让幽蓝的灯光一照,更显得扑朔迷离。蓝光的情绪也扑朔迷离起来,仿佛自己又置身于那一个湿漉漉的夜晚,什么都暧昧起来,什么品格、操守、荣誉、责任、道义等等形而上的东西在一男一女的对话中统统暧昧不清了。他就在那幽蓝的光影中停住脚步。那幽蓝色的灯光是从两扇玻璃门中照射出来的。他忽然就想起春光乍泄几个汉字,还有红杏出墙的典故。屋中的三个女子几乎同时把目光投过来。坐得离玻璃门近一些的一个女孩十分敏捷地站起身拉开门,她的身形及动作都酷似狸猫,他就在心里管她叫狸猫。三个女子中有一个中年妇女,她对另一个手里拿着一本杂志还有些迟疑的女孩说,有客人来了,你也去接一下。那女孩就放下杂志来到玻璃门前。他觉得她像株迎风的弱柳,他就在心里管她叫弱柳。狸猫已经拉住了她他的手,嗲声嗲气地说,今天有两只喜鹊在我们门前的树上一直叫唤,我想赶它们走,老板娘说喜鹊叫贵客到,没成想老板娘的话还真应验了,下了一天的雨,没有一位客人,黑了黑了就来了您这位贵客;打眼一看就知道您是位又有钱又大方又懂生活的人;让我来招待您吧,洗头按摩还有那个啥,保您浑身上下都爽透!狸猫的身高有一米七五吧,穿着一双坡底拖鞋,他看她的眼睛竟要眼珠上挑。她颀长的身体蛇一样扭动,胸脯说着说着就挨在他的胳膊上。她的手指十分光滑,给人一种动物皮毛的感觉。动物虽然可爱,但毕竟跟人类的血缘远一些。她的身高已经让他感到压抑,她的动物的质感又让他心里起腻。他挣脱她的手指,走进屋里,站在屋中央,用脊背冲着狸猫。他四下打量。中年妇女用审慎的目光鉴别了他的身份和来意之后,去看她的电视,弱柳则回避开他松散的目光。其实他已经把她的体态服饰和五官神情都收到心里去了。因为喜欢她,他的心动了一下,也是因为喜欢她,他的心疼了一下。狸猫又来挽他的胳膊,他把胳膊拢在胸前。他的目光停留在弱柳的脸上。他的目光和她的目光平行相遇。他想到举案齐眉这个成语。他说洗洗头多少钱?她说二十元。狸猫补充一句都是这个价的。他继续看弱柳的眼睛,后边呢?狸猫又抢着说按摩也是二十元,还有全方位的!还是让我位您服务吧,全下来一百元,如果先生满意,小费随意啦。见他坐在沙发上,狸猫就去拿洗发液,他用手挡了一下,说我是冲这位小姐来的。狸猫说那就让我们俩一块给您服务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说有的军事家用兵多多益善,有的军事家用兵用精不用多,我属于后者。狸猫说我听不懂你的话,跟有多大学问似的。就坐回到老板娘的身边说,老板娘,今天门外树上的两只鸟是乌鸦不是喜鹊吧?老板娘笑了一下说闭上嘴忙你的去。他从镜子里端详弱柳。她是那样的年轻。她应该跟他有代沟的,但现在他们是平等的。金钱可以创造等级,也可以抹去年龄?他问,小姐怎么称呼?她说你就叫我洁梅吧,家里人都这么叫我。他的心让针给扎了一下,说是纯洁的洁梅花的梅,还是姐妹的姐姐妹的妹?她说您像是个有文化的人,您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他说你应该是高中毕业了吧,你……喜欢这个工作?她说你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他说我给你介绍一个工作,一个月五六百元,谁都伺候谁也都不伺候,你干不干?弱柳的手顿了一下,偷眼看中年妇女。中年妇女侧下脸,很威严的样子。弱柳就说我一双鞋都要四百元的,您是发什么财的?大老板?国家干部?他说都不是。弱柳的手指多用了一点力。他意识到什么,补充说都不是,也都是。弱柳说,以后多往我们这走走,熟了,做什么事都方便,希望您能多捧我的场。说话间,中年妇女进了另一间屋子,狸猫则出门去观望了两趟,显得有些没好气,又凑过来说,大老板,我叫娟红,等会儿洗罢头,让我跟洁梅一起给你按摩吧,两个人伺候您,就跟旧社会的地主老财似的,多美。他说我最讨厌三只手,四只手就免了吧。弱柳说,头洗完了,咱们进屋吧。他说就在这吧。狸猫插了一句,哇噻!当众表演?这时候的他已经不太讨厌狸猫了,他想起了一个人和一个狸猫的故事:一个风雪之夜,几个人被困在风雪中,其中一个人看见了一只冻得瑟瑟发抖的狸猫,他可怜它,就把它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暖和它,等救援的人赶到,别的人都冻死了,只剩下他和狸猫。他对弱柳说你给我按摩一下肩部和颈部。弱柳一面给他按摩,一面把脸贴在他的脸上,柔声说大哥哥,您真的不喜欢我?我还真的有点喜欢你了。他说你的名字不好——洁梅——姐妹——我受不了;如果我说我没钱,你还会说喜欢我吗?弱柳说您一副大富大贵的样子,哪能呢。临别弱柳把他送出门,说希望您能再来捧我的场。狸猫在屋里小声说什么大老板,穷光蛋一个,小气鬼,胆小鬼,还肯定阳痿。他听见了,笑了。

(2)
蓝光走进这家叫做红蕊洗头屋的时候,心里是想在这里找回一点平衡的,在那个湿漉漉的夜晚他的心理生理都失去了平衡,他想在这个同样湿漉漉的夜晚找回来,但他最终还是退了出来。他的生活本来可以继续保持平衡的,如果他先打破这个平衡的话。就在不久前,他曾经拥有一位叫樱子的准情人。他和她是在火车上相识的。当时她正在看一张某大学的学报,并且在报上用笔圈圈点点。她的对面坐这一位小伙,身边空着一个座位,几个人问他他都说有人,他看出其实没人。他就对小伙说小伙子借光坐一下。小伙子看他一眼说你坐里边吧。他就坐下了。他说谢谢打扰了,其实是这张报纸吸引了我,这报纸和我是同乡。樱子把报纸递给他,自己闭目养神。他尽量用内行的口吻评点几句报纸。樱子问你经常写稿件吗。他说偶尔。她说你喜欢樱花吗?他说喜欢。她说为什么?他说因为樱花哗地开放又哗地凋零,就像一个人的青春,就像一个人的生命。她的眼睛就湿润了,说有时间的话,给我们投稿吧。下车的时候她把报纸送给他。后来他写了一篇感情十分奔放的《樱花颂》投给樱子,之后给樱子打电话,说我是《樱花颂》的作者。樱子沉默了很长时间后说我想见你。他说什么时候。她说我现在就想躺在樱花的怀抱。他俩,见了面,喝了许多酒。他搀扶着樱子送她回学校,樱子说你吻我吧,就像吻你的樱花。她闭上眼睛长时间等待他。他吻吻了她的额头。凭心而论,他对樱子是有性的欲望的,但是那种欲望没有强烈到让他无法克制的程度。当时他还感觉自己道德挺高尚的。后来发生的一些事使他感到不平衡,后悔自己当初没吻樱子的嘴唇。他再次检点自己,发现自己其实挺委琐的,他没有促使樱子成为自己的情人,是他不想在樱子的身上花过多的时间和金钱。时间也是金钱。樱子之于他,正像他当初说樱花那样,哗地来了,又哗地去了。他只知道她毕业后去了西北。她在给他最后的电邮中说,我死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没带走一片云彩。他知道,《樱花颂》也许是他一生中最成功的文章,而樱子则是他一生中最富内涵的红粉知己了。如果当初他把樱子发展成真正的情人,在那个湿漉漉的夜晚他听罢那段绵绵细语之后,他还是能够保持平衡的。现在他要在运动中维持自己的平衡。樱子是回不来了,他决定另辟蹊径。她给一个叫辛雨的姑娘打电话。他想为了寻找一点生理和心理上的平衡而把精力和金钱花在一个人尽可夫认钱不认人的小姐身上太不值了。他想就是我学雷锋助人为乐也要找一个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的姑娘。他一面唱歌一面拨电话。就让我来帮助你,同时帮助我自己……他说你好。她说你也好,好好好的,你是谁呀?他说真的听不出来?我是你蓝哥。她说,呀,是蓝哥呀,有什么事吗?他说想问候你一声,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她说又被炒鱿鱼了,你在哪儿?萍姐没在你旁边?你身边有别的人吗?唉!他说你叹什么气呢,天涯处处有芳草。她说心里闷得慌,都而立之年了,经济基础都搞不掂,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劝她别瞎说也别瞎想,说这样吧,我们一起出去散散心怎么样?米老板又出去做生意了?她又叹气,唉,他总是这样,一年到头在外边,剩下我一人在家里,跟晒鱼干儿似的。他说我现在就像一条煎锅上的鱼;鱼是属于海洋的,我们去海里泡泡?她说去海边?去就去,只要萍姐不吃醋就行。他说她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吃醋的,不过她本人就是做醋的人,还有米老板,我们瞒天过海就是了;如果方便,我们明天就上路,我骑摩托带你,二百里公路,三个小时就到了。她问去多长时间,用准备啥不。他说带上登山的鞋和游泳的衣服就行了,其余的由我来办,我们尽量当晚赶回来。
第二天拂晓,蓝光在约定的火车站广场北边的灯塔下等了近三十分钟辛雨才走过来。她其实早来了,只是站在远处,长发披散,扣一顶遮阳冒,戴一副遮住半个脸的太阳镜,背着旅行包,跟个幽灵似的,让他没认出来。她上摩托车的时候十分迟疑,不住四下张望。她说我们等天亮了再走吧,让我看看有没有熟人看见我们。又说我们还是乘天没亮走吧,免得让熟人碰上。还说我总觉得有人认出我们了,咋办呀。路上,他让她搂住他的腰,她只把双手搭在他的胯上,身体也避免和他的身体接触。他说这样不安全,有个意外会把你甩出去的;搂紧我,我们既然一起出来了,要死也要死在一起。她这才搂紧他的腰,后来把脸贴在他的脊背上。他想,搞情人和搞对象就是不一样,搞对象的当事者都是自由之身,而两个情人之间起码得有一个人有家,他们现在两个人都有家。家,枷?难怪革命志士说不自由,毋宁死。在海边玩的很不愉快,她始终像做贼,他有些腻歪,甚至有些后悔,但还是在暮色渐渐笼罩海天的时候偷偷把摩托车的气给放了。他说看样子我们今天得在这里留宿了。她说咱们想法找个气管子。他一面在沙滩上铺气垫一面说我不想找。她用可怜巴巴的眼光看他,像小羊羔等大灰狼吃。他往气垫里吹气。他不是大灰狼。如果他是大灰狼的话,他希望她是一匹女狼,如果她是小羊羔,他也愿是男小羊羔。他坐在气垫上,说你也坐下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她左顾右盼,沙滩上只剩下他们两人,远处迷离的灯光中有人,像幽灵,不会管他俩的事儿。她说,天都黑了,讲完故事我们就走?他讲一个他们共同经历的故事,说那天我的一个大款朋友请客,你还记得吧,姓李,做一个品牌酒的代理,你没看出来吗,在场的八个人都是情人关系,当然除了你和我,不过你也是以我的情人的身份出现的,因为那天按李老板的要求,大家必须带情人,否则谢绝入场。她说,他们没准也跟你我一样,表面是情人,其实也是普通朋友。他说,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我是有确凿证据的,不信哪天我让他们表演给你看;至于你们米老板,他有时一年都不回家一次,在外边是绝对有情人的,否则更糟;以我为例,我是连五天也憋不住的,有憋五天的时候,但很难受;我的意思是说上天对我们俩太不公平了,我们应该找回平衡。他说完,用眼看她。她挺同情地看他,说你的意思是萍姐也……他说我们应该同病相怜,互相帮助。她的眼睛里竟然含了泪,说我跟别人不一样,我连经济基础都没有,是米良川养活着我,他若是不要我,我和孩子就没法活了,还有我的父母兄弟姐妹,米良川对他们挺好的,还有米良川家里的人,他们对我都挺好的。他说我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这样做的;我们可以做得小心些,就像今天,没人会知道的。她说在车站已经有熟人看见我们了。他说那是你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她说我不想对不起米良川。他说他不就是每月汇钱给你吗,他在外边可是花天酒地的。她说我不想对不起萍姐,还有……他说难道你就没有情欲吗,你是女人,活生生的女人,你需要的;还有我,我需要你,你是我的唯一,我喜欢你,我相信我跟别的女人很难找到这种感觉,我跟你有,我试验过,在别的女人那里我不行,在你面前……我会给你一个女人应该得到的最消魂的感受,我现在就想吻你。她说实在对不起,我现在一点都不想……他说你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吧。她捂住脸啜泣,肩头一耸一耸的。他说那你不该跟我出来。她说我只想出来散散心。他顿了很长时间说,好吧,我向你道歉,我现在就叫李老板送你回去。他打电话,然后收拾行李。李老板的车片刻就开到了沙滩上,还有一个女的打开车窗往外看。李老板说,真的用上我了,我本来想不来的;对辛雨说你再考虑一下,蓝光可是个难得的好男人,重感情,床上工夫好生了得,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蓝光把辛雨的行李放进行李箱,扶辛雨上车。李老板拿出气管给蓝光的摩托车打气,说如果你不叫我来,你就成功了。他说她一哭我就一点激情都没有了。李老板说你本来就是假把势,能说不能练,跟我们一起走吧,路上拐个弯,送你个好地方,聊解燃眉之急,或者——他看一眼心雨,心雨正泪眼婆娑可怜巴巴看着蓝光——她已经是你囊中之物了。蓝光说你们走吧,我自己呆会儿。李老板笑着去发动汽车。辛雨把头伸出车窗对蓝光说你不该告诉他们;我们一起走吧,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我不放心。蓝光说他们能送你回去,看在我的份上他们绝对不会卖了你;实在对不起,到家之后就把这一切都忘了吧,包括我。

(3)
在红蕊洗头屋又是娟红狸猫似的抢先出来迎住蓝光。她说我就知道您会想我,会回来的。他往屋里走,除了老板娘还有一个陌生的姑娘,陌生姑娘也站起身。他问狸猫洁梅呢。她说好汉不爱扭捏女,洁梅这个人最没滋味了,根本就无法跟我比,和我交往过的男人没有不喜欢我的。他说我问你洁梅在哪儿。她说能在哪儿,别的男人怀里搂着呢。他转身要走,她拉住他,说先生就跟我来一次吗,小妹妹求你了。他说来一次什么。她说先给你按摩,等你放松了来情绪了,我们就干别的,咯叽咯叽了,你一定很厉害的。她说着就来摸他的下身,一把竟给她攥个正着。她夸张地惊叫一声,哎呦吓死我了,哎呀喜欢死我了,妹妹我受不了了,咱们赶紧进屋,哎哟。说着一手勾了他的脖子,浑身乱扭乱颤,嘴巴也凑了上来。他恶心了一下,强忍住,说,感觉到了?她笑了,说怎么还没发现飞机就开火了?不要紧的,缓缓劲再来,更有趣的。他说它要是不来情绪了怎么办?她说没有不吃腥的猫,你这只老猫要是见了我这条小鱼儿,吃了一条还要吃的。他说那我们打赌?她说要是打赌的话,连你的裤头都得输喽。他说那咱先说好,它要是不来情绪,你可是白忙活。她说它要是来情绪一次二张,第二次三张,合计五张,一百元的。他说不是一次一百元吗?他说你已经打了我一炮了,我都觉出来了,人家现在还麻梭梭的呢。他说一言为定。话音未落,她就把他拥进了屋里,推倒在床上。她先麻利地自身脱得一丝不挂,然后一件件脱他的衣服,图穷匕首见,这次她真的意外了,说刚才你真的没打飞机?他说这可是你说的,刚才的合同还算数?她说当然还算,一炮两百,两炮三百,合计五百啦。她说着就动手去揉搓他的小弟弟,口中不住呻吟做声。片刻,她惊异地停止动作,说怪了,怎么没反应呢。他说我跟你说过了,它没情绪,它只喜欢好专车,不喜欢的士,更不用说公共汽车了。她说我才不信呢,看它满漂亮的,不像个废物呀,我就不信!说着就要动口去吸吮。他说不得另外收费。她说随你,我还就不信这个邪,刚才还壮志凌云呢,一会儿不气冲霄汉的话我倒贴你。终于,他的小弟弟站了起来。她得意地笑了,摸过一个保险套,说为了您的健康,请使用安全套,嘻嘻。可保险套刚上身,小弟弟又躺下了。她当真急了,又要去吸吮,他拦住她,说它真的不是什么地方都肯去的,它认人的。她说求您了好哥哥,让它起来干活吧,我真的受不了了。她一面继续吸吮,一面抚弄自己的小妹妹。他心疼她了,推开她去拿衣服。她急了,一把搂住他,口里乱喊,好哥哥,我实在受不了了,打我一炮吧,就当是哥哥挣妹妹的钱,好吗。他有了感觉。他说让一下,我给你拿钱。她一下子跳到一边,刚才的表情倏忽到了九天云外,只剩下一个收银员,恪尽职守,乖乖地看他掏钱,而且情真意切。他本来想给了他钱之后同她办事的,把她办舒畅,把她办得像个真正的幸福的女人一样,然后听她在欲仙欲死之后说一声谢谢。现他一点情绪都没有了,开始后悔自己一时的荒唐,他本来知道赌徒挥金婊子无情的。他给她两张百元钞票,在她全神贯注辨别真伪的档儿来到外屋。她辨别两张钞票都是真的,出来清脆地喊了一声大哥哥下次再来,不送了。他来到玻璃门前。他发现外边又下起了霏霏细雨。那次他就是在霏霏细雨中发现一个使他失去心理、生理平衡的秘密的。她像是刚刚从几乎的窒息中苏转过来,说我谢谢你;他说该说谢的是我;她说以后你还要给我;他说我会的。他同她办事之后她从来没说过谢他,她有的时候甚至在办事的过程中说别这么没完没了的,你快一点。他来到屋外,湿漉漉的夜风吹拂在他的脸上,又把他吹回了海滩,他本来满怀希望等辛雨在他给她的和风细雨和暴风骤雨交替过后对他说一声谢谢你的,为此他做了充分的准备,他信心满怀,可她说我现在一点都不想。他有些歇斯底里了,回头问狸猫洁梅到底在哪儿。她说你找她干什么,你又办不了事,花那冤枉钱。他说告诉我。她向他摊开掌心。恬不知耻。他在心里骂了一句,再拿一张钞票给她。她再次仔细辨别真伪。他火了,大声说你快点。她激灵一下说她回家了,现在正在火车上,哎,我给你她的电话。她有点怕他,耸了耸肩膀。老板娘不屑地撇了撇嘴,说有性障碍的人都这样。他走出红蕊,打通洁梅的电话。他说是洁梅吗?我是昨天你给我洗头按摩没打炮的人,现在我等不及了,我马上就要要你。她说我现在在火车上。他说火车到什么地方了?她说快到关洲了。他说你在关洲下火车等我,我马上赶过去,到站后我给你联系。她说我家出了点事,我得尽量快点赶回去,再说我也不想做小姐了。他说不行,你再做最后一次,多少钱我都给你,只要你说一声……好了,我放电话了,我现在就去火车站。
蓝光买了去关洲的火车票急匆匆奔上站台,在下车的旅客中迎面碰上樱子,不, 应该说是一位长得像樱子的女士。他张大嘴巴怔在那里。她停住脚步看他,然后又继续走。他转身目视她的背影。她的脚步又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走,很快就消逝在出站口。他站在那里,身体开始摇晃,蹲坐在地上,闭上眼睛。他拒绝樱子的时候,他以为她和她都会谢谢他的,他拒绝弱柳和狸猫的时候,他是想让海边的女人谢谢他的,但以后的事实证明,她们肯定都谢谢了,更肯定的是她们谢的都是别的男人而不是他。有人从他的身边走过,一边走一边打电话,声音有点熟悉。熟悉的声音说我正在火车上,明天上午不中午到家,你做好准备,进门我们就……明天中午见。他睁开眼睛,看见打电话的人是米老板,他挽着一位漂亮的女孩。他合上电话对女孩说我们还是去老地方吧。女孩说你又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不管怎样反正我们得先玩够了。他说这是当然,我不是先给你打电话让你来接我的吗。女孩说没准明天中午我也不放你走。他说那就太过分了,她毕竟是我的太太。女孩说我不管。电话响了,女孩说又是谁。他们说着话就出了车站。一个服务员过来问先生你坐哪次车。他说我也不知道。服务员嘟囔了一句什么骂人的话他也没听清,一直望着米老板的背影出神。他想,不知有多少女人按顺序等着谢谢米老板呢!

(23)《闯过红灯》

陆新年大车和副司机登上东风型内燃机车的时候,他的妻子聂小菁正和舞蹈教师登上“城市猎人”越野车。
陆大车的脸和此时的天空一样布满阴沉的乌云。他问副司机:“你说,红色意味着什么?”
年轻的副司机不假思索地说:“停车,不准越过该信号机。”
“你说的是红灯,我是说红色。再说,想象力丰富一点。”
“红色是燃烧的火焰;红色是爱情的花朵;红色是醉人的美酒……”
“红色更是鲜血……”陆大车说。

“城市猎人”在不夜的城市街道穿行,闯过十字路口的一架红灯。
聂小菁问舞蹈教师:“你怎么闯红灯?”
“这个路口没有电子警察。”
“那你也不该闯啊。”
舞蹈教师洒脱地笑了,说:“你看那红灯的颜色是多么浪漫,它在向我们招手,我——能不闯吗?”

陆大车接过值班员递上的调度命令。一阵阴森的风从身边拂过,他不由打了个寒噤。他的目光在调令上驻留了一段时间,随后将它夹如司机手帐。

法庭上,审判员问副司机:“按铁路行车规章规定,你必须与司机核对调度命令;当时,你核对了吗?”
副司机说:“……没有。”
“为什么?”
“那天陆大车的脸色阴沉得吓人,我没敢问。还有,我错误地认为他已经认真看了。”
陆大车的辩护律师说:“造成本次事故的关键应该是这份调度命令——黄灯不减速,红灯不停车。主要责任应由命令的发布者承担。”
公诉人提问陆大车:“这份调度命令中存在明显的错误,当时你发现没有?”
陆大车说:“这种错误出现的几率不到万分之一,我忽略了。当时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只是想,原来,我也可以闯红灯……”
公诉人说:“也就是说,调度命令中的错误你应该发现,提出疑问或拒绝执行,而你均未做到?”
陆大车:“是这样。”

陆大车接受错误的调度命令的时候,聂小菁乘坐的“城市猎人”正停在“天外天”度假村的门首,舞蹈教师下车,打开聂小菁一侧的车门。度假村的门口挂着两盏橘黄色的灯笼。聂小菁想起陆新年曾经告诉她:两个黄色灯光,表示允许列车减速进入车站侧线,准备停车。舞蹈教师过来,拢住她的肩头。

审判员问:“聂小菁,当时你意识到这样做的后果了吗?”
聂小菁:“知道。但这是我的自由。”
审判员:“没有哪条法律给一个人伤害另一个人的自由。”
聂小菁:“更没有哪条法律规定我聂小菁必须爱谁或者不爱谁。”
审判员:“你和陆新年是法定夫妻,作为当事人的一方,你有尊重对方感情的义务。”
聂小菁:“我和陆新年的感情已经名存实亡。结婚六年,他总是跑车在外,从没有一天真正地陪伴过我。我同他结婚,并不是为了为他独守空房。”

陆大车驾驶的列车以每小时一百公里的速度接近一架黄色信号机。副司机提醒说:“大车,我们该减速了。”陆大车说:“我们有调度命令,不用减速。”

舞蹈教师拥着聂小菁的肩头走过铺着猩红地毯的走廊,服务员为他们打开房门。卧室内的床头灯已经开启,放射出暧昧的红光。聂小菁说:“我……还是不进去了吧。”舞蹈教师说:“为什么不?自由之神在向我们招手呢!”

陆大车的列车接近那架红色的信号机的时候,天已经下起了霏霏细雨,现在回想起来,那雨水就像迷离的泪水,打湿了鲜红的信号灯。副司机说:“大车,红灯,我们该停车!”陆大车把调度命令递给他。

度假村豪华的套房里感受不到淫雨的凄凉,血红色的灯光里,舞蹈教师把一枚戒指戴在聂小菁的手上,同时解开她衣衫上的第一枚纽扣。

陆大车和副司机同时发现最后一盏红灯,那是前方列车尾部的标志灯!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叫。陆大车条件反射地撂下大闸,列车紧急制动,但为时已晚……

聂小菁和舞蹈教师双双翻滚在红色灯光笼罩的席梦思上……

刑事法庭判决:火车司机陆新年,玩忽职守,给人民群众的生命和国家财产造成严重损失,构成犯罪,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某条某款,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民事法庭判决:聂小菁与陆新年感情破裂,经厅外调解无效,准予离婚。


经远管带2005-08-05 20:31:25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感谢列位高手提携!
经远管带2005-08-06 17:26:02 发布在 舞文弄墨
蓝睿朋友,你好!
感谢对我文章的关注。希望能听到你更多的意见:)))
经远管带2005-08-13 00:37:11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感谢几位朋友阅读,只担心玷污了各位朋友的慧眼 :)
想把文章写精彩,难啊~~~~~~~~:(
经远管带2005-08-14 01:02:4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感谢朋友支持:)
回禀良夜未央兄:已经草就一篇,整理后就贴上来,欢迎拍砖:)
经远管带2005-08-14 22:23:4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感谢两为老兄支持:)
————————————————————————————
(25) 雪地上有片鲜红的血迹


那是个雪后的月明风清的夜晚,我踏着皑皑白雪去2号闸楼替夜班。交班的胖师傅对我交代几句,然后暧昧地笑望着我说:“好好值这个夜班吧,没准会有什么好事让你碰上——把我们弄得都找不到北了。你行,你能对付。”他顺着我来的路走了,回头嘱咐我:“你可得悠着点啊!嘻嘻……呵呵……”我独自一人坐在闸楼中,把炉火拢得旺旺的,敞开门,听山野中清风舒卷,看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精灵一样白色的雪景,冥思默想。刚才胖师傅的话里分明什么隐喻!
我知道这个闸楼的历史,在这里曾发生过这样的故事: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蒙面人突然冲进闸楼,一手持刀一手荷枪,用压低的嗓音厉声喝令“摆旗的”:“别动!你带兜里有多少钱?交出来!”“摆旗的”惊呆了,一时张口结舌动弹不得。蒙面人只好自己动手,把短枪掖进腰带,腾出一支手来搜“摆旗的”身,搜出四块钱和一斤全国粮票,并且猛地拽下了“摆旗的”腕上的上海全钢手表,之后撒丫子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摆旗的”从噩梦中半醒过来,拿起和运转的直通电话,听筒里什么动静也没有,又去摇通道口的磁石电话,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孤立无援的他,忽然惊叫一声跑向一公里开外的运转室,那里是离他最近的有人的所在。
当天夜里公安干警就到达现场,发现通向运转室和道口的电话线都被剪断了。案子至尽没破,我的那位“摆旗的”的前辈至尽也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在这样美丽的夜晚,回想这样的历史太煞风景了!为了不辜负难得的良辰美景,我把思绪驱赶到更遥远的时空,开始轻声吟哦西厢记中的著名台词:月色溶溶夜,迎风户半开。月移花影动,疑是玉人来。我之所以能够在事过境未迁的情况下保持浪漫的心态,是因为我有充分的精神准备:我没有什么仇家,在我的心里,这个世界没什么彻头彻尾的好人,当然也就没有什么彻头彻尾的坏人,我最大的威胁充其量是再来个打劫的,但是只要我能够面带笑容,把身上的百十元人民币双手奉上,注定会天高地阔的。人无近忧,必有远虑,后来我不由自主就想起《聊斋》故事,我喜欢蒲松龄笔下的狐仙,尤其是那个聂小倩。我笑了,刚才交班的胖师傅,他知道我喜欢看《聊斋》。
四周万籁具寂,只有风吹在雪原上吹在光秃秃的树桠上发出的只能用心才能倾听到的歌声。旷野的雪夜,还有种独特的让人陶醉的气息。忽然,我在风声中捕捉到了细微的响动,是那种小心翼翼地轻盈地行走在道床上、双足触碰道砟发出的声音。我迅速判断:不是巡道工的,巡道工通常走道心,脚步一般都很快捷,脚丫子偶然碰到石砟,发出的应该是急促清脆的响声;也不是道口换班的职工,他们轻车熟路,闭着眼睛也不会发出这样的响动,并且时间也不对。那会是?我保持原来的坐姿不变,睁大眼睛,支起耳朵,继续搜集信息。脚步声来到我的门侧,略一迟疑,就登上了我门前的水泥台阶——来者进入我的视野,头戴皮帽,穿黑皮甲克,腰间扎条皮带,竟然是个年轻的女子!她冲我很随便地笑一笑,又回头张望。我也从脚步声听出她有同伴。我惊喜的心随即凉了一下,又凉了半截。从神色上判断,这个女子属于风火泼辣的那种,我不喜欢这种性格的女孩,所以我的心凉了一下,随后我又判断她的同伴应该是个男子,所以心就凉了半截。然而等我站起身,却看见另两个女子次第登上水泥台阶,那里的积雪被我清扫了,她们在那里轻轻跺脚,震去鞋上的泥雪。我有些莫名地兴奋,预感到有故事即将发生,因为她们起码表现出了歇脚的征兆,呵呵,深更半夜,荒郊野岭,孤男三女,那故事肯定非同一般。我看眼手表,时间是深夜二十三点正。我表面冷静、用漫不经心的目光打量她们,猜测她们此行的目的。为了叙述方便,我姑且把她们分为A、B、C 三女子。
A女子显然是大姐大。她身材相对高大,有一米七的样子,穿白色过膝羽绒服,白色旅游鞋,留披肩长发。在这三个人当中,她是我唯一一眼就看出性别的人。她招呼说:“大哥,上班呢。”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回答:“呵呵,有趣。”她说:“天挺冷的,我们姊妹在你这里暖和暖和,喝点热水,可以吗?”我侧一下身体,闪开门。在这之前,我一直挡在门前。B 女子,就是那个戴皮帽的插话说:“放心吧,我们有先例的,不白喝你的水!”我拿眼去扫C,C有张圆圆的娃娃脸,冻得通红,回避开我的目光,双手乍开去烤火,双脚轻轻踏动。她戴着一顶毛线帽,穿一件天蓝半大色羽绒服,手上戴着露手指的毛线手套,手指头也冻得通红,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我好象在哪里见过她,心里忽地就疼了一下。我拉过椅子放在她的身后。她侧下脸,没动。我想我不应该对她们太客气,就用椅子碰她。A说:“大哥让你坐你就坐。”C冲我拘谨地笑一笑,坐下。我清楚地看见,C的嘴角粘着几根头发,我有种为她梳理的欲望。B说:“还是小妹,到哪里都受优待,我是谁都不喜欢啊。自己找地方坐吧。”她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靠在墙上。A说:“大哥你坐你的,我们能暖和暖和就感激不尽了。”我靠在桌子上,把两部电话推到桌角。A说:“那我就先坐一会儿,走好几里的夜路,还精滑,累完我了。谢谢大哥。”对B:“先别睡,把酒和火腿拿出来。”B说:“我一点都不饿!”A说:“谁问你啦?我让咱们这位大哥先喝两口。”B哼哼唧唧地从随身的挎包里摸索出酒和火腿肠,递给A,A一一放到桌上。我说:“要喝你们喝,我是不会喝的。你们还没告诉我,你们是干什么的。”A说:“实话跟大哥说,我看你也是实在人,也不想瞒你什么。我们是外地过来打工的,跟老板闹崩了,想回家去,今天夜里出来,就是想弄点路费。”我笑了:“怎么弄?”A说:“我看咱俩都是过来人了,不绕弯,我们姐仨,你看上谁了,就给个五十一百的,上班不方便,给个三十五十的也行,只要哥哥你心里过得去就行。”我想起衣兜中的一百多块钱,一种邪恶的念头涌上脑际,说:“真的吗?” 用目光看B 。B 大咧咧地抿了下头发,”看我干什么?我听大姐的!她要是教我跳崖,我是不会走平路的。”我的目光落在C的身上。C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紧张地蜷缩一下身子。我屏住邪念,看定A,说:“我要是不同意呢?”A审视我片刻,笑了,说:“我看是这里的头头吧,跟别人不一样。”我不置可否。我不想让她们知道我是这里的什么头头,也不想让她们认为我是这里的头头,我要为自己保留充分的回旋余地。A继续说:“我看出大哥说的是真话,我也明人不做暗事,一会儿方便的话,我们想提点货。”她说着,解开羽绒服的扣子,先把带鞘的刀子放在桌上,然后又摸出几张钞票,捻捻,叹口气,把一张面额最大的五十元的挑出来递给我,见我不接,想塞进抽屉,被我阻止了。我说:“都收起来,不然我哄你们出去。”A怔了怔,看看钞票和刀子,好象明白了什么,说:“大哥真个性,我第一次遇见。”一面面带笑容收钱收刀,一面转脸,立刻变得气急败坏,说:“小二,小三,你们也给大哥说个好听的,白喝水暖和啦!小三,数你年轻,模样俊,给大哥求个情,还不是都因为你!”B眯了一下眼睛,说:“只怕大哥瞧我不上啊。”继续打她的瞌睡。C哆嗦了一下,没有动。我说:“算了吧,我要是你们的乡长或是村长,绝对不允许你们这样。”
桌上的电话响了,我拿起来,然后出去扳道,直到列车进站停住,我再没进闸楼。看着那冰盘一样轮皎洁的明月,看着如银如梦的山野,我想了很多很多。闸楼内一阵蟋嗦,B说:“大姐,我看有货的,我们还提吗?”顿了片刻,A说:“提,不然今天一晚又白瞎了,我们春节还回个屁家。收拾家伙,走!”她们来到我的身后,我回过身。A说:“大哥,丑话我说在头里,你要是打电话报警的话,就是把你妹子望绝路上逼,我相信就凭这一面之交,你也看出了你妹子的秉性,天网恢恢,给不给你妹子条生路,你看着办吧。”我的表情一片漠然——我生平最厌恶别人对我的要挟,而且我根本也没把她们所谓可能的报复放在眼里。她们向停车的方向走去,A又停住脚步,回头说:“小三你就甭去了,陪着这位大哥,把你勾引老板的本事拿出来,回头照样给你分成!”
A和B 走向列车,不一会儿就从那里传来呲朗朗的钢铁撞击声。我不知怎地就想起毛泽东的诗,《沁园春·雪》,那钢铁的撞击声就像给毛泽东的诗歌配的交响乐。听着听着,我嘿嘿笑了。C说:“大哥,进屋吧,外边冷。”我说:“你就不怕我进屋打电话报警?”C说:“你要是打,我也没办法,我们本来做得就不对。”我禁不住转过身望着C,C用目光承接我的目光,是那样的迷茫和无助。我的心真的又疼了一下。我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C打消回扎楼的念头,忍着寒冷回答我的话。她说:“我们三人是同乡,结伴来你们北方卖竹席的,没卖到什么钱,就在一家饭店打工,可是老板始终拖欠着我们的工资。有一天晚上,老板打电话叫我到一家宾馆去找他,我没有主意,和大姐商量,她让我去,然后和二姐暗地也去了,老板正纠缠我的时候,她们敲们闯进去,要老板结清我们的工资,老板答应了,大姐以为老板服软了,就趁机要老板给再给我一笔青春损失费,老板不答应,并且翻脸说我们设局敲诈,还打电话报警。大姐一气之下,用椅子砸倒了他,我们就连夜跑了出来。我们的钱只够买短途车票的,到你们这里,让列车员轰了下来。那天也是夜里,也下雪,我们正好看见有人从火车上偷东西,大姐也叫上我们跟着偷了。我们卖竹席的时候从你们这里过过,有个胖师傅我就认识,可我没见过你。”
我说:“我是刚调过来的。你们……你们完全可以换一家饭店继续打工的。天下乌鸦一般黑,老板的心肠一样狠,那是气话,好人还是多的。”
C说:“我们也是这样劝大姐的,可她偷东西尝到了甜头,说再干几回,攒一笔钱就回家去开自己的饭店。”
我叹了一口气说:“这是贼船,上去容易下去难,不让警察抓住,没个完的。另外,你们……真的还卖身?”
C琴缩着身体原地踏动脚步,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哦,我们其实不卖身的,大姐说,我们女人只有这点本事,关键时候该用就得用。其实,如果刚才大哥有心的话,大姐会给我们顶缸的……”我听出弦外之音,追问:“你怎么敢肯定?”她说:“……就在你们小房子后边的树林里,我们刚提……不,刚从车上卸了点东西,准备扛走,几个男人围住我们。他们不是警察。他们的头儿说,把货留下,都给我滚蛋,胆子不小,生意作到我的地盘上了!大姐就把我们护在身后,说,知道是大兄弟的地盘,我们在这里只做几天,攒够路费就走。他们听出我们都是女的,就说只要让他们干了就放我们走。大姐说,你们要干就干我,敢动她俩一指头,我就不客气了。后来,大姐真的脱了衣服,抱住一棵树……”我半晌无语。C说:“大哥,我冷了,我想到你的屋里再暖和一会儿……”
我发现她在发抖,脸颊通红,也许她发烧了。我正想说什么,远处传来吆喝声和慌不择路的急促脚步声,眼见A惊恐万状地跑过来,冲C大声喊:“死妮子还不快跑,警察来了!”C原地打转,不知所措,说:“二姐呢?”A说:“她望别的方向跑了,先顾不上她了,我们快跑!”A拉住C的手就跑,脚下一猾,两人咕咚一声摔在地上。A 拉C 起来,C 的头好象摔破了,用手捂住。A 意味深长地盯我一眼,拉着C,一溜烟跑向茫茫夜色,转眼就没了踪影。
早晨出门,我看见地上有一片鲜红的血迹,那血迹在白雪的衬托下分外鲜红。我想,那一定是C留下的,她还不到二十岁吧?
下班时,我看见两个穿警服的人在树林里往一辆拖拉机上装钢筋。我试探着问:“哥们儿,你们是不是只抓东西不抓人啊?”穿警服的人说:“抓人?一个一个比兔子跑得都快。妈的,好狗也撵不上疯狗!”我禁不住笑了,打趣说:“弟兄们也不白忙活,可以过个好年了。”穿警服的人白我一眼,哼了一声说:“过个好年?还不够我们头儿吃一顿呢!”

草于20050814
定稿于2005/8/21:02:35PM
经远管带2005-08-15 22:13:2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感谢凌空支持:)
最近怎地不见你的新文?
经远管带2005-08-16 09:00:37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我就像一只山鸡,飞不高,跑不快,空长几跟好翎毛,只能在丘陵地带混了。
喜欢你的文章,虽然不太滑溜,但有个性。至于长篇,我的阅历、能力、精力都有所不逮啊。郁闷:(
再次诚挚感谢凌空朋友:)))
经远管带2005-08-16 09:19:3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这些东东可没申请斑竹删除。自提!
经远管带2005-08-16 10:20:2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今天有雪:所以看了偶的雪后故事。感谢。

越岭:问好越岭朋友,祝大作早日成功!

罂粟咖啡:朋友的故事很青春,为什么不继续了?关注。

suxudong:老宿在北戴河也上网?祝旅行愉快!

五月夏叶:喜欢五月活泼的作品,感谢支持!


经远管带2005-08-21 11:25:1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先下了,有时间马上回复、看望另几位朋友!
经远管带2005-08-21 11:35:07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回复了各位朋友,可说什么服务器出错,偶枉费春心:(
继续:纳兰飞羽——天涯的朋友,真的难以割舍,做梦都想呢:)
经远管带2005-08-21 18:46:31 发布在 舞文弄墨
花海笑:挖塞,花兄就是不太平的原因之一呢——特立独行吧!
龙玉纯:过奖了,偶会登门拜访的:)
有人的空山:祝兄的大作早日成功!
刀儿匠:想念你的深圳民工,关注你的两代商人!
——先发一下,看服务器是否出错~~~~~~~
经远管带2005-08-21 21:40:20 发布在 舞文弄墨
越岭:朋友过奖,还希望砸砖:)
蓝睿:同行相见倍亲切!你的意见我心领神会,回头把偶的顺口溜《为你作证》也贴过来(铁道报混过稿费的),你就知道为弟对企业的感情了。那个警察我认识,不是铁路的线警,我只说他穿警服,他是地方公安所的保安。没说清楚,给企业摸黑了:(
经远管带2005-08-21 21:55:46 发布在 舞文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