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共和国同龄者的回忆录

楼主:溯洄1949 字数:399799字 评论数:1962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19 学 生
一个不到十一岁的孩子,农场里没有什么活可干,上学才是正经事。到了开学的日子,哥哥把我送到学校,学校测试了我的文化水平,决定让我上二年级。在老家,我是上三年级时停的学,实际上学过的只有二年级的课程。本来学的不是很好,再加上两年多的饥饿,学过的东西也快忘完了。学校把我放到二年级,也是考虑了我的年龄和个头,按正常年龄,我应该上四年级。
学校只有一排低矮的土坯房:人字形房顶,为了保暖,墙壁里外抹了一层草泥,房顶上铺着厚厚的干草。教室里垒几排土墩,上面放上木板就是课桌。老师的讲台也是用土块垒的,C形,开口朝黑板的一面。一个教室只有一个门,一个窗户,室内的光线不是很好。用现在的眼光看,学校的设施确实有些简陋,可对团场的现状来说,条件就算是不错的了。场部领导很重视学校,在保暖设施上,只要场部机关有的学校都有。比如冬天的取暖燃料,连队和一般住户烧的是戈壁滩上捡来的梭梭柴,场部机关烧的是煤,学校烧的也是煤。就连机关科室门上挂的棉门帘,学校教室门上也有,学校得到了极高的待遇。
学校只有一至四年级,正好有四个班,一个年级一个班,总共一百多名学生。一排房子,除了四个教室,还有一间大通房作为学生宿舍。有一半学生的家在连队,只能住在学校。宿舍里没有床铺,用土块在地上垒了个台,里面铺上一层麦草就成了简易的大通铺。孩子们一个挨一个铺上自己的褥子,就是床铺了。莫看条件简陋,睡着既稳当又暖和。我上了学,就搬到学校来住。这里多自由啊!全是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晚上睡觉时,可以尽情地玩耍。
这里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就是尿床的毛病。在哥哥他们的宿舍里,我跟哥哥睡同一张床,我睡在靠墙根的一边。睡着前我紧紧靠着墙,想的是尿就尿湿自己的地方,不要给哥哥带来麻烦。一旦尿湿了,我硬是躺在湿漉漉的床上不起来,想用自己的体温暖干床铺。天亮了,为了不让人看见,我总是等到别人走了才起床。住到学校,就没有了这份烦恼,都是娃娃,谁管谁呀!早上起来,我把尿湿的褥子往起一卷,晚上拉开继续睡,难受是自做的,保全面子才是最要紧的。十岁的人还尿床,这并不是我身体有什么问题,是在老家饥饿时喝汤造成的毛病。爷爷奶奶舍不得多喝,把汤省给我,一顿喝五、六碗,把胃撑成了气球,小的时候不尿床,八九岁反而憋不住尿了。不是我一个人,村里半大的孩子都是这样。半年以后,不知不觉尿床的毛病才慢慢消失了。
溯洄19492017-01-18 23:30:31 发布在 煮酒论史
我们班上有三十五名学生,男生比女生少一个。年龄也是层次不齐,小的七、八岁,大的九岁、十岁,还有一个十一岁的女生,听说她也是从老家转学来的。也许是相同的经历,我就对她有好感。在女生里,她个头最高,可举止文雅,对人和蔼可亲,大家叫她“高个子”。班上有一半是场部机关的孩子,官职最大的是场政治部主人的儿子,名字叫张倩敏,下来是一连连长的儿子马耀都,其它人的父母都是科员。有一个叫成庚寅的男娃娃,比我大一岁,他跟我一样也是从老家找他哥来的,他哥在机耕队,是拖拉机手。还有一个叫俞桂华的,年龄跟我一样大,也是来新疆时间不长。他个子不高,身体瘦弱,可脑子聪明、性格顽强,父母在二连,他住在学校宿舍。在班上,俞桂华和马耀都我们三个是铁哥们。我们的班主任老师姓刘,是个留着两条长辫子,个子不高,但穿戴时尚的女老师。那个年代的时尚,无非是穿件花色的衣服,扎个红头绳,擦点雪花膏而已。应该说,刘老师算是个年轻漂亮的女教师,可她在看人处事上有点近视眼,对当官和有势力人家的孩子另眼相看,对平民百姓、家里穷困的学生不屑一顾。教数学的是个男老师,他姓朱,对学生一视同仁,如果说有偏见的话,反倒是对贫穷弱势的孩子关心更多一些。他中等身材,消瘦的身体,清癯的面孔。可他的眼睛非常明亮,炯炯有神。听说,他在部队里是一名炮兵,主要任务是计算炮弹射程的。解放战争后期,他参加过战斗。仅凭这一点,我对他敬佩不已。
我住到学校以后,仍然在场部食堂吃饭。一连建立了自己的食堂,哥哥到自己连队吃饭,至此我们分开了。时间一长,熟悉了这里的环境,听懂了他们说的话,我也慢慢成为了这里的主人。忘记了饿肚子的事,玩心又开始发作起来。哥哥忙着上班,连个星期天也没有,我们很少见面,我成了一个无人管束的孩子。哥哥的工资只够我们俩买饭票,我穿的还是老家的衣服,除了棉袄、棉裤,另有一件粗布单衣,棉裤多处露着棉絮。到了夏天,棉絮掉光了,正好棉裤当成单裤穿。让我难为情的是裤子屁股上破了两个洞,屁股蛋露了出来。到了人多的地方,我用手捂住窟窿,以此来遮挡他人的视线。用一只手去堵,姿势比较自然,可两个窟窿,倘若把两只手都用上,那就成鸭子走路,这样反倒让人家看出破绽。后来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在机耕连找了一根细铁丝,将窟窿绑了绑,虽然绑的不好看,毕竟遮掩住了屁股蛋。
不过,还有一个让我苦闷的事,那就是放假。放了暑假和寒假,学校里没有人了,到了晚上,一个偌大的宿舍,空荡荡地只有我一个人。不过,很快就习惯了,在麦草上翻跟头是我睡觉前的游戏:长长的睡槽里,铺着一层麦草,从这头翻到那头。直到筋疲力尽,钻到被窝就睡着了。
溯洄19492017-01-18 23:31:34 发布在 煮酒论史
一上学我就有了一伙朋友,成了娃娃头。新环境增加了知识,但是并没有改变我原来的个性和意识:爱指挥人,喜欢出风头,喜欢比自己大的孩子玩耍,而且想方设法征服自己的对手。我的控制范围达到了三年级,对于四年级有些鞭长莫及,勇敢坚强是我取胜的法宝。我们班的俞桂华和马耀都,三年级还有两个男娃,他们是我的干将,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锋陷阵。骑毛驴、掏鸟窝、游泳、打架,我们的活动内容非常丰富,活动范围也很大。午休是我们撒欢的时间:天凉时去掏鸟窝或找野兔,天热了就去游泳。我们场部没有树,为了找个鸟窝一直跑到河南庄,最远的一次跑到没有人烟的东戈壁,回来时下午第二节课都上完了。
游泳的地方在团场东面的和平渠,那里有三个大水闸控制水流,根据需要,可以让水流向不同的地方。安装闸门的地方,上下水渠高低落差有一两米,只要提起闸门,一股湍急的水流顺着倾斜的水槽直泄而下,泛起一股浪花,发出震耳的响声。和平渠有七、八米宽,低洼处有两米深,这里是我们的天堂。不管是上树掏鸟窝,还是跳入深水急流,领头人都是我。上树不在话下,游泳在这里也算是强手,再加上胆大,敢于冒险,赢得了大家的拥护。场部一个星期放一场露天电影,我看了不少战争影片,电影里的故事和英雄人物深深吸引并激励着我,我把生活当做战争的摹本,游泳玩耍的时候学习模仿英雄人物。站在闸门座上,往水里跳,这是需要勇气的。我模仿电影“狼牙山五壮士”跳崖时的情景,高声喊着:“同志们,永别了!”喊完,向前一跃,跳入水中。我带个头,胆量大的跟着跳下去。不少娃娃跟我们一起学会了游泳,也有差点送了命的,我在水里救过两个人,他们不会游泳,盲目进入了水深的地方。这事被学校知道了,早上课间操,教务主任,也就是小白脸的妈妈,不点名地批评说:“有些同学,中午不休息,领上一帮人跑到和平渠游泳,差点出了事,这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班主任刘老师专门找我谈话,她斥责我违反了学校纪律,并责令不能去游泳了。
溯洄19492017-01-19 21:41:30 发布在 煮酒论史
老师的批评一点儿不往心里去,对学习也没有兴趣,不知道学那东西有什么用,一心想着玩,只想当个英雄。跟同学打架是常事,多数是打群架,学校没有对手了,到外面去找,河南庄的娃娃成了我们的目标。为这事,我和我的朋友不止一次遭到了学校的批评。学校将我列为最调皮的孩子,还特意制定了教育我的方案。当时的少年报上有一个连环画专栏,名子叫《二虎子》:二虎子原先是一个淘气的孩子,后来变成了一个既听话,又乐意帮助别人的孩子。学校认为我跟二虎子是同样性格的人,只要教育好就是一个听话的孩子。经过各种努力收效甚微,麻烦的事还在后面。
到了这个年龄,男娃娃的心理特征在我身上表现的很明显,对女生有一种朦胧的好感,好像保护她们就是我的责任。在学校,我们班的女生是我保护的对象,她们不应该受到外人的侵犯和伤害。我们班年龄最大的那个叫高个子的女生,好像跟四年级的小白脸有特殊的关系,小白脸经常来找她,有时送点吃的,有时说说话,显然是小白脸缠着她。我早就看不惯小白脸的做法,可又找不到发作的理由。一次,学校去荒地植树,班级的次序乱了,学生自愿搭帮结伙。有的扛着树苗,有的拿着铁锹、洋镐,我扛着一捆树苗走在人群里。突然间,我看见小白脸提着水桶往前跑去,原来他是在追赶我们班那位高个子女生。小白脸追上了她,他还殷勤地接过她手里的铁锹。起先,高个子并不愿意让小白脸拿走铁锹,可抵不住他的一再纠缠。看见这样情景,我怒不可遏,小白脸简直是胆大妄为,敢来拉扯欺负我们班的女同学!我把树苗往地下一扔,飞快撵上前去,饿狼扑食般冲向小白脸。从他背后,我双手抱住他的肩膀,一下子就将他摔倒在地,小白脸没有准备,突如其来的力量使他向后倒下了,我像没有事一样走了。可小白脸起不来了,是朱老师把他背回家的。小白脸的腰扭了,住了一个月的医院,才来上学。学校要处分我,有人提出开除,还是朱老师出头说:“毕竟是孩子,要给他改正错误的机会。”。我并不担心被开除,不过觉着自己做的有点过,小白脸还是不错的人,一旦他的腰断了,那就太惨了,我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
我们班主任刘老师对我是伤透了脑筋,她恨不得把我开除了。如果说,我的调皮给学校造成了麻烦,起码我不是有意的。可在班上就不同了,大多数违反纪律的行为是故意的,其目的在于给刘老师制造麻烦,让她生气上火,我就胜利了。我最看不惯刘老师不能一视同仁的做法,她对政治部主任的儿子张倩敏、一连连长的儿子马耀都和那些父母大小是个领导的孩子偏爱有加,处处袒护。不过有一个例外,成庚寅的哥哥没有当官,他也是刘老师喜欢的人。原因在于成庚寅的哥哥长的很帅,高高的个头、白净的面孔,再加上又是拖拉机手。在那个年代,一个汽车驾驶员抵得上一个连长的地位,拖拉机手同样受到人们的抬举高看。我看到过两次成庚寅的哥哥同刘老师谈话的场面,刘老师眉开眼笑、和蔼可亲,还邀请成庚寅哥哥去办公室喝水。一旦是她看不上的人,一句话就打发了。倘若只是喜欢也就罢了,她将喜欢提高到了偏爱、袒护的程度。刘老师习惯把犯了错误的学生叫到办公室去训斥,如果叫去的人里有她喜欢的人,她就轻描淡写地说几句批评的话,先让她喜欢的人回教室去,只把不顺眼的留下,用刻薄甚至难听的话痛斥起来。每次,张倩敏和成庚寅是先放回去的人,而我和俞桂华是留在最后的人。实际上,张倩敏和成庚寅也是很调皮的孩子,好多坏事都是他们出的点子或者领的头。他们有一个共同点,把刘老师对他们的偏爱当成资本,有意给刘老师制造麻烦。为了找到替罪羊,他们拉上别人,最后真正挨批评的是跟随他们的人。成庚寅最狡诈,他出的点子,做的坏事,不少是叫刘老师出丑。这是恩将仇报,连我这个恨刘老师的人也看不过去。问题的严重性在于,即便是知道成庚寅和张倩敏是主谋或主犯,刘老师也会让他们先回去,把我和俞桂华留下,然后歇斯底里的叱责发泄一番。这样的批评不仅没有作用,反而增加了我对老师的抵触情绪。刘老师手里还有一张教育学生的王牌,这就是入少先队的权利。她认为好的学生就能成为少先队员,带上红领巾;他认为不好的学生,就没法带上红领巾。能不能带上红领巾,标志一个小学生的好与坏。不要说其他孩子,就是我这样调皮的人也很在乎这件事。可看到自己离那个目标太远了,这个距离是刘老师掌控的,我将永远没有希望戴上红领巾,它成了我心里的一个包袱。
溯洄19492017-01-19 21:43:08 发布在 煮酒论史
我最憎恶的是欺软怕硬、嫌贫爱富的人,我认为刘老师就是这样的人。生活的困苦和多舛的命运,使我萌生了人世不公的想法,我看不惯那些依靠父母过着富足生活的人,也看不起依仗父母的权势受到老师宠爱的人。我将这样的想法连同看不惯的人和事都集中在刘老师的身上,反抗的直接方式就是不好好上他的语文课,轻着不听讲,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重着跟同桌的人说话、传纸条、扔纸团。一旦有人违反纪律,我就会推波助澜、火上浇油,致使课堂纪律大乱。除此之外,我和成庚寅一起还做过一件吓唬刘老师的恶作剧,现在想来确实有点过火。
那是收割小麦的季节。团场的麦田很大,收割小麦主要靠收割机,收割过的地里会漏下不少的麦穗。为了减少浪费,到了这个时候,学校就组织全校师生去捡麦子。我最喜欢这样的活动,可以好好地撒撒欢了。不喜欢学习倒是不怕劳动,老师给我写的鉴定中其它都是缺点,唯有劳动是好的。老师一表扬,我干得更加起劲了。捡麦子是坐拖拉机去,这使我兴奋不已,晚上连觉也不想睡。吃了晚饭,成庚寅给我说:“明天早上,天不亮就出发,咱们两个藏在教室里,等刘老师来了吓唬她一下,保证有意思。”我听了觉着这个主意不错,晚上不用睡觉,可以放肆地玩一玩,我同意了他的计划。
溯洄19492017-01-20 21:41:30 发布在 煮酒论史
学校没有院墙,只有一排房子,房子前面有十几米宽的活动场地,远处是长着红柳和芦苇的旷野。场部和学校的照明,是由机耕连一个发电机供给电源。晚上十一点,发电机定时停机,场部到处一片黑暗。到了这个时候,戈壁滩寂静的像没有人居住似的。我和成庚寅像小猫一样,藏在教室里玩耍。日常,教室的窗户是在里面扣好的,而且也很少打开,刘老师拿着教室门的钥匙,晚上锁门,早上开门。成庚寅很有心眼,他白天就偷偷打开了窗户栓。等学校没有人了,推开窗户,我俩跳了进去。学校通知,早上四点出发,这时候天没有亮,可以想象出来,刘老师一个人走进教室,又没有思想准备,蓦然间跳出两个人来,一定会大吃一惊,我们等待着这一时刻。夏天的夜晚很短,觉着没有多长时间,就听到外面有了动静,我们俩赶快钻到讲台里面。须臾,听到了开锁的声音。开了锁,刘老师推门走了进来。“呜!呜!”成庚寅发出学鬼叫的声音,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将刘老师惊呆了,她“哎呀”一声尖叫,转身往外跑,慌乱中又被绊了一跤,当跑出教室后,就瘫倒在地上。有人叫来了朱老师,不愧为军人出身,他让别人等着,一个人走进教室。这些话我俩听见了,再藏下去没有意义了,成庚寅钻出讲台,哈哈一阵大笑,说:“我们跟刘老师闹着玩的。”朱老师气得嘴唇发抖说:“简直是胡闹!”
这次把刘老师吓得不轻,我想,就等着挨骂吧!刘老师饶不了我俩。过后,我对这次做的事有点懊悔,事先没有想太多,只是想玩玩,没有想到,成庚寅有那么多鬼点子,还会装鬼叫。几天过去了,一切正常。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从那以后刘老师变了,批评人的次数少了,对我的态度也比以往好。到底为什么,我也说不清。后来才知道,她本想将我俩交给学校,朱老师找她谈了一次长话,再加上成庚寅又是她喜欢的人,这事才算了结。刘老师有一个特点,她很敬重朱老师,班上一些棘手的事能跟朱老师商量,并且能听进去他的意见,致使班级状态比较正常。
溯洄19492017-01-20 22:01:24 发布在 煮酒论史
冬天来了,周围的农田戈壁、远处的天山雪峰穿上了白色衣裳,教室和宿舍烧起了取暖的火炉,可我还穿着那条没有了棉絮的棉裤。跑着玩并不觉着有多冷,一旦停下来,很快腿就冻得发麻了。这才是初冬,往后天越来也冷,到了零下三十度,只穿一条夹裤肯定是不行的。我对这些事满不在乎,也想不了太远,冷了贴贴火墙,太冷蹲到炉子上烤一会儿。一天晚上,朱老师将我从宿舍叫了出去,说:“到我家去,有两道题你做错了,给你讲讲。”朱老师的家就在学校房子前面,只有一百多米远,我跟着老师到了他们家。这是一间长方形屋子,大小有二十平方米左右,用火墙将房子隔成了大小两间,里面是卧室,靠门的一头做厨房。卧室除了一张双人床,一边靠墙摆着两个大纸箱,纸箱上铺着一条花床单,土墙上挂着朱老师和妻子的合影照片。虽然屋里的设施很简单,但是给人整洁温馨的感觉。
昌老师坐在床边缝补衣服,看我们进来站了起来说:“穿上看吧!可能长了点。”她说着将手里的一条棉裤递给了朱老师。朱老师接过棉裤给我说:“天越来越冷,不穿棉裤哪行啊!昌老师估摸着给你做了一条棉裤,试试看,合适不?”我被这意想不到的事搞懵了,“不,我不冷,我不穿棉裤。”我不好意思地推脱起来。“我和昌老师都是你的老师,老师关心自己的学生是应该的,穿上,等长大了你给老师也做一条。”真诚的东西是无法拒绝的,我穿上了棉裤。这是一条新棉裤,蓝色华达呢面子,黑色平布的里子,装的新棉花,穿上柔软暖和,长短也很合适。长这么大我是头一次穿这么好的棉裤。这不只是腿上暖和,心里更暖和,好像是父母的爱一样暖人。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觉着泪水潮湿了眼睛,我把脸转到暗处。
迷蒙了眼睛的泪水,不完全是因为一条棉裤,而是他们真心无私的爱,这爱像甘露润泽了我干涸的心田,感动了我幼嫩的心灵,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时,我并不知道一条棉裤的价钱,以后才知道,做一条新棉裤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那个年代,钱紧张不说,布匹和棉花都是定量的,一条棉裤几乎用完了朱老师两个人一年的定量。
溯洄19492017-01-21 21:47:58 发布在 煮酒论史
请教个问题,为什么我今天更新帖子后,在煮酒却看不到贴在首页呢?以前都能看到呀
溯洄19492017-01-21 22:39:26 发布在 煮酒论史
有人能回答我的疑问吗?
溯洄19492017-01-22 08:18:33 发布在 煮酒论史
20 新 家
就是这样的生活方式,我在团场学校过了一年半的时间。在这期间,叔叔来看过我们两次。后来他跟哥哥商量,让我转到他那里去。哥哥自然是没有意见,这样做不只是对我的生活和学习有好处,将来找工作也有利。可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叔叔家的生活状况并不宽裕,再添上一个人,困难就更大了。好在我有了户口,也有了口粮,可是口粮也得用钱买呀!叔叔的这个决定是经过婶婶同意的。就这样,我到了叔叔家。
我走了,哥哥再也不用操心我的事,经济上也就轻松一些。哥哥快二十岁的人了,场里的支边青年同哥哥的年龄差不多,这些人到了谈恋爱成家的时候。当时团场里是男人多女人少,单身女性更少。在这个问题上,哥哥属于困难户,个头和文化是他两个弱项。我和哥哥一起住的时候,有一个快三十岁的单身妇女,带着一个一岁大小的孩子,常来我们宿舍玩耍。宿舍里有一个湖北青年,热情接待她。他将早就准备好的糖果和玩具拿出来给孩子,又殷勤地让座倒水。有时,妇女特意来到哥哥的床边,同哥哥热情地聊上几句话。每当这个时候,哥哥有点语无伦次、殷勤备至。后来听到同宿舍的一位老者说,湖北小伙同哥哥争夺那位带着孩子的寡妇,毫无疑问,哥哥是弱者。
后来,哥哥退出了那个争夺战,经人介绍认识了当地一家回族老乡。这家有一个十九岁的独生女儿,想要找一个上门女婿。女娃长得不错,问题是要上别人家,这使哥哥十分为难。就在哥哥为找对象苦恼时,叔叔给他出了一个主意,放弃兵团的工作,回老家去,只有这样才能解决成家的问题。哥哥听从了叔叔的话,借着请假去乌鲁木齐的机会,跑回了老家,在老家找到了满意的媳妇。后来,他们又投奔到了父亲的那个团场,一家人才真正走到了一块儿。我的户口转到了叔叔家,哥哥也离开了阜北农场。从此,那里的一切只是一种记忆了。后来,哥哥说起那段事,还念念不忘那个回族姑娘。当着嫂子的面说:“那姑娘,比你还好看呢!”“好看你怎么不去她们家!”嫂子嗔怪地说。对我来说,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小伙伴、学校和朱老师,我无法忘却他们。
溯洄19492017-01-22 21:37:39 发布在 煮酒论史
溯洄19492017-01-22 21:56:03 发布在 煮酒论史
试试
溯洄19492017-01-24 17:47:35 发布在 煮酒论史
怎么还是不行?
溯洄19492017-01-24 17:50:44 发布在 煮酒论史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去叔叔家生活的做法,倘若说我在农场的生活是孤独艰苦的,但它是放松自由的,或者说是没有精神负担的。在叔叔家生活的日子,也许在吃穿上要好一些,然而精神上的负担是沉重的。何止是寄人篱下的感觉,有时感到自己就是一个乞丐,甚至是诬赖。可又没有办法脱离这样的环境,好像我生来就必须要吃人家的饭似的。我背着沉重的精神枷锁走过了这段时光。
我能作为叔叔家的成员,主要是出自叔叔对我的关心和爱护。是他促成这件事,并且也是维持我能呆下去的主要动力。叔叔不仅没有文化,在生活和社会能力上也是个普通人。可他心地善良,尤其是对待自己的亲人。这里所说的亲人,不只是他自己的老婆孩子,还包括他的哥哥、姐姐,还有我们这些侄子、侄女。他把我接去一起生活,没有别的意图,纯粹是从我的生活和前途着想。婶婶跟叔叔是有区别的,在叔叔的动员和压力下,她答应了这件事。从大面上说,婶婶做的也可以,无论她心里如何苦闷,在吃穿上没有亏待我,尽量让我吃饱,不让我穿露体的衣服。可心里并不舒畅,尤其遇到困难时,他就表现出难以忍受的态度,并且将苦闷的心情发泄在语言上。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指桑骂槐地说出一些刻薄的话:“我是哪辈子造了孽,养这些没有用的老祖宗-----!”婶婶用笤帚砸着门框大声骂着。早上,我经常被这样的叱咤声吵醒。两个妹妹,小妹俊花还不懂事,大妹俊是最不能容忍我的。她知道,是我的到来,加剧了他们生活的窘迫,是我分吃了她碗里的饭菜。大妹妹的脾气十分暴躁,正常时日子还过得去,一旦她脾气上来,就拿我出气,好像什么困难都是我造成的。“出去,上你们家去,死皮赖脸呆在我们家没有完了!”像这样的话她顺嘴就骂出来。有几次,我端着碗吃饭,她发起火来,从我手里夺走饭碗说:“脸皮太厚了,吃别人家的饭不害臊,吃你们家的去!-----”羞辱和无奈使我默默地流下伤心的泪水。我不能发作,也不能抗争,因为这不是我的家。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只要我跟妹妹发生冲突,就会给叔叔造成难堪。因为他处在两难之中,说我吧又不能让我回去,说俊吧只能火上浇油。这些暴烈的场面和粗鲁的言语,无论是婶婶和俊都是背着叔叔做的,我只能用沉默来承受这一切。
俊是叔叔的掌上明珠,除了学习的事,其它任何差错叔叔也不说她,所以俊在家里很任性。有时候婶婶就利用这一点,把自己的不满运用巧妙的语言和态度传递给俊,俊的脾气象干柴一样一点就着。双重的压力,使我的处境更艰难,心理负担更沉重。来叔叔家不久,俊给我发过一次大脾气,那次她下决心要将我撵走。起因是俊的数学考试不及格,当天晚上,叔叔让我考问她市斤和公斤的换算。如果问简单的,她基本上能回答对,我有意提问一些难题,让她答不上来,或者答上来也是错的,这样叔叔就要批评她,借此报复她一下。第二天,叔叔上班去了,俊为昨天晚上的事,给我发起脾气来,从我手里夺走了饭碗,跺着脚叫骂,她站在床上,手拿扫把,砸着墙壁喊到:“滚!滚出去!这里不是你的家,不要脸,赖在我们家不走-----。”那天我真的想走,可又能到哪里去呢?再说了,我走了必定给叔叔增加痛苦和负担。饭是实在不能吃了,我绝食了。
溯洄19492017-01-25 10:16:58 发布在 煮酒论史
晚上,叔叔下班回来知道我没有吃饭,问婶婶为什么?婶婶说俊给我发脾气了。叔叔把俊说了几句。她拉开门走了,说再不回来了。叔叔一个多小时才把她找回来。看我还没有吃饭,气也不打一处来,他拿起一根粗壮的绳子折叠在一起,用力向我头上抽打起来,嘴里念叨着:“我让你绝食!我看你绝不绝食了!”我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也没有用手臂遮挡绳子,任其暴雨般落在脸上、身上。开始只觉着火辣辣的疼痛,一会儿就麻木了。我不恨叔叔,我也不恨俊,我只恨自己和自己的命运,我为什么就没有一个吃饭的地方?等叔叔停了手,我也是憋闷到了极点,跑出了家门。
外面一片漆黑,我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已是初冬季节,西北风刺骨般寒冷。离家不远处有一个推土机停放场,场里停满了推土机。我跑到那里,钻进一辆推土机驾驶室,这里可以躲避寒风。后面怎么办?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一个多小时,听到叔叔喊叫我的声音。起先我没有吱声,后来声音越来越近,声音里还夹杂着焦虑和苍凉,我不忍心给叔叔添麻烦,就跟他回家了。
溯洄19492017-01-25 10:18:06 发布在 煮酒论史
日子就这样在持续。生活的磨砺使我及早明白了一些事情,无论俊对我如何刻薄,婶婶有多少怨言,她们永远是我的恩人。她们承担了不该承担的重量,她们给了我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工作。物质和钱财,等我长大了可以报答;而工作和前途,却是无限的恩泽,这将是永远报答不完的。道理虽然明白,可精神压力和痛苦依然存在,问题在于我的个性,这个性就是爷爷说的志气。有了这个志气,就有了精神的抑郁和苦恼。后来,我偷偷给自己的父母写了 ,信的内容是说:我实在受不了了,希望父母把我接回去。这封信没有发出去,压在我的床铺边,被婶婶发现了,这又引起了一场家庭风波。婶婶失望地说:“去吧!看哪里好就去哪儿吧!养不熟的‘驹溜毛’,费这没有用的心!”俊又是一顿谩骂。叔叔的心情是纠结的,他感觉到我心里的压抑和苦闷,可他不能向着我说话,他只能用指责我的方式平息事态。“我受不了了”这句话,成了叔叔经常提及的一句话:“给你吃,给你穿,哪一点对不起你,你受不了了?”我只能责怪自己的粗心大意,什么也不能说。
在叔叔家,我不完全是一个吃闲饭的人,干了不少的活:种自留地、挑水、打柴、拾煤核,夏天和秋天在邻近的村庄捡麦子、拾洋芋,只要能贴补家用的都去做。虽然我是个贪玩的孩子,可干这些活我是全力以赴,我要捡足够的煤核和柴火,减少家里在燃料上的花销,我也要拾来尽可能多的土豆和粮食,补充家里面粉不够的困难。我知道,叔叔家的经济困难是我带来的,面粉不够吃也是我这个大饭量造成的,所以从哪方面说我都没有偷懒耍滑的理由。
在这些活里,打柴是最多、最繁重的。干这样的活时,我有两个处境相同的好伙伴:一个叫王瑞祥,另一个叫武威。王瑞祥和武威也是从老家来投奔亲戚的,王瑞祥跟的是他大伯,武威跟的是舅舅。我们不仅有着相同的处境,而且在单位上都属经济困难的家庭。如果排个队的话,王瑞祥家最困难,他大伯的亲儿女就有六个,收入比叔叔多不了多少。武威家最好,舅舅自己只有两个孩子,工资却比叔叔和王瑞祥大伯高,然而在单位上仍属困难户。相同的家境和命运使我们走到了一起,打柴的活把我们变成了朋友。王瑞祥和我还是同班同学,武威没有上学,在家里帮舅母带孩子。从年龄上说,我和武威一样大,王瑞祥比我们大一岁。王瑞祥的父母去世了,在大伯家的处境也极为艰难,可能是更加苦难的命运,王瑞祥比我俩老成多了。星期天是我们上山打柴的日子,一条扁担,一把头,两根绳子,再带上干粮,天蒙蒙亮就出发了。
溯洄19492017-01-26 21:11:35 发布在 煮酒论史
乌鲁木齐城坐落在天山脚下,依附于博格达峰南麓,白雪皑皑的博格达峰就是乌鲁木齐的象征。早晨太阳从博格达峰顶升起,明亮的天空衬托出巍峨矫健的山峰;到了傍晚,西落的晚霞又染红了雪峰。这两道风景线是乌鲁木齐最美、最独特的,乌鲁木齐就从这两道风景线里开始和结束自己忙碌的一天。火车西站距离城区三十公里,南面有一群低矮的山峦。其中一个离车站最近的山包,山顶分成了两个对称的山头,两个山头中间形成了一条长长的沟壑,打柴的地方就在两个山头的最高处。我们不知道这座山叫什么,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奶头山”。奶头山就像是女人胸前隆起的两个乳房,乳房下面还有突兀的胸膛,我们住的地方应该在肚脐眼的位置。沿着逶迤的山坡,到达奶头山顶有七、八公里路。乌鲁木齐属于北疆气候,冬天积雪覆盖山岭,夏天也有少量的雨水浇灌土地,所以这里的地面上有一些稀疏的草根植被。再者,奶头山又是天山脚下的小山岭,冬天的积雪会多一些,这里的草根植被就长得更多、更大。在山顶背阳的一面,长着一种不知名的草,露出地面的枝叶平摊在地面上,枝短叶小,很不起眼。可它有着弯曲粗壮的根,我们打柴就是刨取这样的草根。站立在陡峭的山坡上,要把草根一棵棵地刨出来,又要一棵棵地收集到一起,劳动效率很低,忙乎七、八个小时才能收到一担柴。王瑞祥很成熟,像个大人一样,干活很专心。我和武威贪玩,可到了打柴的这一天,我俩谁也不敢怠慢,全力以赴忙乎。如果一切顺利,天黑前还能回到家,一旦耽误了时间,回去就要摸黑了。一担柴有五、六十公斤,超过了我们的体重,挑上柴火往回走才是一天最繁重的活,走不了几百米就得休息一会儿,肩膀压得通红,挑一次柴,肩膀红肿好几天。可谁也不愿意少挑,来一次不容易呀!多挑些就多一些收获。好在,往回走看到了希望,走一段就离家近一点。
途中有一个能使我们快乐的驿站,它在半山坡上,离家的距离比打柴的地方近一些。这里有一个人工筑造的大水槽,水槽是埋在地下的,地面上立着一个有刻度的标尺,标尺前安装着一个圆形的出入口。我们掀开上面的水泥盖,一个黑咕隆咚的大水窖出现在眼前:下面有多半池水,上面是圆形的顶,像个大锅盖,水槽壁上安装一条铁梯从入口通到水面。踩着铁梯下到井里,就像到了水溶洞,脚下是深不见底的积水,头顶上扣着拱形的顶盖,只要发出一点响声,就会引起“嗡嗡”的回声,使人感到几分恐怖。
溯洄19492017-01-28 21:11:13 发布在 煮酒论史
打柴的活,最苦的不是劳累饥饿,而是干渴。那时候,家里没有合适的带水器具,为了减轻负担,用瓶子装上水。武威有一个军用壶,也盛不了多少水。在太阳地里一整天,身上的汗水没有干过,一个人半桶水也未必够喝,解决渴的办法只有忍耐。发现了这个储水池,它成了我们途中的驿站。到了这里,我们会放开肚皮大喝一顿,补充一天缺失的水分。在这里可以看到家了,即将胜利的希望激发出愉悦的心情,我们会在这里小憩一阵儿,没有气力玩耍,往往扯个闲话、斗斗嘴皮。一次,话题转到嘲弄地方方言的内容,在这一点上,我和王瑞祥成了一派,因为我们俩个都是甘肃人,武威是四川人。人人都说自己家乡的话好听,别处的话不好听,而且特意夸张歪曲对方的语言。我和王瑞祥轮番上阵,将话语的最后一个字拉长音调喊叫,以此丑化四川方言;武威涨红了脸,也是用尽一切力量,怪声怪调地学着甘肃话。可他势单力薄,音量高不过我们,一气之下,他挑起担子就走,说再不跟我们一起打柴了,我们俩个赶快跟上。你别说,这一赌气,一次走了往日歇两次的路。
不知道他俩怎么样,我回到家里,必定能吃到一顿最丰盛的晚餐。一小盆米饭,一大碗白菜粉条加土豆的烩菜,我会将它一扫而光,这就是家里最好的饭菜了。一个月全家的口粮只有几公斤大米,平日里这一盆米饭是一家人的饭。米饭和炒菜是婶婶特意为我准备的,每次打柴回来都是这样,全家的米大多数叫我吃了。
溯洄19492017-01-28 21:12:32 发布在 煮酒论史
问客服,客服也不回答,奇怪
溯洄19492017-01-28 21:13:39 发布在 煮酒论史
21 新 校
我从团场的子弟学校,转到了叔叔单位的子弟学校。叔
叔的工作单位是《铁道部第一工程局机械筑路队》,是典型的铁路建筑单位。队,是一个大队,下设几个分队,都在施工现场,大队部一般建在大小是个城市的地方。大队部有个直属修理厂,叔叔是修理厂的一名普工。大队部有一个子弟学校,是本单位孩子上学的地方。
学校也是一到四年级的初小建制,四个班的学生,几名老师。可学校的设施比团场的好多了:高高的砖房、宽敞的教室、明亮的玻璃窗户、木制的课桌板凳、简易的篮球场、水泥板做的乒乓球案子。中国人重视教育的美德在哪里都能看得见。学校的条件是不错,可职工家属仍然住在芦苇墙建造的房子里。
在新学校,我最大的感受是得到了平等。校长是甘肃人,他有一个弟弟和我是同班同学。班主任是个男老师,姓徐,河北张家口人,他的儿子也是我们班的学生。校长的弟弟、徐老师的儿子都是投奔亲人来的,经历跟我有点相似。作为一个企业单位的学校,只要是单位的子弟,在自家学校是平等的。徐老师的个性也很明显,对那些穿戴好、家长有一定地位的学生态度要好一些,但是他并不歧视穷人家的孩子,即便是破衣褴褛,倘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徐老师同样喜欢你。实际上徐老师最宠爱的是脑袋瓜聪明的学生,依仗这个特性,我成了徐老师最喜爱的人。
在团场学校,我的语文成绩不怎么样,而数学成绩在班上数一数二。正是因为我的数学成绩赢得了徐老师的好感,在班上得到了同学们的认可。除了成绩,还有过几次课堂提问,我回答问题的速度和正确性得到了徐老师的赏识。在团场学校,上数学课养成了一个坏习惯,爱接老师的话把。这个习惯的形成和朱老师有关,他在黑板上演算一道题时,口里不停问着:“得数是多少?后面是什么?”他希望学生能说出后面要写的内容或答案,这是他激励学生听讲发挥思路的一种方式。这种方式适合我的性格,可以表现自己,所以我喊叫的声音最大。我将这个习惯带到了徐老师的课堂上,徐老师为此批评过我,说不要接老师的话把。可是一种习惯要改掉并不容易,一次上珠算课,黑板上挂着一个算盘模具,徐老师在讲珠算的除法,当他演示完了“逢二进一”这一步,我蓦然间明白了后面的算法。当除四时,我大声喊到:“逢四进二。” 徐老师拨动算盘的手臂愕然而止,我心里一惊,遭了,又得受批评。往常遇到这样的情况,徐老师的脸色会变得通红,说话时嘴唇也会抖动。今天他转过身,满脸微笑地说:“逯聚西,你上来,把后面的步骤算完。”我上去,动作麻利地做完了剩下的步骤。徐老师满面春风,他用手抚摸着我的头说:“真是个聪明脑袋瓜。”后来,他时常把我叫到自己的宿舍,找一些难题让我做,说给我吃小灶。徐老师和儿子两个人住一间房子,徐老师还有一个想法,希望儿子和我成为朋友。可是这样的时间不长,四年级一毕业,我们班的学生转入到铁三小上五年级了,离开了徐老师。
铁三小是乌鲁木齐铁路局的第三小学。那时的铁路企业是个小政府,学校、医院和商店一应俱全,不过当时商店叫做供应站。铁路局单位在乌鲁木齐市根据生产和交通需要主要分布在三个地方:局机关在新市区,运营和生产单位分别在火车南站和西站。南站在城内,是主要的客运站;西站在城郊,多数生产单位座落在这里,像机务段、车辆段、货运段等。这样,西站成了铁路工人家属居住的大本营。乌鲁木齐地区,铁路有两所中学和三所小学:一中和一小、二小在新市区,二中和三小在西站。
铁二中和铁三小共用一个校园,校园里有一栋二层楼和三栋平房,那里都是教室。楼房属于中学部,三栋平房属于小学部。因为铁路沿线的孩子也要到这里来上学,所以学校里有食堂和一栋二层楼的宿舍。校园里有三个篮球场,一个足球场,冬天还会浇灌一个不大的冰场。场地和体育设施是共用的,应该说在当地这算一个不错的学校了。可是对于我来说,这里给我留下的是苦涩的童年和恐怖的记忆,他几乎摧残了我的前途和人生。
溯洄19492017-02-04 10:07:03 发布在 煮酒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