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月满星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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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章】· 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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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传来女子轻声抽泣,他难免感伤。
朱魄从房中出来,与他同往江水,慕程安从腰囊里默默掏出麻黄纸包,递给他师父。
“是什么?”朱魄低头接过拆开,里面包着几块散碎糖饼,还有一小捧碎渣。
“章钰新婚喜饼,赵祯琪叫我拿给你,”后半句有些不合时宜,“沾沾喜气。”
“……”朱魄默然拾起一小块,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咀嚼。
慕程安背手挺胸吸气再叹,眉目释然。
“太甜。”
“嗯。”他应了一声,“明天我回京,一起么?”
“不了。”
“人都去了,还执意不肯回么?”
“人都去了,就更不必回了。就……回苏北。”
“那把后面的小姑娘带回去,还有宋昌明。”
“……嗯。”
朱魄应了一声又低头往嘴里塞了一块,慕程安转头看他一眼,“宋慈邡还在长安?”
朱魄慢慢嚼细,小刻才答,“在。”
“在哪儿?”
朱魄吃进最后一块喜饼,仰头连残渣一并倒入口中,转身回室内,对红肿双眼,明显紧张戒备的凝姜说,“走了,会安置好你。”
慕程安也进来,“闻人卯在苏北,去吧。”
凝姜这才站起来,迟疑问道,“……不是骗我?”
爷俩被逗笑,互视一眼,慕程安走近,“骗你,你又能怎样?”
凝姜撇嘴低头默认了,跟上朱魄。
朱魄扭头朝他,“跟上,带你去见。”
“哦。”还以为你要帮宋慈邡隐瞒行迹。
「长安城内·药商街市」
“咱药材是不是买多了?”
“这些苏北都没有,多备点没亏吃。”宋昌明带着翰霄玗,两人怀里都满满当当,“诶,那家看着不错啊,刚才来怎么没发现?”
“啥啊?”这是又要去?还买?翰霄玗极为不理解,“差不多行了,我们不跟你回苏北,你自己……”
“我也不走,还要在长安寻我爹呢,没头绪的时候只能制药打发时间啊。”
“……兴许诓你呢?”
宋昌明不想听他打消自己信心的话,转移翰霄玗注意力,“你这腿还有点跛,我看这家门口挂着骨碎补叶,想必店里有这药材,这东西很难得,专生高山崖缝,只有我朝疆域一带才有,可遇不可求,来,赶你走前,咱先把你腿上的毛病给清了。”
“骨碎补?”他还真不知道这东西,连跟着宋昌明往店里走。
两人入店,将手中物放置待客桌边到柜前,宋昌明招呼伙计,“小兄弟,你们柜上可有骨碎补?”
“……骨碎补?”小伙计歪头疑问,“您确定是这名字?”
“啊?”这小伙计,自己家卖的东西都不知道?现在药铺里招收伙计的门槛真是越来越底了,宋昌明对这家店的好感度瞬间降至为零,手臂向后指向门外,“我看你们外面不是……”
这时,坐在堂室另一侧客桌上头鬓斑白、长须遮挡住大半张脸的老者好心提醒,“伙计,这位客说的是崖姜。”
“哦!哦有!”小伙计恍然悟道,笑问宋昌明,“您要多少?”
“你们有多少?我都包了。”
小伙计眉目欣喜,“当真?价格可不便宜。”主要是这货少有人知,放置许久都未出售,没料到还能一口气全抛出去的机会。
“没事儿,我先看看你们有多少。”
“诶!那您稍等,我去后面库房看看!您坐,先喝茶暖暖!”小伙计紧赶着奔后面去了。
翰霄玗瞠目诧异,扒拉宋昌明,“你什么时候被赵祯琪传染了?”
宋昌明瞥他一眼,往老者所在那桌走去,“难得的好药材,分出给你治腿的,剩下我屯着,到苏南都能翻好几番,我这药材钱不就都赚出来了?”
翰霄玗跟上随他一同入座,“你们肖府的府训,是死认钱吧?”
宋昌明懒得听他挖苦,翻个白眼,看对面老者面善带笑,细琢手中药材,他留意看了看桌上其余几摊散开的纸包药材,拿起一株似参须物,“来,翰老弟,我考考你。”
“我比你大。”翰霄玗再次强调,真服了,怎么所有人都把他弟弟看?扫一眼他捏在手中的药材,“当归。”
宋昌明也没想用此常药问住翰霄玗,放下又拿起另一种,“这个呢?认得不?”
“你想说就说,问我干什么?”

无敌小毕毕2021-10-30 18:33: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八十五章】· 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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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嘴硬,宋昌明得意,捏转着卖弄,“这个啊,叫续断,又叫和尚头,补肝,强筋骨,定经络,止经中酸痛,生新血,破瘀血,止咳嗽咳血等等,良药啊~”
老者暂放手中物,抬头看向宋昌明。
宋昌明见得人捧场,继续卖弄,“知道何物与它相似么?”
翰霄玗就看不惯别人在他眼前装强捏调,没好气道,“树根。”
宋昌明嘁了一声,把药放回纸包,“是桑劼,无论外形、气味、或是生长地,皆与续断无分别,可两者药性,”他指着那包续断,“却是截然相反,桑劼毒性凶猛,短期服用可令筋肉快速愈合,但若长期服用,反会侵蚀人体骨血,虽是剧毒之物,但熬煮出来的汁液,却是生草的利器。”
翰霄玗一愣,但凡有毒之物他都门儿清,只是方才因赌气没好好瞧这药材,抓起一小把举近观察,“还真是像,只是桑劼最里圈比它多根红点儿。”
“对。你还真知道啊。”
“我记得……”翰霄玗回忆道,“赵祯琪以前吃的那个……”
“对,那白丸里就掺着此物。”
老者突然插话,“很少有人能看出这二者区别,两位小兄弟慧眼如炬,见多识广,天生医才啊。”
因为是宫里出去的药,曾多次赠与辽、金巩固邦交,他出身御医世家,自然比寻常行医者见得更多,分得更清,毕竟,在朝稍有不慎便得倾覆临头,“哦?这么说,您也认得?”这倒是罕见了。
老者低头拨了拨纸包中的药材,轻叹,“吃过大亏啊,怎能不记得。”
“莫非,您行医时,错用了两物?”
老者点头又摇头,“说来惭愧,其实,是知道的。但没办法,富家花重金让我医那家重病卧床的小儿子,我用尽浑身解术把那家的孩子从鬼门关拉回来,开好的药方,却被人明目张胆换了,发现后去和当家主母说,她反倒以我儿性命要挟,逼我默认,惭愧……惭愧啊。”
“为何?”宋昌明就听不得这种逼良作恶之事,气愤问道。
“争家产。豪门,院子深,”老者抬头眼中凝哀,“进不得啊。”
“那也不能如此为非作歹啊!受人威胁,怎么不报官呢!”
老者看着他沉默了一阵,垂眼开始收拾自己铺张开的一包包药材,“能看得出,你是个好大夫。正直,有勇气。很好,好。”
“那后来呢?”宋昌明见他要走,追问道,“还是没管?那小孩儿呢?死了?”
老者摇摇头,背上包袱,“罢了,不提了。”
老者迈着与外貌不太相符的矫健步伐到店门口,回头再看宋昌明,“莫要学我,该立身医本,坚持德善才好。”
宋昌明奇奇怪怪目送老者离去,转头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略有所思的翰霄玗,“怎么莫名其妙的?他跟我说这些干嘛?”
翰霄玗动动嘴,没等他开口,小伙计从里面出来,端着好大一袋子,“来,您看看,都在这儿了。”
“哦……”宋昌明过去拎着袋口翻了翻,朝后一指,“把门口那些干叶子也给我装上吧。”
“门口的干叶子?”小伙计又不明白了,“什么干叶子?小店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清扫门堂,很干净的。”
“不是。”宋昌明心想这伙计怎么跟个缺心眼儿似的,真费口水,“没说地上的枯叶,你家门侧墙上挂着这药材的叶子,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家有卖?我说的是那个。”
小伙计一听更蒙了,转出柜台去门外瞧,“诶?这谁挂的??”诧异取下拿进来,翰霄玗也走过来,三人聚到一起,翰霄玗问伙计,“不是你店里的?”
“不是。”小伙计十分确认。
宋昌明脑中一片空白,眨巴眨巴看翰霄玗,“什么情况?”
翰霄玗抿抿嘴,幽幽道,“难道你不觉得,刚才那老头口中的小孩儿,与赵祯琪儿时的境遇很像么?”
“……!!!!”宋昌明这才恍悟过来,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瞬立,“你,你是说,刚才那个人,他,他!”用力推开两人奔到街上,踮起脚,左顾右盼,方才怎么不再多看看究竟走了哪边!!!
街上灯光相映数长,行人纷纷,大都是极为普通的粗布衣衫,融于暮色,早已寻不见老者身影。
他急得握紧双拳,方寸几步反复踌躇,迫于无奈,他用尽全力嘶吼,“爹!!我治好他了!!治好了!!你听到了吗!!!他的病!我已经治好了!!”
就近的行人纷纷驻步打量他,指指点点议论,可他顾不得这些,仍踮着脚仰脖盼望,企图在这有暗、又明亮的世界里寻找到他寄挂多年的身影,“爹!!爹你在哪儿?!爹!!”
慕程安隔老远便听到了宋昌明的吼喊,“干什么呢这是?”
“砰。”迎面一位背着鼓囊包袱的老者步伐不稳转到他肩侧,老者险些摔倒,被慕程安及时扶住,他好心问道,“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老者站稳,抬头看清他面目,笑了笑,“谢谢你,孩子。”
“您客气。”
老者点头主动离开他的搀扶,敛了敛包袱带,“好人啊,祝你一生平安。”
慕程安听得疑惑,只是扶了一下,怎么好像帮了他多大忙似的。
朱魄转向老者深看一眼,随后转开目光对慕程安说,“走吧。”
“嗯。”慕程安又对老者嘱咐了句,“天黑,不宜多走,还是尽早回家吧。”
“好。”老者笑着,“谢谢。”再次背上包袱,离开了。
他们那一代的故事就此落幕,宋慈邡不想让儿子知道,在外言传因过度服用生草丸未得及时救助,惨死在他身前的那个无辜百姓,其实是陈妃对他的警告。为了顾全家人及更多无辜者性命,他甘愿让世人质疑他的医术,认定他是庸才。


太息将何为,天命与我违。
奈何念同生,一往形不归。


——ok——
下篇再回京城吧……

无敌小毕毕2021-10-30 19:39: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八十六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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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船下板,刘自庸领迎接蒲白仪仗早已恭候多时。
“刘公。”赵祯琪关切高堂局势,临上轿,迫不及待问道,“是谁派你来接本王?”
刘自庸垂眼躬身,“请七王爷快上轿,皇上在等您。”
这一句官话瞬时将两人关系隔远,赵祯琪头脑又清醒几分,对,已经入京了,这座城就像被下过恶箍咒,无论在外多亲善的熟人,入内都会便成这副冷漠嘴脸。
也是今日才看清,这片容他生活二十五载的土地,无论身在禁宫,还是封王迁府,甚至遣任苏北,无论远近高低、日月更替,都是囚困他的牢笼,只要还身涉朝堂,便永无半刻自由。
转头吩咐章钰,“你留下,将本王的信送出去。”
刘自庸没说什么。
但章钰不放心,上次慕程安从苏南回来也是被这样接走后一整夜都没有回来,事后虽有惊无险,但今非昔比,刘自庸又不肯主动交代新帝为何人,赵祯琪此去恐凶多吉少,“我还是先跟……”
“章护卫,就找七王爷命令去做吧,老朽会照顾妥当的。”
刘自庸的阻拦更令章钰戒备,“亲王入宫向来准许护卫跟随……”
“亲王觐见,准携其名下官署持令护卫。”刘自庸再次打断他,“不是你。”
章钰紧拳,眉心起皱,赵祯琪向他轻微摇头示意,为他寻处合理的后退阶台,“将军府宅院八成已被户部收回,你若怕自己没处去,送完信先到本王府上。”
他自身官职不济,只得如此,章钰忍下这口气,拱手退让,“是。”
赵祯琪跨梯上车轿,宫仗人马即转返回。
章钰返回船口从船吏手中接过信包,去最近的官信驿。
「皇城内」
仗队一路行进内宫,驻车下轿抬头,众人俯首,唯独赵祯琪仰头望殿前匾额——延福宫。
延福二字扎眼,赵祯琪厌弃撇开视线,刘自庸鞠躬伸臂请他上阶入殿,他跟着一同登上台阶,“都已到这里了,可以告诉本王了吧。”
刘自庸不答,宫门由左右宫人低首避视启开,“请进。”
赵祯琪不悦看刘自庸一眼,甩袖入内,宫门即刻在他身后合紧。
他从未来过这里。
眼前偌大悬高的宫殿,软毯加衬厚红垂帘,中有一席红木榻,后置金雕竹兰白玉五折屏风,左右两侧,左室多为精致摆件,右室盆盆罐罐养护诸多色彩艳丽到不该是这时节存在的花草。赵祯琪环顾一周后暗叹,想不到宫中还有如此闲趣雅致之地。
若换做以前,他定直奔左侧端详赏玩珍奇去了,但现在,他站在原地,目侧凝看那些花草。
他看得入神,没留意从屏风后慢慢挪出的身影。
“七哥在看什么?”
赵祯琪回神,转回视线看到偏爱青翠素衣的八弟如今黄袍冠冕加身,自知兄弟间已有君臣之别,规矩拱手俯身行拜,“苏北节度使,敬请圣安。”
赵祯献抿嘴看他神色不明,随后转出笑意,“七哥这是做什么,好生分。让弟弟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赵祯献没说平身,他只能继续弓着腰,“不知皇上有何事嘱托?”
赵祯献盯着他俯首的身姿沉默,久到赵祯琪腰杆泛酸难以维持而微晃,幽幽开口,“七哥不觉意外?”
“何事意外?”
“意外,为何会是我站在此处与你交谈,”赵祯献走近他,“而不是,二哥。”
赵祯琪转动眸子,“本不意外,皇上如此说,倒令臣感意外。”
“嗯?”赵祯献不带感情地轻疑了声,“七哥话中之意,我似乎没听明白。”
“自前,苏北与二哥初见至相处数月后,才草草应下他真实身份,而他不过离开苏北返宫短短几日,皇上便慷慨相认,澄见注重手足之情,乃敦厚礼仪大家风范,令臣遥感自身昔日苛刻,愧颜不已。”
赵祯献眯紧眉目,他知道赵祯琪巧舌能辩,这时搬出手足情深,绝非表意阿谀奉承,既然如此,“七哥就别鞠着礼了,弟弟心里过意不去。”
赵祯琪立即起身。
速度之快,甚至噎住赵祯献即将要说的话,干咽了下,擦过赵祯琪身侧朝后,双目空洞望向透进窗格的一束束散光,“在七哥心目中,是否有一位,除兄弟行列之外,更适合此位的上佳人选。”

无敌小毕毕2021-11-13 11:49: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八十六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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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祯琪不假思索,斩钉截铁,“没有。”
回答速度并不能获取赵祯献猜忌,毕竟传位诏书到他手之前,曾在那人手中停留,“父皇逝前曾拟好一道专对慕程安执行的圣旨,自开国以来,历代宗祖身后从未单独安置哪位臣子,他为首例。”
赵祯琪转身再次拘礼,“足见其为朝国不可或缺之栋梁。”
赵祯献又盯着他,“今日匆匆召七哥前来,也正为此事。”背起手绕着赵祯琪走了两步,“我该遵从先皇旨意而行,还是该照自己所想去做?”
先皇旨意究竟为何?你的想法又是什么?这些赵祯琪都不知道,让他选,实属为难。
见他久久不答,“百善孝为先,不如……恪守孝道,遵从先皇旨意,令他即日赴任雁门关?”
这是真心实意要与他商量么?提前告知他未宣告于众的旨意?
赵祯琪心里默默估量赵祯献接下去要说的话,赵祯献也几乎同时开口,“不过,先皇这道旨意,结合实际来看,未免太过不近人情,我熟知七哥与慕将军情意深厚,不愿再加以为难,也是为之前七哥主动帮我安排慕将军辅助,出师奇捷,固涨我在朝威望恩举作答礼,七哥,你觉如何?”
这看似是实实在在为他着想,可如果他当真,他就是傻子。
“皇上仁厚,还记挂着些细微之事,令臣欣泽。然,皇上顾念臣心,臣亦顾念皇上声誉,不愿因私令皇上背负不孝之名。皇上如今新登高位,当以大局为重,固边域,稳朝堂,上尊崇祖,下亲臣民,遂,即便分隔数远不能时常相见,臣亦愿与慕将军同心竭力,为皇上续筑大宋江山。”
他说的恳切,他听得认真。
“七哥当真愿为我,为国,与爱人长久分离?”
赵祯琪抿嘴沉默。
“可知此并非三言两语之事,雁门关形势严峻,稍有不慎,这一别,恐成永别。”
前有狼,后有虎,去边城尚有生机,若都聚在苏北,岂不更方便你们下手。赵祯琪沉住气,“是。”
「皇城外」
章钰送完信件,忧心忡忡赶到皇城附近,进不去,至少要守在外面,总比待在府里强。
等许久也不见有人员出入,他没等到赵祯琪,却等来了慕程安。
“将军!”这真是意外之喜。
慕程安见到他,神色瞬变,“赵祯琪在里面?”
“是。被皇帝密召入宫,我被拦截在外不得进。”
“可知何人继位。”
章钰摇头,“故意隐瞒,未曾知晓。”
慕程安心里猜测七八,“你先回翊王府,这里交给我们。”
“是。”章钰应声从怀中掏出两封信件,“肖老板给您的,以及,这封是七王爷广发各地钱庄的信件,其余的都发出去了,这封因在京,所以……您也一并先过目?”
慕程安接过信,先拆赵祯琪那封,内容为断绝麾下钱庄现与江南府居家一切商往,此令永效。
居家?又是什么事?他紧接着拆带第二封,章钰也好奇肖黎特意嘱咐他送的究竟是何要紧事,双目凑过去,上书「覆居」,只这简短二字。
“居?谁啊?”翰霄玗问。
慕程安也抬头眼神询问详情。
章钰有些失望,还以为涉及朝堂,原来也是为私事,“闻人卯近期从外引商,招揽接待诸多外地大户,居家老三居郡鸿便是其中之一,但此人心术不正,趁与七王爷独处交谈时欲以偷袭强迫发生关系,被及时控制,后因口出狂言至沈恒疯症发作,事发当晚已被连夜逐出苏北,永不许踏入。”
你是真敢说啊。翰霄玗自动退远他哥半步,以免怒火扑到他身上,无辜受害。
慕程安再次对上信中字,眼神狠厉,“好。”
江南居家,很好。
好巧不巧,居郡鸿本人此时便身在京城叔伯家。
居榭贺对亲侄的怨诉倍感气愤,“他当真对你如此无礼?”
“是,”居郡鸿叹气,“不过是打着迎商的幌子,满足一己私欲,见小侄貌端,心生歹意,我不从,便恼羞成怒将我连夜轰赶出城,仰仗皇室宗系如此胡作非为,罄竹难书。”
居榭贺拍桌,“真当居家无权无势!?陈家一败涂地,他非但不收敛,竟还如此目中无人,朝中不满陈家者众,正逢新帝登基,需抓个倒霉鬼开刀震慑,那就他吧!”
居郡鸿眼前一亮,“大伯有办法?”
“昨日已过登基大典,我现在就进宫请见,参他一笔。”
“可,他毕竟是……皇上的……”
“哼,他们这位子上哪儿还顾忌亲系,先皇刚逝几日,京中便传三皇子因忧思过度,以身追随,其事实究竟命丧何人之手,这座城里的人心里都清楚。”
“那也不会就因为这件……”
“自然不会以你这种小事贸然启奏,其实我早已掌握到一则猛讯。”
“何事?”
“他与朝中另一位同样积怨诸多的人有苟且。”
居郡鸿微怔,莫非,“可是叫……程安?”
居榭贺惊讶,“你从何处得知?”
“他是何人?”竟也是官?居郡鸿心底诧异。他还以为也是哪户大商,同他一样想利用赵祯琪这身份牟利……害,是官是商还不都一样?若赵祯琪没有皇室身份傍身,谁搭理他?
他正这样暗戳戳琢磨,居榭贺回他了,“慕程安,就是翰霄钏,卑贱武将,曾是先帝暗爪毒牙,不过,现在也就是任人宰杀的牛羊罢了。”居榭贺起身,“是该尽早劝皇帝除去这两人,万一慕程安抢先一步获取新帝信任就棘手了。”

无敌小毕毕2021-11-13 11:59: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八十六章】·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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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居郡鸿瞬间打消方才所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似乎,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虚心询问,“兄长最近还好么?”
“一切如旧,不爱见人,不愿说话。”想到这里就气愤不已,若不是慕程安联合司马老贼追着他居家芝麻大小的错漏死咬,以致最后以断儿子仕途为代价保宗族平安,何至于此!“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宫里。”
居郡鸿面不改色送居榭贺离开,心思却另有打算:此处即将是非聚集,不宜久留,不如折回去,匿名从赵祯琪内心最不愿发生之事下手,偷偷讨回这口恶气。
「皇城·延福宫」
刘自庸门外请示,“禀皇上,慕程安回来了。”
“让他来这里。”
“是。”
他来了!赵祯琪心脏骤停,气都忘了喘。
赵祯献捕捉到他的僵硬,“要见么?我可以避开。”
“……”他当然想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他再不想体会更多。
可是能见么?他怕自己调集所有的委屈与不甘垒砌而成的坚强因这一眼瞬时崩塌,与梦中不同,这是在宫里,任何一句话,甚至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毫无隐私可言。
如果被人拿捏住做文章……
见,还是不见。
好难选。
赵祯献也不催他,静静等。
不知过去多久,刘自庸的声音再次从外传进,“皇上,人已带到。”
赵祯献见赵祯琪还没做出决定,“七哥?”
“我……”他心慌乱如麻。
赵祯献快步上席榻挥袍入座,“许进!”
“!”赵祯琪瞪眼,眼瞧身后门在推开,吓得他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快步闪到花草那一侧的隔帘后贴墙绷紧心绪。
赵祯献没料到他会躲起来,抖眉诧异,但没在已经踏入宫门的两人面前拆穿。
上次三人聚在一起,还在关外战场。
未等慕程安行叩拜礼,赵祯献抬手拦住,笑容和善道,“朝事繁忙,昨日便已登基大典,将军有些迟了。不过不妨事,朕知将军身负皇命,忙。”
慕程安没接话,倒是一旁的翰霄玗翻了个白眼。
被赵祯献逮个正着,“弟弟有话要对朕说么?”
你比赵祯琪还小,叫谁弟弟呢!!翰霄玗无语至极,他才不讲究凡杂俗套的礼数,直接甩俩字,“没有。”
赵祯献也不和他计较,转过视线,“那慕将军有何话要对朕说么?当日军帐内那番教导,叫朕记忆犹新,铭记于心。”
翰霄玗瞥他,莫非是要算旧账?
慕程安终于开口,“确实忙,皇上若有事,简述。”
清磁的嗓音闯入空域,赵祯琪紧绷的情绪便控制不住了。
“朕知道,将军是特意赶回复命的,可惜,天不从人愿,先皇未能……”
赵祯献的话还未说完,陈列花草的那一侧发出轻微、但无法隐藏的闷哼。
听到交谈声戛然而止,赵祯琪双手用力捂住口鼻,不敢再泄漏一丝哽咽。
三人中,只有翰霄玗直接转头看了过去,那两人未动。
赵祯献不说,他直视慕程安,似笑非笑。
慕程安就像没听到,“危害朝堂之人已伏法,你可放心了。”
“朕这里还有一道先皇旨意,给将军的。”
“悉听吩咐。”
“令你即刻动身雁门关。”
慕程安应的痛快,“好。”
如此痛快?赵祯献详述作填补,“并封,正二品镇国上将军职署,”他故意停顿,打量慕程安作何反应,抛出重担,“加赏河东府域封地,延承武安君赐号,戍守雁门关。”
加官进爵是做给外面那些人看,封地,才是实打实的针对他——这不过是「这辈子休想再离开」的另一种冠冕堂皇的说辞。
“将军以为如何?”
慕程安眼光凶冷,不置一词。
赵祯献松解眉心,抚平衣摆,“这是先皇的意思,如果将军觉得此指令不妥,朕愿意破例修改。”
同样的,慕程安也拒绝了他的‘善意’,“得皇上体恤,不必。”
这两人如何做到前后一致的?难道他与七哥关系已经破裂,不再互相牵挂?可七哥方才踌躇难断,显然有情。赵祯献心里默默结合前后两人神态,莫不是,这慕程安始乱终弃?而七哥尚且余情未了?
“既然如此,将军便即刻出发吧,早到一日,朕这心里便多一日心安。”
“定不负皇上信任。”说完从花草那一侧转身,站定,突兀冒出一句,“宫里的花,是我见过最美的,只是不知下次再见到会是何年月了。”
“既然将军喜欢,朕令花房备些种苗带上,这些花受宫中精心侍护过于娇贵,经不起风霜,若能克服困难繁生我朝疆域,景色必定万分锦绣瑰丽。”
慕程安这才露出些许笑意,“皇上所言极是。”
他还面向那些娇嫩花草,好似永远看不够,甚至迈步靠近,一直躲在帘后的赵祯琪更惊慌失措往里闪躲,那日夜苦思的身影,此刻就平行站在他眼前几步远的花架前,抬手轻柔触上鹅桃粉的花瓣,“它有名字么?”
“没有。”赵祯献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对这些东西上心,盯紧他的一举一动。
“不如,准许微臣为它取名?”
“将军已经想好了?”
赵祯琪躲在慕程安只要稍微转动事先就能清楚看到他的叠帘后,不敢动,直愣的双睛牢固在慕程安身上。
“就叫……”他目光未偏转半分,只认真注视手中柔嫩的花瓣,“暖暖吧。”
听到这名字,赵祯琪周身一颤,他,是在故意说给他听吗?
赵祯献不懂缘由,“名字奇特,易令人记忆深刻。”
慕程安直接抱起花盆,避开赵祯琪所在方向转身,“那么,暖暖,臣就带走了。”
“……好。”朕刚才有让他连盆端么?赵祯献疑惑,再说,这个角度,他看不到七哥?
外人当然听不懂,这是只属于他和赵祯琪的密语。
刘自庸恰在此时叩门禀告,“皇上,诸通议大夫居榭贺求见。”
居?翰霄玗眼前一亮。

无敌小毕毕2021-11-13 12:20: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无敌小毕毕2021-11-13 14:22: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so


无敌小毕毕2021-11-13 14:48: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来来来





无敌小毕毕2021-11-13 15:30: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12121


无敌小毕毕2021-11-13 16:26: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还有两篇就完结啦~完结之后大概会有几篇番外


无敌小毕毕2021-11-13 16:33: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八十七(一)- 第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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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北主城门附近一处面摊」
正值早间餐点儿,往来务工的人多了,吃面的人也就多了,店里店外铺设四十余件桌,桌桌拼挤热闹,还有几个寻不到位置,干脆扯块饼子站在外炉灶旁端碗秃噜的。
“快吃,我这可是小道消息,晚了就赶不上这批官船卸货了。”
官船卸货的劳工价可是私商的两倍,是节度使府特例照顾百姓的福利,其目的就是为了鼓励有劳作能力的闲散城民去码头务工。
“这官船每次时间都不固定,甭急,估计码头那边早就排满人了,先让他们给私船卸货,等没力气了,就争不过咱们了。”说话者猛挑起一大筷子粗面囫囵进肚,举起大碗仰脖咕咚咕咚几口后,“老板!再添半两粗面!”
“来嘞!”面摊老板笑眯眯架着一笊篱冒着热气的粗白过来,熟练地扣进空碗中,“今儿又出活儿了?”
“害,天天出,真是累死人了!你说这一天天怎么这么多活儿呢?”(老凡尔赛了)
“哈哈,嫌累咱就回家躺一天歇歇,不妨事~”
“那哪儿行,这码头要是少我,那活儿都干不动了!一人顶着半边天呢~”
他这牛吹得把旁边几桌人都逗笑了,老板笑着呛他,“那这么说,节度使大人都得给亲自接见你,给你个表彰啥的呗!帮这么大忙呢!”
“那可不!等有机会遇见了,我可得好生要要好处!”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也不顾着吃了,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腔,“你都能要,那我也要去!”
“对!大伙儿都没少忙活,凭啥都让你占了!哈哈哈!”
也有些刻板不懂这是玩笑话的人听去,纠正道,“节度使大人给咱大活儿创造这么好的机会,让你赚钱好生活,你还巴巴地还惦记着好处,真是没见识!”
也没人和这种不懂风趣的轴人计较,毕竟这道理人人都懂。
这本是日常其乐融融的市井晨象,偏有个不美好的声音突兀出现,“哼!一群傻子。”
众人谈笑渐停,纷纷沉下脸色朝那人打量过去。
同桌者不服,“你说什么、”
那人见状,放下碗筷抬头讥笑道,“我说你们都是傻子,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倒贴数钱!”
方才吹牛的那位拍桌而起,“你胡说八道!”
打量四周围扑过来的敌意,那人继续说道,“你们张口闭口念的那位节度使,真实身份可是陈宣民的皇侄儿,朝国的七皇子,他和陈家一样,是这座城得罪人,亏你们还对他这些小恩小惠感恩戴德,和那些认贼作父的无知小儿有何区别?”
在坐者相互对视,没有人发声或怒或怨。
揭露者以为他们不信,继续道,“想必都看到官府张贴的国丧禁娱令了吧?难道你们这些平日在码头劳作的人都没见到他乘官船回京?那是因为他是皇子,需回朝奔丧。若你们不信,我再说一点,王家与知州府不合而生事,关军区什么事?怎么每回涉及王家,军区都会出面处理?甚至还在军区审过王家,军区护着的到底是谁?谁又有那么大的权利,让军队绝对服从?军区占据城中重要地段,往来官员,包括知州府大人去都要在外请示,准许后方可入内,然而节度使官职并无知州位高,为何却可随意出入?还有,城中各项惠政皆有知州府发起执行,为何到头来百姓都在夸赞节度使作为?知州府为何不宣扬自己功德?反而推给同台竞争者?官场之上何曾有将功绩慷慨赠予一说?”
他如此头头论道,却没有激起旁众一丝反馈,就像水滴融入广阔海面般无波无澜,连方才拍桌站起的那位也淡然坐下,不该是这种反应啊,他不解环顾一周,“你们还不信?哼,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真名叫赵祯琪,你们都没听说过?是陈贼之妹,陈妃所生!”
这次不但无人理会他,还重拾碗筷,或是吃完给老板面钱后,拎起家什出工去,面摊又恢复寻常运作,揭露惹事者感觉自己就像受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离开外一般,
他实在不懂为什么苏北民众对赵祯琪的真实身份毫不在意。
不该如计划那般,激起民愤,至苏北广大民众登门声讨,欲杀之而后快么?
见人们吃完各自离开,空位越来越多,他急了,“还有!你们都不知道!他和军区那位将军!苟且相合!两个男人如做夫妻!恶心至极!这样品行肮脏,骄奢淫逸、恶贯满盈之徒被你们供奉为神,不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吗!他一直把你们当傻子愚弄啊!”
即便如此也没人理会,同桌未完食者甚至端起面碗离席换桌而食,老板叫来小二贴耳说了些话,随后小二过来将他面前崭新的面碗端起来直接往残渣桶里一丢,他刚张口欲辩,小二便在他脸旁大力抖甩沾满油渣的抹布,不得已起身躲开,小二便顺势将他坐过的桌椅一并搬起丢到残渣桶旁,又踹又劈,直至破烂不堪。拍拍手,朝他不屑丢了一眼,转身向里继续和颜悦色招待客人。
首战失败,实属意料之外,他需要赶紧回去江浙情况反馈给雇主,好做下一步打算。
面摊老板见他匆匆离去,又唤来小二,“你直接去军区,看看能和谁说上话,将此人样貌与所说之事告知清楚,有人要趁隙惹事。”
小二点头即去。
正午时分,闹事者增至六人,调整计策后穿插到老城户居多的宅商街市,他们坚信,晨间首战失利是因为码头劳工多为外来后迁的新城民,不懂陈家前恶,这次定要声情并茂大肆传扬,鼓动老城户们闹起来。
几人合计后分散至街市各处,专挑民众聚集、多为妇孺的地方,将早晨那套说辞更添油加醋,不但把赵祯琪描述成比陈宣民、王家父子及前知州吴仁四人加一起都比不过的绝世大恶人,顺带着连慕程安都被贬损成凭借美色卖身求荣,之前封闭军区就是为与手下多名将领夜夜笙歌,后傍上赵祯琪后更明目张胆酒池肉林的淫邪之徒。
可依旧无人理睬,民众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无视,就像重拳打到海绵上,连声响儿都没有。
几人百思不得其解,正聚到角落盘算接下去如何做时,巡查房捕卫被民众带来,指着大声喊,“就是他们!散布谣言!意图不轨!”
几人见形势不好四处逃窜,没出几步便被训练有素的捕卫全数捉捕,民众此时才做出反应,纷纷鼓掌叫好。
那几人咬牙受押,扭拧企图挣脱,被捕卫训呵往军区押送,未得如愿不甘心地大喊,“你们这群没心肝的东西!被人卖了还不肯清醒!就为这点小恩小惠就出卖自己的良心!助纣为虐!你们对得起自己平白牺牲的亲人吗!”
捕卫重击其背令其弯腰重咳,“闭嘴!”
此时终于有民众站出来为这几个贸然过来生事的不速之客揭晓谜底,“一看你就不是我们城里的人,这座城里的每个人都盼着过好日子,现在终于盼到了,怎会就因你这些不尽不实的粗鄙之语去倾毁?若真如你所愿去闹事,那才是真的对不起亲人了!”
“七皇子为大家伙都能过上好日子日夜奔波,听说还险些被外商欺负了,我们有良心!不能拿人家的还骂人家的不是!”
“对!是陈宣民吴仁作恶,跟节度使大人毫不相关!至于他和慕将军关系如何,那是人家的私事!轮不到你这张贱嘴说三道四!”
连小孩子都站出来奶声奶气喊道,“哥哥每次来都会和我们玩儿!我不小心弄脏他的衣服也不会生气!可亲切了!才不是你说的坏人!”
“我只知道是七皇子来苏北后,城里才有了烟火气!谁敢来捣乱,害苏北、害七皇子,我们绝不放过!”
“他是照亮这座城的太阳!是苏北顶上这片天!凭你也配污言冒犯!什么东西!你就该和王家人一样,到阴曹地府见鬼去吧!”

无敌小毕毕2021-11-20 22:48: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文字不行,还是得图啊




无敌小毕毕2021-11-21 11:32: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无敌小毕毕2021-11-21 11:51: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断网了呵呵……





无敌小毕毕2021-11-21 16:06: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啦啦啦啦啦




无敌小毕毕2021-11-21 16:53: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八十七(二)- 第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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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祯琪这半月过得亦不清闲。
大半宋土皆传居家因得罪七皇子,主家与旁支有亲者尽数被朝廷重判,没收全部家当,人丁流放边城为奴,气数瞬灭,致使曾与居家有来往者纷纷撇清关系,后又得知宋界内范围最广的第一大钱庄便在这位七皇子名下后,更心生忌惮主动到苏北联系生意,让出绝巨利润讨赵祯琪欢喜,以示自身与居家所为毫不相干。
官务本就够忙了,又不知从何泄露了淮阳筝仙凝姜的踪迹,苏北城的名气彻底被打响,慕名前来者泱泱不绝,可苏北初建一时无法容纳这么多外来客,为此,赵祯琪正苦恼。
“我之前策划兴修长留山顶星君庙一事刚开工,周遭也没好去处分散这些‘文人雅士’,要不,就让凝姜开一场吧,满足这些人,好赶紧离开。”
凝姜在旁看向闻人卯,没有说话。
闻人卯摇头,“现在尚处禁娱期内,公开弹奏……不妥。”
凝姜眨眼想了想,“公子,我有个建议。”
几人看过去,“你说。”
“不然,择一首缅怀曲,以示祭奠,祷圣灵安。”
“我觉得可以。”肖黎点头。
“嗯。”赵祯琪也点头,再次向闻人卯提议,“阿卯,正好你新设了一个茶楼,就在你那里操办吧,先涨涨人气。”
不料闻人卯又拒绝,“新楼现在不宜开张,对侧便是茗沁茶居,地方大更亮敞,更适合接待。”
虽说这次仅为义演无利可赚,但凝姜入驻的名气可提高新楼声望,一劳永逸,今后再不用愁无人前来光顾,再者,凝姜本就是他的人,这样一来,不就是亲手把这颗招财树推出去,拱手让给二哥了吗?还是在二哥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赵祯琪有些不理解,他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打量问道,“你确定?”
不光是赵祯琪狐疑,其他人也不能理解,被这群人盯得不自在的闻人卯抿嘴肯定,“嗯。”
“……那好吧,就……”赵祯琪不做勉强,“那就明日?早些散,府里还有好多是要做。”
“好,我这就去谈。”闻人卯主动揽过洽谈的繁琐事,“凝姜,你跟着。”
“是。”
主仆俩前后离开,肖黎挑挑眉头,夸赞道,“你这朋友交得不错,关键时刻能撑事。”
赵祯琪还在琢磨闻人卯方才举措,敷衍应声,“嗯,阿卯的确很可靠。”
“只是,”肖黎转变话锋,“如此慷慨,真无所图么?”
沈恒也搭话,“方才你俩都同意了,他却一再强调国丧,讲究忌讳,好像死的是他爹,你俩倒像是捡来的儿子。”
兄弟俩互看一眼,赵祯琪拍拍身旁一直未坑声的司马仲,“阿卯注重礼节,就是这样的性格,我还有事,先去了。”
转至书房扣紧房门才问,“你知道阿卯和我二哥有什么事吗?”
“知道。”
赵祯琪愣了下,“你知道?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司马仲自然不会告诉他细节方法,只答,“露夜之合。”
他说的隐晦,赵祯琪半晌才猜琢磨过味儿来,“啊!难道是!”就是二哥离开前的那一晚!第二天他见到闻人卯身上那些不寻常的痕迹!
不久前还苦苦追求他的人摇身一变成了二哥的人,这……赵祯琪心境复杂又微妙,“二哥喜欢他?”
“妾有情,郎无意。”
只这一句,连具体关系都表明了,想不到阿卯和他一样,是受制于人的那一方啊。回想起沈恒刚才那句话,阿卯真的在很用心的恪守国丧禁令,他又这样默默守着,好傻,二哥明明就在苏南,如果真惦念这里早就回来了……
想到这里,他无比同情闻人卯,先是被他利用感情,后又被二哥始乱终弃。
阿卯知道后,会不会很伤心。
“你说,我是不是该告诉他二哥在哪儿。”
司马仲沉默了会儿,“于私当坦言,但对大局无益。”
“那等这件事儿过去,流客清走一些,城里没这么杂乱后我再找他说。”
“嗯,也好。”既然谈到这类话题,司马仲主动告知先前疑论,证实自己,“您之前问我师父的那桩事,我调查过了。”
“嗯?”
“十二年前,先皇召师父深夜入宫并安排宫婢,命令师父照做,并非自愿。”
“……啊?”
“王爷该清楚,女性直觉敏锐,男孩与男人,两者间区别十分明显,后者魅力更能吸引异性,若要更好行使皇令,此为必经之路。”
程安也是这么说的,赵祯琪呶呶嘴,“嗯,我知道。”
“此后数次与官员流连欢场,逢场作戏换取信任而已,并无几次实质行为。”
这倒让赵祯琪意外,“啊?我还以为……”他还以为至少几十个,还担心以后会不会有女人抱着孩子找上门来,没想到竟是这样。
“师父不过是用假面目遮掩自己正直内在,假装登徒浪子模样蒙混世人,因为这种放浪不羁的形象更能博取不轨者放心拉拢。”
确实。赵祯琪接连点头。
终于证明自身能力的司马仲呼出重负,心情放松后一时嘴快,“王爷还有何事想问?”
赵祯琪眨眨眼,他可是绝佳的问题高手,“诶,你能搜集一些,这一年,程安认识我以后,暗地里做过哪些关心我也好,体贴我之类的事么?我想听听。”

无敌小毕毕2021-11-28 09:06: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八十七(二)- 第二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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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仲这回真的绷不住了,他上哪里去知道这些啊!!!这比他之前调查过的所有案子加一起都棘手,若真动手查,恐怕要耗费数十倍的人力!他认输了,实在没必要在这种芝麻琐事上再做损耗,“王爷,这种事,你亲自问师父更准确。”
“哦。”赵祯琪心想也对,正好这半月来都没想起来给程安写封信,也不知他如何了,“来,先办公事。”
司马仲松口气,“好。”
「雁门关域·辽界」
慕程安没有看错,确实有三匹马,只是有一匹被拖着半口气赶回报信的辽兵骑走了。
得知慕程安还携带一名武艺高强的手下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辽国主吃惊又气愤,“他是如何躲过搜寻的!不是说彻夜未见火光,也没有任何捕猎迹象么!”
先前负责搜寻的士兵们惶恐不安,“千真万确,我们真的没有丝毫懈怠,认认真真找过了!这么冷的天,怎么会有人不生火取暖,不猎杀动物补充体能的!咱们的人都冻坏了好几个,现在还瘫着呢!这,他,他根本就不是人啊!”
“放肆!”辽国主大发雷霆,唇上的胡子气得飞翘,“不是人是什么!”他最痛恨宋人将其称为神,连他国的兵都私下这样称呼,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有统治者才能被新奉为神!慕程安的存在,就是在挑战他为尊者的威严!他决不允许!
“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三天之内,不见慕程安人头,就换你们的脑袋!”
「辽宋金边界荒野」
彻夜赶路,太阳升起来后,大地才稍微回暖,可慕程安的身体早已被寒气灌透,再加腿侧长道伤口稍深失血受冻,嘴唇青紫,脸面已十分苍白,前面那一袭红染仍未作停,奋力奔跑着,他都没有多余的力气叫停,只能咬牙撑着,确保这个任性无知的公主牢固在能保护的范围之内。
又绕过两座丘,前面的人似乎懂得疲累,终于肯慢了下来。
耶律可一直听到后面有紧追着她的马步声,得意之余又心高气傲,故意奔赶了一夜,若不是因为马受不了了,她还不想停呢。
眼下再翻过这里就是金界了,入金,她就是完颜诀的新娘了,可偏偏让她在前夕对另一人动心,反正父皇是她如质,她何必再为辽金友好平白牺牲掉自己的幸福,嫁给根本不喜欢的人,之前满脑惦记辛伊泽,倒没留意到自己曾向宋帝指配的翰霄钏会如此合意。
其实这也算有婚约了吧?大宋皇帝亲口说过的。
想到这里,她跨步下马,骄傲过去,抬头刚要冲后马上的人说话,才发现其面色已如死灰,“你,你怎么了?!”
慕程安有气无力地瞥了一眼,奔跑时颠荡着还能换起他两分精神,一旦停下,乏困疲惫感再难遏制攻进意志,眼看着身体倾斜欲坠,耶律可惊觉,下意识举起手打算接,侧后方飞过来一黑影先她一步将人接住,平稳落地。
“哥!哥!”翰霄玗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摸索检查伤势,发现血已染透衣摆,他将这怒气转移到耶律可身上,“我哥要是有三长两短,你全族以命谢罪!”
耶律可神色紧张看着他怀里昏迷的慕程安,知道此事怪她但又不愿承认,“你吼什么!我又不知道他受伤了!”
“你不知道,因为你蠢!”翰霄玗抱起他哥站起来,“那个自称是你未婚夫的家伙不是把你带走了吗!为什么还回辽!都明确告诉你被利用了,还上赶着回去送死!麻烦你想死也死远点!别牵连我们!”
耶律可心里委屈,又被他气哭了,“难道我不知道吗!可那是我的家啊!我不回去怎么办!!留在金国受人冷眼嘛!”
“管你死活!”翰霄玗狠剜她一眼,将慕程安送到马上随后跃身跨上去扶紧,阴沉着脸居高临下,“赶紧上马!没工夫和你在这里耽搁!我们还要尽快赶回边城!”
“我不去!”
“不去你还骑马往这里跑!”
“我!我……”耶律可心虚偷瞟了一眼慕程安,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羞赧的脸颊彰显心境。别看翰霄玗对自己的感情一塌糊涂,看别人可通透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说什么!”
“上马!”翰霄玗再次厉色,“金是否收留你还另算,别在这里敬酒不吃吃罚酒!”
耶律可察觉出来了,这个弟弟先前是在他哥面前收敛装乖,瞧瞧现在这副穷凶极恶,与之前所见嬉笑嘴贱判若两人。
“我就算曝尸荒野,也绝不求你!”她虽嘴上这样说,但还是翻身上马再度启程。
「金城界」
完颜诀已率众兵在城外三里处等候。
探兵折回说已见两男一女策马朝这边行进,其中,女子身着辽国喜服。
完颜诀得悉之后并不惊讶,等候探兵所述之人出现视野,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们,减慢了速度。
更近时,只有女子独自靠近了,耶律可在他的注视下显得尤为不自在,“我……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他也没多说其他,眼神转向较远的那两个重叠的身影,令众兵在原地等候,主动策马过去。
“他怎么了?”完颜诀看了眼紧闭双目靠在翰霄玗身上的慕程安问道。
“你的人我们送到了,我们出现在这里,想必你也能懂发生了何事,若辽因此挑事,希望你如实公正。”
“自然。”完颜诀答得干脆。
“告辞。”翰霄玗拉起缰绳欲转,却被完颜诀策马拦住去路,瞬时戒备,“你什么意思。”
完颜诀眉目轻松,“他的情况不妙,恐怕撑不到回宋城,我在这座城里有行宫,可以安排人救治,缓过来再回也不迟。”
翰霄玗不愿去,可他哥浑身滚烫,瘫软不省人事,确实难以撑到回城,心底估量着,完颜诀又说,“你不必顾虑,我不过想报答昔日官道出手搭救之恩。”
翰霄玗微皱眉心,并不会为这句赤诚放下戒备,但他哥性命要紧,“好,信你。”

无敌小毕毕2021-11-28 11:31: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八十七(二)- 第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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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完颜诀得军队进金都,入行宫,腾让他自己的寝室为慕程安医治,医官在榻前谨慎忙碌,翰霄玗被完颜诀拉远到殿内另一侧茶桌等候,完颜诀主动问道,“怎么弄成这样?”
“大概是破马车救你未婚妻时刺伤了,为躲避辽方探子我和我哥潜伏荒林四日,所带干粮不够补充体能,入夜也不能生火,他为照顾我,总将外袍脱下来供我保暖……”翰霄玗说不下去了,反过来问完颜诀,“为什么她又回辽了,若一直待在你这里便不会有这些事了。”
“辽国主亲自来道歉接回去的,我也希望她不要回去,可她说她只想回家,我这里,不是。”
“矫情。”
完颜诀笑笑,“小女孩儿,心思细腻,能理解。”
翰霄玗不懂怜香惜玉,“辽主三番两次不惜残害自己的***宋就范,可见她在辽主心中并不重要,这样的废子留下也是累赘。”
“她现在遭亲背叛,无家可归,何必对这样可怜的女人赶尽杀绝。”
“你还打算娶她?”
“婚约入册,便是承诺,君子一言五岳为轻,失信于小事,必不能成天下事。”
见他谈吐宏略,翰霄玗再次收起眉头,“你上面还有人么。”
完颜诀转目看他,随即笑了声,“有,我排行老二,上面有一位大三岁的兄长,不过几月前已被贵国臻王爷的护卫刺杀。”
这么说,金国下一位君主十有八九便是眼前这一位,翰霄玗突觉今日不该随他进城,站起来,又与完颜诀对视一眼,迈步过去问医官,“能否快些?我们还要赶回去。”
医官摆摆手,“他体热未消,腿伤也刚上了药,不宜再出去扑风,不过看他身底强健,大概休息一晚便能恢复了。”
一晚?这可不行,他刚要接手医治,突然眼前星花,不对,这是……!
翰霄玗摇晃半俯腰背伸掌撑到床架上站稳,另一只手贴上额前按压,“你……们……”
完颜诀轻叹一声,起身过来好意扶住他,“我派人查过,你在制毒方面是一等一的好手,便特意请高人制了无气味的迷香,用前吞服解药便可不受影响。一般人只略吸入便会昏睡过去,你是我目前见过撑得最久的,当真厉害。”
糟了,果然中计了,“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想要你,”完颜诀在翰霄玗昏迷之前坦明自己的目的,“和他。”
「苏北节度使府」
司马仲现在已经完美接替了原本是姚盟的职责,恰好姚盟也没空再侍奉左右——由于苏北严重缺人手,他已从之前临时调配,正式转职漕运司主监事,仆籍二品跃升为官籍五品,这是史无前例,光宗耀祖的大事。
赵祯琪也一并帮姚盟写好了报喜的书信,准备替他递回家乡。
甚至连地址都不必问,因为司马仲知道。
写好收封,将两封信举起,“一个送到雁门关,一个……”
他还没说完,猛地怔了一下,司马衷察觉异样,“怎么了?王爷?”
这是早被他遗忘诸后的钻心疼痛,到访的太过突然,他毫无戒备,捂住胸口的手持续攥紧,瘫痪般无力伏到桌面上,“怎么,怎么会……我明明,好了才……对……”
这声疑惑吐得音节破碎,司马仲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凑到旁边扶住他询问,“王爷?哪里不舒服?”
“去,去……叫……宋”他都撑不过将话完整说完便陷入昏迷。
各人各自忙碌,除司马仲之外就只剩杏儿和宋昌明了。
杏儿看宋昌明为赵祯琪号脉蹙眉不展,心里也有些急,“是出什么问题了?”
宋昌明未答,凑过去扒开赵祯琪的眼睛看看,又捏开口齿瞧瞧,然后侧脸压到赵祯琪胸膛上细听,“怎会如此……”
“怎么了?你快说啊!”
司马仲也纠结着眉眼。
宋昌明坐起来,尚作思索,“他像是已经死了,却还活着。”
旁边两人都不能理解,不解眨眼,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摸不到脉,也无进气,腔室内无跳动,眼睛却能动……”宋昌明自己说着都觉瘆人,仓皇站起来躲远,眼直发愣,活见鬼一样。
杏儿也刷一下站起来,双手互掐着侧目盯着赵祯琪,不敢动。
司马仲比这俩人知道的内情深些,虽亲眼所见亦觉惊奇,但不至恐慌,细心为赵祯琪盖好被,“大概是师父那边出了意外,才会如此。”他说的轻松,看不出丝毫担心。
杏儿瞪着圆眼打量他,“什么意外,他出意外,七王爷也有事?”
面对她的疑问,司马仲只说,“师父最擅逢凶化吉,不会有事的,耐心等等。”
“啊啊!对了!”宋昌明突然茅塞顿开,“珠子!黑珠子!”
“什么?”杏儿一时以为他被吓傻了,“你冷静些,什么黑珠子白珠子的……”
“不是,是之前久庚前辈给过的一个黑珠子,之前翰霄玗重伤,眼看就不行了,吞下那个便扭转了危势,后来被七王爷拿走了,快,一定在这间屋子里,快找找!”
他说的那颗早已在慕程安入狱时碎裂,不过幸好,赵祯琪还有另外满满一盒子。
三人翻箱倒柜,最终是杏儿从床头角被褥下发现两个盒子,打开寻找,从其中一个盒子里看到不下二十几颗大小各异的黑珠,“诶诶,是不是这个!”
那两人凑过去,宋昌明惊讶,“我去,哪儿来的这么多?”
杏儿捏起来一颗,“这么硬,能吃?”
“含进嘴里就行,不用咽。”宋昌明接过她手中的珠子过去捏开赵祯琪的嘴塞了进去,”就是不知有没有效果。”
“王爷方才还有差事要办,这里就先劳烦二位了。”
“好好,你去吧。”
「金城界行宫」
日月更替,慕程安眉心微动,被医官察觉,转身到另一侧恭敬汇报,“醒了。”
完颜诀起身过去,慕程安正蹙眉睁开双眼适应光亮,清晰时候发现身处异境,随后看清床边人面孔,张口便是,“霄玗在哪儿。”
“他在旁室休息。”
看慕程安想坐起来,完颜诀亲自上手去扶,“慢点。”
慕程安低头打量自己身上这套金国服饰,“我的衣物在何处。”
“有破损,安排人去修补了。”
“腰囊呢。”
“哦,在这里。”完颜诀伸手,旁边等侯侍奉的仆从立即呈上来,他转交给慕程安,“将军看看可否有丢失?”
慕程安打开查看那团破绵原封未动,重新扣紧,“请把我的衣服拿回来,我们要回去了。”
“不急,你的伤……”
慕程安抬眼态度冷绝,“不牢费心。”
两人眼神交锋对峙沉默,殿内其余人很自觉地低头撤出。
完颜诀略眯双目再松,“将军该知晓我的意思。”
“不知道。”慕程安摆明不肯配合。
完颜诀不计较费一遍口舌,“从外界看,金国主仍是父皇,但实权现已交至我手,父皇此举是在助我重设新政这段时期内不受干扰,而我,也觉自己麾下不足,急需像将军这样善谋略有胆识的好帮手,也同样需要如您胞弟那样好身手的亲随护身,自然,我知将军刚受宋封赏进爵,若来金,必不会亏待将军,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慕程安冷淡回问,“若我因此首肯,你敢用?”
完颜诀先是一愣,随后笑了笑,“确实不敢轻易信任。”
“霄玗心性与我一致,只会跟随认定之人。”
完颜诀脸色不再像初始那般和善,“将军确定自己选择正确么。”
慕程安没必要再答。
完颜诀不放弃地抛出引砖,“可我认为,宋限制诸多,不足以承载将军宏略壮志,而金重视贤能,若来,必得更广阔的领域大展身手。”
“大展身手,”慕程安重复半句,有些好笑,“依你之见,我壮志难酬,在宋过得憋屈?”
“宋崇文削武的诸多典例,将军身在其中,定比我清楚。”
见他盲目自信,慕程安再言,“辽,十岁的孩童也懂驭马持刃,金,一座城池半城兵,你们极其看重兵马,部署良多,却只能在宋讨些小利,私以为宋弱武重文,可知我自小受教于宋,如今,令辽惮惧,令你期属,若以为得我者,便能取宋,实属小儿痴梦。”
被当面揭短贬损也不恼,“所以想请将军来,教引一二。”
慕程安别有用意深看他一眼,单挑细眉,“好啊。”
同意了?完颜诀一时未反应过来,只见低坐身前的人迅势而起,身影一晃,再回神,单手受缚于背后,已被扣住咽喉动弹不得,颈侧感受热气,“你可曾想过,我培养出来的人,个个如此轻易将你束缚,取你首级不费吹灰之力,身手能培养,人心难操控,新的一批成长起来,你祖辈辛苦打下来的基业,就没你儿孙的事了。”
完颜诀目光斜后不敢轻举妄动,“将军体热尚未消退,即便在这里杀了我,也出不去。”
“无需出去,你死,便是我碑文上的功德。”
“难道将军心中没有牵挂之人?”完颜诀仍能心平气和,“先前真定喜宴上,你说自己心愿即成,上次在苏北时我还问你,你说快了,此刻牺牲,不觉遗憾?”
短短几月,他的心愿早已变更多次,想起赵祯琪,“为国奉献,死亦无憾。”

无敌小毕毕2021-11-28 15:04: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八十七(二)- 第四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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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月,他的心愿早已变更多次,想起赵祯琪,“为国奉献,死亦无憾。”
短暂沉默后,完颜诀松叹一句,“可我不想见你如此潦草结果,比起被后世误以为我与将军不共戴天,更希望能以莫逆之交流芳后世,今日提议永久有效,将军何时改变主意了,金都城门永远为你敞开。”
见他松口,慕程安再提,“若你将今晚对话传出去,只会凸显我的凉薄。”他才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只是今日交谈一旦传到宫中,惹帝王猜疑,赵祯琪必受牵连。
“我不会为宣扬自己仁义贬损将军声誉,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再无他人知晓。”
慕程安闻言放开禁锢退让半步,完颜诀悬心稍释,转身面向正埋头脱金袍的慕程安,“外面冷,将军若要赶路,还是多穿一层好。”
休想让他穿明眼一看便知是金国的衣服回去,随口要求道,“那就把你上次去苏北所披白狐大氅给我。”
当真不客气,他也喜欢慕程安毫不做作的直爽性子,“好,我这就吩咐人拿来。”
等待着这段期间,完颜诀又做邀请,“既然将军今后要在此长期驻守,不如多来往,再过几日便要行喜礼,可愿前来同庆?”
“要看朝廷如何安排。”
完颜诀眼光灼灼,“连行私事都受限制,将军为何还一再坚持,选择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好么?”
“你不会懂。”宫人进门呈上他原本的墨青衣衫与白狐大氅,麻利换上,“也不必懂。”
同样的绒白披在他身上,瞬显生灵仙气,让人实在难以转开视线,完颜诀得神色复杂阴沉,“此兽皮,是我多年在外征战时猎得,生剥下来才得光鲜,常披在身上显耀武权,可到你身上,突然觉得自己杀戮过度。”尤其是在那柔顺镀波的皮毛中似闻猎兽悲鸣,不过是件死物,却突然拥有生气般,令他触动。弱肉强食,以杀戮证明自身强大是顺应天道规律,此披制成那天他对镜欣赏时风光骄傲,觉得广袤天下皆该臣服于他,回顾当初的雄心气满,再落眼前见陪伴自己多年的大氅更为顺服地贴在慕程安身上,“只是一件旧皮毛,到你身上却焕然一新。你我不是同样的人么?是我哪里不如你?”
慕程安看他一眼,制止宫人为他系绳,自己动手,“一国之主,与军武之长,自然有区别。”
“后者似乎该更残酷些。”
“那我问你,何为武。”
“杀伐攻敌,强力取胜。”
“这是你们的武。”
“那你的?”
“宋字,止戈为武。善军者该以谋伐敌,用兵则次,俗人常赞我百战百胜,你也偏赏我前身功绩,例举月前虎牢关抗击辽寇以残少胜壮多,称之为奇,可在我看来,不战而屈人之兵,才属上佳。”
“过于理想。”
“所以,才须更努力。”
他以战为强,与他的不战理想截然相反,道不同不相为谋,有些释怀,“今日是我唐突了。”继而感慨,“可古往今来,甚少有人怀揣相同志向,将军此路,恐难令世人理解,孤独啊。”
“要多少人才不觉孤独呢?”慕程安反问。
“这……”自然是越多人支持越顺利。
见他为难,慕程安突然笑了,“无人也无妨,若有,一人足矣。”
寒冷冬夜,殿外寒风萧萧,忽见凤目如水柔,对映殿内通明,此笑更胜阳春雪,完颜诀一时如坠五里迷雾,辨不清自己深陷何物,只觉此严重干扰自己向来秉持的从容与理智,他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慕程安瞧,面目与他即将迎娶过门的未婚妻先前之态如出一辙。
慕程安察觉出,恢复往常那张讨债脸,“你在看什么。”
完颜诀被冰冷的声线拉回神智,微怔后仰寸度,“没……什么。”
心仍在不易察觉的厚衣衫里呯呯猛跳。
“还请帮备两匹马。”
“好。”他摆手吩咐宫人去办,顺便交代去看翰霄玗是否清醒。
宫人行礼即去,过后不久返回,称还在昏睡中尚未清醒。
心虚躲闪慕程安投来凌厉的询视,主动出门去看,慕程安紧跟其后拐到侧间,惊讶发现耶律可也在。
赤红喜服已换寻常,慕程安便多一眼也不看了,直朝他弟过去,医官说已经给了解药,却还不清醒。
他们都以为是解药出了差错,只有慕程安知道真正的原因——困的。
这几日在荒野上需时刻警神,一为提防辽贼发觉,二则因怕失温,他还好,但对一向觉多贪睡的翰霄玗来说着实困难,所以现在怎么叫都不醒,很正常。
他摆手遣开几人,那几人以为他有绝佳的好方法,谁料抬手朝熟睡毫无防备的人脸上就是一记响亮耳光,诸人惊愣,甚至把耶律可吓到后退了半步,不过也如此最奏效,出于本能,翰霄玗眼底都还茫然着,就已经坐起来了,皱眉吐纳口气息,抬眼,看眼前这群人,眨眨眼。
“睡够了?”慕程安瞥他,“走了。”
摆平了?翰霄玗挑眉撇嘴站起来,张哈伸了个懒腰,余光再次留意到耶律可,“诶,等等,”他叫住他哥,然后问耶律可,“你换下来的喜服呢?”
问这干嘛?耶律可有些怕他,“在……我房里呢吧。”
“还穿?”
“不穿了,有新的。”
“那给我。”
“?”都不太能理解他的意图。不过还是吩咐人将破损脏灰的喜服打包好拿来给他。
行宫门外,准夫妇两人携众亲自送行,“不如,我安排些人护送将军回去?”
“谢了,不必。”
策马扬鞭,消失于夜幕中。
完颜诀相望许久,落寞转回,发现身后侧的未婚妻仍在朝里去的方向凝望,闪了两下眸子,又顺着耶律可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转回来淡然笑了笑,“天寒,进去吧。”
耶律可收回视线随他回宫,不放心地,“我怕他出危险,太晚了,他还有伤。”
完颜诀叹气,“那是他自己的事。”
根本无需他们干涉。
赶路许久,翰霄玗担心他的身体情况,提议暂歇。
停马至林路旁,寻了处突起结实的大树根并排坐下,翰霄玗伸手贴上慕程安滚烫的额头,“你这体热丝毫未退啊。”
“是么。”他自己却未觉出无力,一切如常。
翰霄玗又问,“腿呢,疼不?”
他低头动了动,“没太大感觉。”
翰霄玗咬着指尖上下打量着思索,“你总是跟别人不一样,烧成这样还能生龙活虎地,吓人。”
既然没事他也就没放在心上了,转问,“你要喜服做什么?”
“为你啊,救她那会儿,你一直盯着看。”翰霄玗随手从身旁扯了把干草闲揪着玩,“我想,你不会看上那丫头,定是看上她身上那套喜红了。”揪碎成磨,拍拍手,又薅了一把,停下动作转头看他哥,有些认真,“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想来年开春之后娶赵祯琪过门。”
冷眼看翰霄玗,俩人气氛微妙一阵,“嘁。”他笑了。
翰霄玗也勾扬嘴角,拍掉手中的杂灰,向后仰靠张望夜空,“唉~这下可怎么办呢~婚事办不成了。”
“总会有机会的,只要活着……就是希望。”小声叹了一句,他转头看他弟,笑道,“我发愁就罢了,你挂在嘴边做什么。”
翰霄玗将目光转到他脸上,“现在只想给你面镜子照照,提到赵祯琪才肯笑。”
他也不避讳,“好事。”也随弟弟同靠向远空望去,“若是哪天提起他再笑不出来,可就糟了。”
又歇过一会儿,“行了,继续赶路吧。”
“嗯。”
「苏北」
赵祯琪还没醒。
肖黎回来知道后顾不上整日疲惫,拉着沈恒过来一直守到现在,沈恒见已是后半夜了,劝他,也劝同守在旁的闻人卯,“你俩先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大场需要你俩操持呢。”

无敌小毕毕2021-11-28 17:28: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八十七(二)- 第五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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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卯先表态,“不急,再等等。”
肖黎的眉头皱起就再没松开,“定是慕程安又胡作非为逞强了!不然怎么会这样!”越想越气,咬牙切齿,“拿纸笔来!别以为躲远了就挨不着骂了!”
他话音才落,赵祯琪便有动静了。
“嗯……”先发出声闷哼,随后缓缓睁开眼,“呜呜?”才发现嘴里有东西,拿出来,“四哥?”再看看别人,“你们……都在啊。”
几人关心的话都是一样的,“怎么样,哪里疼?”
现在倒没觉得疼了,就是感觉脑袋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我是不是……旧症复发了?”
宋昌明问他,“和之前病发感受一样吗?”
“好像更疼些。”
肖黎则认定与慕程安有干系,不想让赵祯琪担心遂没明说,“可你现在没吃药,症状便缓解了,大概其不是。”
赵祯琪眨眨眼,捏起手中的珠子端详,“这是谁放我嘴里的?”
“我,”宋昌明举手,“我看……”
肖黎打断,“既然没事了就再好好休息一晚,明天还有事。”
“……哦。”他应了一声,这次昏过去便是真的毫无意识地陷入黑暗,没有见到程安,但清晰记得昏倒之前的痛楚,生命终结时,就是这样吧,疼痛过后一切化作虚无。
见他还盯着黑珠子发呆,肖黎一把夺过来握在手心里,“不要想了,躺下,快睡。”
“你总要让他缓缓精神啊。”沈恒都看不过去了,这遮掩的意图也太明显了。
宋昌明也很想告诉赵祯琪,他这一天就像个死人一样,连身板都有些发僵,可看肖爷的意思,他不敢说。
闻人卯站起来,“既然没事了,大家就散了吧。有事天亮再说。”
难得肖黎吩咐沈恒,“你留下吧,看着他。有情况就喊我。”
廿九脱离杏儿的怀抱,“我也留下看着小爹爹!”
赵祯琪刚要感叹一句自己这儿子没白养,话到嘴边,眼前突然又一黑,直愣愣地大头朝下,若不是沈恒和章钰手快接住,就栽下床了。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肖黎彻底怒了,“怎么回事!!慕程安那个混蛋到底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归途中,又被早已埋伏的辽兵攻击了。
他自以为没事,对敌打的热火朝天,殊不知自身抵抗攻击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份力量,背后都靠赵祯琪无形支撑着,否则一个高烧不退,该手脚绵软无力的病患怎么可能形态如常。
这份精神力也并非取之不竭用之不尽,渐渐地,慕程安察觉自己出招迟钝,面对攻击力不从心,霄玗也被围住厮杀无法过来支援他,一路后撤,直到被逼退至半山腰的崖边,为首的辽兵恶笑,用他族语言轻蔑道,“还以为有多大能耐,不过如此,果真如先前传言那般,以色侍奉皇帝?吹尽枕边风?”
几个身材魁梧的辽兵哄然大笑,他们以为慕程安听不懂,“要我说,反正他也无路可逃了,死之前,不如让咱哥几个也快活快活,尝尝宋国皇帝老儿的享受?”
得此建议,辽兵们转变心思,眼光贪赤不怀好意慢慢逼近,慕程安突然放弃似的扔了手中的刀,染血破损的大氅也一并扯下,几人见状停下脚步,就见慕程安半仰起头,勾起嘴角眯眼娇作,衬着月色,俊美面庞百媚妖冶,一颦一瞟无尽风情,突受蛊惑迷失心智的辽兵干咽躁动的喉咙,又听到极为悦耳的嗓音勾挑他们最后的理智线,竟是辽语,“尽管来啊~”
最接近他的三人撑不住了,发疯似的扑上去,可慕程安一个闪躲再加肘击,转眼间,三位同伴便消坠于崖涧。
剩下四人不敢动了,慕程安夺魂笑意更深,继续用他们的语言蛊惑着,“不是想尝我的滋味儿么?没胆量的孬种,可碰不到我啊~”
又两人不受蛊惑冲上来,下场都是一样的。他占据崖高优势,稍微动手便能轻易将人送下去,就剩两个了,他不再说话,一双凤目邪瞟着打量,那两人互视一眼,一人比划出手势,另一人点头,似有计划,慕程安也新进一口气,蓄势待发,那两人吼哮着一左一右攻上来,企图分道合力控制住他,这样做确实奏效,但其中一人显然不够注重细节,这也成为了他殒命的破绽,慕程安虽双臂受缚,可腿仍能动,脚下同那人一起踩到光滑的皮毛上,用力撤碾,辽兵骤然滑倒,慕程安趁机踢腿一击,伴随着惨叫,唯一的同伴也坠下山崖,还处争夺的两人也同时失重滑倒,数丈深渊就在身侧,辽兵邪拧着嘴脸,施掌紧扣住慕程安的脖颈,“哼,也好,这下你就只属于我了。等我玩完你,会把你的头割下来,拿回去领可汗的赏赐!哈!到时候,我们便会带着你头!专程送去给你们新的皇帝,当着满朝文武,再把我是如何玩你的过程一字不落宣扬出来,不光要告诉他,我要让宋所有子民都知道你死前的屈辱!让他们在我族面前再抬不起头!哈哈哈!”
辽兵放肆狂笑着,仿佛脑中预想已成现实,就听身下受缚羔羊冷蔑一声,“就凭你?”
那声云淡风轻,甚至游刃有余,辽兵收声愣住,控制掌心的羔羊眼里毫无面临死亡的恐惧,慕程安也不再给他反应的机会,拽紧敌人的衣衫,借最后一丝力气向崖倾斜!
另一边,翰霄玗终于突破重围,将辽兵屠净,回过头来慌乱寻找慕程安的踪迹,匆匆跨越林间,终于在一处高崖口发现对峙身影,见形势不好,快步冲上去,可还未等他赶到,就见那两身影滚落崖下,“哥!!!!”
仅差几步,就只是几步的距离,他却来晚了,惘然呆滞跌跪到崖边,绝望又无力,“哥!!!”匍匐在冰冷脏灰的岩地上,十指扣进土石,他的悲哮荡彻山间,回声震远,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刚才他们还在笑谈常日,还在感叹今后!原定开春属于哥哥的喜事已经没了,天瞎了眼,竟连与爱人同普蓝天的机会都不给他!
翰霄玗咬牙切恨,怒气冲顶站起,既然如此,休怪他大开杀戒,此仇,他要让辽血债血偿!
就在他转身迈开复仇的脚步,从涧底扑上一阵飒风,“唦——!”一声不寻常的如闪电般锐利的叫声从崖下传来,紧接着一团巨大黑影从声源处展翅贴崖迅速腾升,震惊回头之余,巨影从他眼前迅速略过,停落到不远处较为空旷的地面上,墨青色的羽翼收敛起让开遮挡,翰霄玗眼光瞬亮,欣喜扑过去,继大鸟之后又卷起一阵烟尘,“哥!!”大悲之后喜极而泣,失而复得急切又小心翼翼扶揽他哥的肩膀,人已经没意识了,不过尚有气息,还活着!
这才顾得上看那只奇迹般挽救他哥性命的巨兽,想起之前赵祯琪莫名问起的大鸟,莫非这就是!?

无敌小毕毕2021-11-28 21:47: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