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月满星玦

楼主:无敌小毕毕 字数:73579字 评论数:636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来来来









无敌小毕毕2021-10-04 11:17: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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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小毕毕2021-10-04 12:40: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八十一章】接上
……………………
很显然,慕程安还是没能将实情说出口,他甚至不想让赵祯琪送他,“那个,你回你府上叫赵祯琰麻利点,快到时辰了。”
“啊~这么早就走啊~”
“已经耽误两天了,不早了。”
“好吧。那你先收拾着,我去去就回啊。”
“嗯。”其实他早已跟赵祯琰和翰霄玗叮嘱好,此时差不多该从地道穿过来了,把赵祯琪支到大道上,他们从这边汇合,神不知鬼不觉。
「节度使府」
一夜缠绵,疯狂地不知索求彼此多少次,醒来已是晨光初亮,闻人卯柔弱的身子还在他怀里蜷缩着,眼角略微红肿,嘴角却微扬起,看似睡得很安稳,该是沉浸在一场好梦中吧,可是他的梦已经醒了。
赵祯琰慢慢抽回自己的手臂,尽量不影响闻人卯的美梦,轻手轻脚穿好他的衣衫,临走,百感交集,又折回床边,俯身在那微僵的脸颊上轻留印迹,轻声地,“先生,再会了。”
直至他快步出门,轻合房门后,床榻上,原本以为还熟睡的人慢慢睁开清醒的眸子,慢慢抬起自己的手抚摸上有些灼烫的脸颊,喃喃道,“说什么再会,你明明不会回来了……”
内院暗道口,两个身影聚到一起。
“你来了。”
“很准时啊。”
赵祯琰叹气,“那走吧。”
“……嗯。”
看他迟疑,“未告别吗?”
“没说。”
“……”赵祯琰对此不做评价,“走吧。”
“嗯。”
两人一前一后入道,全被姚盟看了去。
翰霄玗,你真以为我没发现你的异常是么。
你当我是傻子,好糊弄是不是。
姚盟手中捏着揉皱的信,久庚前辈要他顺其自然,三年为期,所以他才选择忍,可翰霄玗,你一字不提的懦夫径行,当真叫我寒心。
我为自己感到不值。
赵祯琪晃晃荡荡回府入院,去偏院他哥的住处,敲敲门,“二哥!起床了!你们要出发了!”
敲了半天无人应,“奇怪,怎么比我还赖床?”又使劲敲了几下,“你要是再不起,我就进来了奥!”说着就要伸手推门,房门却在此时打开,是仅披着内衬的闻人卯,甚至能从他袒露的肌肤上看到些红肿的痕迹,这是……赵祯琪眼都瞪直了,“阿,阿卯,你怎么……会……”
“他走了。”闻人卯淡淡一句,“不会回来了,你若要去追,应该还来得及。”
“?”赵祯琪知道他要走,“他跟你说的,不回来了?”
“嗯。”
赵祯琪不太理解,“为什么?”
闻人卯此时身心交瘁,他需要休息,“我精神不太好,先不陪你说话了。”
“哦……哦……好。”什么啊?发生什么了?阿卯和二哥?他错过了什么?!
可这一路过来,并没见到二哥啊?他从哪儿走的?莫非是……地道?!
莫名的怪异涌上心头,若真是这样,偷偷摸摸的,有何目的?
赵祯琪赶紧寻过去,刚进内院,就看到一侧房间爬出个人,呀,是千诺。他过去扶,“你看你,怎么不好好躺着,军医说了你得静养,如果……”
“王爷!”千诺一听是他,激动地也不顾上疼了,扭拧着身子扒住他,“将军呢!将军还在吗!”
“啊?你问他干什么?他要回京几天啊,你找他有事?”
“不,王爷,你不能让他走!快拦住他啊!!”千诺急了,“将军他不是走几天!朝廷来的官文,要他去边关!!!”
“什么!!!!”赵祯琪心脏骤停,震惊到像被石化定住周身穴道,难怪,他这几日闪烁其词,支支吾吾不肯好好看着他说话,原来不是走几天!而是!!
慕程安!!*****!!!!
辰初。
与昨日一样,是个大晴天。
无雨,亦无雪。
赵祯琪离开后,他便通告三军,他要去镇守边关的消息。
长街群兵列队,如同那日他急匆召集所有兵马去寻赵祯琪一般。
威严,肃穆。
章钰拧眉不展,他不明白慕程安为何不早告诉他自己要走的消息,还放纵他成亲,这次去镇守也刻意不带他去,要他留在苏北。
杨宗霖昨日未来得及离开,与苏少卿、姜兆麟一起,此时也在长街上,等待同行。
潘项舍不得他,“将军,这一别,再见又不知是何年月,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你也是,老大不小了,别让你娘等着急了,早点说门媳妇成家立业。”
“嗯,是。”潘项揉着眼睛,“我会的,您放心吧。”
慕程安拍拍他,朝另外三人,“你们也是,照顾好自己,也帮我和宗霖照顾好杨监,章钰,你新婚,别冷落了杏儿,好好看管苏北,节度使那儿……我就放心交给你了。”
“……是。”回答的都有些沉默。
“好了,别送了,我走了。”转身,那几人已经各自牵马准备好,他也过去牵上自己的马。
温柔的抚摸了几下马头,真的要走了。
该说的话,他还没说。也没机会说了。
算了。
“慕程安!!!”怒吼突兀传来,所有人将目光转过去,赵祯琪怒气冲冲,“慕程安!!你,你!!”
这是,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
啊,千诺,没回来。
一转眼的功夫便确定源头,这样也好,也算主动帮他了结一桩心事。
他松开缰绳,主动过去,所有人都等着赵祯琪给他一拳头泄恨,可在两人还相差几步远时,慕程安突然双臂平举,是行礼之姿。
赵祯琪愣在原地,不知他要干什么。
只见慕程安,弯腰向他深鞠一躬,随后拎起衣摆,单膝郑重而跪,这一跪,身后万兵整齐同礼,兵甲磕击地石发出轰鸣震慑之声,“臣,慕程安,拜别七王爷,愿王爷今后,朝岁无忧,长笑为伴!”
“你……”赵祯琪颤抖着唇,说不出心中复杂的苦痛。
他完完全全臣服于自己了,可,这不是他想要的。
昨日还牵着手谋划春景的爱人,今日俯首称臣祝他朝岁无忧。
前日跪在身前转交信物言明娶他常伴之人,今日之后,再没以后。
这个混蛋!!!骗子!!!!!
赵祯琪咬牙切齿,“慕程安!你……”
慕程安没等他把话说完,转身朝后面向众兵,“苏北军听令,即日起,军区大权全权授予节度使府,尔等必誓死捍卫节度使安危及荣誉,听从派遣不得有违,如有背弃者,格杀勿论!”
“是!!!”
他把他有的,都给他了。
对不起,我真的很爱你。
可我没办法再给你更多了。
人,终究是离开了。
带走的,不光是他的温度,还有他的魂。
赵祯琪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府中,再回神时,郝妈在他旁边。
“……郝妈……”他心里委屈,扑到郝妈怀里嚎啕痛哭,“他走了,他不要我了!他怎么能这么狠心!!我还傻傻的计划着我们的未来,可他不告诉我,我们已经没有未来了!!”
郝妈也被他感染心酸,像平日哄着廿九那样轻拍着赵祯琪,“王爷,别哭了,将军他有难处啊,你别怪他……”
赵祯琪抽噎着,说话断断续续,“他有难处,我也有难处啊,怎么可以,什么都不说,若不是,千诺告诉我,他还要瞒我一辈子吗!他就这么狠心!都不问我要不要跟他去!!为什么不问啊!!!他又扔下我,他明明说再不会扔下我不管,可他还是把我扔下,自己走了!!他明明知道不能丢下我的,他明明知道的!!”
郝妈吞咽几声,扶起哭闹不已的赵祯琪,从自己怀中掏出缝得并不美观的,连脸面都是墨青色的丑娃娃,递给赵祯琪,赵祯琪使劲擦去遮蔽视线的水雾,他一眼识出拿布料,“这……”
“昨日,将军送走接亲队后没有离开,而是找我说,想亲手做一个能替代他陪伴你的娃娃,将军没做过这样的事,手被那细针戳破数次才将这娃娃缝出来,左右嫌不好看,走时便没带走,留给我了。”
所以,昨晚抓他手时,他才会发痛躲了下。
赵祯琪双手捏着还带有熟悉气息的丑娃娃,“他……”
“将军是真心实意在意您的,我也不清楚他为何不能带上您,但一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我相信将军对您应许的承诺都发自他的内心,不如就再等等他,等得久了,他还不回来,您还能去找他,对不对?”
“……”指腹摩挲着有些麻手的料子,“苏北,我会把苏北建成的,这是压在他心头的愿。”
“嗯。”郝妈耐心点头。
“是的,郝妈,我知道了!”赵祯琪重振旗鼓,“我要把苏北建成!到那日,我便可光明正大的去寻他了!”
“对,就这么办。”郝妈也站起来,为他打气。
赵祯琪抱着娃娃,把悲伤,尽数化作成坚强。

无敌小毕毕2021-10-04 13:09: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来吧






无敌小毕毕2021-10-10 17:26: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接着





无敌小毕毕2021-10-10 18:13: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惊喜,什么惊喜

无敌小毕毕2021-10-11 10:20: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9+++++++++

无敌小毕毕2021-10-11 17:22: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文中看不到的地方可以在这里找⬇️

无敌小毕毕2021-10-11 18:57: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youk






无敌小毕毕2021-10-17 16:07: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巴啦啦







无敌小毕毕2021-10-17 16:35: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nice







无敌小毕毕2021-10-17 17:21: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无敌小毕毕2021-10-17 20:52: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无敌小毕毕2021-10-24 12:44: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嗯嗯嗯





无敌小毕毕2021-10-24 18:39: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八十四章】接上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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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赵祯琪也不啰嗦,“你说吧,什么条件,你想要多少,我一个子儿都不往下拿。”
居郡鸿眼光灼灼,险恶祟起,“钱,我居家不缺,但我缺一个能盖住哥哥们的身份,七王爷,我这样说,你懂么?”
赵祯琪皱起眉头,“你……想要官职?”可他没权利安排,这怎么办?
居郡鸿撇嘴有些厌烦,似乎在嫌赵祯琪思维单纯,“我想要你,懂么?”
“……啊?”赵祯琪蒙了,他,想当王爷吗?这怎么可能?
他还傻傻地琢磨牛角尖,居郡鸿看前人似乎想偏了,干脆伸臂拦住赵祯琪的腰身,低头凑近受惊战栗的可爱面庞,“做我的情人,我需要你的身份,为我镇场。”
赵祯琪终于明白他的意图,闭眼用力挣脱加以斥责,“你做梦!!”
居郡鸿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斥吼拒绝过,怒气攀升,“反正你也尝过男人滋味了,多一个怕什么?我们互帮互利,这不是正好?可别说你是什么贞洁烈女,婊立牌坊。”
“你!”他哪有他口中这般不堪!这是对他极大的羞辱!“收起你的混账话!本王全当没听到!”亏他此时还能惦记苏北的商遇发展,酌轻言论,仅令其收回。
“哼,”居郡鸿变本加厉,“听闻七王爷喜好美色,我自认为貌若潘安,七王爷何必如此抗拒呢?莫非那位叫程安的,比我还赏心悦目不成?”
“自是比你强上千倍万倍!你连他的头发末梢都比不上!”
“那就更是了~”居郡鸿越说越得意,“男人都是一样的,容貌在我之上者,只会更花心,如今世风日下,大家都在玩儿,谁还看真心啊?自然是利益至上,反正他此时也不在,王爷趁空档陪我回江南,风流快活几日,苏北即得广袤商机,你我各取所需,神不知鬼不觉。岂不快哉?”
“程安对我是认真的!他在身染重药时仍能估计我的感受,怕伤到我而忍耐,才不是你口中那般不堪!”赵祯琪气得发抖,这人不但诋毁他,还厚颜无耻对慕程安妄下断言,“居三公子,我对你一再忍让,你却不知好歹,竟敢粗鄙污秽我与他的关系,苏北不屑与你这样无耻之徒谈合作,请你立即离开!”
“粗鄙污秽?你以为自己很干净?”
“住口!若再说下去,我定会告诉程安,他不会放过你的!!”
“哼,七王爷,你口口声声强调的这个人,他如今在哪儿呢?该不会是你凭空捏造出来满足空虚的?”
“你!”赵祯琪被他的话击中心肠,极力反驳,“不是!他存在的!他只是有事,暂时离开了而已!他会回来的!”
话说到这份上,居郡鸿竟仍不死心,他甚至自恋地认为赵祯琪不过是在欲拒还迎,和过往那些玩过的男男女女一样表演痴心,企图引起他多一份留意,嘴硬没关系,床上见功夫,身高体型占据绝对优势的他直接上前一步抱住赵祯琪,顺退着往里带,赵祯琪力弱抵抗不过,扑腾着双臂腿脚,“放开我!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
喊声惊动巡逻府兵,沈恒也恰巧从外赶来,见状,快步穿廊飞身一脚踹开企图霸王硬上弓的居郡鸿,将衣冠已是杂乱不堪的赵祯琪护到身后,府兵上前持械围得水泄不通,赵祯琪虽已解除危机,但还无法脱离方才险些被人强迫的恐惧中,双肩哆嗦着,两臂缩在沈恒背后发颤抽泣,沈恒怒瞪拍灰起身的恶徒,“你方才在做什么!从实招来!”
“你情我愿之事,少管。”
沈恒蹙眉,转头打量如惊弓之鸟瑟瑟发抖的赵祯琪,“你情我愿?”
“没有……你,你信我,我没有做对不起程安的事,我真的没有……”他眼睛瞪得老大,眼泪不受控地如瀑涌出,“好可怕,他,他要,他要对我,我没,我没有同意!”
看他这副模样,沈恒突然闭眼猛抽一震,昔日不好的记忆忽击思弦,偏那居郡鸿好死不死火上浇油,恶劣至极,“这位小美人也不错,若有兴致,一起啊?”
他哪里知道,沈恒从在敖府遭受过的那些惨痛经历,这一句充满恶意的卑劣调戏如柄利刃割断始终束缚沈恒发狂的枷锁,疯症时隔几月再次发作,抄起府兵手中的刀,抬臂便朝居郡鸿挥去!
“!”赵祯琪见状吓坏了,“快,快拦住他!”赶紧扑上去拦,府兵们也手忙脚乱扑上去夺刀,居郡鸿已被突如其来的杀意吓破胆,看到被一群人费力束缚住,仍向他咬牙嗔目欲扑的沈恒,连退好几步险些摔倒,肖黎从外赶来,见状,厉声叱问,“怎么回事!”
赵祯琪强压怒火,简述经过,肖黎狠恶转向居郡鸿,“你怕是活腻了!竟敢在节度使府如此猖狂!来人!给我拖到街上!杖毙!”
府兵们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将居郡鸿杀之而后快,得令之后上前缉拿,赵祯琪尚留几分理智,“等等,四哥,”若让居郡鸿莫名其妙死在苏北,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他连吞几口气,“放他走,听我的。”
肖黎正在气头上,“他,如此过分!你!”
赵祯琪不再多说,出言硬气发落居郡鸿,“居家三公子目无尊卑,举止轻浮口出狂言,自即日起,苏北境内停止与居家一切来往,货不收,商不驻,人皆拒之境外!众兵听令!押遣居三公子及其随从出城!”
“是!”
令已下,肖黎无可奈何,忍气转去关切已癫狂至昏迷的沈恒,脚下踢到东西,摩擦发出声响,他低头,弯腰拾起递给赵祯琪,“沈恒刚才在外等我,收到这个,宫里送来的,给你的。”
赵祯琪接过,心思不在信上,“先把沈恒扶回去要紧。”转头吩咐府兵,“去军区请医官过来一趟。”
“是。”
他一边整理衣衫发冠一边跟在肖黎身后回房,将人轻置床榻后,肖黎叹气,“我就怕这样,上次也是如此,醒来后便不记得我了,你说这次……唉。”
“对不起,四哥,是我不好……”赵祯琪低头捏着信封,哭丧着小脸无比自责,“可是,我不能让你图一时之快杀了居郡鸿泄恨,会给苏北带来很大的麻烦……”
肖黎再叹一声,转过头来打量亦受到惊吓的弟弟,“你去洗洗脸,整理好仪容,一会儿医官来看到不好。”
“……嗯。”赵祯琪听话挪步到水盆前,伸出还在发颤的手入凉水中,搓了搓,又往脸上扬了几下,一想到方才险些受迫,居郡鸿并未得逞,他便已吓得魂飞魄散,倍觉耻辱,那沈恒当初,被他下令受那么多人的折磨,还有沈逸……越想越觉自己肮脏,只有自己遭遇了,才能体会到别人有多痛,居郡鸿对他造成的心灵创伤,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更不可原谅,可沈恒,是如何愿意原谅他的,程安,又是如何肯接纳这些事实的。
他抬臂抹去悔恨的泪水,开始用力搓洗自己的手臂和脸颊,好脏,洗不干净了,赵祯琪,你洗不干净了!
细嫩的皮肤经不起他发疯似的搓揉,很快便擦破了皮,水花声引起肖黎注意,快步过来见盆中清水染上血色,及时控制住赵祯琪双臂,“老七!清醒点!”
他恍然惊醒,豆大的泪滴落隐没衣衫,喉咙呜咽着,“四哥……我对不起你们……”他真心实意的道歉,“对不起,这都是我造成的……我还妄图成为一个好人,可我今日才知道,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有多么可恨,我根本,不配得到你们的原谅!”
“你冷静点!”肖黎察觉他崩溃的心绪,已经疯了一个,这个不能再出差错,“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要因此受困,前功尽弃,听懂了没有!”
赵祯琪发愣,不知该回什么。
肖黎放缓音量试图安抚他杂乱的情绪,“今晚的事,沈恒醒来之后不要再提,你也尽快忘了,不要把垃圾堆积在心里,只当是个教训,以后识人多考虑些,苏北的事要一步步稳扎稳打,不可操之过急,避免再出类似的乱事,明白了么?”
“……嗯。”赵祯琪听进去了。
不放心地牵着弟弟回桌前坐下,“宫里给你的信,先打开看看吧,或许有急事。”
“……好。”
他拾起信封拆开,从里抽出五六页字迹颇为熟悉的信张,读清内容后惊讶,“是父皇写给我的!他用的是「我」这个称呼!”
肖黎讶异凑到纸张前,信上字句言表恳切,“怎的突然差人给你送这个?”
几乎从未感受过父爱亲情的兄弟俩对视,异口同声:
“难道是慕程安……”
“难道是程安……”
他们都以为是慕程安劝诫他们那位冷酷无情、心思深邃不可捉摸的固执父亲终于良心发现,才给赵祯琪送来久违的家书。
就在这时,房门从外敲响,很急。
赵祯琪蹙眉,“进。”
府兵推门即跪,拱手,声音发颤,“王爷!皇上,他”府兵的吞咽停顿令兄弟二人揪心捏紧掌心。
“刚收到京中消息,皇上已于三日前……龙驭殡天了!”

-eok-

无敌小毕毕2021-10-24 20:10: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八十五章】· 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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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京官船上」
章钰受肖黎托付,护送赵祯琪回京奔国丧。
这事若放在两月前,绝无可能。
赵祯琪似乎也不情愿与他一起,码头登船与众人分别后便沉着脸入舱房没再出来。
也不知这次去能否见上将军一面,他摸上藏于怀中的肖黎在船前特别交代要他务必转交到慕程安手中的信,猜想一定与当前朝局相关,很重要。
他也想趁此机会向慕程安重申陪同赴戍的事。这个决定已经征得他新婚妻子的同意。
转回下甲板,遇上的人都满目哀愁,深陷国丧哀痛之中,但出于宋帝过往对慕程安的诸多阴险手段,章钰对他的死丝毫无感,甚至在心里暗讽:死了一个善于剥削压榨臣民的权贵而已,有什么值得哭丧的。
想到这儿,又有些疑惑,此次只传达皇帝驾崩之讯,却未言明何人继位新君,按常理,第二个更重要吧?不提,定有隐情。
下舱准备回自己房间休息,多余往赵祯琪所在的大舱室方向瞟了一眼,垂眼撇撇嘴角,就当是为将军着想,去关心下吧,毕竟赵祯琪最近够倒霉的,别再趁独处胡思乱想做出不好的事来,于是过去眉头深皱叩响房门,“七王爷?”
赵祯琪正颓肩摊在桌上捧着他爹临终前递来的肺腑言辞,听到叩门声放下信张过去开门,“章钰啊,找我有事?”
章钰看他无精打采地,“没事,在休息?”
“……算是吧。”说完后退又要拉上门,章钰拦住,“别想太多,都有这一遭。”
“嗯,我知道。”赵祯琪低头应着,他现在只想安静独处,谁都不想见,更不想说话,舅舅才过世没多久,父皇又驾鹤西去,两次,两个人,他都未曾与他们说上像样的话,不曾有过亲热温馨的相处,人就不在了。
“好好休息,后日便能到了。”
“嗯,你去吧。我没事。”难得章钰会关心他,略感欣慰挤出些笑容,再次拉上房门返回桌前,又拿起那几张信纸,两千二百三十三个字,没有一字表露亏欠,也没有为前事辩解,父皇只是简单的,就像聊家常,告诉他自己平日空闲时喜欢做什么,爱吃什么,也有小抱怨:厌烦三哥在堂上发言,因为他总是说废话,每每出言谈论不到重点;不喜欢哪位大臣,觉得他啰嗦;不待见哪位宫女,因为她指甲修整的不够精细,还向他说了几件宫中的趣事,以及哥哥们、下孙辈们一些小故事,家长里短,是他向往的却都不曾参与过的时光。
平日朝上,宴中言语明争暗斗的人,原来他们背后,也都有各自的欢喜和可爱之处,父皇送来的这封信,拉近了他与素日少有交情的血亲的距离,这样的信他百看不厌,甚至能从字里行间想象当时情景,笑眼逐渐模糊,抿着嘴仍撑着酸胀的双目一字字看,信的最后一页,字迹不像前几张那样工整,更像是匆忙写下后填进来,单独的一页,而这一页里,提到了慕程安。
「翰霄钏,他在我手下任职十八年,事事处办利落,从未令朝廷失望,能力之强令我胆寒。其面貌平和,性情却乖张多异,直至今日都无法掌控其身心,身为父亲,我很不情愿将自己亲生骨肉托付给这样一个心思复杂、手染鲜血如豺狼险恶之人,可我也看得出,他对你的用心,或许你们可以在一起,但不是现在。孩子,再等等,我走后,你安分守在苏北,不可声张,不要光芒过剩引得朝堂主意,亦不可轻易相信任何人的承诺,你要清楚自己需要什么,学会慢,懂得忍,他是聪明人,我遣他去边城,他会懂得如何权衡新朝利弊,站稳脚跟,若彼时你们仍不改初心,守望彼此,天道成全。」
等,又是这个字,自程安离开后,所有人都在劝他这个字,他真的能等来他想要的么?
人们只是劝,可他们能对他的未来之事作保障么?
若最后未能如愿以偿,他们会对他往后的光阴负责么?
不能。
所以,比起等,他想要的,是确定。
他不能接受毫无意义,漫无目的地苦守,这在他踏出幽禁自身长达十四年的禁宫大门那一刻起便下了决定,此后万事,只进,不退。

无敌小毕毕2021-10-30 13:42: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八十五章】· 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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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绝不会再遮掩光芒,他要把苏北做大、做强,成为朝中不可小觑的坚实堡垒。
「七王爷,你口口声声强调的这个人,他如今在哪儿呢?该不会是你凭空捏造出来满足空虚的?」
那登徒子的张狂仍绕耳畔,赵祯琪眼光突狠,过去是他太过依靠慕程安,连面对恶徒时都只能搬出慕程安的存在加以威胁抵抗,暴露自己软弱无能的破绽,才会频频被人视为鱼肉。
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强者,光在苏北城中与之名声相当称不上齐肩同辉,就因他不够强,程安才会被父皇调离苏北远赴边关,也是因他不够强,让父皇苦心安排他去苏北远离朝堂纷争,如果在新朝重立秩序的关键时刻,他还忍气吞声,做埋头鹌鹑蜷缩在父皇与慕程安为他织就的保护网下,苏北就真再立不起来了。
等不是他得胜的筹码,苏北才是。
慕程安,我要你亲眼看着,我并非只会站在原地等你来护我,你离我远去的每一步,我都在尽力追近。
你我同场作战,相会之时,便是得胜之日。
他起身到角柜里取出笔墨纸砚铺张开,一连拟出五十余封内容相同的书信,他要广发各地钱庄,言明身份,开头第一刀,就从居家起。
「长安」
晚风吹涟漪,消于岸边,隐于船甲。
弦弦婉转清乐从阁窗里散出,引得过客驻足闭目向往。
船的入口处立有一竖人高红木牌,「夜泊淮」一位眉目姣柔的女子正在与客交谈。
“公子,不好意思,今日花船不营客,您请回吧。”
“不必接待,我们只在下舱静赏凝姜姑娘筝调,不碍事的。”
“不好意思,”女子仍做拒绝,“过会儿客来便要清场了,这一带都不能接近的,诸位还是请回吧。”
同行一人有些恼,上前争论,“这路又不是你家的,船不让进,连路都要清?还讲朝法吗?我偏就不走了,倒要看看你们招待何人!天王老子不成!”
另一人劝到,“伍兄莫气,此处不行,我们再寻他处就是了,大家许久未见,别因这点小事惹得不愉快,算了。”
“我们老远赶来不就为见凝姜?到门口不让进,当人都好欺负?不就是个卖艺的,神气什么!”
“这位公子,请你说话注意些。”
在此许久都未见有人出来帮衬,男子猖狂进一步,趾高气昂,“我没什么可注意的,趁还给你好脸色看,赶快让我们进去!”
女子硬撑阻拦,旁边两位还算明事理,一边向女子说闹事者平日并不这样胡搅蛮缠,一边拉同伴准备离开,但那人就是铆足了劲儿较真,死活不听劝,甚至拉拽女子衣衫企图推开往里闯。
“嗖——”
“诶呦!”惹事男突然捂住耳侧叫了一声,随后弯下腰好像很疼,同行者借灯光打量过去,惊现从指缝中透出红黑,“伍兄!流血了!”
“什么?”惹事男摊开手掌瞪眼,随后四下观望,“谁!出来!”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从他们后方迈到侧前,微转下颌冷瞥一眼,无言,却像从头到脚受威胁般,一眼便知不好惹,惹事男胆怯心虚缩了缩肩,顾及自身颜面,装起胆子挺起胸脯,“是你拿东西砸我?!”
慕程安见他有两分胆量,单扬嘴角转过肩来,眼底灼光比方才更渗人,刚要张口,惹事男突然,“嘶,”假装不经意地眨眼,主动转开对视,跟同伴岔开话题,“是不是突然有些冷?与其在这里受气,不如找地方喝酒暖暖?”
那两人也被来者气场震慑,木讷点头,“好,好……”落荒而逃。
女子松口气,迅速整理衣衫让开路,“等您许久了,请上二楼。”
船廊灯火通明,从入口见过女子往后,再无一人。
伴着清幽筝曲上阶,舱房数扇门窗紧闭,只有一扇侧门开着,泄出红橙的暖光,他不慌不忙靠近,走进去,脚下毯垫柔软,莹透纱幔层叠,先入眼帘者正垂首认真抚筝,对他的出现没做出任何反应,再往前绕过红幔,一方四角青翠茶榻,旁上的小炉里咕嘟咕嘟冒着腾气,熊乔玥面朝他盘腿而坐,慢条斯理研墨茶粉,清逸翛然。
等赵祯琪到这年岁时,一定比熊乔玥有意思许多。
他这样想着,却被那副面貌吸引着主动入熊乔玥旁边的席座,熊乔玥似笑非笑,友好地为他垫托、摆具,随后继续细碾茶末。
慕程安并不想扰乱当下平和,难得心静,踏下心来享受此「慢」。
茶粉过筛,落入茶盒中的饵细泛起青灰香烟,一下又一下扑起,执刷扫去盒壁上的残余,拎壶投进些热汤,不多,仅没过茶面,调成糊状,再次注小碗清水,茶汤的色泽随即鲜亮起来,又探进茶筅,转动茶盏,搅动茶汤,盏中慢慢泛起奶白汤花。
熊乔玥收敛器具,递到他身前垫好的木托上,抬眼与慕程安对视,“尝尝看。”
慕程安眼垂下打量那一层细密的浮沫,手抬上桌摩挲盏沿,并未端起。
熊乔玥看他一阵,“无毒。”

无敌小毕毕2021-10-30 14:49: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八十五章】· 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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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来慕程安轻笑。
见他仍不打算品尝,不做勉强,他们本就不是能心平气和同席饮茶的关系,只是想多问几句,“他平日也如此侍奉你么?”
慕程安微挑细眉,坐直,收手至桌下,摇头,“都是我伺候他,不听话,要他做些事得三哄四劝,还要先答应无数条件才肯做,即便万事顺着他,稍不合心意还会耍脾气,小麻烦精一个。”
眉目饱含的情思毫无遮掩,落入熊乔玥眼中,他入神感叹,“他真幸运。”
慕程安猜测道,“为什么不看他给你的信。”
熊乔玥转过脸,从另一侧桌下拿出信封,“这么厚,里面会写些什么呢?”
“既然好奇,何不一睹为快。”
熊乔玥苦笑,“我怕啊,怕恨错了,又不想恨对了,所以等你来。”说完递给他,“你替我拆开,若是我对了,你就把信给我,若是我错了,就扔到这坛炉里烧了。”
事不关己,慕程安拿起信封毫不犹豫拆开,里面厚实的一沓子,从外新白到里泛黄,不难看出,这是经过日积月累的成果。
摊开颓黄的第一张,日期标注在二十六年前。
这是……
纸上内容略显褪色,还有多处深浅不一补墨的痕迹,定是在这期间翻看过许多次,不断翻新,掀开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熊乔玥见他看的如此认真,不免诧异,更好奇信上究竟是何内容了。
一口气翻看几十张,也仅为总数的十分之一,待看到赵祯琪的称号时,顿了下,放下抬头盯上熊乔玥。
熊乔玥不解,“何事?”
他将自己看完的那部分摘出来扔给熊乔玥,“自己看吧。”
“我……恨对了?”
慕程安沉着脸色直勾勾盯着他,一言不发。
熊乔玥皱眉翻转信张,读清后瞬时瞠目,抓着信纸的手不受控地发颤,“这……他……”
“他一直都知道。”慕程安将手中剩余的信反扣桌面上,“你所有涉及危害朝堂的手段。”
熊乔玥瞪紧双目一张张翻看,越来越快,越来越觉不可思议,一桩桩一件件,字述清晰,有些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慕程安蹙眉合上双眼,他觉得自己同熊乔玥一样,被宋帝愚弄至今才看清。
原当他不过是个被束缚宫中枯守皇权一生的可怜虫,没想到,天下为盘,众生皆棋。
能生出赵祯琰、赵祯黎和赵祯琪的家伙,脑袋果然不是白长的。
可也有未及他预想之中的变数,「感情」。
慕程安突然明白赵远休这两年为何急赶着要将皇位顺理成章推给赵祯黎,大概是知道赵祯琰已悄然离辽回归,想就此退位外出与熊乔玥长安相会吧?可就因为赵祯黎没有照他预判的棋路走,才不得已要费尽心思除掉他,因为他过于接近赵祯琪,从赵祯琪背后,会暴露熊乔玥的存在。
于公,熊乔玥其罪当诛;于私,他要守住赵祯琪的清白名位,必定除掉熊乔玥。
所以,赵远休在最后,会首肯他与赵祯琪之间的情爱,又拿传位诏书探测他的心境,得知他对赵祯琪用情至深后,才肯拿出书信,让他亲自过来转交给熊乔玥。
他被赵远休看穿了,深爱赵祯琪的他,心不似从前石硬阴冷,亦无法狠下心对与赵祯琪样貌极为相似的熊乔玥痛下杀手。
你默守他多年。
他却不知道,恨你多年。
慕程安体会到宋帝的良苦用心,他看似不近人情,可每个人未来的处境,他都顾虑到了。
只是年初时还风华正茂的赵远休,仅这一年,甚至半年,便顶发花白,苍老到不成样子,他猜不出其中聚变缘由。
熊乔玥仍在一张张翻看自己这些年积攒的罪证,甚至把慕程安身前扣着的那叠也拿过去,翻到最后几页,手上的动作瞬间慢了下来。
慕程安明眼瞧出他的眼神从震惊到迷惑,再转至现在,双眼噙泪,咬着嘴唇拿起那两张,原本整洁的茶台上铺满信纸,杂乱亦如熊乔玥的心绪。
慕程安前倾凑眼过去。
「不要多想,我将此物送你,是想告诉你,这些年,我不曾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当初你不辞而别,花费不少功夫去寻你,得天眷顾,知道你一切安好,我很欣慰。在你看来,我因舍不掉皇权富贵而放弃你离去,事实也的确如此,乔玥,初遇你时,我继位高堂不过四年,在朝兄弟窥伺,又遇外敌侵扰,根基不稳,宫里的人见我也都可守本分不敢多言,我心中苦闷郁结,是你的与众不同,敢说敢做,缓解了我焦虑。我至今记得,你随朱魄回京赴庆功宴的那晚,老臣们劝我明日还要上朝不易开怀畅饮,你红脸拍桌站起来为我反驳他们的莽撞可爱,你说:皇帝也是人,高兴就该敞开胸怀庆祝,否则我们这些在外征战的人图什么,不就是图让大家都开心么,处处约束皇帝,他都过得不高兴,百姓怎么高兴的起来。你借着酒劲儿撒泼说的话,可知它说进了我心里,我当时就想,如果有你陪我度过往后枯燥乏味的圈禁日,定会比原预想放松许多,于是不顾群臣反对,破格提拔你为禁军首领,常伴身侧。现在想想,是我太贪心,过于自私,一日比一日渴求再多靠近你,发掘潜在你身上能带给我更多未知的快乐,到后来愈发控制不住,你成为了我新一轮,甚至超越朝事的焦躁存在,心魔强大,僭越你我关系的那层薄隔,终受我的恶祟渴望操控,捅破了。我至今仍在后悔,是我的贪念污染了你原本纯净的身心,我承诺给你的,更清楚自己根本做不到,可你还傻傻地愿意相信我。乔玥,我是真心喜欢你,可我也真的无法放下属于我的权位。我知道母妃以你全族性命相要挟的事,所以禁宫那晚,有意安排那个女人去禁宫撞见你我幽会,我想让你看清楚,我并不是你值得牺牲所有去托付一生的人,我无法做到你与长久相守,至少,我还能保住你和你的家人性命。然而最后,我还是没能做到,对不起。自你离开后,每日睡前都要翻阅你曾为我抄写的诗集,缅怀你我那段不可言说的美好光阴,我不奢求得到你的原谅,这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耽误了你原本该得到更绚烂多彩的人生,我却只能用这种方式补偿你,你以我第七子的安危威胁翰霄钏,他会放你走,只是往后我不在了,莫要再行前事,就此为止吧。」
筝曲不知何时停弦,熊乔玥已是弓背捂住嘴,泣不成声,“他是为我好……如果当初不刻意安排我离开,太后及她背后一族,不会放过我的……”那些字里行间隐藏的未表之词,他都读懂了。
才不是他舍不得皇位,因为在皇帝身后,还有支撑他立稳朝堂的强大不可忤逆的氏族。
更不是他不想兑现自己的承诺,他是为保住他在权贵掌心卑如蝼蚁的性命,不得不做此抉择。
天知道他为隐藏销毁他这些年的罪证付出了多少心血。
他懂的太晚了。
慕程安也读懂了,这些年他不断更换官职为宋帝除掉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人。
朝局混乱,是赵远休苦心谋划的怪象,他故意纵容前朝余党作乱,让陈宣民搅得朝中乌烟瘴气,就是为了混淆视线,着力清洗幕后控制朝堂的权贵牌位。
外界罕知慕程安受命皇令,都道是他踩着上峰血肉征得高位。
借此,赵远休把自己暗藏的居心推得一干二净。
方才入船处的女子不合时宜急匆进门,见到熊乔玥这副模样欲要退离,被慕程安叫住,“何事?”
“外面来了一位姓朱的老先生,说有重要的事找老爷,我……就……”
“让他进来吧。”慕程安替熊乔玥吩咐,姓朱,师父?
女子不确定的看向熊乔玥,熊乔玥有些不悦,“还有事?”
女子吓得跪下,“方,方才清吏司差人来知会,停止花船招客,禁娱禁喜,为期百日。”
慕程安一听便晓事因,转回看着熊乔玥,没吭声。
熊乔玥尚未通悟,皱眉看向慕程安脸色凝重,隐约觉出不好,“具体为何?”
女子叩首伏地,答道,“尊先皇,守……国丧。”
熊乔玥身形微怔,直愣双眸转向手中信「只是往后我不在了,莫要再行前事,就此为止吧。」

无敌小毕毕2021-10-30 17:00: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八十五章】· 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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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熊乔玥突然瞪视慕程安,语调里满是怨悔,“是在他身后,才来寻我?”
“那时他还在。”慕程安如实相告,“还特意嘱咐不必急,他会等。”
可他没有。
他再一次食言了。
人们总以为离别对应是重逢,但现实中,离别的背后,往往是永别。
朱魄长久未等到回应,又无人阻拦,便自行进船,循着声音找到了他们。
慕程安见到他站起来,朱魄抬手示意不必说话。
“你先出去。”慕程安对仍伏在地上的女子说道。
女子起身匆匆离开。
朱魄如坐慕程安对面的席位,未引起熊乔玥半分在意,那人现在就如木头般戳在那儿,心思深嵌于信字间一动不动。
慕程安也随师父默声坐回。
朱魄低头拾起几张散落在旁的纸张看了看,也让熊乔玥缓了会儿,开口,“我来晚了。”
慕程安复杂看他,猜测这句为何意。
熊乔玥似乎听不到他说话,不作任何回应。朱魄只好转向他徒弟,“我也是刚知道这件事。”
“怎么知道的?”
“我外出寻翟久庚,一路寻到长安,偶遇旧友,才得知了这些事。”
“旧友?谁?”慕程安追问。
“宋慈邡。”
宋昌明他爹?果真在长安?“他现在在哪儿?”
朱魄没回,又看向熊乔玥,“你愿听也好,不听也罢,我都要告诉你。在你抱走孩子不辞而别后的第四年,他就找到你了。也是他让宋慈邡安排人,促成了你在长安第一桩买卖,让你能够长久安身于此。”
熊乔玥眉目微动,显然在听。
朱魄继续说道,“他也一直在寻找能避开耳目外出见你的机会,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终于在第七年的庆春宴后,他寻到了能出宫的机会。”
(年份混乱凑合看吧,原谅我脑子不够用了)
「二十四年前·集英殿偏殿」
宴席已接近尾声,臣子们与君王同庆新年,酒酣耳热。
大多数人沉浸在欢闹舞乐之中,对坐上尊者的悄然离席毫无知觉。
苦心经营又一年,当下朝局终于平和无风无浪,又逢年庆,是朝野诸人精神最为放松时刻,赵远休想趁此良机,出宫为自己做些事。
只去四天,初五就回来,很快的。这五天称病谁都不见也不会有人怀疑。
他提前传召一直照顾他身体的太医宋慈邡,此时正好来到偏殿,“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他语气轻快,难掩兴奋,“一会儿便陪朕演出染病戏码,等朕离开,你就以朕突发急症,会传染旁人为由不许旁人接近,只能由你侍奉汤药,尽量拖时间。不出六日朕就回来了。”
宋慈邡很为难,“皇上,您执意如此么?太后那边……”
“她怕死,知道朕患怪病不会贸然接近的。”每一步他都计划好了,“能让朕脸上起红疹的药带来了吗?”
“……带来了,只是……”若让太后知道此事,宋家怕是不保,他怎敢拿全族性命陪君主玩闹。
瞧出他的迟疑,赵远休走到他身前伸手,“给朕。”
殿门开合,场外丝竹乐奏顺着空隙喧嚣进来、再隔绝,不请自来擅自闯入者,是苏志淮与肖贞清,“不能给!”
赵远休眯眼沉下脸色,“放肆。”
两位朝中重臣跪礼他身前,拱手高举,肖贞清劝谏,“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您不能离宫!”
赵远休蹙眉撇下嘴角,“这几日官务皆停,朕仅离开四五日而已,不碍事。”
“朝局瞬息万变,谁也无法准确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何事,还请皇上缓放出宫心愿,当为大局考虑!”
赵远休不想理他,转问苏志淮,“你也如此想?”
苏志淮挺直腰,“是,还请皇上接纳臣等恳求。”
赵远休转身,坐上龙椅,阴沉打量往日对他忠心耿耿的左膀右臂,“朕为今日,付出了多少,临到关头,却是你们出来加以阻拦。”
宋慈邡抿嘴默默同跪一列,“皇上,既然已经等了这么久,何不多等些时候,再多稳固些。”
“你们也说朝局多变,失此良机,下次?又要多久?”
几人闷头不说话,赵远休主意已定,“今日休想拦朕,朕答应你们,朕会回来的。”
“皇上!”
此时,通向外廊那侧的殿门被人推开,杨振兴面带憔悴入殿,直面宋帝,“皇上,您不能走,陈氏一族盯得紧。消息一定会外泄。难道您只顾自身享乐,不顾我等始终站在您这一方的臣子性命了吗!”
“杨振兴!”赵远休拍桌而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难道不是吗!”杨振兴突破君臣之礼,大声斥责,“如果您执意要去,走前便先赐死微臣!至少,不会等到东窗事发,连累臣的家人!”
他这一开口,那几人也纷纷应声,赵远休胸愤难平,“你们也要逼朕,朕一直把你们视作兄弟,你们却和太后同心同德,难道朕不该有自己的感情吗?何况朕说了,朕会回来!”
“你不会回来。”杨振兴身后那扇门再度启开,是自朱魄请辞后,赵远休手下唯一信任的殿前司都指挥使兼护国将军段徽宪,于文臣不同,段将一身英气直面帝王,从容不迫,“为情所困,懦夫。”
不等赵远休加以斥责,段徽宪朝他那几位同僚交代,“我已令散宴,若放任你们吵,所有人都要知道了。”
几人面露惭愧。
偏殿内陷入寂静,落针可闻。
“咚——咚——”有敲门声。
段徽宪转身看了眼亦在瞪视他的皇帝,开口,“何事?”
“禀报……”门外士兵回话,“杨尚书家中急信,杨夫人重病,望速回。”
杨振兴闻声顿颤,仓惶向门擦出半步,随后又抿嘴站定,未走。
“你快去。”赵远休挥手。
杨振兴反倒双膝并跪叩首,“请皇上答应臣等不再离宫!”
“朕让你先回去!看看你妻子!”
“请皇上答应微臣,不离宫!”
赵远休气得咬牙,“你!”

无敌小毕毕2021-10-30 17:41: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八十五章】· 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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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僵持,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此后,士兵又来通报数次,间隔一次比一次短,其余几人目光齐聚杨振兴身上,抿嘴踌躇,想劝又不能劝,门外,士兵再次来报,赵远休拂袖,“竟拿妻子性命要挟朕,杨振兴,朕记住你了。”
杨振兴咬紧牙关,脑门紧贴地毯上,一方妻子重病,一方危及朝政,孰轻孰重,他别无选择。
赵远休最终未走成,杨振兴的妻子也没能撑过旧年最后一晚。
年余的节日里,白雪覆红笼,唯有杨府灰白,声声呜咽。
那夜一同劝留帝王的同僚皆来吊唁,杨振兴话少,双目无神守在灵堂,手里攥着一卷皇令,殡送妻子安葬后,他便要遵照旨意,举家搬迁,赴任苏北。
两个身影悄声聚到无人处,窃窃交谈。
“拦不住的,眼前的平衡会增长皇上惦念外事心思,这次委屈了杨夫人,可下次呢?”
宋慈邡叹气,“我只是太医,这些事我真的插不上手。只能干着急。”
段徽宪眼神坚毅,“老宋,接下去,我无论做什么,你都不要管,你也替我转告他们,今日之后,兄弟几人见我,形同陌路。”
“你要干什么?”宋慈邡大惊失色。
段徽宪不再回他,转身直奔灵堂。
宋慈邡追过去,就见向来谨言慎行的段徽宪发疯一般,横立肃穆灵堂前放声大笑,并言语讽刺杨振兴,连前来吊唁的诸多官员一并骂得狗血喷头,好一顿张狂后,转身大笑离去。
众人渐渐从他营造的暴乱中晃过神来,皆对方才之事气愤不已,纷纷声讨段徽宪。
昔日好友也不懂他为何突然如此,见宋慈邡在外愣着,肖贞清过去,“怎么回事?”
宋慈邡摇头,“别问了,瞻山今日大闹灵堂,显然不把我们当兄弟了,以后他的事,我们就不要管了。”
“他糊涂了,你也糊涂了?”肖贞清扳住他双肩摇晃,“快说!”
宋慈邡不明白段徽宪到底要做什么,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也不通晓朝事复杂的御医,性情更是软弱,只会乖乖听话,他说不出,只好铮开肖贞清的盘问,匆匆回府。
没有永恒不变的关系。
他不想亲眼看到好友远离,所以他躲,以为看不见,听不到,事情就不会发生改变。
可段徽宪闹得太凶了。
风评每况愈下,到后来,只有肖贞清还愿意与他说话,可段徽宪非但不领情,反而当着众人的面叫肖贞清下不来台。
直至有一日,段徽宪被官员举报,其长女私嫁前朝贼子,段徽宪行迹可疑,恐拥兵造反。当处决。
满朝文武,只有肖贞清愿意站出来,为对此陷告保持缄默的段徽宪辩解。
正中窥伺肖、段两家许久的陈宣民下怀。
段徽宪被肖贞清的赤诚相照感动,他实在不想连累肖家一同没落,没忍住,告诉肖贞清自己预备杀身成仁,破坏朝局平衡,给皇帝敲警钟,劝肖贞清不要再为他说话。
肖贞清却说,你我同朝兄弟,出生入死多年,怎可临头袖手旁观,你一人尚不足力,再加上我,彻底打醒他,朝局永无平衡之日,他是一国帝王,天下安危是他的责任,死也要死在这个位子上,你我死后,再无人可抗衡陈宣民,这样他就再没余力惦念宫外那些不属于他的人和事了。
自那之后不久,天翻地覆,从此赵远休再未提及任何有关宫外之事。
慕程安听朱魄娓娓道出前事,他知道段徽宪是他外公,当时,若换做是他,也会这么做。
一寸山河一寸血泪,铸就大宋平和的堡垒。
世事难料,平安可贵,愿所有人都懂得珍惜无私者的付出。
“他不是不想来找你,是没办法。”朱魄叹气,“二皇子九岁时,你将他送去辽营,随后,宫中便派大将出征伐辽,战胜,却主动议和,每年金银千两,布帛千匹,还会遣送奴仆过去,人人都道皇帝软弱无能,那是因为他们只看到事情的表面,不懂其中辛酸。”
所以自小远离皇宫的赵祯琰会通晓宫中辛密,又得刘自庸扶持顺利返宋,怕是刘自庸也很难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牢固在宋帝眼下。
并不是他帮皇帝找到了失踪已久的二皇子,而是皇帝早已不动声色安排好了这一切。
“难道你想说,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良久过后,熊乔玥冷不丁地冒这一句。
“无人对错,都是被卷入权贵漩涡的可怜人。”
熊乔玥突然笑起来,“是啊,都是可怜人。”
他站起来,走到临江的那侧门窗,拉开门,转头吩咐一直静候筝前的凝姜,“再奏一曲吧,什么都好,送送他。”
纤手落提,筝弦声声送音,熊乔玥抿笑低头,踏出船廊,双手扶到围栏上,探头张望夜空。
慕程安深觉不妥,站起来,朱魄未加阻拦,于是他过去,走到熊乔玥身后,“该好好活下去,别辜负他的心意。”
熊乔玥笑意转过头来看他,“你知道此曲为何意?”
“不懂。”
熊乔玥轻叹转回,对望江月,“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蝶恋花,绚烂、短命之物。”
慕程安听完默默背过手去,他明白,且愿意尊重熊乔玥的意愿。
“希望你和你所爱的人,不要再重蹈我与他的坎坷。”说完,仰面朝那弯月畅舒一口气,“不能再叫他等了。太久,他会忘了我的。”他原本也想如此了断,意外收获更多,知足了。
慕程安随即合上双眼,有气流拂面而过,随后闻听江水短促迸急。
许久之后他慢慢睁眼,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无敌小毕毕2021-10-30 18:00: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