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弯弯(长篇小说连载)

楼主:五十沧桑云和月 字数:591696字 评论数:4675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第0016章:勾心斗角
解决了尸闹问题,黄委员还要在山上待日子,他要落实革委会交付的新的政治任务。
村部会议室里,所有村干部都入会了,连头上缠着纱布的春宝也忍着头痛来了。昨天黄委员传达了革委会全力支持他的做法后,他又开始活跃起来了,决定响应上面的号召,大干快上,做出一番成绩。
“革委会的态度是明确的、鲜明的。就是打破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要把隐藏在人民中间的走资派、分裂分子挖出来,进行批斗、再教育。使他们认清形势,纯洁我们的队伍,保证我们的红色政权一万年不变色。”黄委员居中而坐,慷慨激昂,“这一次,革委会给每个村都下了指标,这是硬性任务,所有支部都得不折不扣完成……”
黄委员是文化人,这一讲又是一个多小时。如果不是今天的会议兹事体大,预计很多人都要打瞌睡了。农村的干部讲究直接明了,一件事、几句话,交待清楚就没事了。文化人讲氛围、讲词调、兜弯弯,反而让人摸不着头脑。
等到黄委员讲完了,轮到章春宝发言了,“我个人百分百拥护中央的决策,支持革委会的决定。一直以来,本人对走资派是深恶痛绝,欲除之而后快。我在这里表个态,一定要把走资派、修正主义从我们队伍中清理出去,保证章胜村的纯洁……”
章春宝可能也是开会听词听多了,一个大老粗,讲起来也是文绉绉的。不过,话锋很快就转了,“黄委员,我被人从背后偷袭暗算,说明我们村里还有很多不安的份子。他们针对我,其实就是对我们村委会不满,对我们党的政策不满,我要求就从这里进行深挖!”
“你打算怎么做?”黄委员喝了口水,看向章春宝,反问起来。他对章春宝把自己被人暗算跟党的政策勾连起来,拉大旗作虎皮有些不满。
“吴书记,这件事是你在负责,你说怎么做?”章春宝却转而问向吴胜杰,他想死死扣住他,让他冲在前面得罪人。
“章书记认定是宝林儿子天佑打了你闷棍?”吴胜杰回问了一句,然后紧盯着章春宝那张有些臃肿的老脸,他想弄清楚对方的真实用心。
“不是他是谁,我头天晚上被人偷袭,他第二天人就不见了,到现在还没看见个人影,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章春宝有些发火。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天,吴胜杰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来向自己汇报,让他心里极不满意。
“蓝公安在这里,人证没有,物证也没有,能定案吗?如果靠猜测、推断,那还要公安人员辛辛苦苦破什么案,都坐在屋子里推理好了!”吴胜杰把蓝公安也捎上了,只要章天佑不出现、不归案,这个案子就不能认定是他干的。
“哪这些天,你查出了什么?”章春宝恼怒起来。
“现在只能把章天佑列为重大嫌疑对象,其他条件不允许,我们也没办法深入。”吴胜杰说的是事实。村干部能管的就是村里的一亩三分地,出了村,就不是他能管辖得了的。这事需要公安部门介入,蓝公安上来,其中也是为了查这个案子。至于他能不能把章天佑找出来,预计也很悬。这人一跑了,等于就是石牛入海,要找到他无疑大海捞针。
吴胜杰说得很平静,但会场气氛却凝滞了起来。章春宝和吴胜杰一直不对付,这是大家共知的。他想利用吴胜杰把宝林家往死里整,而吴胜杰却又好像要放过宝林家人。
“章书记的心情我们理解,我会全力去调查这件事情,但你也不要那么心急。立案、侦破、追凶不是一时三刻急得来的。”蓝公安适时打破了僵局,对他来说,也只能先立案,能不能把人找出来,心里也没数。不过,他这一说,也等于给吴胜杰解了套,这个案子以后就不再归村里管了。
章春宝可以不悚黄委员,但他怕蓝公安。公安部门是国家机器之所在,得罪了他,以后有什么事,就给你上纲上线就不办了。所以他也只得见好就收,不好在这件事上死缠烂打。
蓝公安比吴胜杰小几岁,也是当过兵的,而且是侦察兵。他和吴胜杰早就认识,而且意气相投,相互惺惺相惜。曾经不止一次的在吴胜杰面前说,只要镇上公安扩编,他就要第一个把吴胜杰拉过去顶上。
当村干部虽然可以兼顾家里,但做公安,等于就是铁饭碗,是无数人梦寐以求。吴胜杰虽然有这份念想,但也不好过份奢望。
接下来,就是每个干部表态。这年头,不管上面是对是错,似乎你都得说是好的、是对的,特别是政治运动一类的。个人有什么不同想法,只能烂在心底,否则就很容易成为众矢之地,成了别人攻击的靶子。所以在表态时,基本上都是坚持拥挤、支持一类的。
最后形成了决议,决定明天再组织召开一次社员大会。分成几个组,一组负责刷标语,搞宣传攻势,负责人是团支书郝连成;一组负责摸排,找对象,收集黑资料,由大队长吴国华牵头;一组负责批斗、监管、教育,落在了吴生杰头上。
这份安排其实是有章春宝深意在里面。郝连成小年轻负责宣传无关轻重,而且他姑父也是镇上的组织委员,他也不敢把他得罪狠了。而吴国华是他的人,整谁、不整谁,就由他说了算。批斗、教育交由吴胜杰负责,他整狠了,人家记恨他一辈子,是他在得罪人;他不往狠里整,自己就可以说他革命意志不坚定,对走资派姑息养奸。到时候到革委会告他一状,有得他受的。
年村委会一直在宣传不要相信迷信,但对于文化水平低的根深蒂固的农村人来说,相信这种说法的人,还不在少数。
春宝这段日子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脑袋不时隐隐作痛外,村里接连死人,也让他有些不安。象宝林的死,他无意置他于死地,只是想出口气而已。这次拆庙,也是革委会布置的任务之一。他作为党员、村支书,就必须不折不扣的落实上级任务。
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和威信,必须时常保持一副威严的面孔,或者使一些手段。当然,这里面也有他私欲膨胀。借手中的权力,打压不听话或跟自己过不去的人。甚或看到漂亮的谁家媳妇,就想把人家给睡了。
五十沧桑云和月2020-01-23 13:48:10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0017章:宋老夫子
刚吃过饭,准备到村部参加社员大会,喜桂哥就来了,而且他还把家里老母鸡抱了一只过来。
“喜桂哥,前面五只小仔鸡你硬是不收钱,这又抱来一只大母鸡,叫我们如何承受得起!”富贵百般婉拒,但喜桂哥却坚持要他收下。两人推来推去,搞得老鸡在怀里“咯、咯”的扑腾。
“说哪里话,弟妹刚生完孩子,失血过多,就需要补一补。如果你看得起我,就把它收下!”喜桂说着说着,故作恼怒的样子。
见实在推脱不掉,富贵也只好收下了。心想这份情欠得大了,只怕以后永远也还不上。
“富贵,这孩子是踩着哥哥肩膀出生的,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你们可要好好培养。”对于富贵前面丧子,跟着又喜得贵子,喜桂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凭自己对命相说、世事轮回论的笃信,来宽慰他们夫妻二人。
喜桂也要参加社员大会。在富贵家聊了会,喝了碗凉茶,就和富贵一起去开会了。
今天的会议气氛,显得更加浓烈。不只会场站满了民兵,而且 台上拉起了横幅,上面赫然写着“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几个字样。
台上的黄委员及一众村干部,一个个都是正襟危坐,一脸的严肃。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注意,社员们都是一个个默不作声的进场。即便想和别人说个什么,也都尽量把声音压低。
章春宝坐上 台中间,他头上的白纱布已经去掉了。这是他忌讳头上缠着白色不吉利,特意去掉的。走近了看,他的伤口并没有好,上面结了厚厚的一层血痂。按照他的伤势,休养一段时间,绝对是没人有异议的。但是他怕远离了村里的权力中心,怕社员说他被人打了一蹶不振。所以他要借今天机会高调亮相,证明自己现在是、将来也是章胜村的一把手。
章春宝的外伤看似已没有什么,但内伤只有他自己已经感觉有些不一样。每到下午的时候,脑袋就有一些晕晕的,嗓门一大,隐隐还有些作痛。只是他不以为意,认为休息一段时间后,就会好起来。
今天的会议起头,还是由黄委员传达革委会关于深入开展文化大革命的会议精神。如果说之前他还抱着观望跟风的心态,那么现在他彻底改变了,从他冷峻的表情和犀利的言词就可以感觉得出来。
这一次,他没有长篇大论,而只讲了半个小时不到。越是这样,越让人感觉非同寻常。
轮到章春宝讲话时,他则把论调拉得更高。直言为了把文化大革命深入到底,就是死人、家破人亡也在所不惜,最后讲着讲着又扯到了宝林的头上。说他是彻头彻尾的走资派,以死来逃避人民民主专政的制裁,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并自吹自擂的说,他早就预知到,这次文化大革命是一次对走资派的大清算,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人民战争。
“所以,我奉劝那些抱着侥幸心里的资本主义徒子徒孙,不要想蒙混过关。在人民当家作主的今天,你们的末日到了……”
章春宝讲的时间久了,嗓门拉大了,扯动了脑神经,引起了阵阵头痛。不得已停顿了下来,用手去按压脑袋。
“章书记,你讲的也累了。我现在检举揭发资本主义的徒子徒孙,是不是有奖或从宽处理?”在村支书章春宝讲话停顿的间隙,台下有人站了出来。
众人望去,是学校的老师宋老夫子。他看似说得一本正经,里面却有调侃的味道。
“你要检举揭发谁?”章春宝忍着疼痛。
“我先检举揭发我自己。我父亲是地主,是走资派。我是他的儿子,自然就是资本主义的徒子徒孙。自己检举自己等于是自首,按照政府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不是要对我从宽处理?”宋老夫子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不过给人感觉有些怪怪的。今天会议还没讲到自首、坦白交代、检举揭发,他怎么就自己跳出来了,真的是个怪人!
“你还要检举谁?”章春宝也感觉宋老老夫子自己跳出来有些怪怪的,但还是耐着性子。
“章书记,资本主义的徒子徒孙,讲的是不是走资派的徒弟和徒孙,或者儿子或孙子?”宋老夫子没有直接说是谁,反过来问起了徒子徒孙的问题。
“是这样!”章春宝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那好,我要检举在场的,所有跟我读过书的学生或者是他们的孩子。他们既是我的学生,也就是我的徒弟。我这个师傅是走资派的徒子徒孙,那他们也都是资本主义徒子徒孙的徒子徒孙,所以我要检举他们!”宋老夫子表面说得好像绕口令一样,理也好像是这么个理。但背后的深意就不言而喻了。
村里最近二十多年,上过学的,百分六十跟宋老夫子读过书。就是 台上的村干部吴胜杰、宋大成、郝连成都是他的学生,连春宝自己的孩子也在他手下读过书。这一算起来,五、六百人的章胜村,至少有两、三百号人成了资本主义的徒子徒孙。
这时候,章春宝意识到中了宋老夫子的圈套,被他绕进去了,不由勃然大怒,“宋乃文,你竟敢在这里妖言惑众,来人,把这个走资派押上来,实行民主专政!”
“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来!”宋老夫子单薄的身影,穿过人群,竟自往台上走去。给人一种慷慨赴义、舍我其谁的感觉。
五十沧桑云和月2020-01-23 13:48:5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0018章:疯婆娘
宋老夫子本名“宋乃文”,一听名字就是个文化人。不象农村人的孩子,都叫什么狗、牛、兔、虎、龙、富、贵、花、珍之类的。
如果要问章胜村,谁最有学问。绝对是众口一词,非宋老夫子莫属。不但文才好,画得一手好画,更写得一手好字,拉得一手好二胡,吹得一口好笛。
宋老夫子今年四十上下,按道理正当意气风发的年纪。但实际他早已佝偻着身子,象个糟老头。
放在二十几年前,绝对没人想到宋老夫子会落魄成现在这副模样。
孑然一身,孤家寡人一个。
没了老婆,更没了孩子。
想想解放前,宋大公子是何等的风流倜傥。
一身白衬衫,笔直身材,生得白白净净的。加上又多才多艺,能说会道,羡煞了多少富家女想以身相许。
事情急转直下,是从解放后开始。
宋大公子家是地主。不只宋义垸的土地全归他家所有,连相邻的吴家垄、郝家铺都有不少土地都是他家的,大家都是他家的佃户。
土地还只是他家家产的一部分。镇上、县里都有他家的商铺、作坊、酒楼等等,不以数计。
宋家是不折不扣的大地主,是首当其冲被打倒的对象,何况他的弟弟宋乃武还是国民党阵营里的一名军官。
宋大公子结过一次婚,是在解放的前夕。婚后没多长时间,县城、镇上就迎来了解放。跟着“打地主、分田地”,家里财产悉数没收,只留了两间小屋和几分薄田。
父亲承受不了突来的变故,悬梁自尽了。随后不久,母亲也在忧郁中死去。
原本想嫁过来享福的媳妇,见到眼前一副残样,怨声不断。找个理由撇腿就回了娘家,另觅人嫁去了。
家道中落,命运多舛,完全颠覆了宋大公子性情、形象。
行事怪僻、乖张,不修边幅。邋遢得比庄稼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完全变了个人。
不变的,他的才艺还在,经常远远的就可以听到学校里传来的悠扬笛声和悦耳的二胡声。声音里充满了悲伤、怨恨、哀叹……,只是没人听得懂。
宋老夫子的本性没变。怨天怨地,却没有迁怒寻常百姓,特别是跟自己读书的孩子,对他们都是照顾有加。这样无形之中,就博得不少人的同情、理解和尊重。
这一波文化大革命来袭,宋老夫子清楚自己的劫数又到了。盘算了几日,就有了今天会场的自我检举揭发,和一连串的调侃、讥讽和凛然。
上得台来,宋老夫子自行面对着台下跪在地上,低头脑袋,身子弯成了一张弓。这个时候,大家似乎意识到宋老夫子的背为什么驮得这么早。
就在会议要接着继续时,不知从那里钻出个蓬头泼面脏兮兮的,一身臭气的婆娘来。
她竟自跑到台上,学宋老夫子一般跪着,口里还不停地喊着,“我是走资派,我是走资派!”
“哪里来的疯婆子,把她赶走!”章春宝怒喝。
两民兵上前拉扯,她就是不肯下去,并发疯般撕咬他们。
“是什么人,胆敢搅乱我们的会场!”黄委员也看不下去,喝问起来。
又有两名民兵上前,逮手的逮手,逮脚的逮脚。把她强行控制后,撩开蓬乱的头发一看,竟是已上吊自尽的宝林老婆月娥。
月娥自疯了以后,一直不着家,满山满畈的到处跑。自身的梳理都做不了,照料家里就更别指望了。好在二儿子天富也十四、五岁了,可以做不少事,她才能有一顿、没一顿的苟活下来。
把发疯的月娥强行赶出了会场以外,可她并没有离去。而是不停的骂骂咧咧,不时向会场扔土块,搅得会议没法继续进行。气得章春宝雷霆大怒,“把她抓住关起来!”
民兵去追她,她又四处逃蹿。不追了,她又走近了来。搅得社员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象看把戏一样。
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她制伏,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会场总算恢复了平静,只是气氛已再没先前那么凝重和压抑了。
会议经宋老夫子和疯婆娘一闹,后面就变得有点虎头蛇尾了。待春宝讲完,把任务一布置,也就草草结束了。至于宋老夫子则被收押了,要他写悔过资料,进行再教育再批斗。而疯掉的月娥,押着已没什么意义,只能把她放了。
五十沧桑云和月2020-01-23 13:49:30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江水长天 2020-01-23 13:50:22
朴实的文字,展现出当时的境况
-----------------------------
感谢点评!
五十沧桑云和月2020-01-23 18:22:27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0019章:破四旧
“春旺,这大会三六九,小会天天有,生产还要不要搞?”金贵是队里的一个庄稼好手,抱怨了起来。
晚上队里组织开会,进一步落实文化大革命会议精神,发动群众检举揭发走资派、反“四旧”,倒把生产劳动搁到一边了。
“金贵,我看你思想有问题。如今是文化大革命压倒一切,所有的事情都要靠边站,生产也不例外!”春旺郑重其实的瞪了金贵一眼。
“现在红薯地、花生地、棉花地到处长满了杂草,如果不除,今年的收成只怕大打折扣。干革命也得吃饱肚子啊!”金贵苦口婆心,弟弟富贵在身边不停拉扯他,意思叫他不要说了。
“金贵,你知道山外面什么情况吗?都已经工人罢工、学生罢课、商家罢市了。为什么?全都参与到文化大革命中去了!”春旺拍着桌子,渲染着问题的严重性。
学生罢课,社员们都清楚。早上孩子去上学,结果被告知学校停课了,校长和老师都要参加到文化大革命中去。至于什么时候复课,只能是待通知。
可这工人罢工、商家罢市,农民不种地了,那吃什么、用什么?不是天下大乱了吗?喊革命就能填饱肚子?
人人都感觉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没有人说出口。否则就说你思想有问题,对文化大革命有想法,抵制革委会。弄不好就成了专政的对象,成了下一宝林。
会议还在进行,煤油灯的火苗在闪闪烁烁,黑烟萦萦绕绕,透射着春旺有些狰狞的面孔。台下坐在后面几排人,有的开始打瞌睡,只好不发出呼噜声,躲在后面,春旺也看不到。
“现在开始揭发走资派,检举‘四旧’行为!”春旺从上午的会议上,意识到“徒子徒孙”这话会牵出一大批人来,于是也象他哥哥春宝一样,改口成“走资派”。
“源叔,你先说!”见没人支声,春旺开始点名了。
“谁是走资派我不清楚,但有人最近偷偷给父母上坟,算不算‘四旧’?”源叔也不想得罪人。但点到自己头上又不能不说,只得开始胡扯起来,以模糊概念和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这……”,春旺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按道理说,给父母上坟,是人之常情。但这确实又是传承下来的旧思想、旧风俗、旧习惯。如果以后不允许给父母上坟,谁能做得到,那养儿育女图的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我明天向上面反映,具体怎么定论,由上面来决定,大家接着说别的。”春旺怕问题扯远了,即时打住,仍把大家拉回了原点。
接下来就有人举报谁谁给儿子算过命,谁谁曾经到庙里敬过菩萨,谁谁到镇里卖过打来的野兔,谁谁嫁女儿向男方要过彩礼钱……
这里面,有相互不对付的,直接指名道姓的开炮。有比较隐晦的蜻蜓点水,是被逼着不说不行。春旺叫记工员一一记录在案,是参加学习班教育一番,还是要拉出来批斗,只能由村委会来确定了。
会议一直进行到夜里十二点多才结束。至于生产问题,春旺最后还是作了些安排,一部分人参加文化大革命活动,一部分人下地干活。现在队里没有余粮,这个时候不抓生产,到年底饿死人都有可能的。

章胜村有一座青龙寺,位于青龙潭右侧百来丈处。坐北朝南,有庙宇十来间,是村里善男信女经常光顾的地方。
青龙寺章是氏祖先来这里落户后,开始兴建的,算算也差不多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
相传,自章氏祖先搬到这里来,山中出现了怪蟒,以家畜、人类为食。导致垸里惶惶不可终日,人人自危。
就在大家打算集体搬离时,青龙潭路跃出一条更大的怪兽。一时间,只见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跟着前山发出山崩地裂般声响。
待雨止云消。胆大的跑到前山窥视,发现那里一片狼藉,地上还血迹未干,象是经过激烈搏斗。
此后,就没再见怪蟒出没。
这时候,人们开始猜想,应该是青龙潭里的怪兽灭了怪蟒。
后来,经向人家请教,描画那怪兽的模样。就有人认定,那是青龙,是神物,是地方上的守护神。
于是,章氏人为了感谢青龙除去了他们的心腹之患。便在打斗的地方,修了一座青龙寺。后经世人多次扩建和修缮,才形成现在这般规模。
五十沧桑云和月2020-01-23 18:22:4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0020章:墙倒众人推
今天,为了响应革委会的号召,破除迷信,村里决定把青龙寺这座已有几百年历史的寺庙彻底铲平。
来拆庙的,可谓声势浩大。不只有村干部、队长、党员、团员上阵,连民兵也基本上都调来了。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差不多有一百多号人。
在农村有一种说法。参与建庙的,是积德行善,功德一件。反之,则是要遭报应的。要是一般的社员,可能都不愿意来拆庙。所以就把党员、干部、队长、团员、民兵等一些积极分子都聚拢了来,因为他们都或多或少接受过无神论的教育。
拆庙当然不是一毁了之,而是要把瓦片、砖木尽量完好的保存下来,然后分发到各个生产队建仓库。庙里的东西,普通老百姓怕忌讳都不敢用,只能用在集体建设上。
青龙寺已经很破败了。至少从解放后,就没有进行修缮过。原来的主持僧人,也被下放到生产队干活去了,没落自是成了必然。
庙里的菩萨有的是用耐腐、防鼠的木头雕刻而成,有的则是用黄土和稻草泥塑出来的。抬出庙外,要不架火焚烧,要不就用大铁锤当场敲个粉碎。
屋顶上的瓦片,尚可一用。胆大的年青爬上去,然后顺着样子,用人工一撂撂递下来。桁条、檩条、支柱,粗的还可一用,小的则已经腐烂不堪,只能当作柴火了。砖块都是五、六十斤重的大青砖,要比村里的土坯墙结实多了,自然是个好东西。
建起来难,拆起来快。一百多号人,从庙宇的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同时开拆。不过一个多时辰,就把顶给扒了。
墙体拆起来就更快了。把转角衔接的地方拆除,然后十几个人站面一排,由内而外,或由外而内,喊个口号一齐发力,墙体就轰然倒塌了。
五队队长郝连云带人负责拆除的是西边最高的一堵墙头。待将两边转角处砖块清除掉,十几个青壮年由外而内一字排开,双手贴墙。随着号子“一、二、三”,大家一齐使劲。只见墙体摇晃了起来,两端向内侧倒去。而中间最高的墙头尖部分摇晃一个来回后,竟然反噬了过来,只听得“哗”的一声倒了一大片,把站在中间的几个人埋在里面了。
这一下事大了,中间墙头尖至少有两丈多高,砖块都是五、六十斤重,排山倒海般砸在人身上,还有得活吗?
“不好了,出大事了,有人被埋了!”有人大喊了起来。
“快救人!”站在边上指挥的吴国华也清楚看到墙头尖反噬的一幕,人顿时吓傻了。待有人大喊,他才醒过神来,呼叫赶紧救人。
五队人,和赶过来的其他队人,大家齐心协力清理地面上的砖块。
第一个人找到了,只见灰头土脸的,脸上满是血渍。人有些声息,但是极其微弱。
第二个被清理出来了的是五队队长郝连云本人,也是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
待清理完成,共找到了五个人。伤势都很严重,预计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送医院,可能也来不及了。找来三牛,他也望洋兴叹。简单的小病小痛还可以,这种连五脏六腑都有严重损伤,他如何救治得了?
突然出现这么大的伤亡事故,现场一片混乱,拆庙自然无法再继续了。
不一会,章春宝也闻讯赶来了,“都愣着干什么,赶快送镇上医院。能救一个是一个,尽人事、听天命!”
于是间,大家手忙脚乱的临时制作担架。在三牛的协助下,急急忙忙的把人往医院抬。可惜,还没赶到医院,在路上就已经死了四个人。只有一个人,还有一口气在,能撑多久,谁也不知道。
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对于章胜村人来说,还是头一回见到。就是在战乱年代,偏僻的深处大杨山腹地的章胜村,也没出现过一次性有这么大的伤亡。
“是青龙潭的青龙发怒了,迁怒于拆庙的人。”村里有这样的说法。至于是谁说的,则无从查究。预计最开始说这话的人,也会说成是听来的。总之,即便是这些年村委会一直在宣传不要相信迷信,但对于文化水平低的根深蒂固的农村人来说,相信这种说法的人,还不在少数。
春宝这段日子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脑袋不时隐隐作痛外,村里接连死人,也让他有些不安。象宝林的死,他无意置他于死地,只是想出口气而已。这次拆庙,也是革委会布置的任务之一。他作为党员、村支书,就必须不折不扣的落实上级任务。
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和威信,必须时常保持一副威严的面孔,或者使一些手段。当然,这里面也有他私欲膨胀。借手中的权力,打压不听话或跟自己过不去的人。甚或看到漂亮的谁家媳妇,就想把人家给睡了。
五十沧桑云和月2020-01-23 18:23:1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0021章:故事里的事
章胜垸大樟树脚下,三妹和菊梅带着一群孩子在纳凉。
杏儿夹杂在春喜的几个女儿中间,一起玩着跳方格游戏。
三妹和菊梅手上并没有闲着,在做着女工活。这热天看着就要过去了,接下来天一凉,孩子们就少不得要保暖的衣物了。
脱开的要缝,破了要补。实在不能再穿了,就把大的改小,小的纳鞋或做成鞋垫。
农家人过日子,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从来没有扔掉一寸布的可能。
而兄弟姐妹间,总是新老大、旧老二、破老三。一件新衣服,先从老大开始穿起。老大穿不了,就转给老二,然后再转给老三穿。如此一直延递下去,直到最后实在不能穿,再纳成千层底做鞋子。
狗儿的死,并没有生疏富贵和春喜两家关系,反而使他们走得更紧密了。这可能跟他们此前关系就不错有关,加上二狗和八女的出生,冲淡了富贵夫妻两个丧子之痛。
为了纪念狗儿,富贵把二儿子特地顺着取了个“二狗”的诨名。
春喜、三妹为了儿子好养,按排序给他取了“八女”的诨名。男作女养,泼皮泼长。
春喜走路一瘸一瘸的,残疾已经落下了,是没法改变的。稍稍好了些,就回到生产队干活去了。好在队长是他二哥,重活干不了,安排做了一名仓库保管员。
今天是队里放假,三妹和菊梅平时也是要出工的。一大家落的人,光靠男人挣点工份肯定是不行的。特别是春喜家,已经是十张嘴了,不干不行。月子一坐完,她们都回队干活了。孩子都交给大的来带,只是上午一次、下午一次,要回来喂一次奶。
学校还没有复课,孩子们老师教的几个字,预计又都还回去了。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充实到生产队干活去了,拔拔草、拾拾柴火。年龄小的,就只能看着他们在垸前垸后、田野里,到处乱跑。
大女十三岁了,前些年就辍学在家做家务。现在年龄稍稍大点,就成了生产队正式的社员,每天都要出工干活。照顾弟弟八女的事情,就落到二女和她几个妹妹身上。
杏儿一个人是照顾不了弟弟的。每天菊梅就把二狗抱到三妹家,让二妹帮着带,这是春喜两口子和她们商量好的。
论体质,菊梅要比三妹身体好,奶水也足些。所以很多时候,三妹的奶水不足,菊梅总是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同时喂养两个。

自从拆庙一次性死了五个人后,章胜村文化大革命虽然学习班照常办,会议照常开,但没有以前那么激进了。就是宋老夫子被关了一段时间后,也下放到生产队劳动去了。
现在山下的形势可不是这样了。不只学校关门了,红卫兵到处串联,知识分子和一批曾经为革命做过贡献的功臣,被关进了牛棚。原来的地主及富农阶级、走资派又被重新拉出来批斗。
可笑的是,有人因为上厕所用一张废报纸揩屁股,由于上面有伟人照片,被人检举打成了反革命。更有说错了话,把祖宗三代扒拉开有污点的,马上就被列入政审、教育、专政的对象。
文化大革命的风暴可谓地动山摇,席卷全国。社会经济、秩序、教育、生产、人文受到了严重冲击。
回头再看看章胜村,大家发现穷乡僻壤、与世隔绝的,反而受波及还小了不少。
宋老夫子下到生产队劳动后,由于他身上打有“资本主义徒子徒孙”的烙印,社员们怕受牵连,都不敢跟他走近。
只有同样被下放到生产队劳动的,青龙寺原来的主持魏和尚,破罐破摔的,有空两人粘在一起。至于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当然,还有一群无所顾忌的小孩子,有空就缠着宋老夫子讲故事,说历史。遇到一、两个好学的,不时还向他请教一些问题。
宋老夫子的故事,比他的课更有吸引力。故事里的人物,经过他的描绘,都变得活灵活现起来。刘备的仁德、关羽的忠义、诸葛亮的智慧、岳飞的勇武忠君、杨家将的舍身救国、瓦岗寨的义薄云天……,无不给孩子们留下了美好难忘的印象。
魏和尚年轻的时候是名武师,出家后,更是苦心修炼。和宋老夫子待在一起,两人同病相怜,性情相投,一文一武,可谓相得益彰。
魏和尚五十上下,是外地人。听他口音,应该是河南一带的。他在解放前就来了章胜村,一待就是二十多年了。至于他为何跑到章胜村这个山旮旯来,就没人知晓了。
五十沧桑云和月2020-01-23 18:23:51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0022章:知青下乡
光阴荏冉,岁月如梭,转眼二狗和八女已有五岁多了。
这几年时间里,八女的大姐、二姐也都先后嫁人了。
农村人家孩子早当家,在章胜村这样的山旮旯更是如此。过了十五岁,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按照村里“有女不外嫁”的规定,大女嫁到吴家垄,二女嫁去了郝家垸。
村支书还是章春宝,这些年,他低调了很多。一来,已是做爷爷的人了。年纪大了,想法也不一样了。二则身体每况愈下,当年逼死了宝林,被人打了几闷棍后,脑袋一直晕晕的,嗓门一大就痛得不得了。到医院去检查,却告之什么问题都没有,这让他越发相信是宝林的鬼魂找了他。只是碍于自己村支书的身份,不好对外讲。
文化大革命还在继续,现在又多了个“批林批孔”的政治运动。把知识分子彻底打入了泥潭,教书的先生成了“臭老九”。象宋老夫子这样的文化人,想再回到三尺讲台,似乎是不可能了。
在古代,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说法。不知到了现代,为何竟然将知识分子排在地主、富农、反革命、坏分子、右派、叛徒、特务、走资派的后面。是愚民政策,还是一个时代的倒退?
当然,对章胜村社员来说,国家大事不是他们关心的,也不是他们敢议论的。他们考虑的就只有柴米油盐,多挣点工份,把日子维持下去。
吴胜杰还是副书记,只是把他民兵连长的职务转给了郝连成,让他一人兼两职。
郝连成也结婚了,老婆是山下的,听说原来还是镇上中学的一名老师。由于他父亲被打成了右派,经郝连成姑父撮合,才下嫁给他的。
山旮旯能娶到山下的姑娘,在章胜村好多年都没出现过。他们结婚的当天,村里人都赶过来看热闹。结果发现新娘子美得惊艳,直夸郝连成有福气,走了狗屎运。
今天郝连成陪着媳妇带孩子回娘家了,顺便到镇上接一位下乡的知青。
知青下乡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伟人曾经说过,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大有作为。于是一波又一波的城市知识青年下放到农村,跟社员同吃同住同劳动。
而实际他们在农村真正有作为的,并不多。刚来的时候,还有点新鲜劲。时间一长,受不了艰苦的生活,做梦都想回到城里去。
章胜村的生活条件比山下更困难,且山高路远的,更没人愿意来。所以好多年,没见过知青下放到村里来。这一次,好像是革委会特别指定一名知青到章胜村来,说要对他进行再教育。
派到章胜村来的知青叫刘恒,一米七几的个头,身材单薄,一脸的稚嫩,比郝连成要小七、八岁。
刘恒的行囊不轻,郝连成帮他换手担在肩上,感觉有七、八十斤重,特别是被子里一定卷杂了什么东西,“里面啥宝贝,怎么这么沉?”
“没什么,就几本日记。”刘恒尴尬的笑了笑。
也许同是年轻人,而且郝连成也算是个文化人。一路上,两人很快就变得热络起来。
“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吧?”小年轻有些秘密,郝连成也理解,就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开始转移话题。
“那倒不是。不过第一次一个人大老远跑到农村来,是头一遭。”说到这里,刘恒脸上隐隐有一丝忧郁之色。
“农村的生活很艰苦,我们章胜村更是如此,你可要有思想准备。”郝连成以为自己的话勾起了他的思乡之情,或者引起他对未来生活的担忧,转而给他打预防针。
“没事,我能挺得住。”刘恒说得很坚定,显然他内心还是足够强大的。
“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我们那里生活虽然苦点,但社员都很善良,很好相处的。”郝连成转而开始安慰刘恒。
回章胜村三十多里的山路,对郝连成来说,不知走过了多少遍,自然是轻车熟路。而对刘恒这个从大城市来的小年轻,则是高一脚、低一脚。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跌倒了。
看刘恒这个样子,郝连成坚持让他空手跟着。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跟不上,走得气喘吁吁。
太阳落山前,终于回到了章胜村。
按照村里的安排,刘恒以后就留在一队章胜垸,跟社员一起下地劳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吃、住,是在章富贵家。他家只有四口人,相较其他社员家算是人少的了。
为此,富贵特地将杏儿、二狗睡的西间房,专门隔了一间出来,作为新来知青住宿房间。
晚上,郝连成留了下来,陪着刘恒一起吃晚饭。也算是给他接风洗尘,欢迎他的到来。
桌上,不只有山上打来的野兔肉,还有难得一见的肉食,一瓶白酒。
野兔肉,自然是富贵从山上弄来的。酒和肉食,是郝连成今天从镇上买来的。
吃饭时,富贵夫妻俩不让二狗和杏儿上桌,怕他们在吃相太难看。但不懂事的二狗硬吵着要上桌。最后还是郝连成和刘恒说和,小家伙才得以上桌。
上了桌,二狗的吃相果然很难看,眼睛只盯着肉碗,害得他母亲不时用筷子加以阻拦。而郝连成和刘恒则一个劲的说,“没事、没事!”
刘恒对富贵特意买来的肉食没什么,对富贵打来的野兔肉倒很钟情。说肉质细腻,而且嚼劲十足。等到有空时,要富贵带他一起去打猎。
几两酒下肚,刘恒也把他的来历透露了些。他来自北京,刚刚读完高中。本来想参军的,结果政审没通过,就派来下乡了。
现在城市里,学校还有开课,但只是一个形式。不是去参加文化革命思想教育,就是带上红卫兵袖章到处串联。
五十沧桑云和月2020-01-27 09:08:5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0023章:庄稼地里的学问
刘恒是个上进的年轻人。他的被窝卷里,藏着的不光只是他的日记,还有好些书,有马列主义理论专著、社会经济学等等。
喝了几两小酒,就是躺在床上,刘恒也要看看书,写写心得笔记。他记得上车时,爷爷给他念叨的那一段话,“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所以,刘恒很清楚自己面临的处境。只有沉下心来,扎扎实实的工作、学习,人生才有可能走出一条锦绣前程来。
看了一会书,见狗儿和杏儿都睡着了。刘恒打开小木窗,外面更是一片黑漆。想来日起而作、日落而息的黄土地上庄户人家,早就睡了。
伫立在窗前,刘恒心里百感交集起来。从国家的首都北京,到偏居一隅的穷乡僻壤,是时代的使然,更是命运的变迁。想想文化大革命前,家里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伯父叔父、兄弟姐妹居住在一起,其乐融融。而现在好了,爷爷被打成右派人,父辈也都停了工作,成了看管的对象。而他这一代,大多都下放到农村接受学习教育了。再想聚在一起,何其艰难!
不知站了多久,刘恒也感觉该睡了。不说头一遭走几十里山路已有些疲惫了,就是这煤油灯每天晚上点得老晚的,也会给富贵叔凭空增加不小负担。

“刘恒哥哥,快起床!”天刚蒙蒙亮,二狗就在耳边叫唤起来。庄户人家睡得早,起得也早,连小孩子也都一样。
“二狗,别吵,让刘恒哥哥多睡会儿!”富贵见儿子在刘恒床边嚷嚷着,连忙出声制止,他比较理解刘恒这些离开父母的孩子。
“富贵叔,不睡了,我起床了。”入乡随俗,既然来到这里,就得一切都按这里习俗来。
“那好吧,昨天郝小支书叫我直接带你去队里报到,我等下就带你去。”社员一直叫郝连成这个团支书为“郝小支书”,现在即便他兼了民兵连长,但还是这么叫。
一骨碌爬起来,刘恒从自己行囊里找出牙刷和牙膏,在灶堂水缸里舀了杯水,就开始刷起牙来。
“刘恒哥哥,你在干嘛?”二狗见刘恒口里吐出很多白沫,好奇起来。
“我在刷牙。”刘恒一边应着,一边连刷连刷的。山里人都不刷牙,难怪小二狗没见过人刷牙。
“刷牙干什么呀?”二狗仰着脖子一个劲的追问。
“刷牙是为了保护牙齿,保持口腔清洁,防止有蛀虫……”看来这小家伙缠上自己了,以后只怕有问不完的问题。
刘恒说的,二狗其实是似懂非懂。不要说他一个小屁孩,就是章胜村任何一个社员,也未必全懂。
看时候差不多了,富贵叫刘恒跟自己一起去队里报到。农村人是不吃早餐的,要到地里干到八、九点才回家吃饭。这一点,昨天在来的路上,郝连成就跟刘恒细说过。他以前在镇里粮管所做临时工时,所里人都是吃了早餐再上班,与山里人的生活规律不一样,因此有必要先提醒刘恒一下。
队长春旺见了刘恒,不咸不淡的。反正村里也没说对他要有所照顾,就按一般的社员来看待好了,让他跟富贵一起去挖红薯。
挖红薯也是要讲究技巧的。找好枯萎的红薯根,离根十多公分左右下锄。锄深也要把握好,不能少于二十公分。然后用力撬动,红薯就慢慢出土了,而且完好无损。离薯根距离近了、锄深不够,都会导致红薯破损,破损的红薯是保存不了多久的。
红薯对于章胜村人来说,是主要的口粮之一。从农历九月份开始,到第二年的二月份,基本上都是靠红薯度日,所以确保红薯的完好是非常重要的。如果破损太多,到了队里仓库,保管员一定会埋怨,而且可能还会告到队长那里。
富贵把挖红薯的方法和要领毫无保留的全教给了刘恒。不过,他没有让他马上上手,而是让他先一边看着,一边帮忙拣红薯。因为他感觉刘恒气力还不够,要慢慢让他适应。
富贵不愧是一把庄稼好手,跟别人同时动工,不一会身后就晒出一片红薯。刘恒观察发现,富贵快在力气比别人大,别人要几锄,而他顶多两锄,就可以把红薯完好无损的刨出来。另外,他的动作极其流畅,从下锄到刨起,一挖一带之间,红薯就连根拔起了,看得刘恒佩服不已,想来庄稼地里也是有学问的。
红薯挖好了,刘恒还没收拾干净。
富贵转过头来帮忙捡了两小箩筐和两个大箩筐。小的预计可以装百来斤,这是给刘恒准备。大箩筐是留给自己的,装满至少有两百斤重。
担上肩,富贵轻松自然,如履平地。而刘恒则跌跌撞撞,担子摇摇晃晃的,不时的左肩换到右肩,右肩又换回到左肩。
看刘恒这个样子,富贵就知道他以前肯定没干过农活,很少挑担子。只好停下来,把他筐里红薯捡大个的往自己筐里放。即便如此,刘恒走起来还是不利索,一路磕磕碰碰的,几次都快跌倒了。
这一天,刘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只清楚汗水一次次把白衬衣湿透,到晚上换下来的时候,已经发黄了。肩上不只磨破了皮,更是红肿一片,手一摸就痛。
不过,自始至终,刘恒没有叫苦连天,而是按照富贵叔教的。挑担的时候如何掌握平衡,不要老是换肩,而要忍着、挺着……
晚上,刘恒借着煤油灯,把这一天的经历和感想,做了详细的记录。在若干年后,当回想这一幕时,可谓感慨万千!
五十沧桑云和月2020-01-27 09:22:38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0024章:学习班
夜里,煤油灯下,刘恒还在看书。
窗外,疾风骤雨“叭哒、叭哒”的打在小木窗尼龙上,雨星子透过破损的尼龙孔溅进房间里,有一种久违的凉凉的感觉。
下午,天空中就开始风起云涌,积蓄了两三个时辰,终于狂泻了下来。
这是刘恒来章胜村二十多天来,第一次下雨。
下雨了,明天应该不出工,可以美美的休息一天了,刘恒这样想。农村没有星期天的概念,只要是晴天就得要在地里或山里干活,而且总能找到那么多活干。不象城里,至少周日是可以放松放松,好好的休息一下。
受生物钟影响,早上刘恒还是如期的醒了。
“刘恒哥哥,下雨了。”二狗也如期趴在床边。这小家伙见刘恒没事就拿着本书看,嚷嚷着要识字。一段时间下来,竟也学得十来个字。识了字后,就拿出去显摆,说又转而教八女去了。
八女,是队长春旺的侄子,刘恒风过几次,眼睛眨吧眨吧的,机灵而秀气。但没有二狗这么胆大,自来熟。
“刘恒,队里今天不出工,你多睡会吧!”刘恒还没起床,富贵就进了房间。这段日子,刘恒跟着一起出工,手上不知磨出了多少水泡,肩上也结起了老茧,人也明显黑瘦了不少。富贵把他当作自己孩子,也是挺心疼的。
早饭还没吃完,郝连成就过来了。也许刘恒是他接上山的,所以一有空,就过来了解他的生活、劳动、学习情况。
“上午村部要组织学习班,要求你必须参加,你整理一下,等会就跟我去村部吧!”郝连成是来通知的,打破了刘恒这一天美好的愿想。

参加培训班的有十多个人。他们多是走资派或四旧分子,只有刘恒一个人是知青。
主持培训班的是村委副书记吴胜杰,郝连成在边上做记录。
“有一段时间,没有组织大家学习。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先想了解这一段时间,大家劳动改造得怎么样。这样有便于我们把握后期改造学习的方向,尽早把大家头上‘走资派’、‘四旧分子’的帽子摘掉。早日回归到人民队伍中去,为社会主义事业早作贡献,多做贡献……”吴胜杰的话中规中矩,也是大家迫切希望甩掉的。
最先发言的是宋老夫子,他在这个学习班里,是最大的最资深的走资派,每次政治运动都少不了他。
台上的吴胜杰和郝连成都曾经是宋老夫子的学生,如今让老师在学生面前背书,不能不说是造化弄人。
不过,今天宋老夫子发言也还是诚恳的,没有讥讽、嘲弄等酸言酸语的。他心里其实也很清楚,这两学生对他还算是关照的。不然的话,他可能被整得更惨,有可能还未必能挺到现在。
“尊敬的吴书记、郝连长,这一段时间,本人深刻认识到生在旧社会、长在新中国之间的天差地别。过去只知道一味追求个人享乐,脱离了劳苦大众,不了解农民的疾苦,和农业生产过程中同样大有文章……”
宋老夫子洋洋洒洒检讨了一个多小时。从自己的出生、家庭环境,到现在负责协助生产队里的仓库管理,详详细细讲了个遍,剖析得精准而又深刻。在刘恒听来,有点感同身受。宋老夫子果然不愧是章胜村最有学问的人,这头一次见,就让他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吴胜杰和郝连成在台上静静地听着,他们心里其实是非常同情宋老夫子的。可是不管他改造得如何好,他们两人都无法帮他摘掉头上的这顶走资派帽子。他这个走资派可是在革委会挂了号的,谁敢轻易给他取消掉?两人顶多只能暗地里帮忙照顾他一下,让他少吃点苦头。
宋老夫子讲完,就轮到魏和尚发言了。
魏和尚从青龙寺出来,就没再剃光头,头上与一般人无异。如果不是知根知底的人,还真不知道他是个出家的和尚。
信佛,被列为“四旧”,被认为是迷信,魏和尚就成了四旧分子的代表。他是个大老粗,讲起来自然没那么利索了。
好在吴胜杰和郝连成也没怎么计较,耐着性子任他结结巴巴的讲了十多分钟。他讲话的内容基本可以概括为,承认自己误入歧途,唱好社会主义光明路线,坚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最后,论到刘恒这个知青发言。
虽然同是接受再教育,刘恒的身份跟前面十几个人不一样。他们属于批斗的对象,而他只是按照中央的部署,作为新生代知识分子,来向贫下中农学习,感受农村生活的。所以他谈的只是感想和心得,以及自身的心态。
刘恒具体讲了三点。一是农村是广阔的天地。二是农民是有大智慧。三是要虚心向农民伯伯学习,扎根农村,志在农村。
至于刘恒讲的是真心话,还迫于自己当前所处的环境虚以委蛇,没人去追究。就如前面人检讨的一样,谁敢说他们都是发自内心的?
不过,在几十年后,当刘恒重返大杨山,再来章胜村时,大家是真真切切感受到刘恒对黄土地、对农村、对农民是有真感情的。
五十沧桑云和月2020-01-27 09:37:1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0025章:天 机
篱笆院,砖瓦房。
刘恒很容易就找到了。
这里是宋老夫子的家,跟他毗邻的是魏和尚。
魏和尚从青龙寺下放到生产队,没地方住,村里作主就把宋家的房子支了一间给他。
远远的,刘恒就听到院子里棍棒在寒风中急速挥舞“嚯、嚯”的声音。
魏和尚又在练武了。
刘恒没有急着进去,在篱笆院静静地看了好一会,直待魏和尚打完一套棍法。
“刘知青,怎么有时间到我这来?”显然魏和尚早就察觉到篱笆院外的刘恒,棍法一使完便看了过来。
“听闻魏师傅武功惊人,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刘恒部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他自小在军区大院长大,见多了爱好武术的革命前辈,经常在院门口树荫下施展拳脚。
“刘知青也懂武术?”魏和尚好奇起来,看单薄的刘知青怎么也不象习武的人。
“没有,我只是以前见过不少长辈习练武术。但感觉他们都没有魏师傅如此虎虎生风,所以才有此一说。”刘恒如实应答。
“是不是贵人到了?”忽然砖瓦房的门打开了,宋老夫子手里握着书卷走了出来,“啊,是刘知青,果然是贵人到了!”
“宋老夫子,我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刘恒疑惑起来,为何宋老夫子一见了他,就说自己是贵人呢?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还是请刘知青进屋吧!”宋老夫子点而不破,要留下悬念待日后来验证。
进得屋来,没有刘恒想象的单身男人的零乱。也没有他假想的墙上二胡,桌上铺开了笔墨纸砚,书柜里塞满了书籍。
唯一见到的,就是宋老夫子手上的那本《资治通鉴》。
“宋老夫子既是‘走资派’,又是‘臭老九’,不怕人家再参您一本?”刘恒不觉调侃起来,虽然两人年龄相去甚远,但难得在这章胜村有这么一个执着的读书人。
“山里人生性善良,只要无损于人,他人又何必乱嚼舌根子呢?”也确实如宋老夫子所言,如果以他的身份处在城里,只怕早就被人折磨体无完肤。只有在这山旮旯里,还勉强保得周全。
“宋老夫子竟然无所畏惧,那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宋老先生,有什么好书,不妨借我一读。”刘恒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内心是非常尊重宋老夫子的,应该尊称他为老师或长辈,可这一上来,自己的语气不自觉间变得跟他好似平起平坐起来。
“刘知青真想看书?”宋老夫子紧盯着刘恒。
“当然了!”自从家里突生变故,一直谨小慎微的刘恒,忽然变得大大咧咧起来。
“那好,请随我来!”宋老夫子把房边的小木梯撑起来,往楼顶木板用力一顶,就发现楼上还有一个阁楼,想来他的秘密都在里面了。
上得阁楼,宋老夫子摸索着点亮一张长方桌上的油灯,里面果然别有洞天。宋老夫子的学问、才艺,在这里一览无遗。
铁画银钩般的书法,活灵活现的人物景致,充斥了整个阁楼。刘恒对书画不是很内行,震撼的是如此一个被社会唾弃、所不容的人,仍然对艺术竟有着这般的执着和热爱。
宋老夫子书柜里的书也是琳琅满目,都是些国学古书,诸如《春秋》、《史记》、《论语》、四大名著等等。与刘恒在学校读的语文、数学、历史、地理什么的,完全不一样。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这些书籍的热爱。在这个年代,有书读,对于他们这些知识分子来说,似乎比有饭吃更重要。
不知不觉间,两人在阁楼上聊了两个多时辰。如果不是上面的光线暗,楼下的魏和尚又催得紧,预计他们还有得聊的。
这一次见面,因惺惺相惜,而变得相见恨晚。
临走时,刘恒在宋老夫子那里借了些书,藏在棉袄里带回去了。在这荒山野岭里,书,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精神食粮。
眼下正是天寒地冻的季节,农活干不了。
除了偶尔参加一次学习班外,属于刘恒个人时间就多了起来。跟富贵叔偷偷上山打过几次猎,学会了如何使用土铳。剩下的,就是复习功课,看书、写日记了。
当然,在二狗和八女兴头上,也不时教他们些简易的文字,或者给他们讲些小故事。时间一长,两个小鬼就象跟屁虫一样,紧随刘恒左右,被人笑称是他的哼哈二将。
乘着闲空,刘恒也把整个章胜村六个组走了个遍。村子说大不大,但地界跨度却有七、八公里长。往往总是疑似山前无人处,柳过花明又一垸,农家和村落完全隐没在密林深处。
对比山外,这里更落后很多。刘恒也考虑过,能不能尽自己微薄之力,尽可能的去改变这里现状。一圈走下来,彻底让他有些失望的。山高林密,土壤稀少,乱石众生,低温多湿,想着眼于农业上改观,只怕是没可能了。
五十沧桑云和月2020-01-27 09:38:0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0026章:牛棚里的农业专家
吴胜杰的冷峻,相较于章春宝的火爆脾气,更让刘恒心里有些发悚。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他竟要单独见自己。
见面地点是在村部的小会议室里,一张破桌,两条长凳。
“刘知青,你来我们章胜村也有大半年了,生活还习惯吗?学习上有没有什么进步?”吴胜杰看似嘘寒问暖,一副关心的样子。
但刘恒不知道他的真实意图,只能连连点头,不停“好、好”的。
“听说你最近没事总往宋老夫子那跑,你们在干什么?”吴胜杰忽然紧盯着刘恒,看他表情一阵阵的变化。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无聊,想、想了解宋老老爷子以前在学校里怎么教孩子念书的,会不会灌输一些资本主义思想理论。”这个理由其实是刘恒早就想好的。但在吴胜杰面前,由于紧张,说起来还是结结巴巴的。
“宋老夫子读的都是些古书,跟不上时代。年青人着眼未来,要读与现时代契合的书籍。如农业、工业、商业方面的书籍,为将来更好服务于国家和人民……”。吴胜杰好像看穿了刘恒,但也让他感受到对方冷峻面孔下面,有一颗热心。
吴胜杰的话说得有道理,文化大革命势必会过去。中国社会主义要发展、国力要强大,最后还是要依托经济发展。所以不能被目前的政治运动一叶障目,要往长远处看。
和吴胜杰谈完话的第三天,刘恒就和他一起下山了。
这一次去的是县城-支江城。具体做什么,刘恒也不知道,吴胜杰也没跟他讲。
这是刘恒下放到章胜胜大半年来,第二次下山。
第一次是跟郝连成一起下山的。
刘恒的政治面貌是团员,如今下放到章胜村做知青,团组织自然就转到章胜村来了。从组织关系上讲,隶属团支书郝连成直接管理。而且上山时,是郝连成领他来的,大家又都是年青人,接触多了,自然有了不少共同语言。
那一次下山,郝连成是专程到革委会参加会议的。而刘恒则是想到镇上的新华书店,看有没有什么书买。结果发现书店被贴上了封条,里面一片狼藉,早已不对外营业了。
早上起了个大早,几十里山路走下来,到镇上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镇上到县里,有八十多里路,没有班车。如果走着去,预计要到天黑时才能进城。
吴胜杰似乎早就联系好了。
到了镇上,他领着刘恒直接蓝公安去了。
蓝公安这些年也不怎么好过。受文化大革命的冲击,他的职责弱化了不少。
“吃饭来不及了,我已经给你们买好了几个馒头,和着水在路上慢慢嚼吧!”蓝公安显然等不及了,他要赶着去县城开会。
坐上蓝公安溅满黄泥的破三轮摩托车,费了好一阵劲,才勉强打着了火。
随着一通“嗵、嗵”的声音,冒着黑烟,破三轮终于驶上了去往县城的土路。
刘恒以前在大院里,也骑过三轮摩托车,但自觉没有蓝公安骑得顺溜。这里都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土路,只要速度一个把控不好,就有可能翻车。蓝公安能够轻松驾驭,显然是经过千锤百炼了。
支江县城并不大,也就纵横几条街。
到了县公安局,蓝公安自个开会去了,把三轮摩托车钥匙丢给了吴胜杰。
吴胜杰以前在部队服役时,没少骑三轮摩托车。退伍回到家乡后,只要一下得山来,见到蓝公安这辆破三轮,总会骑上去兜几圈。所以接过钥匙后,也是驾轻就熟。
穿过支江城,吴胜杰带着刘恒直往城西奔去。
不过袋烟的工夫,眼前尽是些低矮的茅草屋、土坯房。墙上“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等字样的标语随处可见。
“今天要见的,是农委的一位资深专家,现在被打成右派了,关在这牛棚里面。他手里有个新培育的红薯新品种,听说产量比一般的红薯要高出百分三十不止。我们过来,就是希望他能把新品种给我们带回章胜村,进行大面积种植。”到了目的地,吴胜杰才向刘恒道明了真相。
不过,刘恒还是纳闷,人家凭什么把新品种给章胜村呢?
“曹伯,又在忙活?”在一块空地上,吴胜杰找到了他所说的农委资深专家。
曹伯应该有六十多岁,行动都已经有些不便了,颤颤巍巍的,“小杰,你怎么又来了,而且还带着个生人来,是不是巴不得我老头子早点死呀?”
“曹伯,您说哪里话。锡飞和我是过命的兄弟,他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作为儿子怎么可能咒自己的父母早死呢?”吴胜杰冷峻的面孔在此刻间变得无比恭顺,“这是知青小刘,他绝对是个可靠的人。”
曹伯抬眼盯看了刘恒一眼,“也罢,我老头子也没几天好活了……。”
五十沧桑云和月2020-01-28 11:38:56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0027章:尘封的记忆
晚上,刘恒和吴胜杰留在了牛棚。
好在,这还是春暖花开的四月,没有蚊叮虫咬。
吴胜杰在曹伯面前极尽孝道,除了包揽做晚饭外,还特地烧热水、俯下身子来帮他洗脚,夜里还给揉老胳膊老腿的。让刘恒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吴副书记,更坚信里面一定有故事。
在曹伯家住了一晚上,就得要离去了。分别时,看曹伯和吴胜杰有若父子分离般的神情,刘恒也怀疑,吴副书记下次再来时,风烛残年的曹伯还在不在人世,也许都尚未可知。
离开县城回到镇上,两人还是坐蓝公安的破三轮摩托车。只不过,回时车上多了两蛇皮袋红薯苗。这是昨天傍晚时分,从曹伯试验地里抢时间采摘下来的新品种。只待回去抓紧时间插下去,待秋收时看它的收成若何。
在回章胜村的山路上。也许是郁闷,也许是一路静寂无聊,也许是需要有人倾听,吴胜杰说起了他和曹伯之间的故事。
曹伯的儿子曹锡飞,是和吴胜杰一起入伍的战友。而且两人是分在同一个连队,一同入朝作战。结果在那场敌我力量悬殊、后方物资供给困难的战争中,曹锡飞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朝鲜战场。
曹伯膝下只有一子一女。但自从接到儿子牺牲的消息,老伴在忧郁中离世。而女儿也是命运多舛,第一次婚姻遇上个酒鬼,经常遭受家暴。折腾了几年,好不容易离婚再嫁,结果第二任丈夫又得了癌症,不治身亡。
按道理,曹锡飞是烈士,他的家人在文化大革命中应该不会受冲击。但偏偏曹伯是个倔强的老学究,非要搞农业新品种,跟领导过不去,结果硬是把他打成了右派。
在部队里,吴胜杰和曹锡飞是非常要好的。两人住在一个寝室,一起出操、训练、学习,日久时长,有着兄弟般的情谊。结果在朝鲜战场上,看着紧亲密的战友、老乡、兄弟,倒在自己的眼前,那份悲情、愤怒可想而知。
回到老家,吴胜杰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看看曹伯。在心里上,要替战友曹锡飞照顾他的父亲,尽一个做儿子的责任。刚开始,吴胜杰都是徒步到县城的,后来认识了蓝公安,为他们的故事所感动,每次回县城,都会捎上吴胜杰。
曹伯是个农业专家,他一生似乎就认定做一件事情,不断地推陈出新农业新品种。即便他现在成了右派,住进了牛棚,依然执着的试验着他的新品种。
因为是右派,是打倒对象,没人敢随意亲近曹伯。有了新品种,也找不来试验田。这个时候,吴胜杰就是比较合适的人选。他是战斗英雄,轻易没人敢向他下手。章胜村是积贫积弱之地,如果在他那能获得成功,别的地方就不用说了。
听完曹伯的故事,刘恒也是感慨万千。一个时代的先锋,就被这个社会无情的抛弃了。这场文化大革命政治运动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国内政治生态什么时候才能得以拨乱反正?
“刘知青,曹伯把红薯新品种培植的要点也跟你一一讲过。后面就靠你来跟进,负责技术管理。用心把新品种培植好,也不枉曹伯的一片苦心!”吴胜杰的话语重心长,听在刘恒耳里,是一份嘱托,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接下来的日子,刘恒就有得忙了。
红薯新品种安排在五队郝家坞试种。
一来这里相对比较开敞,光照时间足,有利于红薯生长。
二来,郝连成是郝家坞的,加上新任的队长是他推荐上来的,便于秘密进行试种。
只不过这样就有点苦了刘恒。
郝家坞到章胜垸有五里多的山路,一来一回需得一个多小时的脚程。来来回回的跑,也确实不容易。这还不算,偏僻的山路上,经常会有毒蛇蹿来蹿去。遇上个雨天,就成了落汤鸡了。还有死鬼宝林那个疯婆娘,时不时的象孤神野鬼一般,从树林里冒了出来,搞得刘恒毛骨悚然。
富贵见刘恒来来回回的比较辛苦,就介绍喜桂哥给他认识。其意是不方便的时候,可以偶尔在他家借个宿、歇个脚。
喜桂哥是个热忱人,隔三岔五的叫刘恒去他家改善一下伙食。或者遇上下雨,就让他留宿家里。
但到喜桂叔家去了几次后,刘恒就有些不想去了。
喜桂叔太过热情是其次,关键是他闺女郝灵,让血气方刚的刘恒有些难以抵御。
喜桂叔有两个闺女、两个儿子。
大女儿郝红嫁到蔡畈去了,听说孩子都有两岁。
郝灵在家中排行老二,今年十七岁,一头长发,一张瓜子脸,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一米六几的个头,加上亭亭玉立的身材,算得上是美艳动人,山窝窝里的金凤凰了。
山里人,打小都是肩挑背驮的,加上营养不良,个头都不会高。就是男的,一般都在一米五到一米六几之间,一米七以上的,基本上是寥寥无几。而女性,则普遍更矮一些,象郝灵这样的个头就很难一见了。
刘恒是一米七五的个头,在章胜村男人中,能达到或超过他身高的,预计不会超过五个人。他这么一个帅气小伙子和郝灵这样村花级一样的美女走在一起,一定会让人产生很多浮想。
而这一点,也正是让刘恒顾忌的。因为他答应过家里的长辈,知青这段日子不得谈恋爱,必须扎扎实实沉到改造中去。面对郝灵会说话的眼神,刘恒只能选择退怯。
五十沧桑云和月2020-01-28 12:05:06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0028章:女儿心
“刘恒哥,俺爹叫你去家里吃饭!”看到刘恒在地里忙碌着,郝灵远远的喊开了。
这是一块五分地,地上的薯苗长势喜人。隔些日子,刘恒就过来除除草、松松土。他现在在做的,就是按照曹伯的要求,挖坑埋肥。章胜村地里庄稼都没用上化肥,可用的也就只是大粪。刘恒计划先把坑挖好,下午到生产队里公共厕所挑些大粪过来灌上。
“不用了,我自己带了干粮来了!”刘恒不想沾惹郝灵,埋着头一个劲的挖坑。
“刘恒,你是不是在躲我?”郝灵突然提高了嗓门。
“没有,你不是看到我正在忙着吗?”刘恒还是没抬头看郝灵一眼,但心里头却对泼辣的郝灵有些心虚。
“什么没有,你就是在明明躲我!”郝灵上前推了刘恒一把,似乎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我真的很忙!”刘恒不得以停下手里的活,伸直了身子看向郝灵,脸上还装着无辜的样子。
“那好,你现在跟我回家吃饭。下午,我过来帮你一起干活。”看来郝灵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大粪臭哄哄的,怎么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干这活。”刘恒还是想推脱。
“没有屎尿臭,哪来稻谷香。这是伟人说的话,你一个知识分子怎么也说这种话?”郝灵还是不依不饶,硬是逼着刘恒跟她回去。
今天的饭桌上,多了些野味。这是富贵叔昨天打来的野兔,特地托刘恒带给喜桂叔的。不过,摆在刘恒面前的,是一碗难得一见的面条。每次过来,喜桂叔都把他当作贵客对待,尽端些好吃的给他。
“喜桂叔,每次过来您都这么破费,我都不好意思来了!”刘恒用筷子稍稍拨了拨碗上的面条,里面显出荷包蛋来。
“这面条还是你上次从镇上买回来剩下的,鸡蛋是自家老母鸡生的,有什么破费的。你从大老远来到我们这山沟沟,方便能照顾你,也是山里人待客之道。别客气,快吃吧!”喜桂叔自己面前是一截红薯和一碗小麦糊,嘴里却说得理所当然。
“喜桂叔,我这常来常往的。您真把我当自己人,就让我和您们同甘共苦。这碗面条和鸡蛋,大家分着吃吧!”刘恒边说着,边把碗里的面条和鸡蛋往郝灵的两个弟弟碗里夹。需要加强营养的是他们两个,嘴馋的也是他们。
桌子上好一阵推来推去,最后喜桂叔也只好采取折中的方法,让刘恒挑出一半、留一半。
“刘恒哥,这兔肉好香,来一块!”刘恒没有往郝灵碗里夹面条、鸡蛋,反过来她倒殷勤的往刘恒碗里夹兔肉,看得老两口若有所思。

夜里。
煤油灯闪烁。
郝灵和她娘一起在灯下做女红。
“灵儿,你是不是喜欢上这刘知青?”郝灵娘也是和她爹一样本分善良,只是没她爹那么能干和善于跟人打交道。
“没有,他来我们家,只是把他当客人看待。”郝灵纳着鞋垫,计划都是给刘恒准备着的,却一时不敢在父母面前承认这件事。
“没有就好。刘知青是从大城市来的,在这里顶多也就待过三、五年。到时候他一走,也就什么都没有了,别想着那些不靠谱的事情。”郝灵的鬼心思比较多,憨厚木讷的母亲,还真猜不透她的内心世界。
下午就在红薯里,郝灵帮刘恒干了一个下午的活。她以要刘恒教她认字为由,不时挨在一起,要他在地上比划。那份亲热劲,谁看了也不会相信郝灵这丫头片子没有动心思。
郝灵读过四年书,这在章胜村女孩子中,还算是不错的。但是跟刘恒这个知识分子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的。不说刘恒是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就是他家里的学习氛围,以及他持之以恒的学习劲头,也远非一般家庭子弟所能比拟的。
刘恒的真实身份是没人知道的,甚至连革委会的领导也不甚明白。而天真的郝灵只是以来,自己仅仅只是比对方少了文化。所以有空就缠着刘恒教她识字,他自个也慢慢爱上了看书。
郝灵的出身、泼辣与天真,都不是刘恒婉拒的理由。他除了负有家族的家国情怀外,更多还是自个加负在身上的使命和责任。他要尽最大努力,在眼下的知青生涯中,去历练自己的心性和坚韧。对于儿女情长,还不是刚刚二十出头的刘恒所关心的。
五十沧桑云和月2020-01-28 12:05:40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0029章:信仰的坚守
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村支书章春宝一直在强调,所有干部必须深入到包队工作中去,要切实指导好队里搞好农业生产。完全不是以往小会天天有、大会三六九的行事作风,给人感觉他好像在躲避着什么。
“章书记,镇上木材厂招工指标分配问题,为什么我们很多支委都不知道?”一段时间没开会,吴胜杰一开口就质问起来。
章春宝脸上表情顿了顿,脸色阴沉了下来,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在村委会里,吴胜杰是他唯一拿捏不了的人。“革委会催得紧,我和国华商量着就报上去了。怎么,你有想法?”
“民主集中制是我们党的根本组织制度和领导制度,现在你们全然不顾群众关切,两人栓起门来,拍拍脑袋就定了,那要我们这些委员、支委干什么?”吴胜杰声音不大,语气却咄咄逼人。
“吴副书记,不至于吧?不就是两个木材厂工人名额,用得着上纲上线吗?”一旁的吴国华抢话了。虽然和吴胜杰是一个垸的,又是同姓的堂兄弟,却是章春宝一路培植上来的,自然要向着他说话。
“没你插话的份,基本的组织原则都没有,成天象个应声虫一样!”吴胜杰恼怒起来,开始训斥大队长吴国华。论党龄和贡献,吴国华远远不及吴胜杰,只能把他气得“你、你”的哑语了。
“你想要怎么样?”这时候,章春宝反倒淡定了下来。要论民主,跟着自己的人多,就是重新再讨论一次,以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还会是自己确定的人选。
“章春宝同志,作为共产党员,我必须提醒你,千万不要以权谋私,不要把村委会当作是你自家开的。否则,我会如实向上级党委反映!”吴胜杰紧瞪了章春宝一眼,“你敢说这次在人选上,你没有私心?”

镇上的木材厂扩大规模,需要招收一批工人,指标下放到各个村。
章胜村由于是镇里最穷的山旮旯,这次安排了两个指标。
到镇上木材厂上班,不等同于进城端起了铁饭碗。但怎么着也算是有了一份工作,而且队里的工分可以照拿,想做的人依然是一大把的。
等大家听到这个消息,章胜村的两个指标已经定好了。
一个是春喜。他前些年被野猪咬伤落下残疾,又是书记春宝的亲兄弟,照顾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而另一个却是三队吴家垄的吴德顺,就让很多人不明就里了。吴德顺既不是党员干部的亲属,也不是特困户或身体有残疾。他怎么也会被照顾?
时间长了,慢慢就有人悟出了其中的道道。
原来吴德顺的老婆不但人长得水灵,而且嘴特别甜,属于特别会来事的那一种。
吴胜杰最近对红薯新品种特别上心。木材厂招工的事,也是春喜和吴德顺去报到后,别人告诉他才知道的。
看来这前前后后,就是村支书章春宝一个人操作的。“民主集中制”,在“章大王”眼里,真的只有“集中”了,完全没了“民主”。
“得找个机会,在会上要和他好好理论理论了!”吴胜杰心里嘀咕着。如果每个支部委员都默不作声,只会助长章春宝的气焰,让他变得更加目中无人,无视党纪党规了。
和章春宝共事也有十四个年头了,吴胜杰无意跟他争权夺利。在朝鲜战场上,自己都是死过几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值得蝇营狗苟的呢?
不过,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在大是大非面前,应该坚守的信仰、节操。放任身边的同志,在私欲面前越滑越远,也不是一名合格的党员。

村委会会议最终不欢而散。木材厂工人人选问题,也并没有说作废或重新讨论什么的。
吴胜杰的发难,显然没有否定人选的意思。
既然报上去,人也去上班了,再撤换显然是不合适的。
他之所以义正辞严的提出来了,只是希望章春宝作为支部的带头人要注意影响,要按照党内组织原则行事。不然他只会更加得意忘形,私欲膨胀、背离人民。
而章春宝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他认为吴胜杰是在挑衅他村支书的权威,想谋取“书记”大位。这对他来说,是不可接受的。所以在会后,一怒摔了杯子,暗下决心,逮住机会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刺儿头。
五十沧桑云和月2020-01-29 10:30:3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0029章:信仰的坚守
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村支书章春宝一直在强调,所有干部必须深入到包队工作中去,要切实指导好队里搞好农业生产。完全不是以往小会天天有、大会三六九的行事作风,给人感觉他好像在躲避着什么。
“章书记,镇上木材厂招工指标分配问题,为什么我们很多支委都不知道?”一段时间没开会,吴胜杰一开口就质问起来。
章春宝脸上表情顿了顿,脸色阴沉了下来,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在村委会里,吴胜杰是他唯一拿捏不了的人。“革委会催得紧,我和国华商量着就报上去了。怎么,你有想法?”
“民主集中制是我们党的根本组织制度和领导制度,现在你们全然不顾群众关切,两人栓起门来,拍拍脑袋就定了,那要我们这些委员、支委干什么?”吴胜杰声音不大,语气却咄咄逼人。
“吴副书记,不至于吧?不就是两个木材厂工人名额,用得着上纲上线吗?”一旁的吴国华抢话了。虽然和吴胜杰是一个垸的,又是同姓的堂兄弟,却是章春宝一路培植上来的,自然要向着他说话。
“没你插话的份,基本的组织原则都没有,成天象个应声虫一样!”吴胜杰恼怒起来,开始训斥大队长吴国华。论党龄和贡献,吴国华远远不及吴胜杰,只能把他气得“你、你”的哑语了。
“你想要怎么样?”这时候,章春宝反倒淡定了下来。要论民主,跟着自己的人多,就是重新再讨论一次,以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还会是自己确定的人选。
“章春宝同志,作为共产党员,我必须提醒你,千万不要以权谋私,不要把村委会当作是你自家开的。否则,我会如实向上级党委反映!”吴胜杰紧瞪了章春宝一眼,“你敢说这次在人选上,你没有私心?”

镇上的木材厂扩大规模,需要招收一批工人,指标下放到各个村。
章胜村由于是镇里最穷的山旮旯,这次安排了两个指标。
到镇上木材厂上班,不等同于进城端起了铁饭碗。但怎么着也算是有了一份工作,而且队里的工分可以照拿,想做的人依然是一大把的。
等大家听到这个消息,章胜村的两个指标已经定好了。
一个是春喜。他前些年被野猪咬伤落下残疾,又是书记春宝的亲兄弟,照顾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而另一个却是三队吴家垄的吴德顺,就让很多人不明就里了。吴德顺既不是党员干部的亲属,也不是特困户或身体有残疾。他怎么也会被照顾?
时间长了,慢慢就有人悟出了其中的道道。
原来吴德顺的老婆不但人长得水灵,而且嘴特别甜,属于特别会来事的那一种。
吴胜杰最近对红薯新品种特别上心。木材厂招工的事,也是春喜和吴德顺去报到后,别人告诉他才知道的。
看来这前前后后,就是村支书章春宝一个人操作的。“民主集中制”,在“章大王”眼里,真的只有“集中”了,完全没了“民主”。
“得找个机会,在会上要和他好好理论理论了!”吴胜杰心里嘀咕着。如果每个支部委员都默不作声,只会助长章春宝的气焰,让他变得更加目中无人,无视党纪党规了。
和章春宝共事也有十四个年头了,吴胜杰无意跟他争权夺利。在朝鲜战场上,自己都是死过几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值得蝇营狗苟的呢?
不过,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在大是大非面前,应该坚守的信仰、节操。放任身边的同志,在私欲面前越滑越远,也不是一名合格的党员。

村委会会议最终不欢而散。木材厂工人人选问题,也并没有说作废或重新讨论什么的。
吴胜杰的发难,显然没有否定人选的意思。
既然报上去,人也去上班了,再撤换显然是不合适的。
他之所以义正辞严的提出来了,只是希望章春宝作为支部的带头人要注意影响,要按照党内组织原则行事。不然他只会更加得意忘形,私欲膨胀、背离人民。
而章春宝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他认为吴胜杰是在挑衅他村支书的权威,想谋取“书记”大位。这对他来说,是不可接受的。所以在会后,一怒摔了杯子,暗下决心,逮住机会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刺儿头。
五十沧桑云和月2020-01-29 10:33:10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0030章:被蛇咬了
看着新品种红薯根系周围的土壤,在不断向四周爆裂开来,地面也隆起了不少,刘恒心里喜不自胜。看这苗头,跟常规品种比较,新品种的红薯个头、个数显然会更胜一筹。曹伯的期待,自己的付出,吴副书记和郝连长的关注,总算是得偿所愿。
剪藤、翻藤,是红薯种植过程中极为关键的一个环节。长到两个多月后,藤蔓就开始四散开来。在挤兑了杂草的生存空间的同时,却也会沿着藤蔓所向,一个枝节一个枝节的向土壤里生根。这不是好事,它会消耗红薯的根系部位大量养分,削减了红薯的正常生长。
这时候,就需要剪掉一部分藤蔓。并隔个二十天、一个月的翻动一次,不让它再植生根,确保大部分养分为地下的红薯所吸收。
剪下来的藤蔓,其实也是大有用处的。枝叶采下来,可以成为餐桌上的食材。藤茎则可以养猪,或者给鸡啄食。
刘恒在前面翻藤,郝灵在后面帮着剪藤蔓。这小妮子,只要看到刘恒过来,总找各种借口跟他腻在一起,完全没有了姑娘家的矜持和羞涩,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前段时间,她给刘恒纳了两双布鞋和几双鞋垫。到现在,刘恒还穿在脚上。
刘恒接受郝灵的布鞋和鞋垫。盛意难却之下,理解为朋友之间的相互馈赠或帮助,就象自己私下教她读书识字,或去镇上给她捎东西一样。但郝灵却不是这样想的,刘恒既然接受了她的布鞋和鞋垫,是对两人感情的一种认同。这两者不同的认知,无疑为他们以后的悲剧埋下的伏笔。
刘恒在前面用木棍翻藤。郝灵在后面按照刘恒交代的,每株只保留2-3根藤蔓,其余的都拣粗壮的摘除。
突然,前面的薯藤叶下有响动。
一开始,刘恒以为里面藏着个野兔或野鸡什么的。
用木棍轻轻挑动薯叶,里面露出条黄瓜般粗的金环蛇来。
大杨山里,有眼镜蛇、金环蛇、银环蛇、五步蛇等等各种蛇类。在章胜村生活了大半年,蛇见得多了,刘恒也不觉得害怕,想着就把它驱走。
按道理,一般蛇类听到响动,都会自动的驶离,不会主动发起攻击。刘恒用木棍轻轻碰了碰,眼前这条貌似金环蛇,竟然赖着不走。再碰,象受了刺激般吐着信子,向刘恒直扑了过来。
“郝灵,有蛇!”慌乱中的刘恒连忙向身后的郝灵发出警告,手里的木棍忙不迭的向金环蛇敲打了过去。
人人都知道打蛇打七寸的道理,但慌乱中哪里打得准蛇的七寸?只见金环蛇很快就扑近了刘恒。他想侧身躲避却也是来不及,蛇在他的小腿上叮了一口,瞬间消失在红薯地周边的丛林中。
“我被蛇咬了!”刘恒感觉腿上开始麻木起来。
“咬到哪里了?”郝灵赶上前来,看向刘恒右腿上被蛇过的齿印,“别动,坐下来,我来帮你把蛇毒吸出来!”
作为山里的孩子,耳濡目染,也听说过治蛇伤的一些应急方法。郝灵心里一发急,就要给刘恒吸毒。
“这怎么行!”帮人吸毒,能不能真的救人还未可知,但可能会吸毒人中毒却是真的。刘恒要推辞,郝灵则不由分说,就把他按坐在地上,蹲下身子给他吸起毒来。
看着郝灵一口口吐出的发紫而又腥味十足的毒液,刘恒的意识却渐渐有些模糊起来,显然这还不足以帮他完全消除蛇毒或抑制扩散。
“刘恒,你要坚持住!”看刘恒要瘫倒在地上,郝灵更加的着急。
想了想,郝灵俯身艰难的背起刘恒,一路往生产队跑去。而且一边跑,一边大喊,“快来人呀,刘知青被蛇咬了!”

刘恒醒来的时候,差不多是半夜了。身边不只有喜桂叔、郝灵,还多了个魏和尚。
魏和尚不只有一身武功,会推拿,而且手里还有一些专治蛇毒的偏方。是喜桂叔把他请来,从死神那里救了刘恒一命。
刘恒想挣扎着坐起来言谢,却被魏和尚按了下去,“刘知青,你好好休息,蛇毒基本上已经清除。过两、三天就无大碍了。”
“多谢魏师傅救命之恩!”虽然和魏和尚有过多次接触,这救命之恩,刘恒还是要谢的。
“救你的是喜桂父女二人,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魏和尚听宋老夫子说,刘恒将来必是大富大贵之人。不过对他来讲,芸芸众生,没有贵贱,有的全是性命。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人他都会救的。
看向喜桂叔父女,刘恒知道自己欠他们的更多了。特别是郝灵,舍了命的救自己,面对她那份扑面而来的温情,又该如何去面对呢?
五十沧桑云和月2020-01-29 10:34:15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0031章:死在女人肚皮上
刘恒并没有被“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说法给唬住,而是一如继往的往他的新品种红薯地跑。只是现在出行,没有农具时,手里会多了根木棒,以用来应对山里突如其来的侵袭。
早上起来,菊梅婶又特地冲了个鸡蛋给他补身子。自刘恒被蛇咬后,富贵叔叮嘱老婆每天一大早给他冲个鸡蛋。刘恒推却不过,也只好接受。不过借此机会,他也让二狗好好饱了一下口福。一碗的冲鸡蛋,至少有一半是进了二狗的嘴里了。
再见到郝灵,刘恒心里就更加复杂了。
按照郝灵这个年龄,人又长得漂亮,在章胜村这样的山旮旯里,正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时候。事实也是如此,来给她说媒的不在少数。只是人家听说她和刘知青之间暧昧后,有的直接放弃了,有的则在郝灵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郝灵,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也非常感谢你这段时间来对我的照顾,可是我还是不能接受你的感情。”刘恒和郝灵坐在红薯地头,吹着山风,他感觉要给对方一个明明白白的说法。不能这样拖着,反而误了她的终身。
“为什么?” 郝灵的马尾辫一甩,追问起来。
“我爷爷、父母、伯父、叔父全被打成了‘右派’,现在不是关进了牛棚,就是下放到农村改造去了。家都没有了,怎么能再拖累你。”刘恒离家也一年了,家人是什么情况,全然不知。以后会是怎样,谁能说得清楚。
“什么是‘右派’?”对于常年待在深山里的郝灵来说,外面世界一无所知。
“就是象宋老夫子那样,甚至比他更严重,是被打倒、批斗的对象。”刘恒的生活也是经历过天翻地覆的变化。小时候,家里的长辈都被敬着,连带他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但是文化大革命一开始,就象掉进冰窖一样。
“我不怕!”短短的三个字,郝灵说得郑重其事,好像已经下了决心。
“郝灵,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现在是知青,一旦回到城里,极为可能马上也列为‘右派’,被打倒、被批斗。成天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你知道是什么滋味吗?你看看现在宋夫子,年轻时不也是英俊潇洒,如今却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而我,有可能比他更惨,这些你考虑过没有?”刘恒激动了起来。
“我不怕,我不怕!”郝灵也好像变得狂躁了,她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郝灵,你冷静一点,我们做个兄妹吧!找个好人家嫁了,我会祝福你的!”刘恒站了起来,扛起锄头自个下山了。

饭点的时间到了,今天刘恒不想留下来。跟郝灵妈妈打了个招呼后,就自顾走了。
路过吴家垄高粱地时,远远看到里面的异动,高粱叶不断的在摇晃。如果说是野鸡、野兔的,搞不出那么大的动静,唯一的可能是野猪一类大的野兽。
刘恒手里握有木棒,加上心里有些烦躁,决定看个究竟。如果真的是野兽,就来个“武松打虎”。
蹑手蹑脚下了地,刘恒提着木棒,向响声处慢慢摸去。
到得近处,听到有男女喘息的声音。
刘恒未经历过、也没见过男女房事,没有意会到里面正有人在“野战”。扒开高粱叶,大喝一声,“什么人?”
正在“野战”的男女听到有人大叫,趴在上面的男人急切地扭过头来。刘恒发现竟是村支书章春宝,而在他身下的是个三十出头少妇。
“章书记,你!”见到这个场面,刘恒目瞪口呆。
“你,你……!”章春宝结结巴巴起来,不知是怪刘恒撞穿了他的好事,还是担心自己会名誉扫地。一番“你、你”之后,气血一上头,人就翻倒在地,变得人事不醒了。
“章书记,章书记……”,一身赤露的少妇见章春宝昏了过去,顾不得羞耻,叫唤起章春宝来。见对方没反应,再看看发呆的刘恒,忙不迭的穿起衣服,想赶快离开现场。
“你别走,章书记都这样了,你还想一走了之吗?”刘恒似乎清醒了过来。
“我被他这个老色鬼强奸,我不走,以后叫我怎么做人?”少妇头也不回的往高粱地外钻去。
刘恒不好去拦少妇,只得蹲下来察看章春宝的情形。以前他学过急救,想用胸脯按压法能不能让他醒过来。
按压了几十下,没见章春宝有什么反应,刘恒就不敢再耽误下去了。连忙钻出高粱地,去吴家垄叫人。
很快,赤脚医生吴三牛、吴家垄队长二赖子和好一些社员,跟着刘恒来到了高粱地。当大家看到章春宝赤身裸体的时候,很多人就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吴三牛摸了摸章春宝的鼻息,翻了翻他的眼珠子,对着大家无奈地摆了摆头,预示着“章大王”就这样终结了。
在大家不知所措时,吴胜杰也闻讯赶了过来。他看了看现场,“二赖子,你先去章书记家报信,其他人帮他把衣服穿戴好,一起把尸身抬回章胜垸!”
五十沧桑云和月2020-01-29 10:34:52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0032章:心 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虽然吴胜杰要求所有人,不得泄露章春宝与人通奸死在高粱地的真实内幕,但真相还是象长了翅膀一样不胫而走。
章春宝与多名妇女有染,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话题。但这回死在女人肚皮上,一时间就成了社员们茶余饭后的笑柄了。一个共党员、村干部、做爷爷的人,干这些龌龊的事,竟然还被人撞穿了,真的是给干部队伍抹黑,给党组织蒙羞,给家人带来耻辱!
是哪个女人跟章春宝通奸,很快又成了人们讨论的话题。在吴家垄的高粱地里,那自然就是吴家垄的人了。这样一排查、一推算,答案就呼之欲出了。这时候,人们才想起来,为什么几个月前的木材厂招工,章春宝私下把名额给了吴德顺,原来秘密全在这里。
怪也好,怨也好,恨也罢!人死了,一了百了。
为此,村委会把情况上报的同时,还召开了一次专门会议。考虑章春宝通奸暴毙影响恶劣,决定一切从简,追悼会不开了。不过,鉴于共事一场,在他出殡的那一天,村委会派代表送他最后一程。
章春宝的葬礼上,没有农村人常见的哭丧,就连他一脸憔悴的老婆也没哭。周围看热闹的社员,大多也都一脸的平静,内心的怨恨情仇,只有每个人自知。
章春宝有两子一女。大儿子在前些年市里发电厂招工时,安排进城当了工人。算是捧上了铁饭碗,以后再回来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二儿子也是顶了招工名额,在镇上供销社当售货员,混得人模狗样的。只有女儿嫁到蔡家畈,前些年还在村小教书,现在队里当妇女队长兼记工员。
接到信的黄委员也赶上山了,和吴国华、章大福一起参加了章春宝的葬礼。他上山的目的,除了代表革委会送送章春宝,慰问一下他的家人外,更重要的是确定后面由谁来接任村支书。
“黄委员,又劳烦您上山来,真是过意不去。”在送葬的整个过程中,吴国华一直紧随黄委员左右,并不时的敬烟。
吴国华的心思,外人都看得明白。可队长春旺,丢下自己哥哥葬礼不管,不时的粘乎上来了,就让很多人费解了。
章大福是村干部,又是章姓人,不得已只好出头,让葬礼得以正常进行。
看着挖井、下棺、起坟,章春宝也就尘归于土了。他的一生,虽然没有追悼会进行总结评述,但在章胜村每一个社员心里已经是盖棺定论了。
差不多花了两个时辰,随着逝者入土,葬礼基本上就算结束了。就在大家把花圈、孝子棒按照惯例插在坟头,准备离去时,疯婆娘月娥不知道从哪里钻出去,把两根孝子棒拔在手里手舞足蹈起来。
这是对死者的亵渎,对生者的挑衅。气得春宝两个儿子从不同方向对她进行包抄围剿,要把孝子棒夺回来,要教训她一顿。可疯婆娘滑溜得很,任是他们两个大男人就是逮不住她。
场面一下子变得滑稽可笑起来。两兄弟追得上气不接下气,而疯婆娘还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你追她就跑,不追她就跟了过来,不时还用孝子棒在石头上敲敲打打的。
直到大家看不过眼,几个年青人加入追逐行列,疯婆娘才把两根孝子棒一扔,遁入了深山丛林中去了。

“黄委员,我哥人也死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为党工作了二十多年的老党员,功劳没有,苦劳总有吧?所以希望领导要多照顾照顾我们啊!”借着酒兴,章春旺唠叨开了。
自始至终,黄委员都没听懂章春旺要表达什么。不知道是自己被他灌多了迷魂汤,还是对方真的喝高了,连意思都表达不清楚。
“黄委员,春旺队长在队长中威信最高,在党员中也是有很高的威望,是可以再进一步。”一旁的吴国华直接把意思挑明了。说白了,章春旺就是想当村干部。
“哦,黄队长想进步啊,这是好事,是好事!”弄清楚了章春旺的真实意图,黄委员开始打哈哈起来,始终没有答应他们什么。
谁来当村支书,革委会有革委会的考量,章胜村党员干部也有他们自己的想法,不是黄委会一个驻村的委员能定夺的。况且,黄委员也有自己属意,只是需要综合各方面因素,进行通盘权衡。
而腾出来的一个村干部名额,则要看最后是谁当了村支书,由他来推荐人选。这也不是黄委员能越俎代庖的。
章胜村在“章大王”把持的十多年时间里,党员、干部形象在群众心里,是大打折扣的。公器私用,以权谋私,挟私报复,搞得很多社员敢怒不敢言,已经是严重恶化了干群关系。这时候再把“章大王”的弟弟推上来,老百姓会怎么想?
五十沧桑云和月2020-01-29 10:35:27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0034章:险 胜
第39票的时候,吴国华和吴胜杰竟然打平了,每人都是18票。这就要看最后的三票了,决定谁胜谁负。
“吴国华。”刘声音不高,但在小小的会场却让人听得荡魂摄魄。
刘恒取票、开票、念票也慢了下来,声音变得凝重起来。从他表情变化看,显然属意的不是大队长吴国华。而是从朝鲜战场下来的,行事低调的吴胜杰。
“吴胜杰。”刘恒的声音拖得很长,轻重缓急间,就是他内心喜怒哀乐的充分体现。
又是平手,只剩下最后关键的一票了。
大家把目光都盯向了刘恒。离得远的,都纷纷站了起来,似乎听他念票还不够,要看着刘恒如何拿起这至关重要的一票。
“吴”,刘恒这一下变成了一个字一个字的在念了。
“胜”,这个字一出,场上有人欢跃了起来。有了这个字,也就决定今天花落谁家。吴胜杰以一票之差,险胜对手吴国华。
吴胜杰赢得艰难,难的似乎不在他自己,而是台下支持他的人。
而输的吴国华和他那一帮人,却是一头雾水。明明确认支持他们的人,要多出好几票,为何实际投的时候,反倒比对方还少了一票?难道有人阳奉阴违,临时反水了?
黄委员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过了这一关,就只要自己向革委会领导推荐就可以了。这一般都只是个程序,况且在镇领导心里,吴胜杰要比吴国华要强出一大截。
干部任用,可以是上级党委直接指派,也可以民主推荐产生。黄委员之所以要搞这一出,就是他认为吴胜杰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可以完胜对方。这样可以更好的方便吴胜杰开展工作,也让吴国华一派人输得心服口服。
结果虽然是吴胜杰胜了,但没料到只是险胜,堪堪多出一票。这不得不引起黄委员的深思,感觉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

终于到了红薯新品种成熟开挖的季节了。
为了让大家了解新品种红薯的优势和日后推广,吴胜杰特地安排带了一杆大秤过来,并把郝连成和章大福也一起叫来了。
郝连成跟他是志同道合,两人都有合力改变章胜村现状的意愿。
而章大福,虽然在这次推荐村支书过程中,有强力要求章胜垸再增加一名村干部配额的意思。吴胜杰也理解,章胜垸是村里最大的一个生产队,毕竟以前都是配备两名村干部。他这个时候提出来,也不算过分。以前他一直保持中立,没有和章春宝等人尿在一起,说明他不是个趋炎附势的人。在管农业上,也算尽心尽力,把他拉过来,是非常有必要的。
加上刘恒、郝家坞队的队长、郝灵,以及十几个社员,大家一起动手,半亩地的红薯很快就刨了出来。
温和的阳光下,暗红暗红的红薯晒了一地。每根根系下都至少有三个以上红薯宝宝,而且个头均匀,在八两到一斤二两之间,单株产量都在三斤以上。
为了让大家当场品尝新品红薯的口感,刘恒特地洗了一大簸箕。
刨去暗红色的皮层,里面有若八成熟鲜桃般淡红,口感清脆、甘甜、水润,食之如水果一般味道,比普通品种红薯不知好了多少。
“吴书记,这口感确实不错!”吴胜杰搞新品种试种,章大福虽然一直蒙在鼓里。现在能被邀请来一起见证,心里也还是高兴的。
“口感是不错,产量也应该不低,只是淀粉含量低了些。”在农村生活了四十多年,吴胜杰对农作物的优劣,不要说亲口品尝,就是看看就清楚了。
“我们可以有计划性的推广,新品种和老品种按比例进行种植。”章大福也是个实在人,马上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还是先看看产量上有多少优势吧!”看着一帮人在忙着称重和计算,吴胜杰带头走近了去。
刘恒在负责记账,只见页面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每一杆重量。也就十多分钟的时间,半亩地的产量就出来了,累计3950斤。跟老品种在3000斤左右进行比较,产量提升31.7%。这是个了不起的数字,对于庄稼人来说,确实是个趋之若鹜的事情。忙碌了半年多的时间,也不枉曹伯苦心一片。
五十沧桑云和月2020-01-30 09:20:54 发布在 舞文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