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Last Arcadian (续写TV剧情)

楼主:萨兰夫人 字数:253624字 评论数:587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Chapter 04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自己竟然倚着Valkyrie之门睡着了。
身体有些酸痛,一骑站起身来舒缓了一下四肢。
面向着Valkyrie之门,他又一次伸出手摩挲了几下厚重的门板。
静立片刻后转身离去。
……
此时Alvis里尚没什么人声动静,由此判断时间应该还早。
今天没有预定的训练日程,一骑忽然很想到海边走走。
自从失明以后他的行动就受到限制。
说是限制其实并不是强制命令,而是来自于以远见医生为首的善意的提醒和劝言。对于众人的关心一骑总是尽可能接纳,他不想令别人感到困扰,因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总是尽量减少外出。
然而,尽管一骑并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却也还是不喜欢被当成病号般被特殊照顾。
而唯一一个了解到这点的人是真矢。
她对一骑总是小心翼翼地关照,一骑认为这其中一半是缘于负责大家身体情况的人正是她的母亲,一半则是因为真矢本身的性格所致。
富有正义感的她对同伴的事总是义不容辞不厌其烦。就拿一骑的情况来说,需要帮助的时候她总是第一个出现。
真矢有着善于洞察人心的细微心思,凡事总能掌握得恰到好处。表层上不会有多余的行为,内层里也不会有过多的介入。只在恰当的时候给予恰如其分的帮助,让人顺理成章地接受而不会感到不快。
不过话虽如此,如果让人知道自己天还没亮就一个人跑到海边,即便是真矢也会忍不住嗑唠上几句。然后远见医生也会是一样的反应吧,再然后父亲史彦也会知道,最后搞不好或许整个Alvis都会知道,一想到这里一骑难免还是有些头疼。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一骑来到通向地面的应急出口。
正当苦恼着怎样开启闸门的时候门却自己打开了。
一骑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谢谢你,操。”
【嗯。不要对千鹤她们说哦。我来帮你引路吧。】
一骑笑着点了点头。
……
伴随着越来越近的海浪声,沁人心脾的空气迎面扑来。
和Alvis不同,这是大自然的味道。
即使看不见也可以感受到前面的豁然开朗。
伫立在海岸边,浪潮一波波在脚下靠近又远去,奏出富有韵律的交响。清晨的海风略带清冽却很柔和,卷着大海特有的气息从发丝间穿过。
没有敌影的龙宫岛尚未从酣睡中醒来。它伏卧在海上,宁静而悠远,空旷而祥和,仿佛是全世界唯一的方舟。
纯粹的世界,让人萌生向着天空冲破桎梏放声呐喊的冲动。
然而就是在这片方舟上曾有多少生命逝去,又将会有多少生命逝去?
这样的和平是假象还是真实,连一骑自己也不知道。
一骑聆听着心脏跳动的声音,感受着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我就在这里。”
可以确定的是,这片天与海的湛蓝一直都深深嵌刻在这颗心脏上——从生命诞生的那一刻开始,直到结束。
这是属于龙宫岛的记忆,也是灵魂的一部分,永远都在那里。
感觉到眼前有了微弱的光亮,一骑停下脚步面向大海。
看不见的日出,只能借由记忆在脑海里描绘的属于这座乐园的日出。
这是一种超越了痛苦和悲伤的感情,是如今依然存在于某个地方的幸福。
那水天相接之处就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遥远的,广阔的,连接着这座岛的过去和未来的——外面的世界。
感受着眼前渐渐升起的明亮,和那光亮一起涌现的还有某种不可名状的预感。
迎着风,一骑隐约感到有什么正逐渐迫近——从遥远的天空的另一边。

萨兰夫人2014-03-17 22:16:00 发布在 苍穹之法芙娜
Chapter 05

深呼吸一口。
咚咚咚——
真矢敲响了房门,很快便得到了回应。
“请进。”
当熟悉的声音传来时,她松了口气。
“抱歉,打扰到你了吗?一骑。”
“没有的事。”
一骑浅浅地笑了笑应道,转身准备饮具。
真矢快步上前想要接过:“我来帮忙(倒水)吧。”
“不要紧,这些事就算看不见也没问题。”停顿了一秒,一骑接着补充道:“该说是如果不做些什么反而会觉得不安(注1)。”
“一骑……”
真矢蹙着眉,对于一骑这样的话语感到既难过又无奈。
反而一骑的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真矢今天似乎比平时都早,训练要到九点才开始,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
“嗯……今天稍微起得早了些。”真矢坐在圆桌前用手指反复卷弄着短巧的耳发,语气转而有几分犹豫,“一想到Fafner要和Siegfried系统相交,总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发生什么事了吗?”
真矢沉默片刻。
“前几天在来的路上遇见了西尾君,和他谈到了许多。”
“西尾?”
“嗯。但愿今天的联调一切顺利。”
“西尾君的话,爸爸说前期的测试结果很理想。真矢对他没信心吗?”
龙宫岛上的孩子天生具有优于一般人的素质,而父亲和远见医生也都肯定了西尾晖作为适应者的能力。
“不,不是的。从测试结果来看西尾君确实是合适的人选,我并不是在怀疑他作为Siegfried系统搭乘者的能力,只是——”
“只是?”
“……只是除了能力以外的方面呢?”真矢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西尾君的那种冷漠实在异于常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在意,总觉得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将来他说不定会走到再也回不来的地方。”
“西尾君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他认为在岛上出生的我们只不过是用来对付Festum的工具而已。”
“这样啊。”一骑小声应了一句,却并没有觉得意外。
“大家并不是为了被这样看待才去战斗的。一想到已经不在的翔子和至今还昏迷不醒的咲良就觉得这种事无法原谅,虽然我知道这并不是西尾君的错。”
“抱歉……”
“为什么突然说抱歉?”真矢不解地看着一骑。
“那种想法,我也曾经有过——在那些最初的战斗的日子里。”
仿佛被拉回到过去,一骑的语气里透着些许沉重。
“那是在理解皆城君之前的事吧?”
“嗯。”一骑微微颔首,“否定自己的存在,也拒绝周围的一切,只是麻木地履行着‘被强加’的义务。”
“被强加什么的……一骑有过那样的想法吗?”
一骑脸上浮现几分歉意。
“那个时候,愧疚感和罪恶感是我战斗的唯一初衷。我一点也不想成为英雄或是救世主什么的,保护岛之类的事,甚至根本没想过。”
平静的生活在顷刻间骤变,明明充满了困惑却连思考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的时间都不被给与,便被告知要驾驶所谓的人形机器去和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敌人战斗,只怕换做任何人都难以接受。但一骑却坦然接受了这一切,而理由只有一个——因为那是总士的请求。
那个时候的一骑只是一味地按照总士说的去做。并不是因为想这么做,而是深重的负罪感无时无刻不在狠狠地揪着心脏,告诉他必须这样做——这是为了偿还总士,因为自己给他造成了一生都无法抹去的伤痕。
真矢眼中有一丝心痛:“可是,那一定也是因为一骑和我们一样只是平凡的人类而已。”
正因为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正因为被压得喘不过气的一骑曾无意间向她透露,所以真矢是知道的——知道伤害了皆城这件事曾经令一骑多么的痛苦,就连答应和皆城一起战斗时一骑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注2)。
一骑沉默着,因为同化作用而几近赤红的瞳孔闪动着莫名的情愫。
“可是,我错了。总士想要的并不是我的补偿,而我真正想要的也不是这份赎罪后的安心感。这么重要的事我为什么没能早一点察觉到呢?”
“一骑……”
一骑对真矢笑了笑:“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想法和理由,所以一时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现实。我想西尾君之所以会有那样的想法一定也是因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渴望与珍惜的究竟是什么。”
“可是,一骑不担心吗?倘若将来以这样的情况进入Siegfried系统,精神相交的时候西尾君的负面意识很可能会波及到其他驾驶员。”
“话虽如此,可这并不是我们三言两语就能左右的事。如果真的发生这种状况相信Alvis委员会会做出恰当的评估和判断。况且,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不可避免地有着负面情绪,这并不能作为不适合搭乘Siegfried系统的判断依据。换个角度来看,我想西尾君那种异于常人的冷漠和忍耐或许正是他适合搭乘Siegfried系统的原因之一。”
“你的意思是指……”
“Siegfried系统的驾驶者需要有能够不受外界干扰的极大精神力。西尾君的冷漠个性对于
Siegfried系统本身而言或许反而比较有利。
每个人都有各种正面或负面的意识,Siegfried系统就好比是个巨大的集中箱,将各人大脑里相关意识层面上的知识与思考模式进行汇总整合后再予以共享。换言之Siegfried系统的搭乘者就好比是指挥官,承载了来自各个相交者的意识,而要统筹和整合如此大量未经筛选的混乱情报就必须要求甚至是强迫搭乘者拥有不受任何外来意识扰乱的安定力。就某种程度而言,对外界事物的反应越是平淡就越是拥有不容易受到环境干扰和影响的稳定性,而性格和心理上的冷淡则是这种精神力的体现之一——就像总士那样。”
如果总士看起来很冷酷无情,那也是因为站在他的立场上不得不这样做——就连独自背负着失去同伴的痛苦时也是。
而这些都是一骑在后来才逐渐明白到的事。
“这样啊……说的也是,听一骑这么一说总觉得安心了不少。”
真矢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一骑,她想到了很多的事:自己的事,西尾君的事,还有一骑的事。
呐,一骑,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
想要问,话到嘴边却发觉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咽下去字字苦涩。
那一定是因为自己在有意识地回避答案,而那个答案却早已不言而喻。
这不是很早就已明白的事么?
一骑真正想要的,真正渴望的,就是和皆城总士的羁绊。
尽管已经接受了事实,却还是没能习惯看透。当直面这个问题的时候真矢的心仍然泛起一阵阵落寞——那一定是自己还没有也不愿意放弃的证明(注3)。







注1: 文中一骑说道“如果不做些什么反而会觉得不安”,这里一骑的不安主要是指身体状况而言,一些能做的事如果借他人之手反而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做不了了。这里是伏笔此时一骑的身体已经受到比较严重的同化影响,而真矢是极少数知道此情况的人之一。


注2: 这里所谓的最坏打算是当时一骑的内心写照。战争归根结底是叫人去玩命,就算不被
Festum杀死,驾驶Fafner越久也会越受到同化作用的侵蚀。当时一骑和总士两人的心结与误会还未解开,一骑一直以为总士是恨着自己的,所以才想让自己不断战斗到死(参见TV15话一骑的内心独白)。然而站在一骑的立场上,就算明知总士是让自己去“送死”,他也仍然无怨无悔地接受了总士的安排,义无反顾地答应和总士一起战斗,他是一开始就做好了去死的准备,可见当时一骑对总士的愧疚之深,这直接影响到了一骑的人格形成(也是后面一骑封闭内心,变得沉默寡言难以接近的原因),所以TV15话里一骑曾说“我这种人要是不存在就好了”。


注3:“那一定是自己还没有也不愿意放弃的证明”,这里指真矢不愿放弃对一骑的感情。

萨兰夫人2014-03-17 22:18:00 发布在 苍穹之法芙娜
这里关于上面的注2多说几句:


不得不说原作里面一骑有比较严重的被害妄想,连真矢也有稍许(论沟通的重要性)。原作小说里总士第一次带一骑去看Fafner时真矢一直百般阻挠,甚至直接质问总士:
“你是想杀了一骑么!?”
这是有多么厉害 = =|| ,当然这种厉害不是表现在她从哪里得出总士要杀一骑的结论,而在于她竟然真的看得离事实不远(当时真矢的限制代码等级还没有达到相应层次,她完全是靠自己敏锐的洞察力发现的,天才症表现在真矢这个个体上特别突出,不仅是咲良,连总士也忌惮她。总士之前对真矢进入Siegfried系统一直有所顾虑就是因为她的这种能力,怕她的进入会扰乱大家的精神安定。),这点连总士都大为震惊。因为总士比谁都清楚,虽然并不是他的本意(总士怎么可能恨一骑,相反如果可以的话,他本身也不愿意让一骑战斗,参见Drama),但是让一骑驾驶Fafner去战斗从最终结果来说很有可能就等于杀死一骑。

萨兰夫人2014-03-17 22:20:00 发布在 苍穹之法芙娜
Chapter 06

神经末梢感受到类似于电脉冲的微弱流动,这种触感是对脑部中枢施以精神刺激而连带出的肉体反应。不同于疼痛,这是一种伴随着恶心的异样感受。对,就好比是体积庞大的未经筛选的杂物正无视于宿主本人的意愿和承受能力而一股脑强行塞入体内。
晖紧蹙着眉,强行压下小腹涌上来的呕吐感。身体的反应尚可通过大脑平衡来调节,而产生这一切的根源在于意识相交伴随的精神冲击。
果然,这种事无论多少次还是会令人不快。越是强大的武器就越是伴随着负面效应,倘若意志不够坚定便会失去自我,而想要减缓这种冲击除了将自身的意识交付出去并接受外来意识的进入外没有其它捷径。
可是,无论是让别人窥探自己的心还是去窥探别人的心,都是令人讨厌的事。
但眼下却是骑虎难下。
晖将大脑从种种思考中解放,像往常一样松弛神经将意识交给系统,然后逐渐地,朦胧之中有什么向他流了过来……
一股彻骨的透凉迎面袭来,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没有尽头的蓝。
这是一个如水洗般纤尘不染的仿佛被包裹在水晶中央的空间。
空灵,静谧,纯粹,无界——纯蓝的世界,只有蓝的世界。仿佛不属于这个次元,而是类似于异界体们所在的时空。
是梦还是现实?
晖试着用别的感官去确认。
空气,空气是冰冷的,平静无风,皮肤却能够感受到袭来的凉意。这不同寻常的清冽空气温度虽低却并不会令人感觉寒冷,而是透彻的清新,仿佛连周围的蓝色都被一并吸入了肺部,扩散至全身。
四周除了自己浅浅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以外,还有水流动的声音。
没错,这是——海。
再次用双眼验证了自己的想法,现在,那片向四面无限延伸的海平面就在那里脚下。
像镜面一样平坦,仔细一看海面上有鱼鳞般规律有致的波浪在起伏跃动。光线被这些波浪折射反射宛如斑斓的棱镜,而自己就悬空在这一望无垠的海面上,身居方寸之地,动弹不得。
晖想要下降到海面以摆脱悬挂在半空中的窘境,却蓦地发觉身体像是被看不见的绳索缠绕住了般,任凭怎么挣扎也无法着落。
被孤立了么?
无论是空无一物的四周,还是空无一物的脚下,抑或是空无一物的天空。
——等等,那不是天空!
抬头仰望的一刹那,瞳孔中的蓝被无限放大,晖第一次看到了存在于头顶的景象。
那竟也是一片闪耀着碧波的海!
仿若脚下这片海被完全翻转过来悬挂在空中一样,连海面起伏的波浪和鳞光都看得清清楚楚。
自脚下延伸的海和倒悬在头顶的海。
两者宛如镜像般相映相携向更深更远的空间延伸,最后在无限处融为一片。
晖试图再次向它们靠近,却发觉无论多么想要也始终碰触不到。他只能徘徊在这两片美丽的海蓝之间,既无法上,也无法下。

该往哪里去?
或者该哪里都不去?
犹豫着,迷惑着,寻找着。
有什么在蠢蠢欲动,有什么正在渐渐迫近——从无的世界诞生出的东西。
被永远困在这个无所凭依的世界,抑或是被吞噬掉变得不复存在。
当胸口令人窒息的东西呼之欲出的时候,晖回应了一直潜藏在深处的叫喊——这就是恐惧,焦躁和不安。
放大,膨胀,像野兽般扑卷而来的怵惕让心产生了动摇。
四周的景象立刻发生了扭曲。
皮肉感到灼烧的疼痛,一股剧烈的炙热自脚底升腾起来。
什么?!
脚下急速袭涌上来的竟是——火焰。
从冰凉的海水中产生的烈焰正指向自己。它们在水中勾勒出瞬息万变的形状,跳动着急欲喷张而出,但奇怪的是海面上却依旧一片宁静。
自己所在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
倒悬的海。
水中的火。
平静之下是彻头彻尾的躁动与矛盾。
而当这份躁动和矛盾逐渐清晰起来的时候,晖终于意识到了那股火焰的由来。
此刻,那个根由正遵循着因果在这个世界里愈见明朗——从一开始就在那里,从一开就和他自己连接在一起——在最近也是最远的地方。只是越是想要否定它,反而就越加清楚地认识到它的存在。
这个世界,平静之中映出的会是什么?
想要确认。
这么想着的同时晖向着记忆与意识地深处追溯而去。
近一点,再近一点,当某个身影逐渐在意识的混沌里浮现的时候——
冲击让心脏猛地漏了一拍,晖下意识从系统相交中惊醒。






注:这里两片海的意象,脚下的来自于一骑,头顶的海来自于总士,两者相映相携相连表示一骑和总士是一体同心的。而水中的火暗指晖对一骑有心结,两人意识和个性上有冲突。而之所以海会在天上,火会在水中,是因为晖的内心困惑矛盾,因此呈现出来的意境是颠倒的。文中提到晖伸手却触摸不到海是指他目前的思想认知还无法到达一骑与总士的层次,也暗指他其实潜意识里是想要了解一骑的,只是这种想法被他自身筑起的心理壁障压制扼杀了。

萨兰夫人2014-03-17 22:23:00 发布在 苍穹之法芙娜
Chapter 07

Siegfried系统驾驶舱特有的光景将晖拉回了现实。
维持在相交状态下的整个系统舱宛如浸泡在暗红的血液中,但那其实并非红色液体,而是因人的主观意识而被设定成这样的意象环境。
Fafner机体的信息通过终端显示屏传来,但实际上并不光是视觉上,而是信息被解读成数据自主地输入脑中。整个Siegfried系统就是一个生命体,而这一切都是直接通过大脑皮层的神经相连。
对了,现在是在进行Siegfried系统与MarkSein的联调试验。
自己是那个继皆城总士之后被选出来的搭乘者,而此次要与之进行精神相交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真壁一骑。
心脏剧烈跳动,好一阵子无法平息。
他将注意力转向系统相交的对象。
是他。
真壁一骑。
刚才目睹的海就是他的意识世界所具现的景象(注1),而自己被那股强大的意识流拉入了其中。而之所以会以颠倒矛盾的方式呈现一定是因为那正是自己深层意识最真实的投影——就像此刻一样。
正如同自己看到了他的内心,他也一定看到了自己的心。像这样与他坦承相见是以前根本无法想象的事,当然也是一定会避开的事。
晖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着和一骑接触,因为他怕有一天会不自觉地被一骑吸引和影响。
而他,害怕这种改变。
——可恶。
眉头紧锁,一股莫名的嗔意涌上心头。


注1:这里晖所见到的海并不是一骑一个人的,而是来自于一骑和总士两人。脚下的海来自一骑,头顶的海来自总士,只是当时晖没法分得很清。

萨兰夫人2014-03-17 22:25:00 发布在 苍穹之法芙娜
“晖,相交度和协同率出现了波动,注意控制好情绪。”
控制室内,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关注着屏幕上传送过来的瞬时系统影像。
虽然通过视觉并没有办法确认搭乘者和系统之间意识相交的具体程度,但根据其对大脑和生理的反作用可以从搭乘者的面部表情或身体反应间接得知相交情况顺利与否。倘若要确切知道意识融合的深度和完成度则必须将一切数值化和图像化。主控监视器和系统集成传感器会将搭乘者的脑波频谱图与固有周波谱进行比对,通过两者的重合程度对相交协同率进行定值分析。
很显然,方才由于搭乘者的意识紊乱而引发的协同率波动已经完全通过波形图反映了出来,而这个信息则被负责系统操作的要澄美指了出来。
Siegfried系统的搭乘试验已经进行过多次,晖有把握不会出现意识混乱这般失态的事——本该是这样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
平静的湖面被投入的石子扰乱,漾开的波浪扩散得越来越远。
是不甘,是困惑,是愤怒,还是恐惧?
无暇理清,晖只想从所有的是非与踌躇之中挣脱,从浮躁的混沌深处逃离。
深深吸了口气,他试着强行稳定住游离的意识。
现在,他总算想起了一件事,一件仅仅发生在不久之前的事,一场突如其来的偶遇——

萨兰夫人2014-03-17 22:26:00 发布在 苍穹之法芙娜
睁开双眼是天刚朦朦亮的时候。
像往常一样,晖早早起床打点好一切,接下来他有必须要去的地方。
整座房子不算大,装潢显得陈旧古朴,用晖的话来说就是还停留在上个世纪。
原本的五口之家自父母去世后便空荡了许多,后面空出来了几个房间和仓库,前面则是经营用的店面。岛上人称“西尾婆婆”的老人,也就是晖和里奈两人的奶奶把这间铺面打点成了杂货店。
奶奶有着高阶军衔,曾参与原型Fafner的建造计划,后来发生零号机的事故后便退居二线,现在担任Alvis的军事顾问主持军事法庭。总之,似乎是个了不起的元老级人物,因此岛上的大人和孩子们都会敬重地称呼一声“西尾婆婆”。久而久之,晖索性也不再用“奶奶”来称呼,而是改口和其他人一样叫“西尾婆婆”。为此里奈还颇为不满地抱怨了一番,不过西尾婆婆本人的反应却是呵呵地笑上几声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喝着下午茶,于是里奈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叹气而已。
说起西尾婆婆的杂货店,那是一间以出售杂志为主兼卖一些日常用品的小店。龙宫岛上没有太多的娱乐设施,人们的生活也质朴单一,不过这家店的杂志书籍生意倒是出奇的好。晖曾和里奈私下讨论过店里售卖的各式漫画杂志究竟是打哪里来的,结果后来的一次偶然让他多少消除了疑惑。
记得那是大战前夕,小楯先生匆匆忙忙赶到店里,将几叠画稿交给西尾婆婆。
“画的很用心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
“我希望可以让读者早点看到机动战士Gobain的结局,而且这次是个Happy Ending。”
“真是辛苦你了,我想看到的人一定会很高兴。”
……
后来战斗结束了,小楯先生却再也没有来过店里。
直到有一次从西尾婆婆口中得知那些漫画其实是一个父亲为了儿子而画的时候,晖拿起那些漫画一页页地翻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幅幅定格在纸上的英雄,整整一天不发一语。

离店铺开门的时间尚早,西尾婆婆和里奈还没起床——实际上是晖起得太早。
准备好铲子,剪刀,手套和水壶等工具,再提上小半桶水后晖轻声向门外走去。
经过玄关的时候,屋内传来零零碎碎的呓语。
里奈这家伙一定又做什么梦了。从小她就有说梦话的习惯,记得儿时有几次还哭醒过,大叫着跑到妈妈或是自己的房间嚷着不要一个人睡。
不过,那些都已经是曾经的事了。
晖紧了紧提着水桶的手,默默带上门。
沿着石阶翻过山头再往东走二十多分钟就可以看到树林。
因为靠近海岸,这里的植被覆盖并不多,大多是一些中小型草木。土壤肥沃适宜,植被疏密有致的排列令光照充足,而晖要做的就是打理这里的一小块西红柿地。
天边渐渐白亮起来。早晨的空气带着新翻的泥土气息,林子里偶尔还能听到蛰伏的虫鸣。
晖熟练地穿过树林向着鲜有人迹的“秘密基地”前进。
说是秘密基地,其实也只是在较为平坦的林间开辟出的一块田地。不过最初的开辟者似乎希望尽量避开人们的活动区域,所以才选定了这个相对偏僻的地方。
当然,这片“秘密基地”的开拓者并不是晖本人。显然种这些西红柿的理由绝不是用来摆上餐桌,而在于种植者的爱好。而诸如种植和园艺这类花费心思的兴趣爱好显然和晖的个性不太相衬。
之所以来照料是因为它原本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是的,父亲已经再也无法亲手来做这些事情。
因为他,已经死在Fafner零号机里了(注2)。





注2:晖的父亲西尾巧在进行原型Fafner(零号机)的启动试验中失败死亡。不是被Festum杀死,而是死于龙宫岛的武器,这个事实这间接影响了晖对岛上事物的看法,造成了他对岛的芥蒂,也为他对岛上的某些做法产生强烈抗拒埋下了种子。

萨兰夫人2014-03-17 22:29:00 发布在 苍穹之法芙娜
晖记得父亲第一次带自己来也是在一个朦朦亮的早晨。
想着父亲要给自己看的究竟是什么宝贝,心中充满了新鲜感和刺激感。
那时年幼的自己兴奋了好一阵,对于未知的事物充满了期待。
“爸爸一直在做这种事啊。”
“这可是秘密。等到夏天晖也一起来摘西红柿吧。”
“真的!?里奈一定会大吃一惊!”
“哈哈,下次也带里奈一起来吧。”
……
后来,这里便成了三人共同的秘密。
再后来,来这里的却只剩下自己和里奈而已。

在晖的记忆中父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这大概是唯一一件吧。
他曾说过种什么不重要,只是想要体验播种和收获的喜悦。不过晖并没有受到和父亲一样的情操驱使,会照料这里也只是因为不想父亲的心血就此枯萎。
父亲虽已去世,但倘若他所播种的生命能够开花结果,那么他的生命也就可以再走一程吧。
而这,也是父亲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拿出事先准备的工具,晖用铲子熟练地将泥土松动,这么做是为了使植株根部保持良好的渗透性,以便更好地获得生长必须的营养。同样的动作不知道看过父亲做过多少次了,现在总算也能得心应手地做了。
龙宫岛受海洋和季风影响相对湿度大,虽然是夏季,但皮肤接触到土壤还是会有湿润冰凉的感觉。
没错呢,生命正在这些没有生命的泥土里成长——在和构成Festum一样的物质里。
说来讽刺,摧毁了无数生命的东西,却也是孕育生命不可或缺的摇篮。
Festum,那些家伙身体的触感也和这泥土一样么?如果碰触到的话会是什么感觉?
出于好奇,晖不止一次这样想过。
淡淡的金光撒播在岛上,清晨的初缕阳光让四周的空气渐渐温暖起来。
浇完水,晖习惯性地将整片支架检查了一遍。这些支架是父亲亲手搭建的,考虑到时不时的风吹雨打必须定期检查和加固。
确认一切稳妥之后,晖用手背拭了拭额头,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
天边已是一片耀眼的金色,从海的方向不时有微弱的潮汐声传来。
伴随着一声声既近又远的叩击着心脏的韵律,除了龙宫岛以外,从沉睡中苏醒的还有树林后面那一片广袤的碧海。
反正离得不远,索性就顺道去海边走走吧。
……
穿过树林,在一片波动的粼光中映出了那整片广袤的湛蓝。
无数生命的脉搏跃动着,奔流着,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心在一瞬间被鼓惑,伴随着想要融入其中的冲动,晖迈开步子向着那片海蓝靠近,却又仅仅在几步之后猛地收住了脚。
当从金色与湛蓝的交映处投来的那抹身影迎着旭日出现在视线中时,晖的身体在一瞬间钉住。
不过是短短两秒,却让他有种浑身震触的感觉。
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他怎么会在的?
真壁一骑——龙宫岛的救世主(注3),大家口中最厉害的Fafner驾驶员,也是真矢学姐喜欢的人。
一想到这里就如鲠在喉。说是羡慕也好,嫉妒也罢,总之这种感觉不是太好。
而对于一骑,真正让晖在意的是不懂该如何跟他相处。起初,晖只是单纯地将这种心情归结于真矢的问题上,然而后来他总算渐渐明白到了另一个让他没有靠近的理由,正如此时此刻所感受到的一样。
明明已经看不见,却一动不动地望着海的那一边——仿佛正等待着什么。
像这样看着迎风而立的他,不禁让人觉得他是属于大自然的一部分的。
怀着困惑,晖的瞳孔中清楚地映出那个注视着大海的背影,也映出与年龄极为不符的冷彻。他就这样远远地驻足,静看着逐渐和那片日出之海融为一体的一骑,也眺望着一骑所眺望的前方,仿佛这么做就能寻得一个答案。
然后,他想起来了。
那个人似乎总是注视着和大家不同的世界。
晖看不透一骑,只觉得他并不像大家以为的那样容易接近。对所有人都很温和,却又似乎和所有人都有着距离。
或许,只有真矢学姐才能真正走进他的内心吧(注4)。
天边的红日已经完全冲破云层跃然于海面,晖忽然想到对方是曾经到过外面世界的人。
那么,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是否早就在他的眼底?——甚至连没有见过的部分也是。
果然,是不一样的吧。
外面的世界如此宽广,而这座岛只是世界的一隅。
一阵海风袭来,眼看一骑转身往回走来,晖一个激灵,顾不得收拾好游离的思绪便匆匆离开。




注3:晖在心里说这句话的时候多少带有讽刺和赌气的意味。虽然他并不了解一骑真正的想法,也不理解一骑的痛苦,但其实他的心里也觉得一骑不是那种在乎这些的人。


注4: 晖并不清楚一骑和总士之间的事,在进入Alvis之前他对于一骑和总士的印象也只是在学校里面看见过几次而已。后来,因为真矢喜欢一骑,而平时一骑和真矢也走的最近,所以他以为一骑对真矢也是有意的。

萨兰夫人2014-03-17 22:31:00 发布在 苍穹之法芙娜
“情况怎样?”
监控室内真壁司令仔细端详着显示屏。大抵情况已经心中有数,只是他还需要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相交协同率有波动,考虑到搭乘者情绪、意识、身体等方面的稳定性,建议再观察一段时间。”
“从近段时间的测试情况来看,Siegfried系统的操作程序已经完全掌握了,只是适应性和稳定性方面有待加强。”
“毕竟短时间内要做到皆城君那种程度是不太可能的。”
“是么……也就是说现目前还不宜立刻加入作战。”
史彦抄着手若有所思。
“不过,第一次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剩下的只要再多给些时间调整和磨合应该很快就可以成为战力了。”
“说的是。可以试着再给晖进行一些催眠学习并调整一下限制代码等级,以他的能力相信很快就可以适应。”
“这到也是个办法。总之现在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史彦点点头:“Siegfried系统能不能在实战中启用关系着战争的成败,一切有劳各位了。”

收到测试结束的信号,系统很快被切断。晖沉沉地闭上眼睛靠在座驾上。
和别人精神相交果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而自己正在做着这样讨厌的事。
可是,再讨厌的事也还是不得不去做。接到任命通知书的人是几乎没有否决权的,更何况连里奈都义无反顾地参战了,自己身为男孩子却躲在后方,种懦弱丢脸的事说什么也做不出来。
话说这不正是大人们所期望的么。
大家关心的只是有没有足够的战力去打仗,至于本人的意愿和想法早就被诸如‘这是为了保护家园’之类的冠冕堂皇的大义所扼杀了。像自己这样出生在龙宫岛的孩子不是一开始就被当做同Festum战斗的武器而被养大的么?
这里的一切都是人造的,连这座岛也是,连和平也是,连人也是。
岛上的名为艾贝利西的机关便是致力于以人工子宫诞生Fafner驾驶员的专属研究机构。
经过人工授精后混合拼接了各种遗传基因的受精卵被置于人工子宫内,并以人为方式让胎儿与矽型生命体同化,同时注入Festum的特殊因子并在体内植入特殊识别芯片。而孩子在成长期间全部都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强迫接受着记忆移植和催眠学习,并被严格控制了意识形成。这是考虑到异界体将会大举进攻因此将相关记忆植入大脑的潜意识中,以便在驾驶Fafner或是遭遇紧急情况时能够采取适切行动。在这里,知识甚至可以不必通过后天学习而获得,只需要提升限制代码等级即可,因为那些知识早就以数据代码的形式被植入脑内特殊的海马区域。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造出协同线路产生率较高的孩子,为了让他们能够驾驶怪物去打到另一群怪物。
没错,从由一个卵子开始到在严格管制下长大成人,一切都是经过精心计算的。
连走到驾驶Siegfried系统这步都像是冥冥中理所当然的安排和无可避免的发展。
难道天生就是被造出来干这种事的么?
你是一早就知道的吧?——皆城学长。
在我们所有人都还一无所知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吧?
——我们这些在龙宫岛上出生的孩子都是活不长的(注5)。
可你为什么若无其事地接受了?
你应该也曾憎恨过才对,憎恨着一出生就被安排好的命运——一个不能为了自己而活的人生。初次搭乘Siegfried系统时出现在我意识中的那片无底深海一定就是残留在你心中的不为人知的黑暗。
而我现在的心境也是一样。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接受而我做不到。
我既不是你,也无法成为大家所期望的人。
就算后悔也好,我想走自己的路。


注5:艾贝利西机关因为采用了生物科学领域的禁忌技术,人为改造了人类的自然遗传基因,因此很多以人造子宫培育出的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因为各种不明原因死亡,长大成人的据说也无法活得很长久,但目前关于此点学术界尚没有明确定论。

萨兰夫人2014-03-17 22:35:00 发布在 苍穹之法芙娜
Chapter 08

“呀嘞,呀嘞~累死人,总算结束了。”
一走进休息室就听见堂马的抱怨。
“光是这种程度就不行啦,说起来还就你最喜欢偷懒!”里奈撇撇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最近的训练强度太大了!”
“这种情况大家都一样好吧!”里奈说着拉着一旁的人说道,“晖你也来说说他啊。”
“说什么?”晖淡淡地应了一句。
里奈看了看他,皱了皱眉:“我说你啊,老是不说话,好歹也关心一下集体好吧?这种时候你只要顺着气氛说些什么就可以了,你说是么,远见学姐。”
知道晖最在意真矢,里奈特别加重了后半句的语气。
因为上次的事真矢和晖之间难免有些尴尬,真矢觉得这倒是个缓和关系的好机会。
她看了看晖:“里奈说的没错,和大家融洽相处也是一门很重要的功课哦,西尾君。”
晖埋下头避开真矢的视线,不情不愿地小声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还真是热闹呀~”
沟口和一骑走了进来。
“还不是堂马,就他最聒噪。”
“今天的训练大家都很辛苦,所以就让他放松下吧。”
“既然真壁学长这么说了就不和你计较了。”芹打趣地说道。
“对了,”沟口突然眼睛一亮,“干脆今天大家一起去小楯家的澡堂放松一下好了。在紧张的训练之后泡上一通热水澡是最Happy不过的啦,哈哈!”
“真的吗!?哟喝~太棒啦!”堂马欢呼起来。
“真是怀念啊…”
卡诺恩笑了笑,不禁想起第一次去小楯家澡堂的时候被真矢、咲良还有弓子捉弄的事。
“那就这么定了,事不宜迟大家先准备一下,一小时后在澡堂集合,以上!”
此话一出,现场立刻沸腾起来。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习惯这种人多热闹的场合,晖暗自转身准备退出房间,不料却被里奈逮了个正着。
“别想溜,晖也要和大家一起去!”
“我的话就不用了。”
“驳回!这可是每一份子都必需参加的集体活动,团队之间的默契和协调性也是训练内容的一环。”
沟口揽过晖的肩膀严肃地补充道:“——换言之,这是命令。”
赶鸭子上架,被这样软硬兼施即使是晖也不可能再拒绝了。
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萨兰夫人2014-03-17 23:34:00 发布在 苍穹之法芙娜
“啊~~~~~真舒服~~”
堂马放开手脚在冒着热气的澡池里懒洋洋地打着转。
旁边三人淡定地靠在池边。
“的确好久没这样放松过了。”
想到这群少年平日里一定积累了不少压力,沟口笑着鼓励道:“不管是Fafner模拟演习也好,还是Siegfried系统和MarkSein的相交测试也好,总之大家都辛苦了,今天就尽情享受吧。”
沟口看了看一骑等人点了点头。他想尽量给予这些背负着残酷使命的年轻人肯定和认可,这对于少年心性的他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话说回来,”沟口转向晖问道,“坐在Siegfried系统里面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一骑的神情立刻加上一分认真,他也想听听驾驶总士曾驾驶过的Siegfried系统的对方会如何回答。
特别的感觉……
晖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瞄了一骑一眼,然后又迅速移开视线。
意识到大家还在等着回复,他阖了阖眼淡淡吐出几个字。
“没什么。”
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新鲜事的堂马叹了口气重复道:“没什么啊……”
晖不禁又轻轻蹙了蹙眉朝一骑瞥了瞥:如果是他的话,一定马上就能发觉自己的言不由衷吧。
晖总是有一种强烈的不安,自己的内心是不是已经就被一骑看穿了?如果那双眼睛能看见,那么此刻它们是否会向自己投来怀疑和否定的目光?
然而,此刻的一骑与先前并无不同,只是安静地闭目靠在边上,一句话也没说。
沟口挠了挠头:“这样啊,怎么说呢,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件好事。Siegfried系统会令搭乘者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如果没有坚定的意志别说整合团队作战了,连本人的心智都会被破坏。”
沟口使劲儿拍了拍晖的肩膀:“嘛,总之,再接再厉吧,今后就靠你了哟, Boy~”
看来被委以重任了呢。
宛若不断轮回的诅咒,像无数“出生”在这座岛上,又为了保护岛而被迫选择战斗的人一样,现在的自己也正在步上这条被他人所期望和设定好的路。
究竟是谁写下的剧本?
无论是被操纵基因在众人的期盼下出生;还是被催眠强行灌输记忆后在众人的监督下长大成人;亦或是承受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被训练成众望所归的战士,全部都是别人所期望的,却没有一件是自己想要的。
如果这就叫活着,那活着还真是件无趣的事。
晖暗暗咬了咬牙。
……

萨兰夫人2014-03-17 23:35:00 发布在 苍穹之法芙娜
Chapter 09

弓子打开衣橱拿出一个墨绿色方盒,小心翼翼地枕放在双膝上。
十来平的卧室地面零零散散摆放着还来不及收拾的物品,令房间格局显得更加紧凑。墙上的时钟发出滴答声,好一阵子时间弓子就这样愣愣地看着膝盖上的盒子。最后,在指针上一秒与下一秒短暂的声响间隔之间,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弓子打开了盒盖。
里面装的是一叠照片,每张上面都清楚地记录下了两个人最快乐的时光。
那是已经离开的人——弓子的丈夫日野道生留给她的最宝贵的回忆。
道生这个人生性豪爽,自由不羁,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拜这种性格所赐当初弓子被硬拉着一起照了很多照片。现在想想还真是多亏了当初道生的执意,否则或许连那个时候的笑容都会一并失去。
真是不可思议,区区一叠纸却曾是自己活下去的动力。
回想起失去他的最初的那段日子,弓子记不起自己究竟流过多少眼泪。只记得那个人确实就这样一去不复返,她庆幸至少如今还有照片可以让自己在孤单的日子里聊以慰藉。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有了美羽。
道生留给她的最珍贵的宝贝——听到这个顽强的小生命在肚子里孕育成长的时候,弓子激动得嚎啕大哭。
这个奇迹所带来的感动和喜悦超越了至今的一切。她不仅仅是道生生命的延续,更加寄托着龙宫岛的未来。
感受到肚子里的新生命发出的强有力的胎动,弓子这才重拾了勇敢活下去的信心,也明白到自己身上所肩负的义务——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麻木不仁自怨自艾地过日子了。现在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有必须去履行的职责。
真正明白到这点以后,弓子将原本一直夹在相框里的照片取出来收进了衣橱里。
不是不再想念,而是小心地珍藏在心里。
“道生……你知道吗,美羽她好调皮。”
弓子用手来回轻轻摩挲着照片,脸上挂着幸福又酸楚的笑容。
“大家都说她很像你……你一定也很想抱抱她吧……”
双肩微微颤抖着,弓子用手紧紧捂住嘴。
几滴泪水嗒嗒地滴落,浸湿了照片上灿烂的笑容。
“……至少我想让那孩子看看她爸爸的样子……”
没能掩盖住的呜咽回荡在并不算大的房间里。
“姐,你在房里吗?”
是真矢的声音。
弓子赶紧拭干眼角的泪水,迅速整理好情绪。
不能再让家人为自己操心了,这种时候,大家都在竭尽全力为了生存下去而战斗,自己更应该坚强起来才对。
“进来吧,真矢。”
房门打开,留着短巧头发外加一身简约裙装的少女走了进来。
“这是在干嘛?”真矢环顾一圈问道。
“啊没什么,只是想整理一下房间而已。”弓子笑了笑。
“这样啊。”
真矢也笑着用她好听的声音应了应,一低头却看到了弓子还来不及收好的照片。
“姐……”
“啊…这个……不,没什么……”慌忙中弓子将照片重新放回盒子里。
真矢跪坐下,握住弓子的手。
“很想念的吧……一定……换做是我一定也会想念得不得了。”
“真矢……”刚刚才咽下的冲动似乎又再度涌了上来。
“不管在别人面前怎样,但是美羽,妈妈,还有我,我们都是姐姐最亲的人啊!所以你不需要隐藏什么,想哭想笑的时候只要坦率地那么做就好,就算任性一点也没关系,姐姐。”
“真矢……我……”
胸口被重重叩击着,和眼泪一起涌出的是幸福的痛楚,带着肉体的温度扯得灵魂泛疼。
“谢谢你,真矢……有你们在真好……”
谢谢你们给了我勇气,庆幸我的身边还有你们,那些我爱的和爱我的人。
闭上眼睛,弓子流下好多份的眼泪。
“姐姐,打起精神来,你还有我们,还有美羽呢。”
弓子抹去泪水点了点头。
没错,为了美羽自己必须勇敢。美羽是道生留给自己的宝物,是全岛的希望,哪怕不惜一切代价自己也要保护她。
真矢紧紧握住弓子的手,彼此传递着力量。
交叠的指缝间有一种莫名的沉重,真矢感到心中也填满了同样的酸涩。
独自一人思念着那些已经不在的人。
——比爱还要甜蜜,比恨还要苦涩。
思念是个可怕的东西,可以把人变得很脆弱。
思念也是个美丽的东西,可以把人变得格外坚强。
我们就是如此,总在某个时候某个地方思念着某个人。

萨兰夫人2014-03-18 18:41:00 发布在 苍穹之法芙娜
Chapter 10

骨骼发出微弱的响声,每一次跨步和摆手的重复都扯动着肌肉来回伸缩。从毛孔渗出薄薄的冷汗,一骑感到一股从背心脊髓放射性蔓延到全身的神经刺痛。
这种情形不是第一次了,而今天似乎特别难受。
刚结束了MarkSein的调整测试,身体还没能从痛楚中缓解过来。如果是以前根本不会有这么大反应,一骑很清楚这是驾驶Fafner到一定阶段产生的严重后遗症。而如今,这种情况正在进一步恶化,各种生理症状陆续显现出来。
一骑的身理机能天生比一般人高出许多,这种神经性疼痛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如果换做其他人大概早就无法站立了。
Alvis的通道似乎变得比以往长了许多。
今天的训练已经结束,下午是自由安排的时间。不过因为抑制同化作用的药剂已经用完,一骑还必须得到远见医生那里去一次。
肌体所承受的病痛侵蚀必须要靠药物来抑制,像这样的痛楚已经习以为常了。
——自己是不是就快不存在了?
虽然已经做了思想准备,想着一定要坦然面对,但当死亡的真实无限逼近的时候一骑还是无可抑制地感受到了对于生命正在一点一滴流逝的恐惧和悲伤。
记得初次驾驶Fafner的时候自己也是像现在这样连路都走不稳。只要一坐上那个,这种痛楚就会烙进骨子里,渗透进每个细胞,一点点将肉体吞噬殆尽。
这样的感受一骑没有主动向他人透露过,但是远见医生一定是知道的,父亲史彦和真矢也是——除此以外他并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
还有好多事没有完成——连和总士的约定也是,自己还不能就这样倒下。
这里是活着的人的家园,也是逝去的人的归宿,哪怕再多一刻也好,希望可以守护这座岛——就是这样的意志在支撑着现在的一骑。

晖往自动贩卖机里投了枚硬币,选了一瓶平时最喜欢的矿物饮料。
冗长繁复的系统测试令神经不自觉的紧绷并伴随着肉体疲劳。
仰头一口气喝下一大半,晖擦擦嘴角,做了个深呼吸。
这种事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真令人烦躁。
将剩下的小半瓶饮料扔进垃圾桶,晖叹了口气。
他现在只想早点回家闷头睡上一觉,不过在那之前他还得等着里奈。
“里奈那家伙到底在干嘛啊?”
离训练结束已经过了好一阵子却迟迟不见人影,晖忍不住盯着转角的方向一直看。
没多久,果真听到了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只是仔细一听,无论是声音的节奏也好,轻重也好,可以肯定这个脚步声并不是里奈的。
晖站起身走近几步却立刻停了下来。
真壁一骑?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像这样单独碰面着实有些不知所措,他实在不擅长和里奈以外的人独处,况且对象还是一骑,毕竟上次和他的谈话并不怎么愉快。
然而晖的思绪很快便被打断,因为他注意到了对方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知道对方的眼睛看不见,但平日里却未见这样吃力。
不,那并非是视力的原因。很快,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同化作用的症状他以前也见过,只是一骑从不在他们面前表露出来。
额头渗出细汗,行动也力不从心,从略显痛苦的神情中可知情况是真的不大好——晖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这个结论。
他连忙走上前,却又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止步。
要扶吗?
——就在那一瞬间,晖犹豫了。
反正对方也看不见自己,就算现在掉头走掉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个念头一晃而过。
……可是,里奈和真矢学姐知道了一定会生气吧。
真矢学姐,对了,真矢学姐喜欢这个人。
想到这里晖不禁嫌隙地皱了皱眉头。
在矛盾与纠结中,他就这样空气般悄无声息地远远看着一骑艰难摸索着前行。
‘就算可以驾驶Siegfried系统也并不意味着你一定要去做些什么。’
回想起对方曾经这样对自己说,晖咬了咬嘴唇。
那个人,他一直是这样默默承受着痛苦么?——在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在大家都不知道的时候。
晖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么。
正当他跨步上前准备搀扶一骑的时候,却被突然闯入的声音打断——
“一骑!”
“真壁学长!”
只见真矢和里奈双双疾跑过来。
经过晖身边的时候,里奈一脸纳闷:“晖?……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西尾晖?他在这里?
一骑有些诧异,想来是疼痛令感官也麻木了,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在。
“……我……”两人的出现令晖一时手足无措,结巴着说不出话。
没功夫理会这些,当务之急是先确认一骑的情况。
“一骑,你怎么样?”真矢扶着一骑,声音中透出焦急。
“真壁学长,你还好吗?我……我这就去找人来。”
一骑赶紧叫住里奈:“……不用了。服过药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可是……”
“不要紧。”一骑努力笑了笑,语气依然很安定,“真矢,可以麻烦你下帮忙吗?我想到远见老师那里。”
一骑看了看真矢,态度很坚定。
真矢立刻意会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里奈和晖先回去吧。”
说完,真矢扶着一骑向医疗室走去。
临走前,她在晖面前停留了片刻,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那是一种带着冷漠和嗔怪意味的眼神,直逼的目光像刀一样锐利,像冰一样寒冷。它们穿透晖的身体,直插进心脏。
晖下意识地感到惶恐不已。
……
回家的一路上,晖都处于恍惚之中,里奈说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
食不知味就是这种感觉吧。
自己一定已经被真矢学姐彻底讨厌了。当时眼睁睁地看着而没有施以援手,自己的行为和动机一定逃不过她敏锐的眼睛。
那些心思,包括那些无动于衷的冷漠都在喜欢的人面前暴露了出来,让晖无处可藏,无地自容。而真矢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对同伴的痛苦视而不见,所以才会用那样冰冷、失望、愠怒的眼神质问自己。
心在一瞬间掉落万丈深渊,晖只觉得又失去了一件这座岛上仅有的为数不多的眷恋。有什么东西正在坍塌,这种感觉好似一把火在心头灼烧,让他产生一种破坏的冲动。
现在他只想快点找到一个摆脱这一切苦闷的出口。
一阵晚风吹过,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真是奇怪,明明是炎炎夏日,却为什么只觉得冷?
流云在瞳孔里映出飘忽不定的影子,晖抬起头向着天空的另一端,龙宫岛以外的世界望去。

萨兰夫人2014-03-20 15:40:00 发布在 苍穹之法芙娜
Chapter 12

“这是半个月的剂量。”
千鹤把几种不同的药包好递给一骑。
“谢谢。”
“一骑君……”千鹤在一骑面前坐下说道,“最近身体感觉如何?”
“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只是和往常一样偶尔会有痛感罢了。”
“是吗……”
停顿了几秒,千鹤有些犹豫地开了口:“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这些药还是尽可能少吃为好。”
“我知道老师在担心什么。”
下意识地动了动拿着药包的手,药瓶相碰发出细小清脆的声响。
一骑平静地说道:“这些针对同化作用研制出来的抑制肉体结晶化的药物会给身体带来很大的负担。”
“是的,这些药剂大多是直接刺激神经元细胞和肌肉细胞,剂量越多对神经系统和运动中枢的损害就越大。而且它们只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症状,延迟细胞的晶体化,但是随着同化的进一步加深便会失去效用并爆发出巨大的副作用。”
如果同化症状严重到了连缓解性药物也无法起作用的时候就意味着终结。简单明了的道理,一骑却花了几年的时间来体验这痛苦的过程。
“谢谢,我会多加注意的。”
“当然,我指的是在身体情况允许的前提下。”千鹤补充强调,“一旦出现异常的痛感或是长时间的持续症状一定要立刻告诉我,一骑君。”
“我知道了。”
一骑起身点点头向千鹤致谢后走出了医疗室。
千鹤目送着一骑离开,眉头紧锁,心中好似堵了千斤般沉重。

直到走出医疗室,一骑才终于松了口气。
如果自己表现出动摇那么一定会加深大家的不安,一骑不希望自己成为他人的负担。
犹豫的机会早就放弃了——从下定决心和总士一起战斗的那一刻开始。
原本就不断告诉自己只要想着如何完成能做和该做的事就好,其余的一切都不应该再去在意,就连这副躯体很快就会燃烧殆尽的事也是。
自己能做的事太少。可是,很多人已经连一件能做的事也没有了。
他们失去了宝贵的生命,只为把生的机会留给别人。如果自己还吝惜这条命,只是一味地想要活下去,这种贪婪一定是对生命的背叛,这种事是连自己都无法原谅的。
所以,只要无动于衷就好。
没错,本该是这样。
本以为自己能够坦然接受现实,想来却还是不够勇敢。
人类到底是惧怕死亡的。
自己还能活多久?一年?半年?还是一个月?
最怕的不是总士不醒来,而是自己再也等不到他。
这股即将不存在于任何地方的恐惧令一骑感到深切的悲哀。
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从依然跳动的心脏感受到了活着的痛楚。
但愿这样的脆弱没有人看见。
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仿佛有什么驱使着一骑。
是你在呼唤我吗?(注)
不,不是的。
那一定只是因为自己的心如此强烈地渴求着——仿佛不这么做就会被压垮一样。


注:这里一骑隐约感应到了呼唤,这一方面是因为一骑本身强烈地这样渴望着,他希望感应到总士的存在,也希望总士能够回应他;另一方面是因为总士的核确实回应了他并在牵引他。

萨兰夫人2014-03-23 18:42:00 发布在 苍穹之法芙娜
Chapter 14


每走近医疗室一步弓子就越发忐忑。
合着空洞的脚步声,她的心仿佛也空得没底一样。
最近时常心神不宁,这种不安似乎正预见着某种未知的变数。而当千头万绪都纷纷指向一个结点时,弓子不敢再想下去。
可是今天,她不得不再次面对这种心情。因为当千鹤通知她工作结束后到Alvis第二会议室参加紧急会议时,她从母亲那异常严肃的语气中读出了某种信息。
——母亲有话要对自己说,而且还是必须报告给议会成员知晓的事。
这不禁让弓子的心在瞬间凉了半截,她隐约感到母亲要告知她的将会是和美羽有关的事,而自己一直以来最担心的或许已经悄然发生了(注1)。
疑云扼住咽喉,弓子惶惴不安。比任何人都更加爱着美羽的她比谁都更害怕知道答案。
脚步像灌了石头一样沉重。


当医疗室的门打开时,真壁司令,西尾老师,要老师,羽佐间老师,以及沟口先生已经先一步到了。Alvis的核心成员都在这里,无形中加剧了弓子的不安。
只见史彦微微颔首。
“母亲……这是?”
千鹤拍拍弓子的肩,示意她不要过于紧张。
“真壁司令,弓子,还有各位……今天请大家来是想谈谈关于美羽的事,有些情况我想我必须要告诉你们。”
美羽身上正发生着某种异变——千鹤复杂的神情泄露了这样的信息。
“母亲!美羽……美羽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千鹤赶紧安抚道:“放心,美羽她很好,你先安静地听我说。”
说着她将便携数据显存器递给史彦。
打开后,一行行数据如流水般动起来,众人的眼珠也跟着快速转动。
约莫一刻钟后,史彦吃惊地抬起头。
“这是……”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他看向千鹤。
对方默默地点了点头。
“美羽这次的体检数据中发现了细微的异常。我反复进行过多次比对,但得出的结论都一样。”
“所谓的异常是指?”
“前几次检查中虽然隐约出现过一些端倪,但考虑到本生的不确定性我并没有告知你们,但这次的结果我很确定。”
千鹤将电子显示屏定格在某一页并指给众人看。
“你们看这列数据……还有这里……”
“这是……”
连经验丰富的元老西尾婆婆都难以置信地望着千鹤,众人更是面面相觑。
“这些数据显示美羽的神经元细胞和常人不太一样。众所周知人类的神经元细胞是一种高度分化的终生细胞,自出生起便会一直伴随着直到个体死亡。它们没有分裂和再生能力(注2),数量也是自人生下来时便决定好的,期间既不会增值也不会减少。可美羽的情况却不同,神经元细胞竟然也和体细胞一样进行着分裂再生。即使把外界环境、个体差异、基因变异等各种因素考虑进去,也已经超出了我们的常识范围。”
“那么这种情形在个体上会有什么表现?”
“理论上来说,如果人类的神经元细胞具备了分裂和再生的能力,那么或许可以认为人体的中枢——神经系统将可以根据自身和外界环境而进行自我更新与修复。再进入更深一层,这种神经细胞的DNA在经过转录时或许将对基因和蛋白质构成做出相应的调整。”
千鹤停下来看了看众人,然后接着说道:“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从美羽生理状况的表现和分析来看一切正常,和我们常人无异。”
这的确是匪夷所思,史彦凝视着显示屏上的数据沉默良久后说道:“或许,只是现阶段性状上还没有表现出来。随着美羽的成长,将来会有什么变化也说不定。”
千鹤看着此刻有些六神无主的弓子点了点头。从目前的情况看来这种异常并没有给美羽带来什么负面影响,她希望弓子不要过于悲观。但是考虑到事情的不可预测性,她希望弓子最好能有个心理准备面对未来可能的突发事件。
稍微稳定了一下弓子的情绪,千鹤深呼吸一口,接着说出了更为惊人的事实。
“奇怪的还不止于此。更让人无法解释的是,虽然只是极微小的含量,但在美羽的DNA核碱基中发现了一种特殊因子。”
说着千鹤将显示屏切换到另一页展示给大家。
“这种分子结构实在有够奇怪,话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沟口摸了摸下巴琢磨着。
“从分子间化学键的稳定性来说这种空间结构是不可能存在于常态中的。”宇佐间容子补充道。
“的确如此。”要澄美也是一脸不解。
正当所有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有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着的人开了口。
“那倒不尽然。”
说话的这个人便是当初参与制定和实施“Arcadian Project”的先驱之一,龙宫岛上的元老——西尾行美(西尾婆婆)。
“老师?”(澄美语)
西尾婆婆走到显示屏前看了看,说道:“人类应该并不是第一次发现类似物质,我们有理由相信现在和过去是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的。”
千鹤向西尾婆婆点了点头。
看来她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老师,莫非您知道?”
“我不敢肯定,但是从物理特征上来看非常相似。艾贝利西机关过去的研究档案中曾记载过与之类似的物质,而当时负责这一专案的是鞘(注3)。不过由于掌握的信息过少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后来没过多久就发生了濑户内海星核失控事件,此项研究也不得不就此搁置。”
“那么,美羽身上发现的这种和鞘当时提出的相类似的物质究竟是什么?”
“关于这点,大家请看——”
显示屏界面瞬间切换,一串英文字母出现在大家眼前。
“SI-X-CCF ?”
“这个……莫非是TS-CODE级情报中所提到的那个!?”
千鹤点点头。
众人惊愕不已。
SI-X-CCF,新联合军这样为其命名,实为一种笼统的代号,是一种具体性状尚不明了的原本并不存在于人类所生活的世界里的特殊因子,目前尚无法人工提炼与合成。
“就目前所知,地球上唯一携带有这种特殊因子的存在就是——Festum(注4)。”
“Fe…Festum!?”
“开玩笑的吧,为什么美羽的体内会有这种东西?!”
“不可能!?美羽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是我和道生的孩子,美羽她是人类!”
弓子再也无法保持缄默。
这样的话语简直就像是在说自己活生生的孩子不是人类一样,换做任何一个母亲都难以接受。
“弓子……”
千鹤扶住弓子,她理解弓子此刻的心情。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做母亲的,美羽又何尝不是她的至亲,这份关心则乱的骨肉亲情她自己也感同身受。
“有没有可能是由于别的什么原因造成的?例如基因变异和重组之类的,毕竟现在人类在多个领域运用了基因技术,在交叉繁衍中个别遗传信息产生变异也不奇怪,特别是在濑户内海星核和北极星核对人类遗传特性的持续影响下,更何况还有Mir进化与更替的因素存在。”(宇佐间语)
“这似乎的确是最有可能也最合理的解释。我曾顺着这一点做过综合分析,可惜单凭目前掌握的信息还无法得出任何结论。”
史彦一边听着大家的阐述一边沉思着,他一直在想着一个或许被大家忽略了的关键点。
“原本为Festum特有的因子如今出现在身为人类的美羽身上,这或许是谁传达给我们的信息。”
史彦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
“那个谁是指?”
“——人类的因缘。”
“因缘?和Festum的?(注5)”
“没错。在历史洪流的源头,在我们还不是我们,Festum还不是Festum,万源仍是相连的时候。”
史彦正襟危坐,继续说道:“早在60多年前政府就发现Festum星核的遗传情报和人类的染色体一致,只不过这个事实一直遭到隐瞒。”
“后来日本政府将星核与人类进化关系的研究工作移交给艾尔贝利西机关,也才有了后来鞘的研究。”西尾婆婆接着补充道。
“等等,”听得有些晕头转向的沟口叫住史彦,“意思是说……我们人类的遗传信息中原本就包含了Festum的因子?”
史彦不置可否。
“这听起来实在有些难以置信。”沟口将信将疑地看向千鹤,然而得到的答案仍是肯定的。
“那为什么至今为止人类身上从未发现过其存在?”
“或许是与种群间进化的分歧有关。在人类漫长而大幅的进化中,星核因子的影响不断被削弱,逐渐缩小直至到最后完全消隐。”
“那么美羽,美羽她会怎么样?!”
那些都不重要,眼下弓子只想知道美羽未来的命运如何。
千鹤握住弓子的手,示意她别太过悲观。
“这种变化并不一定是坏事。我们相信物竞天择,之所以会产生这种变化或许是顺应外界变化的结果。”
这种时候千鹤的态度和话语将直接影响到弓子的信心,因为弓子比任何人都更加信赖着拥有血亲关系的千鹤。
“就目前来看美羽的情况比较稳定,细胞的异常也并未使身体产生任何不良反应,因此现在就盲目地判断这种现象有害是没有根据的。相反事实上,美羽的生理素质比同龄的大多数孩子都要好。如果真如我们推断的那样,那么美羽或许才是人类进化的另一个方向也说不定。”
“妈妈……”
“是的弓子,你别太担心。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几十年前濑户内海星核散发的致命核素影响了我们的部分遗传特性,夺走了我们的受胎能力。而美羽是这之后岛上第一个经由自然受孕和分娩而诞生的孩子。能在这种环境下以自然生育的方式出生,她身上所携带的遗传因子在某些方面定然有不同于我们甚至胜过我们的地方。”(澄美语)
宇佐间容子点了点头:“弓子,请相信你并不是一个人,我们不会丢下美羽不管的。”
“说的对。美羽是龙宫岛的孩子,岛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尽全力守护它的孩子们。”
作为长辈的西尾婆婆也以不容置喙的语气郑重地说道。她想传达给弓子知道,她和美羽的身后永远有支持她们的后盾存在。
弓子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母亲。
千鹤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弓子,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守护美羽吧。那个孩子是人类,是我们无可替代的家人。在逆境中出生的孩子,道生用生命留下的孩子,她的存在一定不是毫无意义的。”
千鹤坚定而温柔的面容在弓子的眼中渐渐模糊开来。
湿热的液体在鼻腔漫开一阵咸涩,来不及捂住嘴就悄悄在脸颊留下了痕迹。
谢谢大家。
谢谢你,母亲。
弓子擦干眼泪,深深吸了口气。
——不能退怯,自己是美羽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想要守护重要的人,就唯有超越恐惧和迷茫。
回想起第一次从自己体内传来的另一个生命的脉动;回想起新生命第一次来到人间时的哭啼;回想起牙牙学语的孩子第一次开口喊着妈妈,弓子紧紧回握住母亲的手,
在心中暗暗起誓:你放心,道生,我绝不放弃这好不容易才从错过和失去中拾缀起的小小幸福。

萨兰夫人2014-03-24 22:46:00 发布在 苍穹之法芙娜
注1:这里指弓子一直担心着作为龙宫岛特例而经由自然受孕出生的美羽,其较之常人后天可能会表现出某些不稳定的或是异常的性状。


注2:从常规意义上来讲现代生物学与神经学普遍认为中枢神经元细胞(Neuron)是不可再生与分裂的。但近些年人们借助先进的探测手段通过一系列试验发现某些成年动物的脑室下区(Subventricular Zone)仍然存在着个别神经元的再生现象(NeuronRegeneration)。也就是说神经元细胞的不可再生与分裂并不是绝对的,只是这种情况一方面极难且需要在特定条件下,另一方面能够再生的神经元细胞只限于个别种类且数量极其有限,和生物体内诺大数量的神经细胞相比几乎约等于零。目前关于神经元的再生并无确切手段,仍是多领域研究的核心,尚有很多争议与未知问题有待探讨。总的来说,学术上广泛认同神经元细胞不可再生与分裂。


注3:皆城鞘,皆城总士的母亲,是一位天才数学家,曾是艾贝利西机关的核心成员,专司研究星核与人类的进化理论,参与了Siegfried系统、Brunhild系统、Solomon系统的设计专案。


注4:此因子即为超古代星核因子,蕴藏有星核之力。实际上由于星核的情报在漫长的进化中已与人类的染色体同化并一同遗传,因此人类染色体中蕴含了此种因子,只是其由于进化的分歧而大幅缩小并最终从人类染色体中消隐。因此确切地说并非只有Festum拥有此种因子,而是只有Festum身上才能显现这种因子。此处,众人此时尚无法确认此种因子便是超古代星核因子。人类是在西元2085年于濑户内海发现了神秘光子结晶体(濑户内海星核)后才首次确认了Festum的存在,而在此前尚无任何关于异界体的文献记录。而超古代星核的存在是在后期对星核与人类进化特性的分析基础上用理论推导出来的,目前尚没有获得事实论证。


注5:人类与Festum的因缘追溯到远古时代。超古代星核是最初造访地球的异界体,也是促使人猿进化为人类的主因。其星核遗传情报与人类的染色体同化,因此人类与Festum实际上具有部分相同的遗传信息,只不过在后期进化过程中人类身上的星核因子消隐掉了。

萨兰夫人2014-03-24 22:59:00 发布在 苍穹之法芙娜
Chapter 15


悠远的旋律抑扬顿挫,恰似谁人带着些许惆怅的心绪。
——是小提琴。
Alivs里怎么会有提琴声的?
至今为止大家一提到Alivs首先想到的无疑是科技、武器、战争这类冰冷的概念,偶尔出现的音乐艺术反倒令人觉得格格不入。
所以说会是谁呢?
怀着好奇,一骑顺着乐声传来的方向摸索而去,最后停在了休息区的准备室门口。
绕梁的弦声带出舒缓的节奏,广阔而深远,即使对音律一窍不通一骑依然为之吸引。
只是,明明是清澈婉转的音调为何听起来却透着沉重?
正如此想着,琴声便戛然而止,只听见室内传来一声轻叹。
“是卡诺恩吗?”一骑问道。
“一骑…”专注于提琴的卡诺恩先前并没有察觉一骑的到来。
她站起身将小提琴放在桌上。
“一骑是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刚才,因为听到了小提琴的声音。”
“这样啊……”
“原来卡诺恩会拉小琴提,之前都不知道。”
“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拉过了,生疏了不少。”卡诺恩淡淡地说道。
“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学习的吗?”
“嗯。”
卡诺恩点点头,伸出手指摩挲着提琴光滑的表面,眼神充满怀念。
“小时候,那时故乡还没有卷入战争之中,小提琴因为特有的美丽音色而为人们所钟爱并广泛普及。而我则出生于艺术世家,父亲是一名音乐教师,母亲是舞蹈演员,我从小就耳濡目染地喜欢上了小提琴并得到父亲的悉心教导。人生的际遇说来奇怪,我以为自己将来一定会走上和父母亲相似的道路,没想到现实却完全相反。战火很快蔓延到了都柏林,家破人亡之后我颠沛流离了多个年头,最后辗转加入了人类军。现在想想,小提琴早已成为停留在过去和平年代的记忆了。虽然曲调还是那个曲调,但是拉响它的人早已不是当年的心境了。”
这是一骑第一次听卡诺恩说起故乡和家人的事,娓娓道来的声音有怀念也有伤感,然而一骑始终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
同样大小的年纪,和在龙宫岛的保护下度过了平静童年的自己相比,从小就饱受战乱之苦的卡诺恩所经历的人生磨难要多得多,而这些痛苦都是一骑无法感同身受的。
有什么是自己能够为她做的呢?
与同情无关,而是打从心底里想要去珍惜。
这种心情就如同大家拼命想要守护住这片即使身处战火中也依然承载着美丽回忆和深厚情谊的家园一样强烈而真挚。
“虽然是个外行人,但我觉得卡诺恩的琴声真的很棒。我想无论是和平年代还是战争年代,都一定会有喜欢和欣赏卡诺恩的小提琴的人存在。”
“谢谢你,一骑。其实不论有没有人喜欢和欣赏,它都已经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了。”
一骑笑着点了点头。
他所认识的卡诺恩,眉宇间透着英气,既坚强又独立,从不会自怨自艾,甚至有着连很多男孩子都没有的果决。正因为如此,战场上的一骑才能放心地将自己的后背交托给她,这份肝胆相照的信任一骑打心底里想要去珍惜。
“卡诺恩在战争结束之后想做些什么呢?”
卡诺恩记得之前也有人问过同样的问题。
“说的也是,如果可以的话,等战争结束和平来临之后就去周游世界吧。尽管多年跟随着军队东征西讨,去过很多国家和地区,但所到之处几乎都是战场,这次我想好好去看清战争以外的世界。”
“我想人心始终是渴望自由的。能够走出所在的地方去认识外面的世界,相信每个人心里一定都或多或少抱着这样美好的愿望。”说到这里,一骑露出淡淡的笑容,“很棒的理想,说实话我很羡慕卡诺恩呢。”
差点忘了,无论多么渴望,一骑的双眼也已经无法再看见这个世界了。
“一骑……”
“别担心,事到如今我早就不再介意失明的事了,也不曾后悔自己的选择。”一骑用坚定的语气鼓励对方,“所以,卡诺恩也只要照着自己的理想前进就好。”
“嗯。”卡诺恩温柔地点点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骑的话语总能让人感受到勇气和力量。这一定是只有一骑才能办到的事,而一骑本人却一定不知道。
“说起来,”一骑似乎想起了什么,“以前好像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
“诶?”
“想要成为伟大的歌手,在全世界开巡回演唱会之类的。”回想起当初说话者一副准备大展身手的架势一骑笑了笑。
“那个人是——”
卡诺恩脑海里瞬间蹦出了那个总是着有用不完的精力的名叫堂马广登的身影。
“的确是呢。”
无论当初的梦想看起来多么幼稚,在谈笑背后也一定有着少年那渴望飞翔的心。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否定甚至嘲笑别人的梦想不是么。
“堂马一直在努力着,无论是在我们看得到的地方还是看不到的地方。”
回想起少年那张充满自信怀抱理想的脸,卡诺恩的嘴角轻轻上扬:“他一定也在用他的方式努力着,前进着——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
“我想,这一定是因为卡诺恩的关系吧。”
“诶!?”
突如其来的话语令卡诺恩吓了一跳。
感觉到身边人的惊讶,一骑道:“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不是……只是…”卡诺恩不禁放轻了声音,“一骑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难道一骑已经察觉到了?
“问为什么……”一骑困扰了片刻,其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原因,“总觉得或许是这样吧。”
说的人一笔带过,听的人却在意得不得了。
一骑会不会是误会了呢?而他对自己又是怎样看待的呢?
“一骑……我……”
想说什么呢?
我喜欢你?
不,一骑所希望的一定不会是这样的关系。
而如今连自己是否希望也已经无法确定了。
自己对于和一骑成为那种关系其实一直抱着深深的不安,而当那句话呼之欲出的时候就越发感觉到那种患得患失的恐惧。一方面喜欢着一骑,想要和他在一起,另一方面却又害怕越过应有的界线使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荡然无存。
真矢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心情呢?
而一骑他会不会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和真矢对他的心意呢?
“卡诺恩?”
“…啊,不,没什么。”卡诺恩摇了摇头,“我想说的是,我也认为堂马变得越来越可靠了。为了梦想而执着,为了信念而坚强,我也想成为那样勇敢的人。”
一骑肯定地点点头,露出充满信心的笑容:“说的也是,堂马他们才是肩负起龙宫岛未来的存在啊。”
卡诺恩凝视着一骑那双因战斗而失去光彩的眼睛忽然感到既心痛又庆幸。
——至少想要留下一个你我之间的羁绊。
曾经无数次和你并肩战斗,也曾无数次被你拯救。
或许我一直渴望的东西早就在身边。
不是作为恋人,而是彼此作为可以托付性命的战友——这才是最适合我的身份,足以让我的人生丰富好几倍。
“卡诺恩…”
一骑睁开眼睛直面着卡诺恩,仿佛直达心底一般。
“对我而言卡诺恩是无可替代的重要的人,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卡诺恩愣了愣,片刻间几乎抑制不住流泪的冲动。
这就够了,一骑在身边为她保留了一个无可替代的位置,不是别人而是只属于她的位置。
每个人身边都有着许多个位置,而每个人也都占据着他人身边的某个位置,人们因此得以相连。如此说来,即使往后各自踏上不同的人生道路,也一定会被紧紧地维系在一起。
为了他人而坚强起来的人,令他人坚强起来的人,一定再没有比这更简单而幸福人生了。
这么说来,自己是否也能成为某人的力量呢?
‘当你离开岛的时候,可不可以也让我和你一起去呢?’
那一天假装没有听见的堂马那被风吹散的青涩话语再度回响在耳畔,与之一同鲜活起来的还有少年那棱角分明的充满信念的脸。
梦中都柏林那令人怀念的琴声仿佛又回来了一般,一种暌违已久的感动填满卡诺恩的心头。

萨兰夫人2014-03-29 13:41:00 发布在 苍穹之法芙娜
Chapter 16



龙宫岛的街道是沿着海岸线分布的,居住区则以各条干道为中心集中起来。
沟口恭介经营的这家餐厅就位于临海的绝佳地段。每天清晨透过玻璃窗放眼远眺时捕捉到的海上日出是这里最美的一道风景。
在朝阳的亲吻中小岛迎来了一天的开始,这间装潢得简约凝练的海边餐厅也即将开始一天的忙碌。
说起来,粗手粗脚的沟口对于经营餐厅这样的细致活儿实在有些棘手。对他而言,这可比拿着刀枪上战场打仗难得多。由于发生了春日井夫妇叛变事件,这家餐厅成了无主之室。苦于岛上实在找不出更适合的接管人,最后只能让单身的沟口接收打理。
话是这么说,可是要打理好一家店没有帮手可不行。且不说本人对于料理一窍不通,光是该如何操持生意之事便已经令沟口绞尽了脑汁。于是沟口很自然地想到了真矢。以真矢那样聪慧的头脑生意什么的一定不在话下,而真矢也爽快地一口答应了。于此同时,餐厅要经营起来还必须要有一位手艺过关的料理人。这个人选沟口想到的并不是哪个女生,而是一骑。只有两父子的家庭,一个生活笨拙的父亲,这些使得一骑从小就承担起了家庭主妇要做的活儿,长此一来的结果就是练就了一手比女孩子都好的料理手艺。况且既然真矢都来了,那么这个厨师的位子便更应该交给一骑了。就这样,在沟口的一再坚持下,最后一骑也被生拉硬拽过来当了帮手。
由于是一骑和真矢帮忙的店,上门的学生很自然的也多了起来。加上一骑的料理用大家的话来说就是“一级棒”,于是久而久之大伙儿便把这里当成了聚会的定点场所,连放学后都不忘过来喝杯饮料小憩一会儿。当然这几乎都是挑在一骑和真矢在店里的时候,沟口一个人看店的情况则另当别论。
一骑喜欢晨曦中的大海,尽管已经无法看到。
晶莹闪烁的碧波和穿过云层透散下来的耀眼金丝相映成辉,放眼望去,视野因无垠的海平面而宽广,也因海水层层的微澜而跳跃,那是完美的动静结合,澄明清丽得仿佛脱离了人间烟火。
这些都是存在于记忆中的景象。
每当做完开业的准备工作后,一骑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最靠海的位子,一面听着大海的声音,一面还原记忆中的画面。
有时像安稳地睡了去,有时又像思绪游离到了云霄外。这个时候的一骑会自然而然地融入到背后的一片宁静之海里,仿佛不再属于这个世界。
每当这种时候,真矢总是静静地看着一骑或者默默地陪他坐着,不去惊扰他。她知道一骑的心有一部分被留在了海的那一边——和皆城总士一起(注1)。
如果将来某一天皆城最终选择的不是人类一方,那一骑会不会也和他一起就这样被海的另一端带走?
这种透彻的理解令真矢最能感受到的不是悲伤,而是无法消除的恐惧(注2)。






注1:这里“有一部分被留在了海的那一边”其引申意义指“靠近Festum那一方”。这句话需结合总士和一骑的生理、心理状态来分析。对总士来说,再生后的他本质上将会是更接近Festum的存在。而对于一骑的情况,所谓“靠近Festum一方”则有两层意思:一是指因为总士是更为接近Festum的存在,所以在感情和潜意识里一骑很有可能被拉近到Festum一方;二是指一骑的身体由于严重的同化侵蚀,到了现阶段其实已经有一半接近Festum了。同化作用的结果有三种:大多数是当同化程度达到饱和后晶体分崩离析而死亡;少部分在到达饱和前生理就停止了机能因而陷入停滞(沉睡冻结)状态;个别会因同化而成为接近于Festum的存在。在下定决心明确方向后一骑的意识变得主动想要了解Festum,这种“肯定”与“接受”的心理促使了同化结果向着与Festum类似的存在靠近;另一方面,MarkSein体内移植有濑户内海星核的一部分,这也使得一骑的同化结果趋向第三种情况。


注2:这里真矢会有这种担忧是因为她认为总士醒来后将不再是原来的人类身份了。这样的总士在人类和Festum两者之间会选择哪一边,或者能够选择哪一边都是未知数。如果他最终选择的是Festum,那么一骑很有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真矢所害怕的,是总士醒来后会带走一骑。

萨兰夫人2014-03-29 13:43:00 发布在 苍穹之法芙娜
“早上好啊大小姐,还有一骑今天也很早呢。”
楼道上传来的声音打破了沉静。
“早上好,沟口叔。”真矢笑了笑应道。
“啊对了,刚才玩具店打电话过来叫了两份一骑咖喱。不好意思,大小姐待会儿能不能帮忙送过去,洗衣机坏了,我想尽早修好它。”
“嗯,我知道了,一会儿就送过去。”
真矢站起身取下围裙后转身补充道:“话说回来说过多少次了,那个称呼沟口叔还是适可而止吧,请好好叫我的名字啊。”
“啊,抱歉抱歉,一不注意就……哈哈……”
沟口挠着后脑勺,望了望天花板:“那么就拜托啦,一骑也是。”
“嗯。”
一骑点了点头起身走向料理台。
“那么我送外卖去了。”
“路上小心。”
“嗯。”
真矢笑着出了门。

一骑熟练地收拾好食材,刚准备坐下,门上的风铃响了。
“早上好。抱歉,打扰了。”
“早上好,弓子姐。”
“今天是一骑君一个人看店吗?沟口叔呢?还有真矢,明明一大早就出门了。”
“沟口叔在楼上修理洗衣机,真矢送外卖去了,刚出门不久。”
“这样啊,辛苦一骑君了。”
“没有的事。”
话还没说完,一双小小的手就将一骑的小腿抱了个严实。
“一骑……”
那是小孩子特有的银铃般的声音,稚嫩中透出可爱的感觉。
“美羽也来了啊。”一骑摸摸美羽的头。
“你这孩子真是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这称呼的!”弓子假装生气。
“没关系的,弓子姐。”一骑笑了笑。
“没关系的。”美羽一边跟着一骑重复道一边调皮地笑。
弓子见状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弓子姐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啊,差点忘了,我是来归还上次从沟口叔这里借来的摄像机的,他在的话真是太好了。”
“我去叫他吧。”
“不用了,还是我上去当面还给他吧。”说着弓子走近,“一骑君,麻烦你帮忙照看下美羽,我去去就来。”
“好的。”
“美羽,你可要听话,不要烦着一骑哥哥哦。”
弓子跟美羽“交代”完后便上了楼。

萨兰夫人2014-03-29 13:52:00 发布在 苍穹之法芙娜
对于照看小孩子着实没什么经验的一骑显得有些笨拙,加上眼睛看不见,他只好牵着美羽坐下。
好在美羽很听话,就像是体谅到他的不便似的,安静地坐在他身边。
一大一小的两人就这么安静地排排坐。
过了一会儿。
“一骑……果汁…”
“……”
原来是看到了桌上摆放的果汁。
“美羽想要吗?”一骑笑了笑,“你乖乖坐这里等我。”
“嗯。”美羽乖乖点头应道。
然而就在一骑站起身的一刹那,后脊柱突然窜入一击强电般的刺激,紧接着便是全身放射性的神经剧痛,一骑顿时没站稳踉跄了几步。
【一骑!】
最先感应到情况的是操。
只见一骑红色的眼睛在瞬间变成金色,手臂上迅速生出绿色的晶状物。
这是体内同化现象剧烈发作的症状。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
一阵天旋地转,疼痛令全身汗毛站立起来。

一瞬间,一骑惊觉到美羽就在身边。
糟了!美羽和在龙宫岛上出生的,体内被植入Festum活性因子的孩子不同,她是完全借由自然受孕和妊娠而出生的。这样的体质对于Festum引发的同化现象是没有免疫力的。换言之,即使不和Festum直接接触,像现在这样在同化现象发作并出现肉体结晶的情况下和美羽有身体上的接触的话,是极有可能将美羽也一并同化掉的。更何况为了能够驾驶具有其它机体三倍以上同化机能的MarkSein,一骑曾多次注射过使肉体活性化延长的强性药物,随之而来的副作用就是身体的同化程度和波及力会成倍加剧。
【……操,美羽……】
【一骑!】
极度的疼痛令一骑产生了强烈的窒息感,他强撑着已经麻木的四肢试图尽量远离美羽。
无论如何不能让美羽有事。这一瞬间,他的脑中只有这个念头。
然而仅仅只在思考的数秒之间,晶体便已从手臂扩散到了身上。
我会死吗?
在意识即将消失的时候,一骑这样问自己。
——突然间,一双温暖的,小小的手抱住了一骑的手臂。
“……美羽?”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有个声音进入大脑。
那是由两个声音叠加而成的混音,借由空气的振动直接传入中枢神经。
是谁?
刚刚发生了什么?
然而更令人一骑惊异的是手臂上和身上的晶体竟纷纷开始碎裂脱落,身体的痛感也开始逐渐消散好转。仅仅是片刻之后,金色便已从瞳孔中褪去,变回往日的深红。
一切来得这样突然,顷刻间又消失不见。
周围的空气安定下来,时间又恢复了流动。
“……一骑……”
熟悉的童声和温软的小手把一骑从懵然中唤回。
【已经没事了,一骑。】(以下一段为操和一骑的意识对话)
“操,刚刚是你做的吗?”
【不是我。】
“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这个孩子帮助了我们。】
“……美羽?”
一骑微微有些惊讶,却又觉得似乎在意料之中。
“刚才我好像听到了美羽的声音。”
【你没听错,那确实是美羽在说话,只是借由我的声音传达给你。】
“刚才我之所以得救也是因为美羽吗?”
【是的。是这个孩子无意识间发动了体内隐藏的星核之力,抑制了你体内爆发的同化机能(注3)。】
“操,你是知道的吧?关于美羽的事……”
【嗯,但也只是一部分。这个孩子的未来或许就是人类的未来(注4)。或者你希望我现在就告诉你?】
一骑突然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
“……还是不用了,现在……就这样吧。”
一骑牵着美羽站起身。
“如果只是言语上的告知那么也不急于这一时,应该说就算你现在告诉我我也未必能够理解。如果那真是对人类而言至关重要的事,我想我们必须为了理解它而付出时间与实践。”
此时,身旁的美羽仿佛感受到了一骑手里传递过来的力量,她一边用那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一骑,一边用小小的手回握住他的手。
【一骑。】
“嗯?”
【没什么……只是想说,不久的未来,一切你都将从总士那里得到答案。人类已经做出了选择,接下来轮到总士做出选择了。】
“总士!?”
听到这个名字,情急之下的一骑叫出了声(注5)。
“操!告诉我总士他——”

“——一骑君。”
和操的对话就此中断,只见弓子和沟口一道走下楼。
一骑缓缓收回意识,平定下心情。
“抱歉久等了,谢谢你帮我照看美羽。”弓子笑着牵过美羽的手。
“啊,这孩子没有吵到你吧?”
“没有的事。”一骑温柔地摸摸美羽的头,“多亏了美羽。”
“诶?”弓子一脸茫然。
“嘿嘿,许久不见这小家伙又长高了。”说着沟口蹲下,“嗯~让我看看,越来越像妈妈了,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女~”
“沟口叔真是的……”
弓子拉过美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么就不打扰了。”
沟口笑道:“美羽要记得常过来玩哦。”
“美羽,来,跟一骑哥哥和沟口叔叔说再见。”
美羽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一骑,伸出小手使劲挥了挥。
弓子欠了欠身,牵着美羽转身向门口走去。
“弓子姐,美羽她……”
正想离开的弓子回过头看着一骑。
“怎么了,一骑君?”
一骑顿时沉默了。
不一会儿他笑着摇了摇头:“不,没什么,路上请小心。”
弓子笑着颔了颔首。


注3:一骑身体爆发出同化机能时,离他近在咫尺的美羽本能地感应到了被同化的危险,因此无意识地发动了体内的超古代星核之力。此原始星核之力与一骑体内的Festum因子产生了共鸣,反向中和了一骑身上的同化侵蚀。由于美羽还无法凭借自身意志控制体内的星核之力(美羽体内的超古代星核因子尚未觉醒),因此此星核之力的产生及作用都只是暂时性的一瞬间,且具有双向不可控性(也就是说,没有意识支配的星核之力是把双刃剑,在可以抵御Festum同化的同时,也有可能反过来像Festum一样将他人同化掉)。


注4:美羽在遗传特性上优于普通人,超古代星核之力在消失多年后重新在人类(美羽)身上找回,这将是未来人类进化的一个方向,也是美羽被称作希望的原因。


注5:此前与操的对话均是通过意识进行交流的。

萨兰夫人2014-03-29 13:52:00 发布在 苍穹之法芙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