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汐苑】【原创】历朝纪事 (古风母女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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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最近听人推荐了一篇文,弱弱的来这里求下文档,长安作者的另一篇文《平凡之路》,有没有好心人发下,[email protected],求一波~

panddizhi32018-03-19 01:15:00 发布在 潇湘汐苑
明天更可否,今天只写了一点,个人觉得很平淡。

panddizhi32018-03-19 12:58:00 发布在 潇湘汐苑
因着断没有为人尊长的亲迎女儿的道理,宜安公主府上,沐静宸与白宇廷夫妻两个虽是翘首以盼,也不得不勉强按捺性子,在府邸厅堂内等候女儿车驾。沐静宸端起茶盏啜饮了一口,瞧着夫君白宇廷在堂内第八百遍踱步,终是忍不住道:“宇廷,你在堂内歇歇吧,没得转的我头昏。”

白宇廷方要开口说你这当娘的怎么不心急,忽而侍从来报,道是郡主车驾已到了公主府邸大门口,白宇廷方抬腿,只感一阵风过,自家妻子健步如飞转瞬已至堂外。白宇廷摇了摇头,心道我竟不知自家妻子是如此轻功高手!也不多言,向着府邸门口而去。

两人来至府邸二进院落,沐梓羽与诸人正由府内侍从引领至内堂,梓羽虽努力做到目不斜视,到底出生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识京城繁华,公主府邸建筑旖旎华贵,处处雕栏画栋,琉璃碧瓦,只觉比之峨眉山上清圣佛境又是一种不同的光景。

梓羽正小眼珠乱转,悄悄打量四周,见正首匆匆行来两人,依稀正是幼时记忆中的模样,一时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欢喜。

总还是礼仪师傅教导在前,梓羽跪伏在地向上首两人行了大礼,童音脆然道:“不孝女儿见过母亲大人、父亲大人。”言罢俯身在地叩首三下,沐静宸夫妻两个忙上前去,扶起女儿,搂着向内堂行去。

沐静宸由着夫君出面应付梓羽的诸位教习师傅,诸人见公主驸马夫妇膝下只此一女,又是数年未见久别重逢,也不多言,只略略夸赞一番梓羽学业精进,进习勤奋,便都纷纷告退,自去收拾行囊箱箧。

沐静宸牵着女儿舍不得放手,细细打量梓羽,见她身子纤瘦,小脸上没有几两肉,比较四、五年前所见清减些许。只是面色尚可,红润有光。心道还是八岁那时的小梓羽更加圆润可爱一些,又有些懊恼那会子耽于政务,没有多陪陪女儿。此刻坐于内堂上首,执着女儿小手,细细问她些生活琐事,又问过她课业进程。

一旁的白宇廷看的眼热,恨不得将女儿抢过来自己搂着,只是他性子温和,做不来这抢人女儿的行径。今日本非休沐日,他公事在身远不若自家妻子闲适,因为接到讯报女儿车驾今日可以抵达京城,特特请了一日假候在家中。

此刻看着被妻子楼在怀中的女儿,小模样真是他二人的翻版,生的更似其母一些,眉眼间自有一股英气,俊颜俏眉,顾盼神飞,虽年岁尚幼,也隐隐可盼未来亭亭玉立,傲视群英之态。白宇廷越看越爱,笑意盎然,一旁的沐静宸不意瞥见自家夫君言笑晏晏之貌,暗自叹息了下,不妨她自己也是此态、

沐静宸看女儿不掩旅途疲态,也是心疼的紧,两人亲自领着她,送至栖梧院中,这是一直在公主府中给梓羽备下的院落,虽梓羽从未曾住过,但每日俱有人洒扫除草,为着梓羽要回京,又添加了些器用物什。院落中屋舍不大,胜在精巧有致,有些江南水乡的清灵奇巧之意。正中一处颇大的空地,以平整的青砖铺就,这却是日前沐静宸命人拓出的一处场地,想着女儿自幼在峨嵋派中长大,武艺不俗,定是需要个场所好习练武功。

院中有丫鬟洒扫仆从二十人,因着梓羽身边的汤圆年岁最长,又是一直跟着梓羽的,故院中仆从以她为首。只是金元非却不能如在峨眉山上般日日跟着梓羽请教武艺。只得先暂居外院,平日里跟着梓羽的教习师傅们学学技艺。

午后,梓羽睡醒了,外室候着的丫鬟立即服侍她起身,又有人来打水给她略作梳洗。梓羽几疑还在峨眉山上,待定了定神,才醒悟过来,此番已换了一片天地,再不是那清圣佛地了。

梓羽想要吩咐人拿套练功服来,于院中打一套拳法活动下筋骨。却见周遭侍女俱是一副呐呐欲言的样子,奇道:“怎么了?”

“郡主既然起了,何不去见过公主殿下和驸马。”

梓羽趁人不备悄悄皱了下眉,略略思索了下,仍是由人领着去往父母亲处。

panddizhi32018-03-19 13:09:00 发布在 潇湘汐苑
沐静宸夫妻两个难得白日偷闲,此时白宇廷在府中一处凉亭抚琴,着了一身墨色衣衫,纤长手指拨弄琴弦,琳琅琴音流泻而出。其音和风淡荡,凛然清舒,凭着梓羽素日所学判断,应是那群雄并立纷乱时代,乐圣师旷所谱名曲《阳春古曲》,其曲正迎合当下冬去春来,大地复苏之节气。且此曲技巧繁复,高深难奏,正是“曲高和寡”一词的由来典故。

梓羽见爹爹兴致颇高,琴艺了得,遂悄悄立于一旁,隐了声音不欲搅扰。又见院中娘亲执了一柄宝剑,于一株银杏树下舞剑迎合琴曲。因着曲调颇快,娘亲的剑也舞的极快,但见衣袖翻飞,佳人如许,婉约如碧波凝清光,蹁跹如雾亦如电。

小梓羽看得目眩神迷,几欲拍掌叫好。一旁来往的仆从虽作目不斜视状,但俱都是不知第几次经过此凉亭了。

白宇廷一曲奏毕,方注意到女儿静立一旁观曲不语,向梓羽招招手示意她近前来,梓羽步入凉亭,离了爹爹丈余远就不近前了,白宇廷也未如何,只问道:“羽儿可喜此曲。”

“爹爹奏的天上妙音,自是喜欢的。”梓羽欣然答道。

白宇廷得了自家女儿一句夸赞,便觉得比之常人十句还要难得,摸了摸光洁的下颚,又问向自家闺女,“师傅可教授过此曲不曾?”

“陌夫人有给女儿示范过此曲,只是女儿还未练习过。”梓羽所言陌夫人,姓陌,名唤清渺,乃是陌家远亲,少时为宫中女官,年长后婚配出宫。为着给梓羽延请礼乐师傅,便又想到了这位,陌皇后亲自下了懿旨延请了陌清渺教习沐梓羽礼仪器乐。

“那羽儿可要和爹爹学习《阳春古曲》?”白宇廷循循善诱道。

这些曲乐,听听还可,练起来实在有些辛苦,梓羽不接话,将头转向院中的娘亲。

沐静宸一剑舞毕,接过侍从用木质托盘奉上的浸湿的绒圈锦,略擦了擦头脸,走上凉亭,不巧正听到父女两这几句。沐静宸恰好收到女儿望过来的小眼神,不由心念一动问道:“干甚要和你爹学这些劳什子的玩意,费心费力,要和娘亲学剑么。”

梓羽低头想了会,心道娘亲这剑舞虽是好看,但似乎不大中用。临行前师父殷殷嘱托,娘亲幼时脾气不算良善,自己还是乖顺着些,宁可得罪了爹爹不可惹恼了娘亲,否则如在锦州城中那般,挨打受罚就不妙了。

梓羽遂道:“女儿想学娘亲的剑法,唔。。。但女儿更想学娘亲的兵法战略,女儿的数理姜师傅虽兵法精深,但毕竟未上过战场,凌师傅虽对战过突厥骑兵,毕竟未指挥过万军,娘亲指挥万军,打败突厥大汗,决胜漠北,女儿殷羡娘亲的勇武果敢。爹爹的琴艺虽妙,但女儿自问乐曲禀赋一般,及不上爹爹,所以想向娘亲学艺。”

沐静宸不意玩笑之语,女儿竟说出这一大段来,若说剑法和剑舞,她自是很乐于教授女儿,至于兵法战略,反倒并不希望她多所涉猎。此时便有些举棋不定,只是敷衍道,“既然想学,为娘也要考校考校你的资质如何,娘亲这等万人敌的本事,也不是说教就教的。明日且先随我入宫见过你皇祖父、皇祖母,再言其他。”

言罢,眼看饭点尚早,白宇廷命人上了些小点,俱是宫中做好了送来的各色甜点,八宝玉露糕,糖蒸酥酪,玫瑰酥等等不一而足,白宇廷暗地命人试过无毒,方才敢放心让人端上来的。

梓羽向来爱吃这些,宫中糕点不比外间粗糙,用料俱都讲究精致,梓羽虽是聪慧,终究孩童心性,欢欢喜喜在父母跟前用着甜点,沐静宸也装作若无其事的陪着用了一些。

panddizhi32018-03-20 15:02:00 发布在 潇湘汐苑
次日一早,沐静宸领着梓羽入宫面圣,本朝规矩是三日一大朝会,并不需日日召集文武百官聚于一处上早朝,遇上重大事项才会频繁着些举行大朝议。今日没有早朝,安德帝于太极殿偏殿召见了沐静宸母女两个。

主座上安德帝说了些勉励的话,再不知该说什么,毕竟十多年未见,对这嫡亲外孙女陌生的很,她喜好什么,书读到哪了,武艺如何是半点不知。遂赏赐了些衣饰、玩意、书籍,两人便谢恩去拜见皇后了。

安德帝眯眼瞧着两人远去,一长一小的身影在春日的朝阳下拉出两道淡淡影子,恍然如那年潜邸中活泼好动的长女。

一步错,步步错。以至于今时今日父子离心,夫妻背离,母女相隔十二年。

悔否?痛否?

尤记当年,太祖雄姿英发,明眸顾盼间群雄折服,将年幼的自己抱在马上,俯视这广饶土地,大好河山。

自己这一生诸般算计,倘若能够继往开来,留下一片安定富足的国家给后嗣之君,沐家子嗣代代护住这太祖百战打下的大好基业,足矣!

坤元宫中,沐静宸领着女儿向母后行完礼,陌玉宁忙不迭让孙女近前些,细细打量沐梓羽眉眼,见果是与她娘亲有七分相像,也是欢喜,搂着自己唯一的孙辈爱不释手。

母女两个就在殿中闲话家常,听梓羽讲些峨眉山上的琐事,这般沐静宸忽而想到女儿昨日所言,举棋不定遂向母后问道:“昨日这孩子见我舞剑,她不愿学宇廷的琴艺,对我的剑法也一般般,却要向我学习兵法战略,我......”

陌玉宁瞥了女儿一眼,心道你的剑法虽是尚可,难道能比肩传承数百年的天下大派么。只是小辈面前总要给女儿留些面子。想了想便道:“技多不压身,此番突厥之患终只是暂平,过个三五年边境迟早再生事端,让小羽儿跟着你学学兵法也是个好主意。”

沐静宸看看蜷在母后怀中小梓羽,回道:“有我们这些人在,岂会这般无用,还需她去费心谋划边境战事。”

陌玉宁抚着梓羽脸颊,言道:“谁说我们小梓羽要亲上战场了,难道不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梓羽虽是初见皇祖母,却觉与自己所想大相径庭,很有些毅然之气,甚合自己脾性,见皇祖母帮自己说话,忙连连点头赞同。

沐静宸瞧着女儿的小模样,一时也有些踌躇。

陌玉宁点点怀中不安份的小脑袋,笑道:“你与羽儿分别这么些年月,趁着政务不忙,多与她处一些时日不好么。”

沐静宸听母后此言恍然有所悟,遂接下了教授女儿兵法的差事。

梓羽在皇宫觐见了帝后二人,领了一堆赏赐回府。约莫在府中修养了十来日,略熟悉了京中环境,就被娘亲撵去了弘文馆读书。

梓羽白日里早早梳洗起来去弘文馆跟着少傅们读书,下了学仍是跟着教习师傅们或是娘亲学习,日子倒是比之峨眉山上更为紧凑。只是再不闻师父的音容笑貌,再不见师妹们围聚敬仰她这个大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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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更新时间从来不准的水货楼主。。。


panddizhi32018-03-20 15:03:00 发布在 潇湘汐苑
梓羽在弘文馆已学习了月余,初时的不习惯渐渐适应,和同窗们也熟络起来,依着安德帝的旨意,指了武安侯宁清悠的嫡女宁秀致,淮宁侯家的嫡长孙白永作沐梓羽的伴读,三人年岁相若,白永更是梓羽的嫡亲堂兄。

梓羽在峨眉山上课业进程较弘文馆来得快,她的教习师傅与弘文馆中的少傅们讲课,除开对经义延讲略有出入外,大略相当,渐渐便不大听课,只在少傅们有不同见解时稍稍注意听上一会。课程这般无趣,偏偏要浪费时间消耗在这些事,在府中更是日日被拘着不得自由,初时的乖孩子样貌渐渐便装不下去了,逐日里烦躁起来。

这日弘文馆中,轮到司徒仲少傅延讲《尚书·金縢》,他负手朗朗背诵出《尚书》中《金縢》一篇。背到一半,侧眼见清宁郡主沐梓羽以手撑颚,两眼发直。再对比其他学生个个端坐如松,认真看书的情状,司徒少傅不动声色诵完整篇《金縢》。缓步行至沐梓羽桌旁,抬手敲了几下桌面道:“请清宁郡主把这篇《金縢》读一遍吧。”

梓羽想也知道自己走神被少傅发现了,略有些羞赧,抱起书册略看了几眼站起身,这篇文章她是早就学过的,此刻看了会就背诵出来了。

武王有疾,周公作《金縢》。
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二公曰:“我其为王穆卜。”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公乃自以为功,为三坛同墠。为坛于南方,北面,周公立焉。植璧秉圭,乃告太王、王季、文王......

梓羽因着打小在蜀地长大,虽师父渡真师太并诸位教习师傅多说着京畿口音,但久处川蜀,说话难免带上一丝川人口音,就看前排高平郡王沐子杰噗呲一笑,怪声怪气的学着梓羽口音说话。

高平郡王乃是三皇子沐敬环之子,在这弘文馆中,除开安德帝幼女安阳公主沐静薇之外,就以他身份最尊,如今来了个沐梓羽,风头正健,无人刚掠其锋芒,他自是不服,更何况自己父君死的莫名,更加深了一分敌意。自沐梓羽初来弘文馆的第一日起便看她不顺眼的很。

梓羽也甚是反感这位表弟,既然你对我不喜,我何必对你客气。她素来是峨眉山上说一不二的大师姐,何人敢这般嘲笑于她。

沐梓羽背诵到一半,司徒少傅示意可以了,让她略述文章要义,梓羽从容道:“《金縢》一章,所述为周朝时周成王听信流言蜚语,怀疑周公不忠,后偶然发现金縢之匮,看见周公请求代替成王之父周武王死的册书,深受感动,君臣之间消除了隔阂的史时。”

司徒少傅点头道:“确实如此,然前人功业,后人编撰,历代史书所载多所矛盾,仔细揣摩方可辨析真伪,郡主可再多细细研读些。”

梓羽心道,难道《书经》所载还会有假不成,不过是少傅叫我认真听课罢了,也未往心里去。

弘文馆中,申时初下学,方下了学,沐梓羽就领着堂兄和宁秀致将沐子杰堵到了一处角落里,白永和宁秀致俱是武将家族出身,身手不弱,更何况还有个峨眉山上的大师姐,分分钟将白子杰的两个跟班收拾了。此刻只剩白子杰一人。

梓羽本意是略吓唬一下这位表弟,好让他不要蹬鼻子上眼,日日寻自己晦气。

白子杰眼见大势已去,索性说个爽快,嚷嚷道:“学你两句怎么了,有口音还不让人说么。”又愤愤道“谁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乡下丫头,还不知是不是姑姑亲生的呢,说不准是捡来的......”话音未落脸颊上即着了一拳,梓羽气怒之下,手上也没收力,峨眉拳岂是好受的,只一拳就打得白子杰扑倒在地,鼻口溢出屡屡血丝。

宁秀致方要劝她打人不要打脸,多下些黑手。不妨沐梓羽气的眼睛都红了,她自小与父母分离,好不容易重聚,岂能容忍旁人这般说倒,扑将上去,骑在白子杰身上,武功架势也不顾了,一拳拳向着白子杰脸上身上揍去。

白子杰虽是被打的眼冒金星,头昏脑涨,到底是皇家子弟,文武皆没拉下的,一个鲤鱼打滚,翻身到一边甩下身上骑着的沐梓羽,跌跌撞撞站起身,只觉身上无处不痛,似快要散架了般。

梓羽还待要继续打他,不远处一声大喝,“你们在做什么。”司徒少傅匆匆赶来,眼前情景一目了然,行凶者也无处躲藏。司徒仲看白子杰伤的不轻,到底皇家子嗣不敢轻忽,弘文馆紧挨着禁宫,唤人也方便,赶紧找来人将白子杰和他的伴读送回馆内,找来太医诊治。

至于祸首,则命各人家中长辈派人领回,罚在家思过三日。

当宜安公主沐静宸听了来人回禀,亲去弘文馆接回闯祸的女儿时,自家女儿早被陌皇后得讯接入了宫中。

司徒少傅年过五旬,饱读诗书,为人不拘一家之言,眼界胸襟俱是不凡。昔年也教授过沐静宸。沐静宸幼年虽是弘文馆一霸,对这位师傅的学识见解也是服气的。

她在弘文馆听了一耳朵自家女儿的“英勇事迹”,又听司徒少傅隐晦劝说:“读书者,当多读所思,即便学过也可再读一遍,另寻见解,何必虚坐课堂,荒废光阴。”沐静宸不得不好言劝解,替自家女儿挽回些形象。

今日非每月十五,即便沐静宸是当朝一品武官,无诏也入不得禁宫,待她向母后求懿旨入宫,得到的竟是不允的旨意。沐静宸简直要气笑了,昔年自己幼时顽劣,母后从来都是不假辞色严厉的很,到了孙女这里就是维护的紧。

沐静宸终究不甘心,苦候半日向父皇求了旨,入了宫也不慌去坤元宫,先去了林贵妃处道歉,做人娘亲的,自家女儿伤了人家宝贝孙子,总得露个面。

却见林贵妃处人人形色匆匆,太医神色不安,林贵妃本人倒未如何,三皇子妃一开口几乎哭出来。沐静宸吓了老大一跳,亲去探望白子杰,见他一张清秀的小脸被打作了猪头,身上背上皆是拳印深深,内伤不轻。

沐静宸捏了捏袖中拳头,忍气吞声的致歉了半响方告退。

panddizhi32018-03-21 14:56:00 发布在 潇湘汐苑
感谢秋水阿姨慧眼如炬,此处应为沐子杰

panddizhi32018-03-22 11:08:00 发布在 潇湘汐苑
待她怒气冲冲的行至坤元宫,遍寻不到闯祸的沐梓羽。

陌皇后闻知女儿到底还是进了宫,叹了口气,自己缓步行至主殿。沐静宸见了母后,开口就问:“母后,您把那小混账藏哪去了。”

陌玉宁也没计较女儿失仪,只平缓道:“你别这么大火气,把我的羽儿吓着了。”

沐静宸心道,当年我在弘文馆闯祸时,您可不是这幅护短样。自己在殿中坐了,愤愤向母后告女儿的状,“她这不知好歹的,下手这般黑,将自己表弟打的都是内伤。”

陌玉宁今日打定主意维护孙女,也不在意反言相讥道:“都说女儿似母,这不是像了你么,下手一般的不知轻重。”

“我并没有...”想想自己似乎确是这样,遂不再多言。只问道:“您将她唤出来同我回府。”

“不允,你是个暴脾气,梓羽今日与你回府我不放心,你们俩今日都歇歇,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沐静宸无奈,和母后缠磨了半日,陌玉宁也没松口,她总不能一间间的殿宇寻摸过去将女儿拖出来。眼看时辰不早该到用饭的时候,沐静宸怒火稍缓,担忧自己在此女儿不敢出来误了饭点,遂自己个起身打道回府了。

沐静宸前脚才走,沐梓羽后脚就出来了,她本就没想过躲在皇祖母这里,反倒是陌玉宁得了信,担忧沐静宸对孙女动上手,母女两个好不容易重聚,若因此生分了就不好了。

沐梓羽走上前去,低首诺诺牵着皇祖母的衣袖。陌玉宁抬手将孙女拉近了些,轻抚她的后背。

梓羽总觉得躲在皇祖母处也不是个办法,遂道:“皇祖母,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陌玉宁安抚孙女的手顿了顿道:“无事,让你娘先消消气,她那脾气上来了犟的很。”

梓羽抿唇想了想说:“不知道沐子杰伤的如何了,他惹恼了我,所以我那会下手有些重了。”

“高平郡王如何惹恼你了?”

“他…他说我是乡下野孩子,不是爹娘亲生的,是捡来的。”梓羽自己说出来,又有些委屈上了。

“哼,黄口小儿信口开河。你和你娘亲生的这般相似,怎么会不是宸儿亲生的。”陌玉宁虽多年来看不惯林贵妃一系,心有芥蒂,但做下了那件事到底有所理亏,遂命之前跟随沐静宸,此番方回宫的端嬷嬷,带上一堆礼物前去林贵妃处致歉。

少顷祖孙两个一起用膳,陌玉宁此处膳食是坤元宫小厨房自个做的,精而不奢,味道偏鲜、香、淡。沐梓羽虽在峨眉山上素食清淡,但往日教习师傅们常常领着她下山打牙祭,这些事上渡真师太素来不大管她,间或担忧她安全,寻几个外室弟子跟着护卫一二,习惯蜀地口味的梓羽常觉口中寡淡的很。

用毕膳食,梓羽略略休息了下,在坤元宫侧殿后院空置处打了一套拳法,但见拳风赫赫,或拳走威猛,声势赫然,或飘逸出尘,如雾如幻,身影错落,不辨拳影。

陌玉宁于一旁看了会,想到形容峨眉派武功的四句诗:“浮屠善幻多技能,峨嵋拳术天下奇。更有翻飞惊雷式,名枪一出震寰宇。”此刻看来,峨嵋拳法已是这般不俗,却不知峨眉枪一出,该是何种声威惊人。

不由又想到,沐子杰将自家孙女气成那般,梓羽定然下手不轻,一想到林妃的孙子被自家外孙狠揍了一顿,还是忍不住有些扬眉吐气之感。

是夜,陌玉宁听了端嬷嬷来禀报,道是公主先行去那处致歉过了,沐子杰伤势沉重,三皇子妃哭了好几次。

陌玉宁容色淡淡不辨喜怒,只在沐梓羽沐浴完出来时,忍不住拍了她身后一巴掌,“像你娘一般,下手心黑手狠。”

皇祖母下手不重,梓羽倒是受惊多些,双手扯着自己里衣前摆一脸讨饶的模样。

春夜里天气略有些寒凉,寝宫未烧地龙,陌玉宁担忧梓羽方沐浴毕着了凉。到底不忍多苛责她,将小梓羽团巴团巴塞入锦被中。一会自己也沐浴卸妆,上了床榻,命侍女熄灯退下。

梓羽心中有事,夜间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生。陌玉宁心知肚明小孙女怕什么,也不点破,将她搂紧了些,安慰着睡了。

是日一大早,梓羽鼓起勇气想要回府,陌玉宁怕女儿气还未消,直把她留到午后才放人出宫。

车驾出了宫,不多时即停下来,沐梓羽下了马车,抬目看了看字迹俊逸的“宜安公主府”几个大字匾额,虽先时闹着要回府的是她,现下又忽而不想进去了。

沐梓羽方回府就被叫去了娘亲的书房,梓羽惴惴不安的抬步迈进书房,方进了门就想转身出去。只见娘亲端坐书桌前,桌上摆着一把明晃晃的戒尺。

panddizhi32018-03-23 02:54:00 发布在 潇湘汐苑
梓羽悄悄咽了口唾沫,到底不敢转身就逃,默默沿着书房门扉滑到墙角落里,离着娘亲远远站好。

沐静宸抬目看女儿离自己躲得远远的,冷哼一声道:“这会知道怕了,先时打人的勇气,躲到你皇祖母处的勇气哪去了?”

皇祖母收容庇护了自己,总不能推说是皇祖母的主意,梓羽呐呐无言了半响。

沐静宸看着生气,指了指身侧墙壁,示意女儿站这处来。梓羽不敢多说什么,乖乖站过去,脸冲着室内站好。

“背过身去,好好反思下错哪了。”一声清冷的声音骤起。

沐梓羽转过身去,入目皆是雪白的一片,瞧不见身后人动作,心内更是惴惴。娘亲和师父都爱罚人面壁,真是讨厌的紧。

梓羽站了一会,便觉难过的很,看不到身后如何,自然不可能放松着站,小身子紧绷着,这般站法,竟和扎马步也差不离了。

沐静宸盯着女儿纤瘦的背影出神看了一会,她怕自己火气上来控制不住,有意晾了梓羽一会。回首提笔继续写兵法韬略,为着给梓羽上课,将自己多年带兵的心得,并周边局势地理环境,结合前人兵法编纂成册,若不是昨日被弘文馆来人请过去,又入宫耽搁了大半日,昨日就把第一册写好了。

沐静宸写了一会,搁笔揉了揉酸胀的胳膊,抬首瞥了一眼房中沙漏,刚写入神忘了时间,这会子已过了半个时辰了。

沐静宸拾起桌旁搁置的紫檀戒尺,敲了敲桌案。原本寂静的书房忽有几下声响,吓得梓羽身子一抖。

“这会知道怕了,打人的时候怎么不懂怕。过来手扶着桌子趴好。”

梓羽低首偷偷瞅了瞅娘亲神色,见她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求饶认错的话不知怎的就出不了口。许是常年习武的关系,她身子较同龄人偏高些,刚好可以俯身在桌案上,梓羽默默在桌上趴好,只是这般姿势免不了身后高高翘起。梓羽脸颊一红,将头埋入胳膊中。

沐静宸缓步走到女儿身后,冷冷问道:“为着什么把你表弟打成那样,我去看沐子杰,整个脸都肿了。”

梓羽闻听此言,一路上担惊受怕,回来又要挨罚的种种涌上心头,哭诉道:“他骂我。”抽噎着断断续续说出来:“他说我不是爹娘亲生的,是捡来的。”

沐静宸心道,黄口小儿也敢这般编排我的女儿,和他爹一样从小就讨人嫌,不过死者已逝,这般想法实在是有些不礼貌。又想到不愧是我沐静宸的女儿,这般说话就该痛打回去才是。

这件事上遂也不那么生女儿气了,只是下手没轻没重总该给个教训。峨眉武功重在内劲伤人,倘若不加以约束,随意向人动武,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内劲入肺腑,沉绵难愈。

想了想还是教训道:“你气不过教训沐子杰,这件事上娘不怪你,娘只罚你下手没个分寸。”

说完戒尺轻点了点女儿身后,梓羽吓得身子一缩,不敢再多言。沐静宸抬手就是十下尺子落在女儿身后。尺尺用了七分力气。梓羽初时尚好,挨到后面只觉娘亲太用力气了些,下手比师父重多了。

沐静宸停了须臾,道:“可知错。”

“唔,我不该打人。”

小臀上又挨了两下,梓羽猝不及防惊呼出声,沐静宸也没禁着她喊。

panddizhi32018-03-23 02:55:00 发布在 潇湘汐苑
“娘说过了,这件事不怪你。”

梓羽不妨娘亲如此开明,欣然点头道:“哦,女儿下次注意。”

“啪!啪!啪!”

“你当我和你开玩笑呢,不管为着何事,打人岂可下那般狠手,在峨眉山上你师父也是这般教你的么。那是你表弟,又不是你仇敌。”

梓羽听娘亲提到师父,离开峨眉山的种种委屈心酸一一涌上,此刻还要趴在这里挨打,想到这里眼泪又涌了出来。她趴在桌上,沐静宸也瞧不清楚。抬手仍是不停歇的挥下。

“啪!啪!啪!啪!”

“还有在弘文馆。”沐静宸想了想总不能直说女儿不听课该罚,梓羽初来京城不久,肯定诸多不习惯之处,小孩子对学过的功课不耐烦听也是常理,遂换了个口吻道:“司徒少傅和我谈过了,弘文馆中的课业你虽学过,但也当多读所思,仔细揣摩,小小年纪虚度光阴枯坐课堂,不觉得愧对少傅们的教导么。”

梓羽心道,我都会了为何还要学,呆在弘文馆中才真真是虚度光阴呢,不过娘亲正在气头上,这话她自是不敢说,只作出一副诺诺受教的模样来,身后火辣辣的痛,梓羽攥紧了衣袖咬牙忍着,只在实在忍不住时轻喊出声。

沐静宸抬手又打了十来记,梓羽只觉娘亲下手尺尺不留力的,比师父重上许多,这顿尺子难挨的很,她眼泪早浸湿了一袖子,哭声渐大。

沐静宸停了会,待她哭声稍弱,又道:“还有,你犯了错躲在你皇祖母处,妄图逃避为娘的责罚,是不是该罚。”

梓羽一惊,起身欲要分辨一二,话未出口就被身后的尺子打断。沐静宸抬臂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比之先前又加了一份力度落在女儿小臀上。梓羽被打的身子一歪险些摔倒,胳膊被娘亲拉住按在桌案上,一口气十余记戒尺不停歇的落在身后。

沐静宸打完才缓缓开口道:“虽是你皇祖母庇护你,但她能庇护你一时难道能庇护你一辈子?沐梓羽,今日我在这里跟你说清楚了,我不是元汐音,不会纵容着你,以后犯错了自己过来挨罚,妄想逃避只会挨的更多,这世间没有人可以护佑你一辈子,即便你皇祖母、爹娘皆是不行,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这一身本领。”

沐静宸说完也觉自己话重了一些,只是她刚从北方战场下来不久,见惯了些生死之事,有感而发说了这一大通。罢了,罢了,话已出口。

“可记住了。”

“是...女儿记下了。”梓羽边回答边抽噎不止。

沐静宸到底有些心疼,自己在书桌旁坐了,命梓羽起身近前来,梓羽此刻甚是畏惧娘亲,又不敢不从,怯弱的拖着步子挪过去。沐静宸将女儿一把拉到身上,掀起女儿裙裾,脱下里裤略瞧了瞧,见小臀通红一片,臀峰处有些青紫。沐静宸抿唇静默了一下,仍给她整理好衣裳,道:“回院子让汤圆给你上点药。”

梓羽抽噎着点头应下。

沐静宸轻轻给女儿擦了擦哭成小花猫的脸颊,待梓羽哭声渐止方道:“以后记住了,打人不打脸,还有不许下此等重手,你此刻是年纪小功力弱,以后武功高强了还如此没轻没重,岂不是要了人的性命去。”

梓羽点头应下,要回自己院中歇息,因着刚挨了顿狠的,颇有些走不动路,好不容易艰难的挪到门口,沐静宸看女儿走的这般艰难,自己过去抱起女儿,抬步向栖梧院走去。

梓羽只觉娘亲的怀抱中有一股优雅的清香和着隐隐的血腥杀伐之气,和师父身上素雅的檀香味不同,终究还是惧怕居多,小身子僵硬了一下。沐静宸心有所觉,拍了她两下略作安抚。轻声道:“羽儿记住了,爹娘虽不能护佑你一辈子,但你绝对是爹娘的亲生女儿,娘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小东西还会认错么。”

梓羽本来心中惧怕居多,听到“小东西”一词,不知怎的心下一暖,悄悄靠拢了些,伸手楸住娘亲衣袖。

panddizhi32018-03-23 02:55:00 发布在 潇湘汐苑
被九月和三木坑吐槽的体无完肤,嫌弃我的拍,我错了,下次下下次再好好写

panddizhi32018-03-23 02:58:00 发布在 潇湘汐苑
晚间,梓羽身后痛楚稍缓,就被捉去跟着娘亲学习兵法,虽是自己求来的课程,只是方挨了教训,总有些不愿面对那施罚之人。

两日后,梓羽身体已然大好,禁令也解除了,自是一大早就被送去了弘文馆中,她自己倒是行动间尚可,只是坐下时略有些刺痛罢了。却见宁秀致身子发虚,行动间甚是不利索。

梓羽此刻方真的懊悔上了,昔日在峨眉山上,从来都是自己替人担责,如何会因为自己的缘故,牵连到旁人,遂打定主意,下次干坏事得事先谋划好再行动,不至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主将副将都挨了家中大人责罚实在是不大美妙。

转眼春去夏来,京城里夏日炎炎,蝉鸣阵阵,聒噪的人烦闷不已。

今日弘文馆无课,沐梓羽本来约了几位同窗去武安侯侯府一聚。据宁秀致说,府上新到了几匹大宛宝马,很是矫健不凡,不输娘亲昔年征战突厥所骑的大宛良驹。

武安侯宁清悠虽是女子之身,但是近年来隐隐有位居四大柱国之首的趋势。侯府经过历代家主扩建,占地颇广,虽位居京城繁华地,仍有一处不小的跑马场。正适合这般贵胄子弟鉴赏良马宝驹。

梓羽昨日便禀告了娘亲此事,沐静宸在这些事上并不禁着她,反而乐意女儿多多交友。只是沐梓羽最近在兵法学习上遇到些困境,沐静宸编纂的《沐氏武略》写到了第二册,内容所授多涉及战术变化,阵法推衍,于梓羽此般年龄学习此书,实在有些艰深难懂,虽是每日里下了学,就在娘亲指导下苦学不辍,仍是学的勉强。

沐静宸久处边关,在与皇兄多番参详下,研判未来数十年,大历朝的主要敌人当是北方异族,前朝有党项一族和国内武林世家归元阁为乱,导致疆土分裂,治世由盛转衰。今朝立国不久,主要边界大患仍是突厥。突厥大汗阿史那毗伽正当壮年,经此一败必会寻机再战,挽回颜面。

故而她对梓羽在兵法上的学习要求的紧,虽并不希望女儿如自己般挂帅上阵,经历艰险,总抱着些愿她于后方运筹帷幄,如前朝武帝般制订战略,决胜千里的愿想在里头。

梓羽学习撒星阵已学了数日,始终不得阵法要领,此阵不若沐静宸对战突厥大汗使用过的衡轭阵,行军布阵已固定,撒星阵队形布列如星,敌人冲锋入阵时士兵散而不聚使敌人扑空,等敌人后撤时散开的士兵再聚拢过来猛力扑击敌人,故名撒星。

沐静宸今日有事一早便去了大皇子府上,昨夜给梓羽布置下课业,令她今日必须画出撒星阵的八种变化,方可离府出去玩。

梓羽从昨夜苦思至次日晌午,只堪堪写出五种变化,其中一种还是凑数的,此刻同窗们应早已聚集在武安侯府了,她也万般想试骑一下大宛宝马,娘亲甚是珍惜自己那匹御赐的大宛马,总是不许她骑。

梓羽想了一会实在无解,捧着自己写出的五种变化,颠颠颠跑去向数理师傅姜宓求教。姜宓虽性子不大亲和,但对这个学生素来喜爱,自是应答下来,提笔略作思忖就写出数种阵法变化,又给她一一讲解这几种变化,梓羽因急着赶赴武安侯府上,究竟听进去了多少也只有天知道了。

大皇子府上,因着册立太子之事虽未下明诏,但安德帝已知会过礼部筹办。这些事上虽不需沐敬尧费心,但事关军制改革、税赋革新的事宜,却不得不费上一番心思。

沐静宸和皇兄参详了半日,见他面色尚可,并无疲乏之态,也宽了些心思,开口道:“既然这两件事并做一件,先军后税,那么依我看,只能如皇兄前些时日的策划而行了。”

“嗯,先人事后政略。”沐敬尧意兴阑珊接道。

此间两人皆知,这所谓人事怕不是一场场腥风血雨,惟愿血少流一些罢了。本朝开国功勋势力盘根错节联络有亲,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慎满盘皆输,然先代两帝遗下的病症终需在他们这代结束。

午间沐静宸在皇兄府邸用过膳食,即打道回府。梓羽那孩子果然已跑的没影了,她闲闲练了一套剑法也觉无趣,回书房继续撰写《武略》,桌案上有梓羽写好的功课,沐静宸翻开看了一下,露出一丝微笑,继而翻到梓羽新写的撒星阵八种变化,梓羽为了获得娘亲认同,自作聪明倒还多写了一种。沐静宸略看了看,笑容倏止,负手在书房中踱步了数个来回,将戒尺寻出来扔在了桌上。

梓羽到了武安侯府上,自有仆从将这位大历最尊贵的郡主小心引领至跑马场,诸位同窗见她姗姗来迟,皆逗趣笑她家中管束的紧,梓羽也不搭腔,只寻了一匹最强健的大宛马,发狠跑了一圈。

这些新近得来的大宛马还未完全驯服,性子尚烈,梓羽在马上颠簸的不轻,还好她武功不俗,内劲小有所成,牢牢夹紧马腹,抱住马脖颈才不致被甩落马下,这般溜了数十圈才渐渐拿下这匹宝马。放松下来发现方才紧张之下用力过度,双手攥的缰绳太紧,被上好皮质的缰绳勒出了几道血痕。

梓羽不愿在同窗前示弱,只作无事。众人见她小小年纪马术如此了得,都也钦佩,道不愧是昭烈公主的亲女,梓羽这般方找回些昔日峨眉山上大师姐的感觉。

都是少年贵胄,马术俱都尚可,见猎心喜之下便玩的久了些,待梓羽回府时早已过了饭点。

panddizhi32018-03-24 11:35:00 发布在 潇湘汐苑
大家觉得要气泡好还是不要比较好?

panddizhi32018-03-24 11:36:00 发布在 潇湘汐苑
梓羽午后玩了一下午,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又担心回来晚了娘亲责怪,想悄悄回自己的栖梧院,让汤圆在厨房下点汤圆来吃。方回到自己院中,就觉气氛不大对劲,侍女俱都屏气凝神如临大敌。梓羽不明就里进了自己卧房,却见娘亲在房中一处桌旁随意坐了,翻着一本兵法细细研读,桌上赫然摆着自己白日里草草交上去的功课和那把紫檀戒尺。

梓羽悄悄咽了口唾沫,抱着一丝侥幸道:“娘亲,我回来晚了,您就饶恕则个,不要罚了嘛。”

沐静宸放下手中兵书,横了女儿一眼,冷然开口道:“这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自己再好生想想。”

梓羽想想阵法之事总不该这般轻易暴露,若被娘亲知晓了,依着娘亲的脾气今夜定然不好过,遂坚持道:“我在武安侯家赏玩大宛宝马,所以回来晚了些,您不要生气了嘛。”

沐静宸一听此言,午后自己看见那功课就压抑不住火气,又等这不听话的小东西等到半夜,此刻早就怒火中烧,一把将桌上的阵法变化图甩到梓羽脸上喝道:“你师父往日是这般教导你的么,大宛宝马是给你赏玩的么,这阵法图是你自己想的么。”

梓羽被纸张甩到脸上,脸上颇挂不住。虽不知哪里败露了,也知此时认错才是上策,遂含羞忍辱跪下。

沐静宸本没有这般气怒,只是苦等女儿不归,临回来了还死不认错,终是耐心耗尽。拾起桌上的戒尺,将梓羽拖将起来按在床榻上,戒尺狠狠向着女儿屁股而去。

梓羽吃痛不过,呜咽了一下,身后刚挨上第一下倒不觉得如何疼,只是娘亲方才拉她时手劲太大,抓的她胳膊生痛。

梓羽身后又挨了数下,方觉出疼来,看娘亲今日这般气恼,且沐静宸素日里颇具威严,梓羽心内实是怕的厉害,抿唇咬牙忍着身后一下紧似一下的尺子。

沐静宸打了一二十下,怒气稍缓,方开口训斥:“我一看那阵法变化就知不是你做的,那变换用了不传之秘《八阵图》,你压根就没开始习过如何能会,也就是姜宓昔年在川蜀与我研讨过,才会一些。”

梓羽见是如此导致自己暴露了,这事虽是自己的错处,到底也不是甚大事。昔年自己做不完课业,师父间或还会帮着自己写些功课。一时有些埋怨娘亲气性这般大,怪吓人的,不若师父随和,只是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身后小臀处早已是热辣辣一片,梓羽忍着哭腔道:“娘亲,女儿知错了啦。”

沐静宸又揍了几下,边打边训道:“你师父就是这般教导你,耍懒,说谎,仗势打人。”

梓羽听娘亲训人又捎带上师父,又是痛的又是气的,再忍耐不住,挣脱开娘亲,起身站在床榻边喊道:“才不是才不是,师父最好了,你不许这般说师父!”

沐静宸虽与元汐音是多年至交好友,在女儿一事上,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头,此刻梓羽突然爆发,她诧异之下怒气勃然,一把将梓羽仍按回床榻上,动手给她剥下外裤。

梓羽从未被这般打过,一时有些懵了,待察觉过来,忙大力挣扎起来。沐静宸见她如此不受教,又发狠打了几下,尺尺用了全力,只把梓羽的眼泪全都打了出来。梓羽还待要挣扎,只是饿的狠了身上没力气,兼且手上还有伤。终是被娘亲剥去了外裤里裤,夏风拂过身后一阵凉意。

梓羽只感脸上烧的厉害,心里万般委屈,又想到师父的种种好,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沐静宸也不禁着她哭,看女儿身后一片红肿,终是舍不得再拿戒尺打,遂亲自用巴掌招呼了上去,寝室内一时只闻噼啪作响声,合着童稚的哭声,听着甚是可怜。

沐静宸打了一会,看她哭的可怜,到底心软了几分,遂道:“可知错了。”原意是女儿认错,今夜就过去了。

只是梓羽吃了这般大羞辱,只觉得师父万般好,娘亲万般讨厌,只趴在床上哭,不说话。

沐静宸又打了一下,耐着性子问道:“还是不知?”

不答。

“啪!”,“知不知?”

无言。

沐静宸并非好气性的人,见女儿犯了错还这般犟,索性也不问了,只抬手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在女儿小臀上。梓羽咬牙忍着就是不出声,只是哭,两人倒都犟上了。

打了半会,门外的汤圆终是忍不住,抱着一大碗汤圆冲将进来,将汤圆搁在桌上,跪下求情道,“求公主殿下恕了郡主吧,郡主还小不懂事,您慢慢教她,不要打了。”

沐静宸看了看女儿,见她纤瘦的身子哭的直抖,到底还是心疼了,想想幼时自己顽劣,挨母后责罚时,太宗和父君得了信都会赶来救下她,而这些时日夫君外派考核武将功绩,不在京中,也没人搭救于女儿,只有个忠心的侍女甘冒触怒自己的危险冲将出来。心下到底也是怜惜女儿几分,遂停了手。

侧眼瞧了瞧桌上满满一碗糊掉的汤圆,沐静宸不再多说什么,抬步出了栖梧院。

汤圆见公主走了,赶紧抢上前去,看梓羽身后红彤彤一片,泪水浸湿了床榻。也是心疼的不行,她自小就去了峨眉山跟着梓羽,两人虽名为主仆,心内实把她当作妹妹一般疼惜的。

汤圆将梓羽扶上床榻,先去寻摸来些创伤药,因沐静宸少从军职,府中伤药俱是顶好的,汤圆将药瓶倾斜,倒出些碧绿的药膏抹在梓羽身后,轻轻给她揉着。

待上好药,才发现梓羽手上也有几道血痕,又是上药又是缠上布条包扎折腾了半响,也有些埋怨公主心狠了。

梓羽本来难受不想吃,实在饿的狠了,也不叫汤圆再去弄,就着糊成一团冷掉的汤圆吃上了,她捧着碗想到那年在峨眉山上,师父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些汤圆,悄悄煮了,给她们三人一人盛了一碗,笑眯眯的看着她们吃,也笑着任由小徒弟任性,硬是给两人改了名字,一人唤作汤圆,一人唤作酥酪,现在酥酪已嫁作人妇,师父更是远在峨眉,再见无期。

梓羽低头捧着碗,眼泪一滴滴晕开在浑浊的碗中,分不清是浊是清是眼泪还是糊掉的汤圆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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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工,明天可以出门浪了~~浪里个浪~~~

panddizhi32018-03-24 15:29:00 发布在 潇湘汐苑
次日梓羽行动上不大利索,实在不好意思这般去弘文馆,遣人去问过娘亲的意思,沐静宸淡淡听了来人禀告,思忖了少顷还是准了女儿一日假。

梓羽在床上歇了大半日,她昨夜哭了一夜,虽次日汤圆给她用布包着冰块敷了下眼睛,仍是有些红肿。

晚间梓羽又被娘亲抓去学习兵法,沐静宸端坐书房桌案后,肃颜容色淡淡,梓羽也低头不言语,母女两一站一坐在书房中静默了须臾。沐静宸估计自己不说话,女儿可以一直站下去,寻思正待开口,一瞥之下见女儿双手都缠着纱布裹着,怪道昨夜似乎未见羽儿有此伤。

“你手是怎么回事。”沐静宸自己不察,声音终是放柔了几分。

梓羽本不想答话,只是抵不住娘亲审视的目光,低声答道:“昨日不小心擦的。”声音低的似要吞回肚子里去。

沐静宸未听清楚,也不介意女儿态度,起身行至梓羽面前,梓羽不妨娘亲突然近前,吓得退后一步。沐静宸拉住女儿手臂防着她退到不知哪处去了。抬起她的左手掀起纱布仔细看了看,又给她包好,如法炮制的看了另一只手。也怪自己昨日气恼之下没注意,估摸是昨日骑马被缰绳勒出的伤势。白日里武安侯府送来一匹神俊高大的大宛马,道是郡主昨日驯服的,自己本以为是谦辞。

沐静宸垂眸不动声色,只环住梓羽纤瘦的身子,将她带到桌案前。椅子上已放置了一个坐垫,内里是细软的棉絮,梓羽红着脸坐了上去。

沐静宸未多苛责她,比平日多了几分耐心教导,课业也并不多,小半个时辰即告结束。在梓羽转身想逃回自己的栖梧院时,沐静宸开口状似不经意道:“白日武安侯府送来一匹大宛马,你看看可喜欢,若喜欢就取个名字好生照顾着,改日为娘带你练马术。”

梓羽忽略了后一句,心下窃喜的应下了,出了书房即欢欢喜喜的去瞧那新得来的大宛宝马,给它取了个“照夜白”的名字,爱惜无比。

这些时日,梓羽晚间仍是日日被娘亲抓去学习兵法,她也下了狠心,遇上不懂的就去请教姜宓师傅,或是自己冥思苦想,必不叫娘亲失望又数落师父的不是。

这般过了半月,安德帝在这日早朝下了明旨,册封大皇子沐敬尧为太子,诏令礼部筹备祭天册封事宜。

随着储君立定,朝堂之下又是一波暗流涌动。

丁巳月甲子日,钦天监推算这一日为此年中大吉之日,宜祭祀、祈福、出行,最终选在这一日于京郊奉神殿举行祭天仪式,敬告天地神明,列祖列宗,大历朝储君已定,后嗣延绵不绝。

当日卯时,安德帝乘坐御舆,大皇子沐敬尧骑马随后,由三千金吾卫拱卫,向着京郊奉神殿行去。文武百官皆随侍其后。

安德帝近些年来身子大不如前,疲乏日甚,今日难得兴致颇高。

沐静宸跟随其后,不时有相识的官员过来道贺于她,大皇子膝下无子,唯一的嫡亲妹子军功正隆,兄妹两人素来也亲厚,这天下将来难保又出一任女帝。

祭天队伍不紧不慢的出了城,向着京郊奉神殿行去。沐静宸应付着往来的官员,然心下难安,总觉得何处有些不寻常,她久历战事,自是警觉超过常人,细细打量四下,见虽处夏日时节,金吾卫统领安庆璧身上铠甲严实,一丝风都不透,面上覆盖着黄铜面具,一人避开众人默默行着。

沐静宸心中咯噔一下,寻了个由头走上前去和安庆璧招呼,只听安庆璧声音低沉不似平日,恭维着诺诺应付了数句,沐静宸情知有异,面上不动声色。指示兵部几位官员看好“安庆璧”,寻了几个眼熟叫得出名字的金吾卫贴身拱卫安德帝御舆,自己向安德帝请见。

安德帝听长女说了心中疑惑,眸色深深的看了她须臾,沐静宸只觉额间渗出些许汗渍来。他到底继位十多年,久经风浪,见事有蹊跷,也当机立断下旨令祭天取消,立即回城。

沐静宸暂时担当了金吾卫统领的职责,指挥诸人速速回城。文武百官见如许大的典礼竟行取消,也是议论纷纷。队伍行出半里地,后方忽而杀出一队蒙面人马来,武器参差不齐,人数与金吾卫相若。

沐静宸看对方脚程较己方快上很多,不敢打散队伍,立即吩咐金吾卫合围在侧,将百官、新太子与安德帝御舆拱卫在最中间,又遣人立即回京求援。

panddizhi32018-03-27 11:48:00 发布在 潇湘汐苑
亏得沐静宸见事不对,立即采取措施,对方原本埋伏在奉神殿附近,此时仓促之间,骤然发难,原先在奉神殿周边备下的强弓箭矢来不及带上,只能用平弓虚虚射出数轮箭矢后,持刀剑与金吾卫拼杀在一处。沐静宸虽骁勇善战,但可惜此次不是自己惯常带的兵士,兵不熟将,将不熟兵。

禁宫值守的金吾卫俱是京中贵胄子弟出身,虽也勤加操练武艺,但平日几无实战机会,交手片刻还是处了下风。

本朝开国不久,朝中尚武之风盛行,立时有数十大臣赤手抢下若干兵器,与对方缠斗起来,新太子沐敬尧也抽出祭天的仪式剑,当即斩杀了数人,颇现昔年少时勇锐之气。

对方居首一人见此间缠斗久了,若事败,抄家灭族,家族数代基业毁于一旦,也再顾不得什么。领着剩余观战的数十人冲杀进去,只取黄龙。

沐敬尧、沐静宸见对方来势汹汹,立即放下还在交战的对手,奔向中间的御舆守卫帝王。

双手缠斗片刻,对方看沐氏兄妹二人这般难缠,下手愈加狠厉。

沐敬尧在交手中凝神观察了须臾,陡然大喝一声:“靖远侯元赞,你真要做那乱臣贼子,自寻死路么。”

元赞也是心神一震,暗道大皇子好毒的眼神,虽被安德帝打压这么些年到底不掩其志,也不再遮掩,一把扯下蒙面黑布大声喝道:“帝王之命真乃天授么,既然女子之身的沐毓缘、沐云染坐的了这天下,我元赞为什么坐不得,竟然你沐家子孙违背当年太祖共天下的誓言,要一一剪除我们这些随太祖转战天下的柱国功勋,那吾等为何反不得。”元赞说到此豪气顿生,振臂一呼道:“天下九鼎,能者居之,儿郎们,随本侯,杀!”

元赞故意大声说出安德帝下一步政略,虽此时尚未颁布,但此前已有种种迹象,随行的文武百官中泰半出身功勋门阀,一时人心惶惶。

沐敬尧看破元赞意图,当即运气于胸大声道:“乱臣贼子还在此惑乱人心,若被他得了手,为保那青史名声,此间区区数千人有几人能活命的!”他久病不愈,历经数轮缠斗早已不堪再战,此时真气孕于胸腔放声大喝,内中早已若刀绞般,只靠一股意志勉力撑着。

元赞眼看沐氏兄妹不除,近不得安德帝的御舆,持枪攻向沐静宸,沐静宸举剑格挡来枪。元赞枪势一触即撤,竟是反手攻向了沐敬尧,沐敬尧使出缠字诀欲拖延片刻,怎奈元家枪在元家当代家主手中威势惊人,一枪之威交击之下顷刻崩裂了沐敬尧手中的祭天典仪宝剑。

眼见兄长危在旦夕,沐静宸福至心灵,一剑掷出,危急之下内劲灌注剑身,宝剑顷刻穿透毫无防备的靖远侯元赞。元赞要害中剑,犹自不肯服输,持枪再上,被一旁的数名金吾卫击杀当下。

蒙面众人眼见魁首身死,顷刻战意全消,边打边撤,此时京中援军业已赶来,合围而上将蒙面人聚而歼之。

剩余金吾卫护送着惊魂未定的安德帝、百官们先行回京,留下部分从人打扫现场。是日夜深人静时,一人默默从林中走出,夏日皎洁月夜下隐隐可见那人一身大红妍丽的衣裙,她伸出纤足,轻轻摩挲着元赞战死之地,口中念念有词:“傻人啊傻人,为何要做下这般事情,你让阿音可怎么办呐。”

安和十五年夏,安德帝册封嫡长子沐敬尧为皇太子,在京郊奉神殿举行祭天大典,靖远侯元赞早有不臣之心,阴蓄私兵三千,埋伏奉神殿附近预备发难,宜安公主沐静宸察觉有异向帝奏禀,安德帝诏令立即回城。逆臣元赞见事败,率私兵围杀帝一行,元赞亲攻帝御舆,皇太子、宜安公主护佑帝左右,宜安公主为保太子,掷剑而出,剑穿逆臣,逆臣死,乱始平。

panddizhi32018-03-27 11:49:00 发布在 潇湘汐苑
对了,元赞谋反的丁巳月甲子日,这一天是6月1日

panddizhi32018-03-27 14:40:00 发布在 潇湘汐苑
安德帝御驾回京后,诏令立即锁拿靖远侯元赞全族,彻查朝野内外相关党羽,交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安德帝看着玉阶下的沐静宸,恍然想起远在峨眉山上还有一位元赞嫡出女儿,又下诏虽元汐音已脱离元家,为方外之人,但血脉亲缘仍在,令峨嵋派将之锁拿起来严加看管,定期向当地府衙汇报罪人情况。

这日沐静宸心事重重的回到府邸中,思虑片刻终是甘冒大不韪,派出心腹两人快马赶赴峨眉山报信。

靖远侯谋逆之举有目共睹,三司得安德帝授意,有意扩大牵连范围。一个月后此案审结,元家夷三族,诸子女眷孩童无一幸免。朝中文武百官凡与之往来结交者,皆受牵连,或下狱问罪,或待罪免职。

金吾卫统领安庆璧被人冒名顶替,虽是无辜仍犯有重大失职之罪,诏免其职,留待查看,由昭烈武威大将军、宜安公主沐静宸暂摄其职。

终审后相关人士立即问斩,京城中一时血流成河,户户悲戚。

在这场腥风血雨中发生了一件小插曲,却是清点元家余孽时,少了元赞十四岁的嫡长孙元聪,追查无果的情况下只得画下画像,全国通缉。

靖远侯元赞谋逆事败第三日,新太子沐敬尧脚步生风,抬步向太极殿行去,伺候的宫人见太子驾到,纷纷低首行礼,安德帝贴身的宫人引太子觐见时,悄声道:“方才宜安公主来过了,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这会公主被皇后召过去了。”

沐敬尧脚步一顿,问道:“为着何事?”

“说是为着元家嫡女元汐音之事。”沐敬尧点头表示知晓了,抬步迈入太极殿,见安德帝虽是在处理政务,面色苍白,神色不愉。

沐敬尧行完礼,恭谨的垂手侍立,安德帝也没让儿子久候,处理了手上一封奏折,抬目看了看太子方道:“听闻你前日回府,即昏睡了一日。”

“劳父皇忧心了,儿子久未动武,身子有些不耐。”

安德帝点了点头,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又一时无话,想想自己或有赏赐,儿子敢不敢用还是另一回事,遂不再纠结转而言道:“关于元赞谋逆一案,你有何看法,说说看。”

这件大事沐敬尧昨日在自己府邸醒转时已考虑过腹案,此刻便回奏道:“儿臣认为,其一,追究相关人士,剿灭元赞在朝野内外的党羽,不可错放一人;其二,元赞谋逆虽是万分危急,此时乱事平定却正可借机开展父皇的宏图构想,一举开展军制变革;其三,武安候宁清悠镇守朔州,驰援静宸有大功,不可轻动,宁氏一族素来忠心,后续...不妨情势之下...让宁候自己上表请撤除柱国之封。儿臣愚见,请父皇见谅。”

安德帝颔首认同:“你我父子,不必如何生分。”

两人又商议了片刻,以剪除元赞党羽为首要,次之,则是清威侯肖家了。

沐敬尧见商议毕,躬身欲告退,临出殿门前,安德帝貌似不经意说了句:“宸儿刚来过,现在被皇后唤去了。”

沐敬尧脚步一顿,不知怎的忆起昔年在潜邸中的那些年月,未再多言,匆匆向母后的坤元宫而去。

宫人引领着太子,来至坤元宫主殿,赫然见自己妹子端端正正跪在大殿中央,上首母后脸色潮红,眉目冷凝,显见是刚发了一通火。幸得母后到底顾惜女儿颜面,未让她去外间大太阳底下跪着,饶是如此,夏日里衣衫本就轻薄,沐静宸这般跪在大殿中,额上也出了一层汗,膝盖甚是不好受。

沐敬尧向母后行完礼,自己捡一处坐了,略略闲话了几句即告退,只是走前状似无意的丢下一句:“妹妹前日与逆臣元赞交手,似乎岔了内息,需得调养些才是。”

他缓缓步出宫门,因着祭天大典被耽误了,此时还未阖府迁至东宫,仍居在宫外皇子府。他并未上宫门外车驾,自己负手等了一会,果见妹妹缓缓过来,步履不似往日稳健,行的不快。

沐敬尧瞧着妹妹被热出一脸红晕的样子,不由想起些她幼时顽劣的趣事来,待她近前方道:“你又做下了何事,惹得父皇母后都大动肝火。”

沐静宸有些羞恼,牵着皇兄衣袖一同上了车驾,坐下后方道:“是因着我给汐音报信之事,原也没想瞒得住,父皇训斥了我一顿,母后又...哎。”

沐敬尧只好笑的看着妹子,间或给她拭下额间的汗渍,心道:若不如此也不是我妹妹了,虽是不对却也有几分真性情。

沐静宸回府时已是不早,待到晚间,寻思这几日事务繁忙,都没见着那个小东西了,兵法课也停了几日。遂起身去瞧小梓羽。行至栖梧院却没见着人,侍从皆道汤圆陪着小郡主去了后院,吩咐人不要打搅。

沐静宸拒绝了侍从引路,自己慢慢踱步过去,来至后院,却隐隐闻到一股烧纸的糊味。她快走几步,见两人蹲在一个角落里,夜幕下隐约可见点点火光。她有意加重脚步走过去,地上两人听见响动一慌,回首见是公主俱都白了脸色。

沐静宸凝目看了看地上飘散和未烧完的纸钱,指了指问道:“怎么回事?”

梓羽吓得一颤,不知如何作答,有意扯个谎掩饰过去,又省起娘亲不许她说谎,一时踌躇不定不敢作答。

沐静宸抬目看向汤圆,汤圆扑通跪在地上呐呐不敢言。梓羽见状也跟着跪下不出声。
沐静宸略想了想也明白过来,挥手让汤圆去远处看着,自己蹲下拾起飘散的纸钱默默放入火堆中,噼啪作响的火星带走两人沉默的哀戚,却不知是为着死者,还是为着生者。

梓羽小心的觑着娘亲神色,跳跃的火光映照下,一向坚强傲气的娘亲神色变幻莫测,瞧不出是喜是怒,一身居家的常服无所顾忌的蹲在地上,裙裾边缘沾上了些许尘土,沐静宸浑然不觉,只默然凝视着角落里燃烧着的明灭火光。

梓羽忽而有些懂了娘亲的心思,大着胆子道:“娘亲,女儿这纸钱是烧给罪…逆臣的。”话到嘴边的罪人之名,思及师父的音容笑貌,这词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口,打了个转改称逆臣。

“嗯,知道了。”沐静宸静默了须臾,抬臂轻轻抚摸女儿的头,梓羽见娘亲竟然不怪罪,大着胆子靠近了些。

沐静宸有所察觉,将梓羽拉近怀中,感受着女儿纤瘦的小身子,恍然忆起昔年跟随自己身后,时时为自己摇旗呐喊的狐朋狗友,只是现今故人行踪渺渺,此生再见无期。

“以后不可如此了,再要做下这等事情需先问过为娘,知道了么。” 沐静宸轻声吩咐道。

“是,娘亲。”梓羽见娘亲今日意外的和颜悦色,埋首在娘亲怀中,抓住她身上衣衫,上好的御赐云锦裁制的衣裙,在手间滑不溜手,一如此刻无能为力的自己,抓不住命运的脉络。既阻止不了元家的叛乱,更救不了师父。命运载浮载沉,万般不由人。


panddizhi32018-03-28 13:51:00 发布在 潇湘汐苑
一个月后,曾经的靖远侯府门户深深,大门紧闭,白色的封条刺的人眼睛酸涩,一头戴斗笠的白衣江湖人士在街角阴影中默默伫立许久,久的侯府门边值守的军士都要心生疑窦了,那人忽而被人一扯,拉进了小巷深处。

那人耳听身边人轻声喝到:“你不要命了,朝廷下令川蜀转运使对你严加看管,若是得知你脱离峨眉派还了俗,你也想被拖到北市问斩么!”话音未落即被一双手捂住了嘴,那人摘下覆面的斗笠,依靠在身边人身上,只听一声哀哀凄楚的声音。

“雅儿,我没有家了。”

千言万语似被堵在嗓间哽咽难言,北宫雅搂住怀中那人羸弱的身躯,明明是当代高手,当今武林间除开几个有数的宗师外,几无人可堪敌手,却又仿若这世间最为闪耀的琉璃般,一触即碎。

北宫雅手臂圈紧怀中人,嗓间发涩,心中默念:“音儿,我的音儿,不要难过,不要怕......”
元汐音这般抱了一会,略略平复了心境,随着爱人七拐八转来到一处不起眼的院落,这是归元山庄在京城的一处产业,北宫雅为着稳妥起见,遣走了仆从,事事亲力亲为,许是心有感应,北宫雅出来采买物什,却恰巧撞见了在曾经的靖远侯府门前徘徊不去的元汐音。

两人踏入屋内,北宫雅唤了一声:“兔崽子,出来见人。”话音出口才省起兔崽子的亲姑姑正在身边,一时有些神色呐呐。

北宫雅一个月前冒险闯入金吾卫团团值守的靖远侯府,在侯府老夫人的殷切嘱托下救走了元聪一子,只是此子甚是倔强,数次想要与阖府一族同生共死,北宫雅与元聪二人在这小院中斗智斗勇了无数个回合,因此耽误了离京的行程,却也正正好撞上了元汐音。

元聪闻声出来外间,半大的少年虽刚逢大难,隐隐可见簪缨世家的贵公子气质,他看见房中多了一人也是一愣,姑侄两人相互打量了片刻。

元汐音少时即被逐出家门,只在元聪襁褓中见过他,此番再见,元汐音也是泪盈于眶,泣道:“聪儿么,我是你姑姑。”

靖远侯府虽不愿提及这被逐出家门的嫡女,但老夫人,元聪之父私下倒是常常提及,元聪本已以为世间元家血脉仅剩了自己,此刻骤然得见唯一的亲人,亦是哀戚跪伏在地,叩首拜道:“姑姑......”

次日梓羽从弘文馆下学返家,在公主府门口下马车时,恍然似有所觉,回身看去却并无何人,也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对门口出来迎她的金元非笑道:“今日我教你一套枪法吧,这是师父自创的,名曰凝元枪法。”

两人一前一后向外院行去。

直至人影已不可见,街角一白衣人紧了紧头上斗笠,默然离去,是日三人离了京城,远遁江湖之远。

同年秋,安德帝借故诏令驻守东北蓟州的清威侯肖莫潜进京,旋即以墓制器用逾制,霸占田产逼死佃农,放纵族中子弟淫人妻女,若干罪名下狱待审,狱中清威侯抵死不从,经大理寺审结,罪证确凿,褫夺柱国之封,削去爵位贬为庶民,由原蓟州副守升任正职。

次年春,武安侯宁清悠上表请撤除柱国之封,帝驳回,再上,再驳,三上乃准。

武安侯宁清悠免除柱国之职后,淮宁侯白家由当朝驸马、兵部武选司郎中白宇廷代表阖族上表奏请撤除柱国之封,帝准之。

至此,随历太祖沐毓缘转战天下,百战不折的五大柱国,两家谋反,一家获罪,仅宁家、白家得以保全家祀。帐下府兵悉数收归中枢统一调拨。

由沐静宸谋划、宁清悠策应的第一次漠北大捷是大历朝府兵制最后一次亮相历史舞台,在之后历英帝、历武帝总揽全局的国家战役中,征兵制开始正式登上了历史。


panddizhi32018-03-29 16:00:00 发布在 潇湘汐苑
安和十七年冬,安德帝近两年病势反复,一直未有好转的迹象。宫内神宫监、御用监、尚衣监得了陌皇后嘱咐,已是备下了皇帝大行的诸般仪制器用。

安德帝在入秋时病情尚有好转,及至天气转凉,病势越加沉重,渐渐起不了身了。

太子沐敬尧近些时日一直在御前侍疾,这日侍奉安德帝进了一碗汤药,安德帝用完药,抬目细瞧了瞧长子,因着天气寒凉,虽在烧着地龙的寝宫内,太子身上衣衫仍是颇为厚重,这些年面上敷粉的痕迹也愈加明显。

“你可恨为父。”

沐敬尧正将空了的药碗放至一旁,不妨父皇突出此言,手一颤。略稳住心神道:“父皇,您可要睡一会。”

安德帝见儿子闭口不答,心中有数,阖目挥手让他退下。待寝宫中诸人都退下,安德帝睁眼看着眼前黄色的锦缎帐幔,已渐浑浊的双目神色莫测,及至今日仍是无人知其真正心意。

十日后,安德帝病情垂危,临去前,对着跪伏了一地的嫔妃皇子皇女,缓缓吐出两个字,贴身宫人倾耳听了,趋步近前向陌皇后道:“陛下唤您。”

陌皇后起身近了安德帝床榻,安德帝此时已无力气抬手,只勉强抬了抬手指,陌玉宁虽与安德帝多年隔阂,此刻也不再计较什么,俯身握住他的手。安德帝嘴唇翕动了下,说出几个字,陌皇后倾身听了,倏而泪水控制不住溢出指尖。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说,玉宁,别怨我。

是年,践祚帝位十七年的安德皇帝驾崩,经礼部与宗亲们商议,谥号曰“景”,是为历景帝。

同年皇太子沐敬尧dengji,帝号乾晖。下诏奉生母陌皇后为皇太后,封嫡妹宜安公主沐静宸为信王,位在诸王之上。怀化公主沐静妍为安王。其余弟妹,或是性格孱弱不堪大用,或是年幼之故未有册封。

次年乾晖帝改元乾化。沿袭景帝遗政,推行税赋改革,勘察测量全国土地,排查人口,禁止世族豪绅随意吞并土地,逐步减弱开国功勋门阀特权。史称“乾化大兴”。

乾化一年秋,信王沐静宸从江南巡视新政推行情况后还朝,先入太极殿陛见皇兄,后入昭明宫见过母后。

陌太后一双儿女俱已成才,头顶曾经遮天蔽日的乌云已去,只觉日子甚是舒心适意,唯一不足者,只虑孙辈人丁单薄了些。此刻她歪在榻上,听女儿捡些江南风光,趣事轶闻讲来听。母女两在殿中待了少顷,乾晖帝也忙完政事过来。

三人闲话少顷,乾晖帝挥手遣退了殿中宫人。沐静宸看皇兄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也不大在意,自己在桌案上的玉碟里挑挑拣拣,捻出一块杏仁玉露糕吃着。

乾晖帝见宫人退去,自己端起桌上清茶润了润嗓子方道:“前些时日,朕得空翻阅了父皇的起居住,发现了一件事想向母后求证。”

陌太后听皇帝提及安德帝,一时心情复杂,顺着他说道:“何事,说来听听。”

“儿子当年大婚前后,记得朝堂内颇不平静。”

陌太后凝神回忆了下,那一年前后的事情,她因忧心长子过甚,记得也分外牢,便道:“是了,那年你父皇即位不久,朝堂上议储的呼声甚高,几位柱国趁机催逼安德帝加封地赏赐等。这与你父皇的起居注却有何相干?”

“那年我病重吐血不久,父皇因一事大发雷霆,令刑部将一名宫人处凌迟极刑,此刑非罪大恶极谋逆之人不会轻用,当时的刑部尚书也是个硬骨头,将诏书封驳了回来,诏书四下四驳,最后父皇将那名宫人处以五马分尸之刑,为这事被御史好一顿诟病。”

沐静宸碾去手间的点心碎屑,接口道:“那宫人到底犯了何事惹得父皇如此震怒,想必皇兄已经查出来了吧。”

乾晖帝没有看向母亲妹妹,目光放远遥望不可知的虚空,“自是查出来了。”继而语调带上了不自觉的悲凉:“朕大婚前,父皇命太医院院判秘密备下了一味药,掌握好剂量短时服用对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只是服药之后近年内不至于马上有子嗣。因着一切是秘密行事的,那个宫人行事不谨,下错了剂量以至于......”

“朕思前想后,窃以为父皇当年只是希望朕那个时候不会马上有自己的嫡子,便于拖延立储,毕竟他初登大宝,根基尚且不稳,不足以抗衡功勋门阀的势力。”

“一些事,一旦做下了,就无法回头了。”陌太后淡淡道。

其实安德帝方去,林太妃便来寻过她,只说先帝此人从来国事第一,家事第二,愿太后体谅一二。弄得她倒有些对林太妃刮目相看的份了,此情此景还能说出这一番话,远不像她面上这般温婉,倒是个刚强的性子。

然则谈什么怨不怨,体谅不体谅呢,陌路的两人终究是错过了,只愿黄泉路上,再不相见。

panddizhi32018-03-29 16:01:00 发布在 潇湘汐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