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我去了趟大城市

过了第一师范，沿着书院路慢慢向北走。
因为去年年初绵延至今的新冠疫情，第一师范闭门谢客，不接待游人。
因此，只能隔着围墙，想象里面的样子，怀想一个世纪前毛泽东、何叔衡、蔡和森们燃起的思想之火、革命之火，想象他们的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和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院墙内外，树木葱茏。
适逢今年是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周年，一个世纪前的风云激荡已经远去。只留下无言的建筑、围墙和一段段文字。
但是，我们不能忘记历史。

继续向前走，路右边看到一个石牌坊，上书：妙高峰城南旧事街。
拐进去，街边暗红色的墙壁上又有路牌曰妙高峰巷。
名字不同，是同一条街巷。
右手即为刚才的第一师范侧门，一个外卖员正透着紧闭的门向内探视。




沿着巷子向前，路边的解说牌，向我们诉说着这里曾经的历史。
妙高峰和城南书院。

据1936年出版的《长沙市指南》载：
妙高峰为本市最高峰，其顶有平地，方可2丈，青草平铺，宛如绿褥。夏间近晚之际，坐憩其地，清风徐来，胸襟顿爽。残阳自麓山反映天际，云霞与江面烟波，互相照耀，往来风帆，悠扬掩映，诚可观也。今建亭于南峰，以供游人休息。

城南书院是南宋张浚、张栻父子创立的。张浚是南宋岳飞之后的抗金名将，对历史略感兴趣的 人大多知道。而他的儿子张栻，以及城南书院，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张栻死后，城南书院随着朝代更替，在历史上几经兴废，清乾隆之后历经几代地方官的支持和修缮，重新兴盛起来。
光绪二十九年（1903）城南书院与湖南师范馆合并，称湖南全省师范学堂， 辛亥革命后改为湖南第一师范。
从城南书院到第一师范，这里不仅形成了湖湘学派，更为为中国近现代培养了大批革命与教育人才，成为中国 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摇篮之一。

继续探寻，被巷子左边的历史步道标志召唤着，左拐，上坡。
进入一处不知如何定义的所在。
一段都市里的“荒郊野岭”？
曲里拐弯，建筑老旧、胡同昏暗、人烟寂寥。
这时候已是下午五点多钟，太阳已经落山，这光线昏暗的“野外”让我心慌。
但是前方的未知又诱惑我继续前进。

怀着一种探秘式的好奇和忐忑前行，拐了几道弯，居然来到了一个陵园。
尽管我是无神论者，眼看暮色正迅速包围了我，四周空寂无人，还是感到了几分寒意。
天快黑了，也真的冷了。

看了墓碑和介绍，是南宋福王的墓地。
关于南宋，我知之不多。
起于靖康之耻，终于崖山之战。开端和结束都是和异族交锋，都写满了惨烈和耻辱。
此外，对于南宋的印象就是主战派和主和派的斗争，反复和金国、蒙古的战争，时而战时而和，名臣有岳飞、秦桧，文人有陆游、辛弃疾、李清照……至于南宋的福王，实在没有印象。
我所记得的福王，是明朝那个著名的福王朱常洵，万历皇帝最心爱的儿子，为了他，万历帝朱翊钧不惜与全天下为敌，进行了长达三十年的国本之争，最终为明王朝灭亡埋下了隐患。而肥头大耳的福王也最终死于李自成起义军之手。

仔细看了一下，南宋这个福王是追封的。他叫赵汝愚。
赵汝愚我是有印象的，名臣，皇室宗亲。在太上皇宋孝宗病死、而精神病患者宋光宗拒不出面主持丧仪之际，果断出面策划了光宗的儿子嘉王即位，即为宋宁宗，史称绍熙内禅。避免了一场可能发生的内乱。后被权臣韩侂胄所害。（详情推荐读宋史专家虞云国的《南宋行暮》，很精彩）

看完介绍，在薄暮和微寒中匆匆前行，走下一段台阶，见到了陵园的出口。
出口处又是一个墓碑。
走下台阶时，一个老人背着手步履蹒跚地走上去，和我擦肩而过。
是散步，还是穿过这段路回家？不得而知。
走下一段更陡峭的台阶，彻底走出了陵园。
可是，我来到了哪里？是谁家的院子吗？一条晾衣绳上挂满了衣服！
茫然。但也无路可退。
院落里静悄悄的，没人。也没有其它声音。
只能继续走。



穿过这个”院落“，视野变得豁然开朗起来：进入了一片正在施工的工地。
想必，这是一片正在改造的老旧小区。
从工地的边缘穿过，下坡，终于来到了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重新见到了熟悉的城市场景，我长长舒了口气。
车灯、路灯，正次第亮起，真美。
一切嘈杂和喧嚣，都变得好暖。



哦，这条路似曾相识，原来是上午来过的白沙路、白沙古井。
一株靠近路边的丹桂绽开了满树的花，幽香扑鼻。

上班路上路边新换的盆花。



小区里的一种树。一部分叶子变成了红色，在满树绿色中点缀着，甚是好看。
因为树很高，我起初遥遥仰视，看这星星点点的红色，像细长的小辣椒，又像小金鱼。
手机镜头拉近、放大，看得出是叶子。
网上问了一下，说是杜英。
每天走过，都要仰头看看。流连在树下，欣喜莫名，不肯离去。





小雨依旧淅沥沥，下班后不回住处，换了一个方向，随便钻进一条破旧的巷子。
巷子里各色摆摊的、开店的、行人，浓厚的烟火气。
转出小巷，又来到了大街上。
街边一个花店。宛如一扇小小的窗口，让这个雨夜温暖和明亮了很多。

又是周末。去衡山。
说起衡山，简直是五岳中的小透明。
东岳泰山是公认的大哥，大名如雷贯耳，简直不需要介绍。
诗圣杜甫为它写过诗：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泰山又常常和帝王联系在一起，通过一个神秘的词汇：封禅。
所谓封禅， 是指中国古代帝王在太平盛世或天降祥瑞之时祭祀天地的大型典礼。古人认为群山之中泰山最高，因此帝王应该到泰山去祭祀天地，向天地汇报自己的功业，并以此表明皇权受命于天。
故而，只有做出了丰功伟绩的帝王才配浩浩荡荡登临山顶，去向上天汇报。
比如秦皇汉武就开了封禅的先河。之后又有光武帝刘秀等。
后来出现了个别过度自恋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皇帝，也去向他老人家汇报“丰功伟绩”，就让后代贻笑大方了。
嗯，虽然我不指名，大家也知道，这是宋真宗赵恒。
以至于，从他之后，君主们再也没人去过。他以一己之力拉低了封禅的严肃和伟大。
西岳华山，以险峻著称，“自古华山一条路“，又因靠近著名古都西安，所以知名度也很高。
中岳嵩山，景色一般，但人家有千年名寺少林寺啊。北少林南武当，别管你是关注历史、佛教道教，还是喜欢武术，都必须知道嵩山和少林寺。
北岳恒山，你可能不知道恒山本身，但是应该知道位于恒山上的建筑界奇观悬空寺。
咳咳咳，说远了。
衡山呢，你来说说你有啥？……老师，我，我没啥说的

衡山位于衡阳，高铁离长沙半小时。每天的高铁来往穿梭。简直比长沙市郊还近。
那就去吧。
还是下雨。六点多出门，打车去高铁站，街面湿漉漉的，城市还没醒来。
高铁飞快驶出长沙，半小时后到了衡阳西站。再转公交车，很快到了衡阳市区。
街上的牌坊和路牌提醒我，衡山到了，虽然并没见到山。

去衡山之前，在科室和本地同事闲聊，同事说，衡山烧香许愿特别灵验。
我一笑而过。
对于佛也好、道也好，我没有什么研究，生平没烧过一次香，更没许过愿。
进了寺庙或者道观的门，也只是默默地看看。不求，不拜，当然也不喧哗，不妄语。
所以，某神再灵，临时抱佛脚的事情，不能、也不愿做。
太功利了，是对神的不敬。
哈，这么一想，我比很多有求而来的人反而实诚和虔诚多了。

原本是打算直接奔衡山而去。
不烧香，则没有去看庙的必要。
至于寺庙承载和隐藏的历史、宗教、建筑等文化，我一个外行，一知半解都算不上。
出发前夜，在网上看了一下路线和简单攻略，突然对南岳大庙动了心。
首先说名字：大庙，听起来就透着奇怪。
哪有这么起名字的 ？就像村里那些没文化的父母，给孩子起名，漫不经心，大嫚、二柱……憨直、笨拙。
你看人家那些有文化的，白马寺、相国寺、灵隐寺、鸡鸣寺、少林寺、大明寺……文雅又诗意。
也有耿直的，关帝庙、张飞庙，也不绕弯子，摆明了就是纪念某人某神的。
你这上来就是“俺叫大庙”，太楞了吧？

带着这个疑问，查了查这“憨”家伙的底牌，嚯！怪不得人家叫大庙，确实是大！
多大呢？听我给你讲——（其实是度娘讲的，嘿嘿）
南岳大庙是长江以南最大的古建筑，最早建于唐开元十三年(公元725年),历经宋、元、明、清历朝各代六次大火和十六次重修扩建,现存建筑于清光绪八年(公元1882年)重建,它是仿照北京故宫的结构和风格建造的，所以有“江南小故宫”之称。
大庙的建筑从南到北分为九进、四重（九进容易理解，九道门；九道门怎么出来的四重院落，费解。查询半天不得其解。如果有懂古典建筑的，可以来解读一下），中轴线上为儒家风格建筑，九道门依次为棂星门，奎星阁、正南门、御碑亭、嘉应门、御书楼、圣帝殿、谨身殿、北后门；东、西两面则整齐地排列着八个道观和和八座佛寺， 正好印证了道教崇尚“紫气东来”，佛教推崇“西方极乐”的宗教规制 。
中轴为儒家、东西分别为道家、佛家，从而在一个庙内将儒、释、道三家完美融合在一起。 这在中国乃至世界都是罕见的。
也就是说，在这一个大庙里，供奉着道家佛家的各路神仙，大家和平相处、互不干扰，任香火缭绕，接受各自信徒们的朝拜，听他们喃喃诉说着无限心思和祈望。
这么看下来，你还敢说，大庙不大？
当然，如此奇观，怎可不去瞻仰一番？



图片是网上的，看一下全貌，是不是很壮观？

大庙之大，不光在于它建筑众多、气势恢宏。
它是南岳之神享祀的主庙，是历代帝王代表国家祭祀山川社稷的主庙，与泰安岱庙、登封中岳庙并称于世。
史载宋朝曾派大臣前来祭祀15次，明代33次，清代40余次，民国时期，亦常有春秋二祭。
帝王尚且如此，普通百姓更是趋之若鹜。故而，南岳大庙终年香火旺盛。成为祈福朝拜的圣地。
嘿，学习得差不多了。开始跟我走吧！






去南岳大庙，先要穿过一条御街。
整条街全是仿古风格的建筑。
入口处牌坊上书写的“天下南岳”，是宋徽宗的手书。
另一面，“御街”。
这是历代皇帝去大庙祭祀时走过的路。
如今，街边几乎是清一色的香行。从最低的28元，到58元、68元、88元……乃至于288元、298元等，在我看来倒也明码标价，丰俭由人，不担心被坑。乘公交车最初下车的街边小店，则低至1元一包，也有几元一包的，卖香的大妈声音一路追着问要不要，搞得我倒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疫情影响，游人很少。御街上也冷冷清清。
偶尔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像我一样走过。

走出御街，就看到了大庙的正门。棂星门。
以及门口的碑上有关大庙的简介。


网上找到的大庙平面示意图。直观，清楚明了。

第二道门，奎星阁。其实是个戏楼。下面的门洞可以供行人通行。上面是戏台。
这种建筑风格是不是很常见，专业术语叫“重檐歇山顶”（鹦鹉学舌，嘿嘿），覆黄色琉璃瓦。
不过我没拍全。
两侧的建筑分别是钟楼和鼓楼。


第三道门，正南门。也叫川字门。

原谅我，后面就开始胡乱拍了。
殿里、殿前，都是烧香朝拜的人们。
人多也就罢了。糟糕的是烟熏火燎，呛人。
我既然不烧香，一则不和别人抢位置，二则为了避免熏眼睛呛嗓子。只好远远躲到旁边。
看殿前柱子上的石雕。看不懂。

十八罗汉雕塑。
园子旁边，一个和尚在拿着手机打电话。似乎有点心事重重。
唉，哪里有什么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呢？
这香火缭绕、人潮涌动，不也是红尘？


一棵不知道叫什么的树。


一个香炉。和一棵盛开的桂花。
我一进这个院落，险些被桂花的香味顶了一个跟头。
可知“花香袭人”的说法有理。
被香味偷袭了。

走马观花地走完了中轴线上的八道门（第九道门就是北门），开始看西八寺和东八观。
依旧是浮光掠影，一通乱拍。
一则没文化，不懂各寺各宫分别供奉的谁，各自掌管什么，如何祈求。
二则时间有限，看完大庙，还要去登衡山。对于爱山爱水的我，爬山才是正戏。
庙宇神仙的，只是开场前的锣鼓。
网上抄来的：西八寺由前至后依次为化城寺、崇宁寺、云峰寺、观音阁、老南台寺、忠靖王殿、天堂寺、金龙寺。 （双峰寺呢？图片是有的。为何答案里没有？网上版本不一致）
我只是抄的，不负责对错。毕竟我文化不够。嘿嘿

嗯，漏了一个药师殿。这也是西八寺队列里的。
不能站错队。

东八观基本没拍，有些审美疲劳了。
东八观的院落里明显冷清很多，几乎没人。
或许是因为与佛家相比，道家更小众吧。
佛教在中国传统中，还是深入人心的。菩萨保佑，阿弥陀佛，十八层地狱，投胎托生……这些耳熟能详的常用语，全都来自佛教。可见佛教的受众之广。
而提起道家，大家最先想到的大约是道法自然、清净无为、上善若水之类的。
总的感觉，对老百姓而言，佛家是老朋友，道家呢，不太熟。

网上抄来的答案：东八宫由前至后依次为玉虚宫、万寿宫、清和宫、仁寿宫、三元宫、寿宁宫、纯阳官、铨德观

熙熙攘攘的香客们。
几乎人人手里有香，各种叩拜。
我有点不厚道地想：这么多的寺庙、道观，各路神仙，大家真的明白吗？会不会拜错？
也许我多虑了，想来无非几种愿望：发财，健康，学业有成，爱情或者家庭美满。如果怀着其中一个愿望，寻找对应的司掌者，倒也不难。就怕有人太贪心，什么都要，神仙也很为难。
嗨，我可真是瞎操心。


一个道士拖着精致的行李箱，正在打电话。
道士也要出差吗？
这一身道服，看起来倒是迎合了某些时尚呢。
比前面那位打电话的佛家师父的衣着好看多了。
呸呸，不知这算不算妄语。


一个院子里的石灯笼。刻着捐助者的名字。
石灯笼最早的雏形是中国寺院供佛的长明灯，后经朝鲜传入日本，在日本得到了发扬光大。
自奈良时代起，日本在修建寺院时就会建造石灯笼来保护供奉佛的灯火。到了江户时代，石灯笼在日本广为流传。不仅存在于寺庙、神社，也成为庭院和园林的一种装饰。
其中奈良的春日大社，竟有三千多座不同时代捐助的石灯笼，从而成为春日大社乃至奈良的一道著名景观。


网上找到的一张图片，春日大社的石灯笼。
我自己电脑里也有，懒得找了。
2019年夏天去的，到了奈良大雨如注，在春日大社里又冷又饿，鞋子湿透了，冻到怀疑人生 。也算难忘的经历。


天一直阴沉沉的。
九点多了，太阳在云层后隐隐透出来，如宣纸上洇开的颜料。
我惦记着衡山，果断走出第九道门——北门。

感谢大家的喜欢。你们的关注是我继续更新的动力。
楼主这几天要外出采核酸，太累了。不能及时更新。
请大家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