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落花如刀》by珠玉买歌笑

楼主:赏归 字数:204572字 评论数:619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一时间凤阙城内不管贫贱富贵的女儿家们穿针乞巧、喜蛛应巧,拜魁星拜织女,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瓜果陈案,好不热闹。
天气酷热,夜间本就难眠,凤阙城里便如元宵佳节一般有灯会,有鱼龙舞,还有铁树银花,从本朝开始百年,这一夜城里没有宵禁,关于撤了宵禁,民间还流传着一个故事,据说是太、祖与沈王爷的故事,据说这两人在一个七夕乞巧节的灯会里,同时恋上了一位女子,只是两人共同恋上的究竟是哪一个女子,如何姓名,哪里人氏,便是语焉不详了,流传的版本也是众多。
这一日,宫里家宴,风景歌陪着太后及皇帝用毕晚膳,只是满桌寻常百姓难得一见的珍馐,竟然也不比那人做的粗茶淡饭一般,凤景歌想到此处,心下暗暗叹气,其实他是何等聪明,从身形与声音中就能判断出一个人来的,这些年来他找那人也是找了很久,只是那人竟好似一滴水落入汪洋之中,令他百寻不得,这一次许是老天怜幸,竟然让他因着香鱼而去,在白石村那样边鄙之地碰上了,只是······那人竟然被毁了容貌。
哎,他自问自己只喜欢美人,带了人回来,应该也不过是想治好他的毒吧,就像明珠蒙尘,他便要将那些灰尘拂去,拂去之后,想来,还是那一颗引得自己倾心不已的明珠罢。

赏归2019-06-19 12:19: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哀家见歌儿如此叹气,是有什么心事吗?”布菜宫女的手停了下来,太后此番一问,不仅是凤景歌瞬间清醒,连还在用膳的凤景梧都抬起了头来,清俊凤眼,投来不动声色的一瞥。
凤景歌的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劳母后挂心了,孩儿并无心事,只是今日是七夕,想去凑凑热闹。”
“哎,你这孩子,哀家还会拘着你不成?”
膳食方罢太后就放了风景歌出宫去了,风景歌在出宫的路上,见修剪得有些齐整失趣的矮丛夏花开得正盛,今年新入宫的宫女们,像彩蝶似的簇拥着喧嚷着用手中的五彩线结成一个个环。
“奴婢见过王爷!”
“奴婢见过王爷!”
······
一见他,便纷纷行礼,他也有些兴味:“你们在做什么?”
“回禀王爷,“奴婢们是在结 ‘相怜爱’结好了还要到闭襟楼上去斗巧。”为首的宫女低着头恭敬地答道。
“相怜爱······”凤景歌喃喃道,也没再让她们说什么,挥了挥手,就让她们下去了。
天风满园,夏花满眼,蝉鸣声声,夏风也是熏然,凤景歌到是有些怔怔出神了。
在几年前,他还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热爱美食美人,见了美食就定要尝一尝,看了美人也便迈不动腿,只是,如今花见嗔不要说倾人城国了,那一张布满如突起刀痕一般的脸,说是如同夜鬼罗刹也不为过,他本该不喜的,可是······
他也知道花见嗔想要离开,只是自己多次暗中阻拦······
罢了,今日是七夕,邀他共赏灯会后,就放他走吧,以后相忘江湖,那张少时见到的,在夏天的傍晚中劈开的斗笠下,一见惊艳萦萦于梦境的脸,那些常常在梦中沉沉浮浮明明灭灭的艳色,也会渐渐淡忘的罢。
是啊,是梦,便总会醒来。

赏归2019-06-19 12:21: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此处可以完结……接下来,到处都可以完结

赏归2019-06-19 12:51: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楚兄有喜欢的人吗?”小王爷手里握着刚刚猜谜赢来的一盏莲花灯,在一株极大的树下仰脸朝树冠上张望。
人活百年,树活千年,据闻这树已有数千年的历史了,枝干盘虬,树皮苍老斑驳,看惯了硝烟战火,也看遍了富贵人间,只是那树上缠绕着许多红绸,有些还是鲜红,有些风吹雨淋多年已经褪尽颜色变得灰白,那红绸上都写着心愿,有的还挂着铜铃铛,夜风一吹,就是泠泠的清响。
这是一棵承载着无数人间祈愿的许愿树。
树下有许许多多的人,大部分是姑娘,也有一些青年的男子,有些站在树下许愿,有些将红绸抛到树干上,若是一举就抛上去缠在了枝干上,便高兴得叫起来。
小王爷本以为花见嗔会说没有的,可是花见嗔却说:“有。”

赏归2019-06-19 17:47: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这一个有字很轻,飘散在夜风里,像是随风而逝轻柔的花瓣。一瞬间小王爷心中像潮水一般波澜叠起,原来这人,竟然也有喜欢的人吗?只是,那是谁呢?只可惜,那人绝对不是他······
“小王爷呢?”
小王爷看了看他,笑了一下。可是笑容在面具里,谁也看不见:“自然是有的,只是与他多年不见了。”

人山人海,白玉石建筑的玉带桥上,还有漂泊湖水中的画舫上,站满了观赏灯火的人,千盏灯火,在夜里悠悠绽放,又映照在浩渺的碧湖之中,水天相映,五色灯火,仿佛琉璃天宫。
“啊呀!龙灯来啦!”有少女惊叫起来,七夕佳节,不论是家教如何森严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也得以在丫鬟仆从的陪护下迈出家门观赏灯火,少女的面容隐在面具之下,如同无数个带着面具的人一般。
花见嗔抬眼望去,果然见不远处由数十人高举的龙灯向这边而来,龙身内的烛火在其中熠熠生辉,映得仿佛真如一条闪闪发光的金色巨龙一般,金龙张牙舞爪,蜿蜒而行,在有着习习凉风的夜色里,如同行在水面,金龙前有人高举一盏红色的圆灯,便是游龙戏珠,走在最前排的人敲锣打鼓,也有人沿途洒下一地花瓣。


赏归2019-06-19 20:30: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龙灯之前走在最前边的两人喊道:“各位高抬贵脚,让一让,让一让咧,喜迎龙灯,五谷丰登!龙灯来啦,龙灯来啦!”
龙本是皇家的象征,平常百姓又如何能制成龙灯还能于七夕节游龙欢闹,据说,还是源于凤国的开国帝君与那沈将军的旧事,花见嗔便想起了沈鱼在风雪朱亭中和他讲的那个故事。
在一片灿烂与喧哗声中,龙灯队伍从他们眼前走过,有许多花瓣拂过人的衣摆,又飘然落到地上。
“哎呀!”龙灯还在玉带桥上,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还有扑通一声的落水声。
原来玉带桥上本是十分拥挤,又没有栏杆,有一个书生在龙灯经过的时候,没有站稳,就落入了水中,好在他颇识水性,一会儿便浑身湿漉漉地爬了上来,桥上头也有好些人放了手中花灯,伸手去捞他。
“金龙过处,书生落水,便是落入富贵湖中,书生来年,必得金榜题名,必得真龙青眼。”那在龙灯前头引灯的人遇事不慌,高声唱道,引得人群中一片叫好,那浑身湿透的书生扶了扶冠,又笑着朝龙灯拱了拱手。
龙灯渐行渐远,灯火盈盈流转,不少人也跟着那龙灯一路而去。

赏归2019-06-19 20:30: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锣鼓唢呐喧嚣过后,才听得见那些游在大湖之中雕花镂香灯火通明的画舫内传来幽幽的凤萧丝竹之音。
“你是不是想走?”小王爷的声音,也只在这一片柔和的丝弦之音中才听得分明。
花见嗔愣了一下,见那少年已将那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推到了额上,露出一张玉似的脸,他的身后,远处,湖的另一边,是披着羊皮的老汉从沸炉之中抛起的一勺烧得滚烫滚烫的铁水,那灿烂如火的铁水被高高地抛掷天空,又撒下,像是无数金色的花火在夜空中绽放,又像是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闪烁着燃烧着坠入了凡间。
“哇!”
“好美啊!”
“火树银花合!”
人头攒动,人群中响起了无数的掌声和欢呼声。
“是的。”他在这片喧嚷的声音中回答。
“那,”少年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平静无波:“我放你走了,你走吧。”
他还疑心自己听错了。
看他这样反应,少年笑了起来,又将那面具带回了脸上,传出来的的声音有些沉沉闷闷的:“你走吧,花见嗔,你已经不如从前那般好看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你快走吧,别让我后悔了······
花见嗔还站在拱桥上,而少年已不再看他,只将手中一直握着的莲花灯塞到他的手上,就转身而去,眨眼之间,已经融入了灿烂灯火、茫茫人海中,再寻不见了。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又一场火树银花,绚丽至极地在空中缓缓绽放。

赏归2019-06-19 20:31: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花见嗔看了一会,然后便将手中的莲花灯随便送给了一个路过的小小少年,抬起脚步,便要离开。
小小少年睁大眼睛,望着那带着恶鬼面具的人走远的背影,然后又看见有两个男子拦住了那人的去路,还伸手抓了他的胳膊,将挣扎的他往一边扯去,小少年心里一惊,正要叫人,可他环顾四周,再望过去,竟然找不到那人了。
如此良辰美景下,闹市行凶不可能吧?应该只是朋友之间的纠纷吧······小少年摇了摇头,将方才的惊恐一挥而散,细细去看那盏精致的花灯。
夏风一荡,那莲花灯下的流苏就招摇起来,粉白色灯笼纸上被烛火映出几行工整的字:
有美一人,
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
适我愿兮。

赏归2019-06-19 20:31: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皇宫内的教坊司多了一个琴师,据说是圣上亲采的人,归属于坐部下,可以在堂上坐着演奏,工于六音十二律,尤善弹七弦琴,只是那人常常脸覆面具,也得了圣上的允许。
子部有三个好奇的童子特意在他洗澡时去偷看他,为的便是偷看他的脸,结果看到一张鬼脸一般的脸,初看三个小童只是面色苍白,后来睡中皆被噩梦惊醒,醒来便大哭,一个说是看见了恶鬼,一个说是碰见了罗刹,还有一个说是遇上了妖怪!
于是,这个姓楚的乐师有一张形如恶鬼罗刹妖怪的脸便在教坊司内传了开去,许多人拿他的相貌开玩笑,开得还是颇有些恶劣的玩笑,只是那楚琴师听见了,也当不见,从未动怒发作,久而久之,玩笑也就不那么好笑了,在找到了新的乐子以后,就不甚有人再拿他的脸开玩笑了。
然而即使他再丑,似乎也十分受宠。

赏归2019-06-19 22:00: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那七弦琴所奏的曲子铿锵有力,清奇圆润,似有刀斧剑声,又似山涧清泉,一曲方罢,凤景梧的眸光才从座下那人的身上移开,望着案上的奏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那伺候一旁的太监眸光一转,就适时地道:“陛下,夜已经深了,批阅奏折十分费神,是否进一杯参茶?”他自然知道,若是问是否准备就寝,必然是讨不得好的,陛下焚膏继晷,可真是一位勤政的皇帝。
“不了,”他皱了皱眉,朝座下之人道,“楚容,你过来给朕揉揉太阳穴。”说罢还朝他招了招手。
一旁伺候的太监已经没有了第一次闻此的震惊,当然即使是震惊,也不敢表露出来的。
这面貌丑陋面具示人的琴师,自然还是花见嗔了,自他七夕那一夜被便服的侍卫掳走,如今在这宫内已经过了两个月了。
面前这人,说是要砍掉他的脑袋,那真一点不像,要如何惩治与他吗,看着也没有什么动静,难道,让自己做一个教坊司中的琴师,伸手即来挥手即去,就算折辱了吗?这算什么?
只是大内禁宫高手实在太多,他目前也是被围困高墙,出不去了。
他尚显恭敬地走了过去,俯下身为凤景梧按摩着太阳穴,可是他毕竟与伺候人一道十分之不擅长,这在回春谷内就已经验证了的。
果然,引得青年出声骂道:“轻点!”

赏归2019-06-20 09:15: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若是在从前宫人们都以为陛下要龙颜大怒,现在,到真的有点习以为常了。
花见嗔没有说话,到是真的放柔了动作。
按了一会儿,风景梧就出声制止了,可仍旧让他站在自己边上,也不让人回去。
夜漏声声,一室煌煌灯火不熄,伺立的宫女太监们,也都屏息凝神,即使有十分想打瞌睡的,也是强忍着陪着帝君。
凤景梧按着一本奏折,又叹了口气,也不知怎么了,到是放下朱笔,开口说话了,不知是说给一旁的花见嗔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从前朝移民南方开始,至如今南方已是鱼米之乡,粮食丰产,可北方人口稠密,每年却缺粮万担,只是从每年从南到比运输粮食,一路山高路远,还有山匪作乱,每每折损十之四五。更有甚者,一到战时,粮饷军需南北输送,路上损耗十只八九····虽然历代皆是如此,但又徒然耗费多少民力。”
本以为他就是自言自语,没想到最后又加了一句:“楚容,你说说看,若是你,该当如何处之。”
这一下听见这句话的一室人都惊了,连一向心如止水的总管太监都有瞬间的惊疑,陛下,陛下怎么会问这个小小琴师,如此的国家大事?
花见嗔自然也在一群惊疑不定的人之中,面具下的脸微沉,到真的认真思索,沉思半晌后道:“陛下可曾想过,开凿南北运河?”
“哦?”年轻的帝王声音清朗,这一声就是代表十分感兴趣了。
花见嗔便又思索着沉吟道:“南方青江入海,水路纵横河网密布;北方是陆地千里,但是千里坦途,也有一条安河入海,更兼之临京城滨海,安河一条干流纵横支流无数,若依据地势,因流制宜,打通青江至安河的的水运,如此南来北往运输物资,岂不省时省力?”花见嗔也并非走遍国境,只是依照他之前所看现时所想,直抒胸臆。
他是江湖中人,知道青江支流无数,水运亨通,朝廷虽设有地方漕运司,但大部分水运,实际上在暗地里还是被江湖势力把守,其中无一阁和青阳剑派两大势力,一直以来还为各自势力纠缠不休。
“不过兹事体大,为此事必需征民数十万,或许还得加征赋税,劳民伤财,或许非一代之功,还得从长计议,若横征暴敛,逼得百姓揭竿而起,或许流芳百世之功绩,恐怕也会被后朝说成是君王为了满足一己私利的暴虐之举。”
听了他的话,凤景梧也是沉吟半晌,最后展颜一笑,那笑容十分清贵,朝中人才济济,并非没有人上奏过用这样的方法排解圣忧,只是这些话从一个江湖人口中说出来,凤景梧也不由得不对此人刮目相看了!原来他身边这人,还真是块宝不成?

赏归2019-06-20 19:54: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想了想又敛眉,抛出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也是困扰他许久,问出来之时不由连眉头都皱了起来:“楚容虽为琴师,但见识不浅,朕还有一问,北方戎狄又递国书求取公主了,自太、祖欲征戎狄而兵败以来,我国为保北境安宁,每每以公主和亲,又每年送去财帛粮食茶叶无数,可戎狄还是经常骚扰我北幽诸城,劫掠粮食,杀伤军、民,扰得百姓不得安宁。对此,楚琴师可是有什么想法没有?”
“自然是,虽远必诛。”花见嗔也皱了皱眉,前一个问题他还能直抒胸臆,但若是行兵布阵他能说的头头是道,与他来说那还真不知是福是祸了。
“哈哈,好一个虽远必诛,楚容知朕心也,可惜楚容不知,那戎狄逐水草而居,并无固定居所,而且族人善于骑射,骑兵十分剽悍,而我方步兵为主,辎重又繁,自太祖北征而败以来,向来只有他来侵扰,我方踞城而战,却从来来没有我凤国,主动出击。”
“陛下有未想过,我方也训练骑兵,抛弃过多辎重,师夷长技,以制夷?想来陛下手中,并不缺有勇有谋的将军,悍不畏死的士兵。”
凤景梧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其实这种方法,已经有人谏言了,就是他自己,也曾想到过,只是朝堂上主战派和主和派相争日久,他也有所顾忌,无法如臂指使。
其实他心里,何不是主战的呢?
见凤景梧眉目舒缓,不似来时的郁郁,花见嗔竟也来了兴趣,又道:“陛下方才说戎狄之王,又来求取公主了,两国既然形式上交好,每一代戎狄王,应该只求娶一位公主,那么现下是子袭父位,新王登位了?”
“正是如此。”
“上一代戎狄王应不止一位王子吧?其他王子,可曾死于乱兵,或者逃窜外国,还是兄友弟恭呢?”
“楚容的意思是,分而裂之,衡而治之,愿臣者留之,不顺着,找到机会,一举杀之?”
花见嗔抿唇一笑,只是有面具带着,凤景歌便只能从那双春水一般的眸子里,找到一丝笑意。
风景梧却是被那一丝笑意恍花了眼睛,恍乱了心,“楚容,摘下你的面具,以后面见君主,也不可再遮掩面目了。”

赏归2019-06-20 19:55: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花见嗔这会真的愣了一下,最后也依从命令了,他此张面目实在丑陋,可是也没人敢抽气出声,只敢在心里腹诽,风景梧却是看见,此刻殿内堂堂,灯火煌煌,映得鉴如明镜的地砖如同浅碧清湖,映得殿堂内浮丹流翠,也映得这人脸上丑陋的斑痕如同暗夜罗刹。可是那藻井上虫离龙戏珠,凤舞九天,一时竟然都生动鲜明起来,好像那雕梁上的龙真的要一飞冲天,腾云驾雾而去,画栋上的玄凤也真的高歌清唳。
“有人秘报西南王最近在其封国内广积粮草,收铁铸造兵器,却不知为何?”
花见嗔又听见皇帝含笑的声音,只是这一回他真的无法再作答了,“这是陛下的家事,陛下自有决断。”
“哈,西南王是朕的叔叔,朕不知是否劝得住他。朕也要好好想想,今后该如何兵不血刃,分而化之。楚琴师你说,是也不是?”
“陛下英明。”
夜色沉沉,秋风渐起,年轻的帝王绽开一个笑容,比一室的灯火还要璀璨夺目。

赏归2019-06-20 19:55: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除夕佳节,皇帝与民同乐,在禁宫之内大宴群臣,宫里不仅有教坊司排练数月的曲目歌舞,还请了民间的杂耍百戏,十分热闹,除夕是大雪,皇宫内为迎新年装饰了一番,更是富贵无匹,仿如人间天宫。
那飞角翘檐下精巧的琉璃宫灯在风雪之中轻轻摇动,有些甚至在莹莹的积雪中映出五色的图案,那上面有富贵牡丹,有五蝠共舞,也有百子嬉戏,更有画着市井生活的图画,生动活泼。
一行行清秀宫女整齐有序地穿梭在廊下,手中端着一盏盏一盅盅还冒着热气的美味佳肴。
大殿之内,凤景梧高座龙椅,各路诸侯都列坐两旁,凤景歌起先说了新年敬词,文武百官便是应和不休,有些文臣准备了许久的辞赋也终于可以在皇帝面前一展身手了,一时觥筹交错,喜贺国运昌荣,圣主万岁的声音不绝于耳。
在皇帝陛下右手一列,西南王昭然在列,凤景梧还没有皇子,这皇叔与皇弟便是至亲之人了,一人在左边首位一人在右边首位。
凤景歌朝他敬酒,他欣然一笑,西南王也朝他敬酒,他亦是欣然一笑。
少顷,便是教坊司新排的曲目了,演奏舞曲的宫女乐师们鱼贯而入,琴声起,歌舞至,飞花翩然,十数名身着舞衣的妙龄少女踏着莲步姗姗而来,柳枝轻摆,折腰甩袖,淡粉色的裙衣居擦过落英,便似一朵朵缓缓绽开的粉荷。
随着琴声中一阵清脆摇铃,一位女子踏着花瓣偏偏而来。
她发髻如云,玉容春风面,肤若凝脂雪,杨柳纤腰,玉立亭亭,水袖一摆,缠着银铃铛的赤裸玉足一翘起,便真像是画卷里唤下来的美人,月宫里请来的婵娟。
裂唇一笑,眼波一递,便是醉了一殿的看客,那些看惯佳人的男人也不禁小声惊呼,“竟有如此美人!”
“是啊,人说北方有佳人倾城倾国也不过如此。”
凤景歌听到他们这样的话,却是摇了摇头,美则美矣,人间颜色,至于倾城倾国么,还是差之多矣······
众人都看那倾城舞女,龙椅上的凤景梧放了酒盏,却是往那正在手挥七弦之人看去,那人鼓琴很是认真,一张面具覆着,脸也不抬,年轻的帝君也只望了三次,就觉得有些不妥,又捏起酒盏,不再看了。
没想他这三眼,却竟都叫下首的凤景歌看去了,他便也明目张胆地朝那琴师望去,只是殿中五色花纷飞,绫罗轻扬,他不似皇帝处于高位,小幅度张望,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只隐隐绰绰瞧见一个侧坐的身影,乐师身份低微,本不应坐的离皇兄那么近吧。
那人是谁?竟叫他皇兄不看美人,反而频频侧目?

赏归2019-06-20 20:33: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众人正被那白衣女子吸引住目光,凤景歌也正疑惑之间,没想到那身着粉衣的其中一个舞女,本是在边上跳舞并不引人注意的,突然赤足点地,抽出藏在衣内的匕首,腾起轻功,直直往龙椅之上的人而去,还娇呵一声:“狗皇帝,纳命来!”
那匕首寒光凛凛,似乎还抹了什么东西!
有刺客!
不等凤景歌去喊,已经有人反应极快喊了出来,几个武将还冲了上去,殿内不得佩刀,他们自然只能用双拳去擒住那女子。
可是来不及了,因为那舞女本是身处偏僻,却是在舞到离龙椅最近前发起攻击。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那本自鼓琴的乐师竟然就着地利之便,一把甩出桐木琴格挡了那少女的攻击,可是少女也是反应极快,一个侧身,还要再去刺杀皇帝,那乐师竟然与她缠斗起来了,电光火石之间就过了几招。
这乐师还有武功!可是乐师看似功法精湛,还想没什么内力,反而少女实在是个武林高手,那匕首在琴师的臂上一划,那乐师似乎怔了怔,而原本面色冷沉的皇帝那时候竟也不慎摔了手中的玉杯,少女便抓住机会欲要冲到皇帝面前,可是,乐师一番阻挡,虽然只有顷刻,便拖延了她的行动,侍卫已经赶来将她包围了,她突围不出,只能受擒。
“大胆刺客,竟然胆敢行刺九五至尊!”那总管太监安下方才一瞬慌乱的心神,在凤景梧的指示下如此喝道。
“指使你的人是谁!”
那少女自然不会说出来,还想要咬舌自尽,却被侍卫发现制止了,被拖出去严刑拷打之前,清澈的眸子幽幽往西南王那儿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叫西南王跳进安河也洗不清了。
果然,数日的严刑拷打下来,那女刺客招供了,供出的主使,自然是西南王,皇帝查明事实之后,将西南王关进大、狱,西南王还掌有兵权,自然再也不能放他回藩国去了。
太后听闻此事,差点也是气破了胸膛。
据说西南王只是主使,还有一些旁的势力策划这次昭然大胆的刺杀行动,一时之间朝堂上有些本就怀藏着些歪心思之人屁股上都像是烧了火似的,开始坐不住了。
有大胆的人就猜,这是陛下的障眼法,除夕夜宴公然行刺,若是西南王也太大胆了一点,而且如此没有计划,行事这般不周密,一举就被擒了,几日就招供了……这也实在过于顺遂了些,可是,若真的是障眼法,这匕首为何抹上剧毒?若真的不小心刺到了,陛下会演到这个地步?
那为陛下挡了一刀的琴师,毒发昏迷不醒,在床上躺了三日,这躺的,还是龙床。

赏归2019-06-20 20:34: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楚琴师可知,朝堂上有人说你是祸国妖人,却是大错特错了,君非但不祸国,反而是世间难寻的妙人,是利国利民的栋梁之才。之前一番远见卓识,如今舍身救主,就算称君国士之才也不为过,若朕要封你一个官做做,你说可好?”
自从上回花见嗔莫民奇妙突然昏迷不醒,还是昏迷在龙床之上,凤景梧急的没有上朝之后,流言蜚语一时不绝,要知道,自他十六岁登基以来,励精图治,从来没有错过一次早朝。
“陛下谬赞,草民先行谢过陛下了。”他虽然对高官厚禄没有兴趣,但一旦封臣的话,自然可以离开这深深宫阙了。
没想到青年冷哼了一声:“想得到是美,朕可不会让你稍离朕左右的。”这一句像是调笑又像有几分认真。
花见嗔直觉不好,头皮有些发麻:“草民一来琴技却实不精,二来面目丑陋,能止小儿夜哭,陛下何必执着。”其实他真的去救皇帝,不过是因为那女刺客是教坊司之人,他若不挺身而出,只怕之后会与教坊司一样,连坐,即使皇帝真的保他,太后也不会单独放过他,确实,此事之后,经过一番彻查,教坊司一干人等全都人头落地,就连那极美的白衣女子也没能例外。
“楚琴师以为朕是那等肤浅之人吗?”
“陛下······自然是品味高雅。”
“楚琴师可还记得,那一回朕是如何说的?”
“哪一回?”花见嗔皱了皱眉头,可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对,只怕这人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只是两人都在演戏罢了。果然,就听着玉带金冠的青年吟吟笑道:“就是,朕说过以后你要在下那一回。”
这一句,就是表示皇帝不愿意再同他演戏了,他可能招架的住?

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难道陛下看着我这等丑陋容颜,还有兴趣?”
然而青年笑意更深:“反正吹熄了灯还不是都一样。”
“陛下万万不可,其实我是身中奇毒,才导致容颜尽毁,而且当时那个下毒之人还曾说过,千万不能与人行云雨之事,否则这毒就会传染,想来她一定是妒我貌美,希望我余生孤独。”一番话说得静水流深,无限伤怀。
凤景梧一惊,“此言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
“那下毒之人,可知道是谁,朕非千刀万剐了他不可,既然是毒,就定有解药·····”
“不对,上次你也说你身中奇毒,不想你是在骗我,这一次叫朕如何信你?”
花见嗔却是笑了:“陛下自然可以叫太医来看看。”

赏归2019-06-20 20:35: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凤景梧这话有几分真,也有几分假,只是到真的召了太医来看,三个太医均诊断为:中毒。
这一下,凤景梧到是开始操持起了为花见嗔解毒之事了,不过两月,太医院里就传出有些眉目了。

赏归2019-06-21 09:58: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而今日紫宸殿内,贤王求见,这好玩山戏水的贤王难得一见,更何况主动求见了,此来,正是为了花见嗔,这两帝王家的兄弟,已经对峙一会了。
“皇兄,整个江山社稷都是你的,天下之大,你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呢?可我只要花见嗔,为了他、为了他我愿意弃了这贤王之位,贬为庶民,你就把他给我吧。”凤景歌如此一番惊天动地的话,倒不是有十成真的爱慕花见嗔,愿意为他舍去贤王之位,至少有那么一两分,是见了皇帝处理西南王一事雷厉风行,就是自己这边,恐怕皇帝也在怀疑了,他虽然从来没有存过江山易主的心思,可是毕竟······
他的身份恐怕已经暴露,破罐子破摔,大抵在那之前,做一个为蓝颜抛弃轩冕的风流王爷,总好过之后因为莫名奇妙的事端······
其实他这么多年游戏江湖,有几分便是为了掩藏自己那身份的。
贬为庶民?凤景梧眸光暗沉:“朕的好皇弟,朕记得你只喜欢美人的,如今他面目丑陋,你还要?”
“我已经不是少时那般了,皮囊,皮囊只是表面之物。”他这一句话,也至少有那么两成是还存着花见嗔面容丑陋不过是中毒,既然是中毒自然可以治好的心思。
凤景梧笑了起来:“想要的东西要自己争取啊,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耍无赖向朕讨要呢。”

赏归2019-06-21 09:59: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皇兄,你明明后宫美人三千,还要霸着见嗔哥哥。”
“景歌可真是冤枉我,皇兄哪来的后宫三千,到是后位,至今还是空悬呢。”
早就耳闻此事风声了,不然他也不会这般沉不住气,两人当面,竟然又听闻此言,凤景歌心中大惊,面上却不显,只是沉敛了眸光,顺水推舟道:“皇兄是该立后了,臣弟觉得刘丞相的嫡孙女就不错,据说贤良淑德,兰心蕙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难得写的一手好文章,其文章风度格局不输男子。”
皇帝摇了摇头:“刘氏女再好,也不是朕心所悦。”
“那大司马的女儿也不错,此将门之女很是不凡,英姿飒爽,熟读军书,还善于排兵布阵,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真有其父之风······”小王爷还在夸夸其谈,没想到却听见年轻的帝王又一句惊人之语,大惊失色,现下正是早春,春寒料峭,只是大殿内落幕深垂,明珠昭昭,温暖宜人的很,然而风景歌却感觉自己被殿外的冷吹吹了似的,还吹得脑袋疼。
“景歌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朕的婚事了?朕想纳见嗔为后,以后让他名正言顺地当你的皇嫂。”
“皇兄,你·····”小王爷一时之间竟捡不着合适的词语了。
“怎么了?以后见嗔是你的皇嫂了,你可要敬爱与他,万不可再起什么不必要的心思。”
“皇兄,你、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
“皇兄,你竟然真的……难怪最近朝堂上沸沸扬扬,吵得不可开交了,我耽于玩乐,久不上朝,礼部的老头竟然还想到了来找我,让我来劝劝皇兄,兹事体大,无怪乎·····”
“立男子为后,虽百代未有,但也并不伤国体,如今物阜民丰,民风开放,众卿家虽然吵得热闹,但只要朕坚持,那就势在必得,到时候朕昭告天下,普天同庆·····。”
“皇兄,你,你莫不是疯了。”男后?自古以来就未有,不要说是男后,就是男子为妃都是闻所未闻的事,这哪是一朝一代就能改变的了?
“朕疯了?景歌,也就只有见嗔和你敢这么跟朕说话了,或许朕是疯了吧,朕只是不想像太、祖那样,英雄一世,却痛苦一生。”
“皇兄可考虑过见嗔哥哥的意见?”
凤景梧挑了挑眉:“立后这等殊荣,还需要他考虑什么?”
风景歌咬了咬牙:“既然皇兄心意已决,那臣弟告退。”

赏归2019-06-21 10:00: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
可是一个念头,却在他心里叫嚣的越来越烈,或许,他也是疯了。
他思索数日,彻夜里难以成眠,犹豫半月,他并非未在皇宫里安插眼线,就如他皇兄也将这贤王府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他还需要有人协助。最终他一封修书,往北海沧浪阁而去,落款之处,正是碧霄宫右使!
其实他这许多年来,自懵懂时候,到后来年岁渐长,从父皇手上接下这个身份以来,便一直小心翼翼,即使传递消息,也从来不会在凤阙城中。
而那人居于北海,也寻着花见嗔整整三年了。
碧霄宫,沧浪阁,与朝廷那千丝万缕的关系,又岂是一言以蔽之?

那一夜,年轻的帝王又召了楚琴师来鼓琴伴君侧,他批奏折批到深夜,
花见嗔便实在抵不住困意,站着打起瞌睡来。
帝王就道:“可以坐在朕的腿边,靠着朕睡。”
花见嗔连忙挥手:“草民不敢,不敢。”如果真的有心,不如放他回去。
帝王一笑,只是那笑里不是全然温和:“你有什么不敢。”说罢语调一转,话锋锐利:“坐在朕的腿边,靠着朕睡,这可是圣旨。”
花见嗔双眸一睁,只得领旨。

良久,靠在他腿上的人似已经睡着了,夜漏声声,烛光渐暗,凤景梧批着奏折的手一顿,就伸了手去摸了摸那人如同丝缎一般的头发······
他竟突然又不想,真的用这个人去换取什么了。

赏归2019-06-21 10:05:00 发布在 寒武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