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包子的白头约

第六十章 吉日良辰
腊月二十二是吉日良辰。
原计划。钱大有和王家燕是那天结婚的。
日过三竿。南山村还看不到钱大有的影子。南山村也看不到大喜日子的样子。
给王家燕和钱大有做媒的那个人倒是来了。在王家燕的代销点里抽了支烟后对王家燕说：钱大有要我把你的生辰八字还给你。
说罢替给王家燕一个红包。红包里有一张红纸写着王家燕的生辰八字。红包里还有一百二十块钱。
王家燕打开红包。将自己的生辰八字看了一眼。有点凄凉地问：钱大有是不是出事了？他出了什么事？
媒人无限感叹地说：天有不测风云。他们三兄弟都被警察局的人抓了。砖厂的股东正在开会。警察局的人包围了会场。钱大有正在说要给员工们发年终奖。几个警察就一拥而上。将他们三兄弟都铐了起来。保险柜也被警察局的人抬了去。拒说保险柜里有什么证据。钱大有上车的时候。特地招呼我退还你的生辰八字。说他不愿拖累你！
王家燕惊牙地说：抓钱大有？为什么抓钱大有？钱大有不是为非做歹的人！为什么抓他？
媒人无可耐何地摇摇头说：这个只有警察局的人知道。墙倒众人推。砖厂的股东们纷纷拿走砖厂的机械设备。砖厂的工人们生怕拿不到工钱。一个个把红砖往家里搬。用板车拖的。用独轮车拖的。有肩膀挑的。有些没在砖厂占股也没有在砖厂干活的村民。也趁火打却。只要有用的东西都不放过。连烧砖的煤炭都偷走了。钱大有劳心一世。几天时间砖厂就倒得干干净净！
张山红到代销点买盐。将媒人和王家燕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张山红突然想起高原河说过要在南山村办一个砖厂。突然想起高原河说过想把那个烧砖技术特好的老班长请到南山来。张山红想。钱大有出了事。这不是天赐良机么？我必须马上到雷塘去。我必须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高原河。
张山红拿上盐准备回家时。张国士村长却带着两个穿警服的男子走进代销点。一个警察掏出工作证给王家燕看了下。也给张山红看了下才说：王家燕同志。请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找你了解一点情况。
王家燕便将代销点的门关上。给两位警察沏上一杯热茶说：有话就说吧。
两个警察一个胖一个瘦。胖警察对张山红说：你叫张山红？你也在六都乡白田村钱大有的砖厂打过工？请你也配合一下我们的调查。
想离开代销点的张山红便在一张板凳上坐下来。张山红有点不安地说：我下午还要去运石灰呢。有家修房子的没石灰用了。老板催得紧。我离开钱大有的砖厂很长时间了。尽管这段时间也到砖厂运过砖。但钱大有三兄弟的事我都不了解。
胖警察说：张山红同志、我们知道你什么时候到砖厂打工。也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开砖厂。现在请你帮我们想一下。你在砖厂打工的时候。钱大有钱大富钱大贵他们有什么异常么？请你仔细想想。有的话告诉我们警方。
王家燕毕竟和钱大有曾经是未婚夫妻。她极担心地问：我离开砖厂也有半个多月了呢！我也不知道砖厂发生了什么事。钱大有平时很稳重的。不打牌不押宝。一心想把砖厂越办越红火。违法犯罪的事他不会干的。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胖警察笑着坐下说：你放心。我们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会放走一个坏人！你先坐下吧。我们慢慢了解情况、你知道什么说什么！

瘦警察拿出笔开始做记录。
胖警察不紧不慢地问：王家燕同志。咱们开门见山。你是钱大有的未婚妻。在砖厂工作了半年多时间。而且管过钱管过保险柜。有个很关健的问题 。钱大有开砖厂。启动资金不是个小数目。那笔资 金是怎么来的？
王家燕想了想说：我和高原河还有张山红到砖厂打工时。他的砖厂已经开了两年了。我也只听说他退伍后。部队因为他打过仗立过功。有几百块钱安家费。回到家里分田。由于河边的田涨大水时易被水淹。他俩个哥哥嫂嫂不要河边的田。钱大有怕一家人为分田打架骂架。河边的两亩田都分给了他。田刚分了不久。六都河里发现了黄金。靠河的地方田里也有黄金。钱大有在自家的责任田里采金。他请了十多个人买了两台抽水机几个月时间挣了一两万块钱。他两个哥哥见田里出金。又和他大吵大闹。将田重新分。他两个哥哥挣了万把块钱后。马上盖房。买电视买单车。可钱大有挣到第一笔大钱后开始烧砖卖。原先他的砖厂是没有机械设备的。用最原始的方法手工做砖坯、用最原始的方法手工装窑。卖了一年砖又赚了一笔钱。才买了两台制砖机。几抬柴油机。今年他担心雇佣工人多了打成资本家。便改组了砖厂。做工的工人都占股。他的父母兄弟及村干部都占了股份。他的启动资金应该没问题。
胖警察又问：你哥哥王三多到过砖厂吗？王三多到砖厂和钱大富钱大贵打过牌吗？他们在一起赌过钱吗？
王家燕如实回答说：打过。我还未到砖厂打工时。我哥就认识钱大富。我哥在县城修表。钱大富修表时认识的。有回在砖厂打牌。我哥输了。向我借钱。不得不跟钱大有说一声。在保险柜里拿了两百块钱卖砖的钱。
胖警察双眼如鹰看着王家燕说：王三多因为盗窃，抢却被抓后。为了立功受奖。检举钱大富杀人。他说有个广东的黄金走私犯。经常到白田村来收黄金。有回那个不法商人带了几万块钱来我们县收金。钱大富用一只铜锣打碎成粉当黄金要卖给那个走私犯。被走私犯看了出来。走私犯拒绝成交。钱大富便残忍将那个广东人杀害。有些票子上沾了血迹。钱大富将钱洗了两次。便拿那些沾有人血的钱和人赌博。王三多还说他赢了几张沾血的票子。藏在南山村代销点堆农药化肥那间房子门角的墙缝里。请你帮我们找一下。这是重要证据。一定要找到。
王家燕连忙打开卖农药化肥的那间房子。两个警察将门后的墙壁看了又看。终于看到有块地方的石灰有些不同。有新补的痕迹。警察找来锤子。砸开新补的石灰。里面有个新补的红砖。砸开那个红砖。里面有个塑料包。透过塑料。可以看到里面有三张十十票子。票子上果然还有血迹。
警察将最重要的物证又蒙上一个塑料袋。装进黑色公文包里。胖警察又说：钱大富当过红卫兵。参加过武斗。文化大革命时期就有血债。他反侦探能力也很强。拒不交代埋尸体的地方。王家燕同志。你在白田村打工多时。你仔细回忆一下。钱大富他们这几个月有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情况。如果你能帮警方找到被害人的尸体。这案子就能办成铁案。你哥王三多就重大立功表现。可以减轻刑罚。你仔细想想吧。不用着急。慢慢想。今天想不出来也没关系。想到了线索。也可以告诉你们乡政府治安队的值班同志。
王家燕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事道无常。钱大有原先还计划黄道吉日结婚呢。哪知受了兄长的牵连。只怕要在看守所过年了。人心隔肚皮。钱大有和这件人命关天的大案有没有关系呢？

第六十一章 捡矿渣的大学生
张山红开着拖拉机到了雷塘村时。雷塘村已经不是旧时的模样。雷塘村亮起了电灯。好多人家的屋檐上有了电视天线。好多人家里都响起了收录两用机的声音。雷塘村仿佛从野蛮的中世世一下子进入了文明社会。
快过年了。马丁香的小商店的生意特别好。光屋里打牌的就有三四桌。还有老头在下象棋。还有一桌古老的骨牌。还有人学城里人的样子打了一桌手搓麻将。
买年贷的。进进出出、
腊月里新房子进火的。结婚的。做寿的。也特别多。雷塘村人这几年淘金发了点小财。放鞭炮的特多。有人还学城里人的样子放烟花。
马丁香一个人忙不过来。他的母亲给他带孩子 。他的嫂子帮他卖货。就连他的公公婆婆也不顾年老力衰。卖货的时候帮这帮那。
张山红想帮忙却不知么帮。马丁香拿着一个本子和笔走近张山红说：老妹。你是来找高原河么？他在九龙山捡矿渣。他大哥高原风也在。你给我劝劝高原河。要他大哥不用捡矿渣了。让一个大学生捡矿渣。浪费人才!你做做高原河和高原风的思想工作。请高原风给我的侄儿和侄女们补课。按省城补课的样子。我哥不会亏待他的！
张山红长话短说：好。我一定劝劝他们俩。钱大有他们三兄弟都被抓了。砖厂也倒了。我记得高原河说他想开一家砖厂。所以特地来告诉他！
马丁香有点惊牙地哦了一声;ga开砖厂也是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吧。要不是这几天九龙山的洞子里金出得不错。淘金工人也要放厂回家过年了。
张山红说：要开砖厂的话。少不了烧砖的技术员。高原河必须去把那个技术员挖过来。而且越快越好。
马丁香说;我店里放不开。你去九龙山和高原河说一下吧。你开拖拉机来的。别空车回去。林场领导很关照高原河。高原河奶奶还没有办寿料、林场领导特地送了副寿料给高原河的奶奶。记得带回去。上好的杉木寿料。
张山红应了声：好
张山红满心欢喜地走上了九龙山矿区的那条踩得光滑非常的石板路。

在矿区。凡是统一戴着黑色矿帽穿深灰色工作服的便是马中福的部下。
高原河和高原河也穿着统一的工作服。
张山红走进那间打砂房时。高原河正在训练他的哥哥高原风启动柴油机、
冬天气温低。要启二动二十匹马力的柴油机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见清清秀秀的高原风咬着牙。一只手按着减压。一只手艰难地摇动柴油机。右手摇柄速度越来越快。柴油机了发出了吭赤吭赤的声音。按住减压的手一松。柴油机怪叫着冒了几下黑烟。又熄火了。
老兵油子的儿子高玉虎给高原河替了根烟说：高原河。还是我来摇吧。别难为一个大学生了！
高原河接过烟居然扳着脸说：这里不是大学！也不是体验生活的地方！这在里挣钱。都是一分钱一滴汗的血汗钱！耐不何就别干！
张山红忍不住对高原河说：高原河。干吗对你哥那么凶？大学生高启动不了柴油机是正常现象。他缺少你那样的锻炼！
高原风长叹了一声说：高原河。你变了。男人有钱就变坏。你变得不象我的兄弟了。
高原河又冷冷地说：难道我就该永远走在你的后面。穿你穿过的不要的补丁衣。看你不要的书吗？高原风。别在我面前摆大学生的臭架子！在这里就是淘金的！没有大学生和小学生的区别！凭力气吃饭、凭本事做人！你一个大学生。不安心读书。偏偏跑到这里淘金。装模作样吃苦。你对得起老奶奶挨家挨户给你借学费吗？
高原风忍不住争辩说：我哪里不安心读书了？在大学里。我的成绩依然是第一流的！
高原河又是冷冷地说：安心读书？你才读几天大学就谈恋爱了？还 学会了抽烟？还学会了喝酒？你抽五块钱一包烟装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老爸给人干一天木匠活只能挣三块钱？现在他也只能挣四块钱一天你想过没有？你想没想过你进大学时的学费是你奶奶东家借十块西家借二十块凑起来的？
高原风双手一摊说：自由。爱情。我需要的就是这两样。为了爱情。牺牲了我的生命。为了自由。我又将爱情牺牲！
高原河还是冷冷地说：收起你的狗屁自由、收起你的狗屁爱情！高原风、你读大学已经花了我一千多块钱了！如果你以后还胆敢不安心读书。和一些搞资产阶级自由化的大学生上街闹事。别想再让我出一分钱的学费。没有钱看你怎么读大学！

第六十二章 钱爱国的鄂鱼泪
高原 河骑着摩托到了砖厂时。砖厂已没有半点生机。
两座砖窑熄了火。就象两个冷冰冰的雕堡。那个时候的砖窑没有如今的砖窑先进。没有高耸的烟窗。也不能同时装窑出窑。那个时候的砖窑是装 一窑烧一窑卖一窑的。砖时生意好的时候。除了了两座固定砖窑。还有临时砖窑。
老村长钱爱国坐在一座砖窑上。分明在哭泣。可男子汉的哭泣。又分明没有眼泪。他只是默默地哭泣。
砖厂的技术员老班长坐在另一座砖窑上。欲哭无泪。他们两口子在这砖厂里工作了一年。还没有拿到工钱。老班长不是宝龙县的人。他是邻县宝洞县的人。和钱大有一同在安南打过仗 。由于祖上传下了烧砖的技术。被钱大有请来当技术员两年多了。还在砖厂生了个小女孩。现在钱大有出了大事。砖厂成了一片废虚。他想回老家过年。可连回家过年的钱也没有。
高原河走上老班长的砖窑。和老班长一边抽烟一边说话的时候。一辆吉谱车一辆草绿色的解放牌汽车开到砖厂的空地上。几个个警察从汽车上押下一个带手铐的男子。那个衣衫零乱的男子是钱大贵。经过几天几夜的突击审迅后。承认了和钱大富谋财害命。杀害了一个从广东省来的做黄金生意的走私犯。现在他带着十多个警察局的人来指认犯案现场。寻找埋尸体的地点。
杀人现场居然就在钱大富家。十多个警察在钱大富的家里忙碌了一个多小时。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搜了个遍。尽管钱大富一次又一次清扫凶案现场。细心的警察还是在地板上发现了受害者的血迹。
埋尸体的地方居然在砖厂。砖厂前年做砖坯的地方留下一条很长很深的土沟。那个时候的砖厂有很多的炉渣灰。砖厂便把炉渣灰回填那条土沟。再真上一尺多厚的黄土灰复耕地。几个警察挖炉渣灰。累得脸上直冒汗。
警察带队的干部便叫来白田村的书记。叫他叫几个农民来帮忙挖尸体。白田村的书记到河边淘金的地方打了个转。立马跟来了十多个拿着金锄的汗子。后面还跟来了很多看热闹的老百姓。有些河边淘金的人干脆散了工。到砖厂看热闹。
警察 在埋尸体的大至地点拉上了一个直径百米的警戒圈。不许看热闹的人靠近。
有人见钱大贵带着手铐的样子开心大笑。
有人立即检举钱大富钱大贵平日里打架斗殴。打牌赌宝。欺压百姓的罪行。
墙倒众人推。有人还故意酸溜溜地说：扒灰村长！现在三个儿子都坐了牢.可以公开光明正大地扒灰了！
另外一个人阴险地说：三个儿媳妇。可惜最漂亮最能干 的想扒也扒不到！
钱爱国坐在砖窑上。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肯定是听到了的。要在平时。别人敢说他扒灰他就敢打别人的耳光。可现在他只能默默地流泪。

高原河给技术员老班长替上一支烟说：老班长。我被人砸伤脚的时候。你送给我一瓶红花油。你还教我无论受到什么伤害。都不要仇恨这个世界。老班长。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老班长说：我比你痴长几岁。多点人生经验而已。你如果没有一股狠劲。不能忍受这个世界无情的伤害。哪能有今日的成就？
高原河又说：老班长。钱大有的砖厂三五月可能灰复不了生产。我想在我们南山村也开一家砖厂。想请你去我的砖厂做技术员。工资待遇和钱大有的砖厂一样。我还另外送你砖厂百分之五的股份。好不好？
老班长长叹一声说：新开一家砖厂千事万事。明年再说吧。我现在只想拿到我们两口子的工钱。回家过年。
高原河掏出一沓钱说：我先预付你一千块钱工钱吧。钱大有一进去。就算他是清白的。他也恐怕不能回家过年。你们的工钱只能明年再说了。我希望明年正月十五后就到南山村帮我办砖厂。

就在高原河和老班长在熄火的砖窑上讨论明年在南山村如何开砖厂时。
远处挖尸体的淘金人中有个惊叫了一声：脚！脚！
原来靠近册脚的炉渣灰处现出了一只穿袜子的脚。
远处看热闹的人便有点骚动。纷 纷想走近一点看个清楚、
警察们张开又臂。命令看热闹的人退后。
看热闹的群众便纷纷退到警界线外。

由于是冬天。气温很低。砖窑里拉出的炉渣灰又很干燥。尸体没有腐烂。一点臭味也没有。还保持着被扔下去的样子。
警察拍照后。尸体从沟底搬到一块空地上。带上手套的法医开始尸体解剖。
看热闹的老百姓几乎没有人看见过正规的尸体解剖。纷纷瞪大了眼睛要看个究竟。
高原河和老班长也没有见过法医解剖尸体。便离开高高的砖窑。来到看热闹的人群后面。找到个小土堆。站在小土堆上能将法医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两个抽旱烟的老汉个子不高。两个老奶奶各人牵着一个小孩。在人群里看不到法医的动作。便有说有笑地也走到高原河和老班长站立的小土堆上。
一个抽烟的老汉笑着对另一个老汉说：你看你师父！你师父正在砖窑上哭泣呢！
一个带小孩的老太婆问：什么师傅？他没学手艺。只会种田种地。哪来的师傅？
那抽烟的老汉带着幸灾乐祸的微笑说：老太婆你不懂。是扒灰师傅呢
被嘲笑的老汉说：我不是特殊材料做成的，我也不敢为天下先。我也不是党员也不是干部。根本没有资格加入扒灰协会。
一个牵着个小孩手的老奶奶说：你们这些糟老头子坏得很。凑到一起就说扒灰！人家钱爱国好呆也当过几十年村干部。难道还真的扒灰？你们也不要因为人家落难了就把什么样的屎盆子都往人家头占扣！口上积点德！
抽旱烟的老汉急了：哪个敢冤枉他？那年钱大富到广东去卖黄金。他在黄金里掺了一把铜粉。赚了一大把钱回来。回家时想试试家里的老婆老不老实。他故意半夜回家。他先敲敲玻璃后再拿一把崭新的票子在老婆窗口划来划去。他老婆起床后只看见窗口的一只手和一把钱。问是哪个却不做声。钱大富的老婆见钱眼开。便叫窗外的男人从后门进去。后门一打开。钱大富便将老婆一顿毒打。喊救命的声音连很远的领居都惊动了。钱大富的岳父便将钱大富告到乡政府。乡政府治安队便将钱大富两口子都带到了治安队。钱大富的老婆在治安队盖章签字承认的。和她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男子有十二个。有乡政府的干部。有村里的干部。钱爱国肥水不流外人田。一共有十七次。白纸黑字写在乡政府治安队的。不信你们去看！
另一个老太婆对着远处砖窑上的钱爱国说：想不到平日里在大会小会上做报告的居然是个老畜生!幸亏白田村只有这么一个老畜生。这个世界如果披着党员干部的外衣的老畜生多了。那这个世界的人会不会都变成畜生？

人骂人的时候。常常咬牙切齿地骂别人是畜生。可冰冷的世界。畜生只为了简单的吃饱而狡诈贪婪凶残。可人吃饱穿暖了。却还一个比一个狡诈一个比一个凶残。很多的时候。自私愚昧的人是连畜生都不如的。

第六十三章 除夕夜
尽管南山村连电灯都没有。可除夕夜仍旧是山里人最快乐的时光。
大人们忙着做最好吃的过年。小孩子们有几个炮竹放就欢天喜地。
南山村最开心的人家。应该是张山红家。张山红的父亲张国士这年当上了村长。张山红不仅买下了村里的斗笠作坊一百多平方的房子还有两百多平方的空白地。而且她买了辆拖拉机做了中和乡的年轻女子大都眼红的拖拉机司机。张山红的妹妹张山秀在中和乡中学考了个年级第一名。看样子前程似锦。
南山村最不开心的人家。应该是老书记王连苏一家。老书记的孙子王三多因为盗窃抢却抓进了看守所。几个月连家里人一面都不能见。老书记又和儿子王友德大骂一场断绝了父子关系。雪上加霜的是。他的孙女王家燕的未婚夫居然毁了婚约。将王家燕的生辰八字叫媒人退了回来。这让老书记脸上无光。王连苏和老伴两个老人过年时忍不住长吁短叹。
王连苏的老伴忍住悲伤说：你当了几十年干部。怎么也鼠目寸光？你难道不知道富不过三代穷不过三代？燕子要离开高原河时你也不说一句？
老书记长叹一声说：早知三日事。富贵几千年呢！你又不是刘伯温和诸葛亮。哪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这都是命呢。燕子没有大富大贵的命。跟了个开砖厂的。砖厂都倒了。认命吧！
老太婆却说：我不信燕子和高原河就没有缘分了。我要去看看高原河回来了没有。他们两个在关帝庙里磕过头。我要喊燕子和高原河到我家里来过年！

天黑了。中和乡的几十个村庄。爆竹声此起彼伏。不时还传来孩子们惊喜的欢呼声音。王连苏的老伴提着一盏煤油灯走到高原河买的造纸做坊前时。那屋里有灯光。灶里的火烧得很旺。窗口上还有人影在晃动
屋里的却不是高原河。是张山红。
张山红的妹妹张山秀从斗笠作坊走过来喊张山红回家吃砧板肉{宝庆府一带特有的乡俗。除夕夜一家人要团团圆圆在一起吃大块大块的腊瘦肉。除夕夜特别香的腊瘦肉便叫砧板肉}。张山秀发现王家燕的奶奶时惊叫了一句：老奶奶。你不在家过年。你在这里站着干啥？
在等高原河回来的张山红走出屋外。王家燕的奶奶有点惭愧地说：张山红。想不到你在这里。我来看看高原河回来了没有。高原河和我家燕子在关帝庙里磕过头呢。我喊高原河和燕子跟我们去过年。
张山红锋芒毕露地说：高原河叫我给他管家呢。他的钱都在我的手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管家便要给他管好家。才对得住天地良心。他还在雷塘村没有回来。除夕夜灶里的火种不能熄的。我必须给他看好火种。
王家燕的奶奶极不自然地说：高原河这个家伙。过年也不回来。
张山红满含讥笑地说：高原河现在走桃花运呢。宝马香车美女。温柔乡里。早诚忘记自己姓什么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要是你家燕子比马丁香有钱的话。高原河或许也会回家过年的！
王家燕的奶奶无可在耐何地回家了。煤油灯昏暗的光在没有电灯的村庄一闪一闪。照着老人的影子。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彷徨。

张山秀看着老人的背影消失了。才对张山红说：姐。爸爸妈妈等欠回家吃砧板肉。等了好久了。
张山红又朝村口处望了一眼说：我在等高原河回来呢。
张山秀不解地说：姐，你是不是糊涂了？你刚才不是说高原河不回来了么？你不是说他在雷塘村和那个有钱寡妇过年么？
张山红又看了一眼村口说：他会回来的。过年的时候。马丁香店里的生意特别好。他在帮马丁香卖货。他有摩托车。天黑了也能赶回来过年。
张山秀说：姐。别做梦了！高原河不会回来陪你过年的。那个寡妇那么有钱。一万多块钱的日本进口摩托车都能送人。你有什么？你用拖拉机争得过人家的摩托车吗？回家吃砧板肉吧。别做梦了。现在还没立春。立春后再做梦好不好！
张山红假装发火说;人小鬼大！关你的屁事？你好好读你的书就是1他今晚一定会回来的！

张山红回到家里。陪父母喝了碗甜酒。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摩托车经过她家屋前时还鸣了两下喇叭。
不知何时。天空飘下了雪花。雪花在除夕夜的爆竹声中漫天飞舞。
高原河刚反车推进屋里。张山红就到了他的身边。替他拍了拍身上的雪花。
灶中的火还未熄。高原河到灶边烤火的时候。张山红一边给他热菜烫酒一边说：下那么大的雪。山高路远。你就不怕马丁香担心么？在那里过年。明天带着他回来给你奶奶拜年。那该多好。
高原河笑笑说：在那里过年。我就真成了他的狗了。以后一点自由也没有。我和你说过。我不想结婚。我只想挣钱。我只把她当朋友。
张山红不解地说：朋友？我听说男人和女人是没有友谊的。好多人看见有钱的女人和有权的女人。骨头就软了。马丁香那么有钱。对你又那么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难道你还想和王家燕破镜重圆？刚才王家燕的奶奶也来找你了。老人家还想要你和王家燕到她家过年呢。你想去么？
高原河呵呵一笑说：去不得呢。红姐姐。你想想，王家燕欠了我两万一千块钱呢。如果我到她奶奶家过年。如果我有什么吃回头草的想法。那两万块钱就打水漂了！两万块钱可不是小数！我爸做天木匠才挣四块钱。
张山红将酒和一大碗砧板肉端到桌上。倒上两大碗酒才说：来喝酒吧。你把马丁香当朋友。我也把你当朋友。我现在只想和你来个一醉方休。
高原河将背包替给张山红说：好。一醉方休。和马丁香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点安全感也没有。你也见过她对付钱大有时那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眼神。玩心机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所以我只能和她做朋友。我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我才有做人的尊严。这包里有半斤黄金。还有两万现金。你都给我好好收着。这钱加上修桥的成本和利润。可以在南山村办一家砖厂了。
张山红掂了掂那个包的重量。惊奇地说：又挣了这么多钱？才半年时间。你挣的钱抵得上别人几十年了。这么多钱放我手里。你就不担心不害怕么？
高原河喝了口酒说：这个世界。我只有和你在一起的 时候才有安全感。就象我在雷塘村和人分金子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在家里等着我。所以我千方百计过年一定要回来。
张山红也喝了口酒说：上天也真会做弄人。偏偏让你小我两岁。我结婚的时候你这只公鸡还不会打鸣。你既然如此相信我。我一定当好你的管家。经过王三多那么一闹。我也不想结婚了。我也只想做一个自由自在挣钱的人！争取将来过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好日子。
有些两口子在一起过年的时候。各有各的心计。高原河和张山红不是两口子。他们在一起过年的时候。居然坦诚相见。这种感觉。是不是叫心心相映？
先喝醉的时张山红。高原河要扶她回家的时候。张山红酒醉心里明地说：别送我回家。我爸妈他们都睡了。大过年的。别打扰他们。
高原河口里吐着酒气。把张山红抱到了自己的床上。
朋友，朋友。男人和女人。经历过所有的考验的才是真正的朋友。
有些人的友谊。用不了三五年就烟消云散。有些人的友谊。能够到白发苍苍。高原河和张山红的情谊，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吗？

六十四章 家庭会议
就在高原河和张山红两人一醉方休的时候。雷塘村的马中福马中财马中䘵三兄弟和马丁香召开了一次很重要的家庭会议。
会议表面上是马中福的父母主持的。对着满桌的好酒好菜和满堂的儿孙。两位老人喝着小酒感叹地说：丁香。要是高原河留下来。那该多好。他为什么不留下来？
马丁香抱着孩子笑着说：我不想结婚了。就这样自由自在过日子。就这样自由自在挣钱。我很知足。
马氏兄弟。身材一个比一个高大。性格一个比一个直率。马中䘵有点不满地说：高原河那小子也真不识抬举！留下来跟我们过年难道还会亏待他？丁香。是不是那个家伙不想到我们雷塘来落户？他们南山村哪里比得上我们雷塘？他们家哪里比得上我们家？
马中财打断马中䘵的话说：老三。话别乱说。我们三兄弟几年前也是穷得一无所有的土包子。生产责任制分田后才淘金发了点小财。顶多算个暴发户。顶多算家土财主。人家三兄弟。一个大学生。一个师范生。要是我们家去和人家比钱。会让别人笑掉牙齿。
马中䘵说：我看那高原河不识好歹！他刚来雷塘村时候。穷光蛋一个！现在他跟着我们兄弟挣了点钱。居然在丁香面前摆架子！他吃丁香的。用丁香的。丁香还给他买了摩托车。我们三兄弟都没买摩托车呢。丁香对他那么好。他居然不肯留下来过年！明年我一定要教训他！
马丁香给妇儿喂了一口饭说：三哥。你别管我们的闲事好不好？他家里三兄弟。两个大的都读的读大学。读的读师范。将来陪在父母身边的只有高原河。他不可能抛弃父母奶奶到我们雷塘村来的。南山村那么穷。现在连电灯都没有。我也不想嫁到他们南山村去过苦日子。我们就这样互相关照。自由自在挣钱。日子过得很幸福。用不着你操心。三哥。谢谢你的好意。
老大马中福说：老三。结交一个人。首先看那个人有没有利用价值。你觉得高原河对于我们这个家族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吗？有利用价值的话就留下。老三。明年老二要去黑龙河学开采金船。我要带人去开小滤淘金。家里的产业。都要你打理。你要独挡一面。黑白两道都要你面对。我希望你凡事冷静一点。这个世界。创业难。守业更难。
坐上首的马丁香的老父亲说：是啊。人怕出名猪怕壮。老大捐五万块钱修学校。名声都传到县里省里去了。省里的报纸上写了老大的选进事迹。这个世界。不知有多少明枪暗箭对着咱们这一家人呢！
丁香老父的话音刚落。她的老母又说：我觉得你们走错路了。你们应该仍旧象从前一样。偷偷摸摸淘金。偷偷摸摸发财。老大。你为一个人大代表。花了那么多钱。值得么？
马中福给母亲夹了一块肉说：纸里包不住火的。淘金挣了钱。迟早会被人知道。我之所以在雷塘村说话有人听。是因为叔叔在黑龙河当团长。现在全国百万大裁军。象我叔叔那样没进过军校的大龄军官只能转业回地方。所以我们兄弟要在他转业以前到黑龙河去淘金。争取在黑龙河干出一番事业。今年我们在九龙山和马头山淘金的效益很不好。上半年是亏本。下半年全得丁香的建议在买了两台打砂机。在废弃的矿渣中赚了一笔。加上高原河发现了一条新矿脉。我们投资又开了个矿井。这个矿井虽然只开工了半个多月。但打好了明年的基础。今年我们这个家族两件赚钱的事。都给高原河赶上了。说明高原河跟我们这家人有缘分。淘金这件事。不是每个人 都有缘分的。所以我决定明年安排高原河去黑龙河的采金船上去学习机械修理。大家都知道。我们雷塘村的金子淘得差不多了。那些淘金的矿井迟早有关闭的时候。我们兄弟三个再也不可能象从前一样只守着自家两亩责任田过日子。我们必须走出雷塘村。必须走出宝龙县。在夜色郎国的广阔天地里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已经做好去黑龙河淘金准备的马中财说：大哥。黑龙河部队采金船 什么时候动工？我觉得去开小滤淘金也不能盲目地去。先要叔叔给我们联系黑龙河的矿体。我和高原河去打几个清眼井。知道金沙的深浅。每立方米金砂含金量的多少。那地方金子的成色高不高。搞清楚这些最关健的问题。老大你才带挖金的工人过去。黑龙河那么远。坐火车都要四天四夜。几十个人的车费和几天几夜的生活费用都不是小数。
马中䘵也说：最关健的是打清眼井。最关健的是弄清矿沙的品位和成色。

马丁香的老娘说：你们几个。人心不足蛇吞象。干吗要坐几天天夜的火车？干吗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打井？你们这几年都发了点财。可以在雷塘村过太平日子。为什么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冒险？象现在一样。你们守在家里过平安日子为什么还不满足？为什么还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冒险？
马中福说：妈。我们几个都不是三岁小孩子。您现在不愁吃不愁穿。您就安安稳稳地过平安日子吧。别管我们的闲事。你也不要以为我们发了什么大财。我们兄弟几个都挖了点金子。可不多。相对于高原河那种还没有电灯的村子里的人。我们有几十万的身家是算得上小富翁。可相对于日本美国英国那些国家的工人。我们还是穷光蛋。那些发达国家的普通工人。每个月的工资算成人民币有几千的，也有两万三万的。以后有机会。老妈。我带两老去日本玩一转。我带您们去看看发达国家是什么样子！
马丁香的父亲说：普通工人工资一个月有几千上万？鬼才相信。这是不是高原河胡说八道的？他还说日本的老人没有吃国家粮的和当农民的区别呢！他还说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当官的退休后和当农民的退休后一样领养老金。这不是胡说八道么？这地主份子的后代书看多了。成书呆子了。你们以后要劝他少看书。少胡说八道！
马中财说：爸。高原河没有胡说八道。他哥哥是大学生。高原风也这么说。您想一想。国家培养一个大学生不容易。培养大学生难道是让他们胡说八道骗老百姓的么？
马中䘵说：别和老爸老妈说外国的事。老爸老妈种了一辈子田和地。从来没出过远门。连宝庆府都没去过。你们和两位老人说外国的养老政策有什么意义？还是说我们雷塘的事。大哥说了。明年。大哥和二哥都要去黑龙河淘金。家里的事都交给我打理。既然交给我打理。我也说说我的计划。今年丁香妹看准了一件事。就是矿渣中有金。从矿渣中淘金也是赚钱的事业。投资少。风险小。长远效益好。明年。我们淘金的山洞关停几个。重点投资矿渣的筛选加工。两个月前有个福建人做黄金生意。在我家住了两晚。他说我们回收利用矿渣的方法太原始。他说我们应该在山上建几个氰化池。最选进的氰化法淘金。这种方法效率比原选的方法高很多。利润也会更高。
九个小孩不知道大人们讨论什么。他们只知道有说有笑吃东西。
马丁香的孩子吃饱后睡觉了。马丁香抱着孩子说：我反对用氰化法淘金。氰化钠是剧毒品。五十毫克就能至人死地。建两个大氰化池淘金会对九龙山和马头山一带的环境造成很大的破坏。也有可能对地下水造造成污染。这可是对子孙后代造祸的事！我坚决不同意。
马中䘵对马丁香不满地说：这是高原河告诉你的么？现在国家还没有法律规定严禁用氰化法淘金。我们不做的话。别人也会做。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大把大把的钱被别人赚走么？
马丁香毫不退缩地说：三哥。你知道你和高原河的差距在哪里吗？你也读过初中。他也只读到初中毕业。他赚了几万块钱。就想办家砖厂。给他们南山村的父老乡亲创造二十几个就业机会。让他的父老乡亲们也挣点钱。渐渐地改变家乡的落后面貌。三哥。你赚了几十万了。你却把几十万又变成金子埋藏起来。表面上装穷保平安。你这样下去。只能永远做个土财主。
马中福说。别争这个。老三你要搞氰化淘金挣钱。你可以和别人合作。我们搞好原来的本行。把主要资金投资到黑龙河去！
马中财说：好。这样最好。

第六十五章 拜年
高原河酒醒的时候。天还没亮。那个时候。大年三十有些老人不睡觉。叫守岁。
正月初一的时候，很多小孩子都起床很早。过年的时候只有小孩子是最快乐的。
高原河睁开眼就看见张山红在做红包。用红纸做红包。那个时候。不仅在农村。就是城里也没有专门的漂亮的红包卖，给拜年的小孩封红包都是心灵手巧的女子用红纸做的。
张山红问刚起床的高原原河：给你奶奶拜年。天亮就去。别人都说你当包头发了财。你准备给你奶奶封个多大的红包？
高原河想了想说：我不去给奶奶拜年。我爸把我赶出了家门。断绝了父子关系。用不着去老屋拜年了。免得我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连累这个家族。连累两个读大学的读师范的哥哥。
张山红一边做红包一边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去年的时候。我们在钱大有的砖厂打工。那个时候。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开拖拉机挣钱。那个时候。哪个又能想到钱大有会在牢里过年呢。昨夜我想了一夜。终于明白你和马丁香不结婚的原因。你怕以后有事牵连她。她也怕以后有什么无法抗拒的事会牵连到你。做朋友做到这份上。能替对方着想。不知是几百年修来的福份。
高原河想和张山红说几句贴心一点的话时。天边已露出曙光。张山红的妹妹提了个袋子。袋子中有糍粑。腊肉。猪血丸子。张山秀进屋就喊：高老板。小妹给你拜年！

张山红对张山秀说：傻妹子。你小声点！我昨晚喝醉了才没回家。别人听见了不好！
还刚读初二的张山秀说：又不是打却做贼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小声点？我爸我妈早把高原河当成自家人。才叫我天亮就来拜年！
高原河不知用什么话应付张山红的妹妹。塞给张山秀一个红包说：我一次在这栋房子里过年。你是第一个给我们拜年的人。祝你以后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张山秀欢天喜地的接过红包说：谢谢高老板。祝高老板早点成为百万富翁！

看着张山秀欢天喜地拿着红包回家。张山红又对高原河说：高原河。你还是去老屋给你奶奶拜年吧。做人不容易。如果不去。别人会说你发了点小财连奶奶也不认了。连父母也不认了。说你不孝。
高原河淡淡地说：不孝就不孝吧。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张山红又说：即使你不去老屋给你奶奶拜年。你奶奶也会带着高原风高原树到你家里来的。你们三兄弟也难得聚在一起。往年正月初一高原风和高原树都要去给你外公外婆拜年。今年你也去么？你发了点小财，你准备给外公外婆封多少红包？
高原河却说：我不想和我爸去走亲戚。初一我去马丁香家拜年。初二去吴老师家。初三去郑师傅家。初四要去宝洞县给老班长拜年。我要请他来我们南山村看看环境。我还要请他带我去买机械设备，这个正月很忙的。砖厂的事。你给我多操点心。你一定要管住钱。如果砖厂能开成功。我请老班长当厂长。他主要管生产。请高书记的儿子高玉宝当砖厂的会计。请宋大娘来管食堂。请老兵油子当保管。管砖厂的工具机械设备。
张山红听了高原河的人事安排。觉得高原河办事还很有全局观念。她不解地问：高原河。你怎么不安排王家燕做点什么？
高原河听到王家燕的名字。冷冷地说：钱大有和她在一起砖厂都倒了。我以后淘金也好。搞建筑也好。办砖厂也好。不想和她有任何关系。你记住这点。正月十六的时候。雷塘村的小学正式开工。周县长要参加奠基礼。正月十六雷塘那边九龙山的矿井也要开工。捡矿渣的也要开工。这些事。我都要参加。

就在高原河雄心勃勃和张山红做一九八七年的计划时。高原河的奶奶父母高原风高原树在老屋里等高原河去拜年。
日上三竿的时候。高原风在屋外听到了南山村唯一的摩托车发动的声音。高原河却没有到老屋给父母拜年。而是骑上摩托车离开了南山村。

高原河到了雷塘村。马中福马中财马中禄三兄弟都带着老婆孩子到各自的岳父家拜年去了。马丁香的小店里没有多少顾客。世上的人都在忙着拜年。拜年的礼物大都过年前就买好。正月初一又没有人到别个家里去打牌。店里一桌打牌的也没有。
马丁香的父母有点埋怨高原河昨天没有留下来过年。高原河替上礼物拜年是没有从前的热情。只有平平常常的微笑。
小孩子不知道大人们的恩怨。马丁香的女儿看见高原河。立刻欢天喜地叫：叔叔。
小女孩立刻伸出小手要高原河抱。高原河塞给小女孩一个红包。小女孩子立即举着红包在高原河的怀中手舞足蹈。马丁香看着女儿高兴的样子。心中那丝对高原河没有留下陪她过年的不满渐渐地淡了。马丁香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说：高原河。陪我们去七叶岭一趟。我 要去给公公婆婆拜年。
高原河便把小女孩扛在肩膀上。小女孩抓住她的头发象电视里骑马的演员咯咯笑着喊：驾！驾！

三个人走在七叶岭的千年古道上。阳光照着路上的残雪。发出一种特别的光芒。
高原河扛着小女孩走到去年和马丁香第一次相见的那棵大树下。提着礼物的马丁香到了那棵树下就不走了。看看天上的阳光。看看小女孩的笑脸说：高原河。你为什么要先到我家拜年。为什么不先去给吴老师拜年？
高原河怔了一下。觉得马丁香的眼光有点特别。回答这个问题不让马丁香满意的话。他以后和马丁香就会渐行渐远。高原河坦诚地说：我和吴老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以后就是钱再多。也进入不了她们那个圈子。在这个有权人能把罪犯变成良民。能把君子变成流氓的国度。如果不和特权阶层保持一定的距离。弄不好会被特权阶层的旋涡淹没。
马丁香说：距离？你也知道要和吴老师保持一定的距离？你知不知道你的处境很危险？一个男人。有些东西是不能碰的。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弄不好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高原河。今年别去给吴老师拜年了。好不好？那回在县城看电影。换片的时候礼堂的灯亮了一下。我看见吴老师把你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一个怀孕的女人。决不会容许陌生人摸她的孩子。我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吓得常做恶梦。高原河。你是不是因为和吴老师有见不得人的事。也担心有一天东窗事发。担心有一天生命难保。担心有一天会牵连我们母女俩。所以不肯在雷塘留下来过年？
高原河没有否认他和吴老师有过不该有的热情。他有点无耐地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只要问心无愧就行。人生一世。如果不能在这个世界做点有益于社会的事。长命百岁又有什么用？如果能象我爷爷一样。所做所为。有利于这个冰冷野蛮的社会变成文明社会。英年早逝也不用哀伤！
马丁香摸了摸那棵叫不上名字的四季常青的大树说;高原河。就是在这棵树下。上天让我认识了你。高原河。你以后走南闯北。无论你走到哪里。无论你受到怎样的磨难。千万记住。这个世界还 有一棵四季常青的树。世上还有一个牵挂你的。象丁香一样的女人！
高原河一手抓住肩膀上的孩子。一手牵着马丁香的手。多余的话也不说。朝着七叶岭的方向走去。天道轮回。世事无常。有几个人能在人生的风雨中保持正确的方向？

第六十六章 送茶
正月是很多小孩子欢天喜地的日子。正月也是很多年轻人雄心勃勃做计划的日子。因为他们的心中都有美好的未来。
正月也是很多老人惆怅的时候。时光冉冉。青春不再。不得不面对渐渐衰老的容颜。
更叫人心中有点难安的时候。有些老人在正月里做寿料。那个时候乡下的木匠没有机械设备。做寿料的时候便发出砰砰砰砰的把寿料桐子冲在 一起的沉重的声音、
生老病死苦。这是自然规律。也有老人看的开的。做寿料棺材的时候笑着请人喝酒。笑着请人吃瓜子点心。
家中的老人做寿料的时候。嫁出去的女儿一定要回娘家送茶。送茶可不是送真正的茶叶。送茶是给做寿料的木匠和看热闹的父老乡亲送上瓜子花生水果之类的礼物。
这种风俗不知从几百年前开始。最早的时候只有女儿给父母做寿料时送茶。后来侄女给伯父伯母孙女给祖父祖母也送茶。近代的时候。只要有老人做寿料。晚辈们送上礼物都 叫送茶。
人快要盖棺定论做寿料的时候。最能看出那个老者一生的人品和人际关系的好坏。品德高尚的老人。做寿料的时候会有很多人看热闹。也有很多人送茶。
都说人生一世，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其实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死的时候是带走一副棺材的。
人生一世。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有那和副棺材。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没有人染指的东西也只有那副棺材。

正月初八那天。是黄道吉日 。高原风高原树高原河三兄弟决定给祖母刘名秀做寿料。他们的父亲是个木匠。手艺不错。正月里常给老人们做寿料。轮到刘名秀做棺才寿料。高大安居然说做儿子不能给母亲做寿料。必须请别的木匠。他便请来了他的授业恩师何木匠和他的师弟。
高原河知道。他父亲不进他买的房子才不给他奶奶做寿料。高大安在广庭大众之下说过跟高原河断绝父子关系。正月初一的时候。高原河也没有去给父母拜年。父子间是有一层隔膜的。但高原河不想向高大安低头。人生一世。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个先来。断绝了血缘关系六亲不认的时候。有什么意外事情。这人世便少很多牵挂。
何木匠在屋中架好木马。将最大的那段两米多长的杉料搬上木马。扬起斧头时高呼：吉日良辰。寿料开张。祝贺老板。万代荣昌。
高原河给何老师傅替上一个二十块钱的红包说：老师傅。我奶奶的寿料。拜托您慢工出细活。正月十五的时候我请你喝酒。
在宝庆府很多地方。老人做棺材的时候有捱寿的风俗。就是给老人做棺材 不用着急。一天的活两天干三天干都可以。老板照样给工钱。据说这样能给老人加福加寿。
何老师傅接过红包说：好！我一定尽我的能力。给老人捱寿。争取把这副寿料做成我这一生最好的工夫。
高原河的奶奶刘名秀。是南山村不多见的能识文断字的女人。是年轻时就到过宝庆府见过大世面的女人。尽管她是南山村挨批挨斗几十年的地主婆。可她的聪明能干勇敢坚强吃苦耐劳。几十年在南山村积累了不错的人脉。当她的孙子一个考上大学一个考上师范一个成了万元户。她便成了南山村很多女人的榜样。
这样的老人做寿料。肯定有很多父老乡亲看热闹的。也肯定有很多晚辈送茶。

最早来送茶的是高原河的大姑母。接着是小姑母。
高原河的的小姑母嫁在三都乡谭家铺。谭家铺那一带的人特别重视送茶。他们那一带的人有种专门送茶的能工巧匠做成的礼盒。礼盒里能装上八大大小十六个碟子。礼合里有八样糖果。还有干牛肉。干 腊肉。猪血丸子。干兔肉。干鸡胗。干豆腐。干鱼。八个随时能吃的惲菜。
老木匠何师父看到那份精美的礼物。开心大笑。连忙放下手中的斧头请看热闹的父老乡亲们吃礼盒里的好东西。

门外来了两个送礼的人。那是王家燕和钱大有。钱大有的脸上。似乎还有不久前在看守所过苦日子的㾼迹。王家燕的手中。还提着一包礼物。
在场的人大都认识王家燕。有很多人看见不久前钱大有曾经将高原河打得鼻子血直流。钱大有一进屋。大家便都不说话了。
伸手不打送礼人。高原河将心中的那丝不快深深地埋藏起来。微笑着给钱大有替上一根烟说：钱大哥。我奶奶做寿料。你重情重礼来送茶。受之有愧！
高原风第一次认识钱大有。象对南山村的父老乡亲一样替上一杯热茶。
钱大有喝了口茶。单刀直入地说：高原河。听说你要办砖厂？别做那种蠢事！我就是教训！在我们夜郎国。还不具备办企业的大环境。毁了我的砖厂的。并不是我那两个犯罪的哥哥。而是那些些父老乡亲。那些吃过大锅饭在生产队集体干活几十年的父老乡亲已满脑子社悔主义平均主义国家主义思想。他们容不下这世上有优秀的干实事的企业家。他们依旧生活在阶级斗争的幻想里。他们根本不知道罗刹国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却在幻想着罗刹国的今天是我们夜郎国的明天。我相信你们南山村。有很多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在你不如意的时候会向你刺出至命的一刀。很多人见你成了万元户暗地里恨得要死。恨不得吃你的肉剥你的皮分了你的钱。高原河。我在看守所住了二十天。二十个日夜我才想明白这个道理。高原河。江湖险恶。人心险恶。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钱大有的话将满屋子的人都震得不开口了。因为他说的很有道理。
高原河望了一眼王家燕。王家燕将头扭了过去。显然。钱大有说这话是和好在家里商量过的。高原河转头对高原河和高原树说：大哥。二哥。你们俩读的书比我多。你们觉得南山村这个砖厂办还是不办？
高原树历来很稳重。从小到大不乱说话。高原树很小心地说：我觉得树大招风、中央有明文规定私人企业最多能雇佣五个工人。可你办砖厂。工人小说也有二三十个。政策风险太大了。我们夜郎国近一百年来。又穷又落后的根本原因是国家政权不稳定、政策不稳定、你开砖厂。喜欢你的领导可以表扬你是利国利民。不喜欢你的领导可以说你是祸国殃民。有句老话叫磨刀恨不利。刀利伤人指。求财恨不多。财多恨自己。高原河。一个男子汉做事。要能够有进有退。不能一昧向前。我觉得你现在的情况。退一步是上策。安安心做个包工头。包工程挣钱就行！
高原风却象在演说似的说：高原河。你看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也看过。人生一世。不能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也不能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我们读书的目的是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高原河。你有能力办砖厂就一定办下去。因为现在的最高领导人说过。要改革开放。要让一部份人先富起来。再带动其它人富起来。贫穷绝不是社悔主义。你就放心开砖厂吧！现在的最高领导人十多岁的时候在法国留过学！不是个土包子！改革开放就是他提出来的！
高原河又望了一眼王家燕。王家燕终于开口说：高原河。我们南山村自从盘古开天地以来就没有人开过工厂。这么大的事。你和马丁香和吴老师慢慢商量再做决定吧。高原河。我们俩今天来给老奶奶送茶。有事相求。钱大有的砖厂垮了。我们还欠着你两万多块钱的账。我希望你能帮钱大有找份工作。最好能让他和你一起去淘金。听说你们今年还要去黑龙河淘金。你把他带去挣点钱好不好？
高原河望了望屋顶上瓦缝里的蜘蛛丝说：钱大哥。我在你砖厂打过工。很敬佩你的为人。我觉得你跟马丁香去淘金是浪费人才。就是赚了点钱也会象我一样只是个惶惶不可终日的土财主。钱大哥。凭你的条件。我介绍你去治安队做治安队员好不好？你当过兵打过仗。又在火线入的党。政法战线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假如你想去。将来做个治安队长指导员是小事一桩。就是进警察局当个副局长了不是不可能。你和王家燕仔细商量吧。想去的话我去找人送礼。这事成功把握比较大。
钱大有和王家燕做梦也没想到。送礼会有这种好事落到钱大有头上。两人立即欢天喜地回南山村的代销点去了。
张山红望着钱大有和王家燕离去的背影。不解地对高原河说：高原河。你居给给钱大有介绍工作？你忘记了他曾打得你鼻子血直流么？
高原河有点假惺惺地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冤家宜解不宜结。钱大有人品不错。帮他一把。我们以后可能就是朋友了。
高原河嘴上说的漂亮。心里却阴暗地想; 马丁香能把我当成一只挣钱的狗。难道我就不能把钱大有培养成一只守门的狗？有几只聪明能干又衷心的狗。在这世上就不是普通的人了！

第六十七章 风水宝地
正月初十那天。南山村缓缓开进了一辆吉普车。
那个时候的吉普车可是身份和权利的标志。县公安局的警车是三轮摩托。中和乡的乡长上下班都是骑单车。
吉普车在高原河的屋前停下。司机没有下车。车上的乘客也没有下车。吴冬梅老师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打开窗子喊：高原河！陪我们去关帝庙。我爷爷奶奶要去关帝庙烧香。
先跑出来的时高原河的母亲刘白云。隔着吉普车的窗子。刘白云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地说：吴老师！吴大爷！好久没看见您们了。进屋喝杯茶么？
挺着个大肚子的吴老师说：不麻烦您们一家人了。我爷爷奶奶到关帝庙进香后。还想到高原河的爷爷坟头烧点纸钱。叫高原河给我们带下路吧。
吉普连后面吴冬梅的奶奶看见了刘白云头上的木匠做工时的木屑。她听到木匠做工时的声音时问：白云。你家是不是在准备盖房子了？家里在请木匠师傅做工？高原河是不是不得空？他如果没时间。你带我们去关帝庙吧。
刘白云连忙说：有空有空。

高原河出来时。头上也有木屑。
吴冬梅老师打开车门。叫高原河和她两个人挤在副驾驶那个座位上。
吉普车后面只有一排座位。坐三个人比较轻松。坐四个人却比较挤。老吴老师打开后面的车门对高原河的母亲说：白云姐。你也跟我们一起去烧香吧。我妈这几十年老是牵挂你们这一家人！
高原河的母亲将身上的木屑和灰尘拍了又拍。生怕把吉普车弄脏似的小心翼翼地上了车。
这辆车是有史以来。第一辆到南山村关帝庙进香的吉普车。
县长夫人也是关帝庙里第一个进香的官太太。

吉普车经过代销点门前时、卖货的王家燕看到了高原河和吴冬梅并排坐在一个位置上的样子。那份亲昵和只有热恋中的情人的微笑象蜜蜂针一样刺痛了王家燕。王家燕心想。上天也真会捉弄人。让世上的人以心相许却不能让他们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那年的关帝庙，还没有彻围墙。站在关帝庙前的空坪地上。可以看到很远地方的风景。白胡子的老爷爷扶着满头白发的老奶奶将远处的山峦望了又望。却不知哪儿是他的故乡。
白胡子的老头对老太婆说：老太婆。要是我把你丢在这庙里。你找得到回家的路么？
老太婆说：求之不得呢。你丢了我。我就在这庙里削发为尼。天天给最讲义气的关圣帝烧纸焚香击鼓鸣钟。比守在你身边还舒服。你仔细看看。这里是风水宝地呢！

吴冬梅老师的爷爷说：你又不是地理先生。你哪里会看风水宝地。我听说高原河的爷爷埋葬的地方才是真正的风水宝地呢。黄狗守窝。听说。高原河的爷爷就葬在象狗一样的山的奶头部位。所以高原河他们三兄弟都有出息。要是我们老两口也找到这样一块风水宝地。让子孙后代兴旺发达那该多好.
老太婆说：地葬有缘人呢。有八字有福气的人才能葬风水宝地。风水宝地如果凡夫俗子找得到。那地理先生的后代便都富贵双全了。哪有这样的好事！

老爷爷和老奶奶在庙外说风水宝地的时候。吴冬梅老师正挺着个大肚子跪在关帝神像前。高原河的母亲给香炉点上香。还点燃一对红蜡烛。吴老师身怀六甲。弯腰磕头不便。便只做了三下揖说：万能的关圣帝。请您大显威灵。保佑我的孩子四季平安。也保佑孩子的父亲前程似锦。心想事成。
吴老师起身的时候摇晃了一下。高原河连忙扶了她一把。吴老师起身后没有马上放开高原河的手。而是悠悠地说：这关帝庙里的香火不错。可惜没有电灯。高原河。以后这关帝庙架电的话。我捐一千块钱。到时你来找我！
高原河立马说：我也捐一千块。我们南山村的这届领导班子很会办事。去年修好马路。今年他们计划架上电。要让每一个家庭都照亮电灯。他们去年已开过一次会。今年正月十五后还会开会。南山村的每一个人集资二十块钱。用来架电。还希望县政府立项拔点款。到时还要请姐帮忙呢。
吴老师淡淡一笑说：能帮你的自然会帮你。高原河。你给我爸拜年。为什么要封个那么大的红包？一千二百块钱。我一年的工资都只有一千多块呢？以后不用那样做。我爸帮你一把。并不是图你的钱。
高原河也淡淡一笑说;姐。喝水不忘挖井人。要不是你爸提携我。要不是你看得起我。我可能还在给人卖苦力拖板车呢。我说过。如果我有点出息。不负苍天不负卿。姐。我还有件事下不了决心。请你帮我参谋一下。我想在南山村开家砖厂。我大哥赞成。我二哥反对。张山红赞成。钱大有反对。姐。你说这砖厂开还是不开呢？
吴冬梅老师的父亲带着老爷爷和老奶奶来给关圣帝磕头了。司机也走了进来。吴老师赶忙松开的高原河的手说：高原河。我只是个老师。只会教书。开砖厂的事。还真不敢给你提什么建议。我们夜郎国几千年来都是个小农国家。重农抑商。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采用愚民政策。历代统治者只需要老百姓喊万岁。只需要老百姓种田。老百姓只有吃不饱肚子穿不暖衣的时候最听话。所以电灯发明一百多年了。大多数的农村还没有照亮电灯。去年的时候，一都乡一个承包桔子园的个体户。摘桔子卖的时候遭到全村人的哄抢。只因为他承包桔园赚了点钱。他们那个村子的人都得了红眼病。一看到报纸上有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社论。便一哄而上。不仅将桔子抢了个精光。还把桔子树都砍了个精光。那些带头的人说。桔子园是集体资产。不能让某个人拿 来发财搞资本主义。二都乡有个人承包鱼塘发了点财。有人居然朝他塘里倒了几瓶农药。三塘鱼都毒死了。这种事情。全县不知发生了多少起。钱大有那个砖厂的倒闭。也是同样的原因。那些打土豪分田地的家伙大都还在。他们认为谁有钱就是罪。却富济贫只是个口号。趁火打却混水摸鱼才是目的。高原河。我真的希望你做大事出人头地。可我又怕你象沈万三胡雪岩一样因钱多而招来统治者的嫉恨。开砖厂的事。你还是问问马丁香吧。
高原河的心凉了半载。长叹了口气想。现在夜郞国的最高领袖是出国留过学的人。是有世界眼光的人。如果在他的领导下我们夜郎国都摆脱不了贫困。难道十多亿夜郎国平民百姓只能永远在贫穷落后中挣扎？

第六十八章 暗流
高原河陪着吴冬梅老师的爷爷奶奶到了高锦江的坟墓前焚香烧纸的时候。在南山村。已经有了一股暗流在涌动。
那股暗流是针对高原河的。高原河那地主崽仔闯到雷塘村走了桃花运成了万元户。还带去了十七个劳动力。这十七个劳动力回家过年时都挣了几百块钱回来。
高原河选去雷塘打工的劳动力时。有三个条件。六十岁以上的身体不好的不要。没有成家的不要。当过村干部生产队长生产队会计保管员计工员的也不要。这三个条件让他无意中得罪了很多人。
在南山村。村干部可以装模做样地选举一翻。可生产队长是不用选举的。队长只要不犯大罪坐牢。队长做到八十岁也可以。
南山村有十四个生产队。以前的生产队长。官不大。权力却不小。一个生产队一百多号人马。谁犁田。谁锄草。谁干重活。这都是队长安排的。和队长关系好的人家。就可以干轻一点的活。评最多的工分。月底分粮食的时候也分得多一点。相反。谁得罪了队长。想在南山村混下去不敢想象。
高原河这小子发了点小财。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他居然不把队长放在眼里。他有挣钱的名堂居然不叫队长去。十多个队长。十多个会计。十多个保管员。十多个计工员家庭背地里将高原河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他和县长夫人攀上了亲戚。几个家伙恨不得又把高原河捆起来游街示众。

最恨高原河的。可能是董作仁。这个人在南山村的资格很老。连老书记王连苏都要让他三分。夜郎国刚改朝换代的时候。他就当过农会 。
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时候。农会 可是跺跺脚南山村的地皮都要抖三下的人物。谁家划地主。谁家划富农。谁家划贫农、分谁的田。分谁的房子。都是农会 一句话的事。农会 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一个家庭的兴衰。
听到高原河把一个曾经批斗过他奶奶的民兵也带去雷塘村挣了几百块钱回来。董作仁便到了张三红的家中。也想请张三红出面说情。要高原河带他的孙子董卫青去淘金。可高原河斩钉载铁地拒绝了。
高原河拒绝董作仁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土改时。为了追地主份子的浮财。董作仁用土刑罚打坏了高原河奶奶的一根手指。文化大革命时。做为红卫兵的积极份子董卫青又打坏了刘名秀的一根手指。高原河的奶奶现在只有八根手指。
南山村的穷人很多。可真正为家里穷而感到光荣的人并不多。偏偏董作仁是一个真正被洗脑了的越穷感到越光荣的人。一个在村里的忆苦思甜大会上能大口大口吃下糠粑的人。一个能把上级领导的每一句指示都当成圣旨的人。
文化大革命开始的时候。董作仁的儿子还在。儿媳妇也没有远走他乡。他的孙子董卫青也是响当当的红卫兵。
一伙城里来的红卫兵要破四旧。要拆了南山村的关帝庙。表面上是响应中央的号召砸烂封资修。实际上是听说古时候庙里的菩萨的心脏是金子银子做的。红卫兵的头头想把菩萨的金子据为己有。
南山村有几个不怕死的老人便在关帝庙集合。要保护关帝庙。
董作仁带来几个持枪民兵。将那几个老人打倒在地。一个个五花在绑。别人绑老人的时候。绳子系得松松的。可董作仁打人捆人很有一套。他把手从五花大绑的老个脖子后面一伸。绳子里面能伸进一只指的便是对坏份子手下留情。他要重捆。由他捆扎的老人用不了一个小时。就会口吐白沫。
那个时候的关帝庙。是青砖瓦房。明朝时留下来的古建筑。有些瓦上还烧有万历两个字。
董作仁一声令下。他的儿子带着红卫兵便爬上关帝庙的房顶。乱砸乱拆。
关帝庙倒下的时候。董作仁的儿子也倒下了。棵树砸中了他的头。一棵树砸断了他的三条肋骨。抬到中和乡医院。乡医院的医生不敢治。还未送到县医院就断了气。
董作仁的儿子死了。儿媳妇过不下南山村的苦日子。听了一个人贩子的花言巧 语。远嫁他乡。十多年没有音讯。
董作仁和他的孙子董卫青两个人苦渡时光。董卫青三十多岁了。还未成家。两个光棍一回到家里听到别人家里女人孩子的笑声就心如刀绞。

别人的可以回复了。看看我的可不可以。

高原河的奶奶和吴冬梅老师的奶奶有几十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了。几十年前。高原河的奶奶是大地主刘八成的女儿。吴冬梅的奶奶是大地主家的丫环。几十年后。高原河的奶奶手上布满了老茧。吴老师的奶奶手上已经没有辛勤劳动的痕迹。两位老相识在没有完工的棺材边将手握了好久。长吁短叹不饶人的岁月后便在一边拉起了家常。

就在吴冬梅老师和高原河商议着以后如何盖新房时。南山村的妇女主任有点慌张地走了进来。凑近高原河的耳朵说：高原河。董作仁那老不死的。居然将马路挖断了！四队的老王家儿子今天结婚。张山红开拖拉机给人家拉家具。居然进不了村！好多人都在等着喝喜酒。这个绝子灭孙的居然把马路挖断了。存心不让南山村的人过好日子呢。你去看看。那老家伙知道县长夫人来关帝庙烧香。看准时间挖断马路。存心要找你的麻烦呢。
高原河的心慌乱了一下。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故作轻松地说：有谁去乡政府报案了么？这老家伙当过农会干部。就怕当官的。只要当官的放个屁。他的骨头就软了！
妇女主任说：高书记的儿子高玉宝去报案了。治安队的人很快就会来的。可那老家伙七十多了。一身是病。就是治安队的人来了。只怕也耐何不了他。他听老兵油子说蹲监狱有一日三餐还有电视看还有免费医疗。存心找事想给社会添乱。给南山村人出丑。他不要脸。可南山村的其它人要脸。他的孙子破罐破摔不想变人。可南山村还有那么多小伙子想要成家立业。如果让这种人为所欲为。那外面的女子有哪个敢嫁到南山村来？那我们南山村的小伙子找不到老婆的会越来越多！

高原河和妇女主任走出村口。先看到的是张山红。拖拉机装满了崭新的家具。几个帮新郞做事的人正愤愤不平地指责一个老家伙。
五米宽的新修不久的公路被那个老家伙拦腰载断。那个时候的路可不是水泥路。修也容易挖断也容易。老家伙将马路挖了个两尺宽两尺深五米长的口子。老家伙躺在那个口子里得意洋洋地对开拖拉机的张山红说;你开呀！你把拖拉机从我身上开过去呀！我死后就葬在这里。这里是风水宝地！
老兵油子走上前说：董作仁！人生七十古来稀。上了七十的人。你要多栽花！少栽刺！别人都在做修桥补路的好事。你却把马路都挖断了。你就不怕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到老来无依无靠吧？
董作仁躺在那条新挖的沟里说：老兵油子!用不着你这个反革命份子来教训我！我们马列主义者不信因果报应！我之所以混成这个样子。并不是命运的安排。而是政策的不公平造成的。早革命不如迟革命。迟革命不如反革命！刚解放我就紧跟。。党闹革命。打土豪分田地。哪一样得罪人的活不是我干得最积极？想不到到老来还不如你这个反动派！你这个反动派六十岁后有十五块钱一个月的补贴。我革命一世。居然连个屁都没有！告诉你们！我躺着的这点土地是我的自留地！我不同意给你们修马路。我让你们骑不成摩托车。我让你们开不成拖拉机。看你们把我怎么样！
高原河听到挖断马路的目的。不紧不慢地走到在土沟里躺着的董作仁身边蹲下来。给满脸土屑的董作仁替上一只烟说：董大爷。开门见山地说吧。你挖断马路是不许我骑摩托不许张山红开拖拉机。因为这小片土地是你的自留地。你开个价吧。要给你多少钱你才不挖断马路？
董作仁在土沟里坐了起来说：痛快。高原河。象个做大事的人！你开砖厂。听说书记的儿子占了一股。村长的儿子占了一股。妇女主任的儿子也占了一股。每个人百份之五的股份。我好呆做过南山村的农会竹席几十年。还当过民兵组长多年。在南山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高原河如果不把我这个从前的农会竹席放在眼里。我便叫你的砖厂开不成。
高原河冷笑了两声说：董大爷。当过几天干部的人。往往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这样做会犯错误的。我们乡下的农会竹席和城里的工会竹席一样。都是一把手的花瓶。摆着给别人看的花瓶。我如果答应给你百分之五的股份。这条马路经过几百户人家的旱土和稻田。经过三个村的地盘。如果那几百户人都和你一样。每个人在路上挖一个口子。每个人都要在砖厂占股。那不仅砖厂开不成。连路也没有了。我今年最重要的事是去黑龙河淘金。南山村的砖厂开不开无所谓。只要有资金和技术。我到双合村开砖厂也可以。我到双龙村开砖厂也可以。你就别做在砖厂占干股的美梦了！

高原河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相信。一粒沙子挡不住一艘船。

第六十九章 学习班
县长夫人坐着吉普车出了南山村的村口。张山红的拖拉机还被堵在路上。挖断马路的那个老家伙坐在那个土沟里。唾沫横飞在和十多个人对骂。
乡政府治安队的人来了。七八个戴红袖圈的。每个人都骑着一辆单车。威风凛凛。带队的孙队长腰间扎着武装带。腰间还配着把手枪。可以看出。乡政府的领导很重视的。夜郎国开国几十年来。敢拦县长夫人的车的刁民还是第一次出现。
孙队长一站到董作仁的身边。十多个人的骂声便都停止了。孙队长朝两个治安队员招了下手。两个戴红袖章的治安队员便将坐在沟里的董作仁架了起来。另一个人麻利地给董作仁扣上了手铐。
董作仁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喊：铐呀！铐紧点。老子不怕坐牢！老子革命一世。还没吃过牢饭！我正想到监狱去过不愁吃不愁穿不愁看病的好日子！
孙队长冷冷地说：想坐牢?想到监狱去养老？你想得美！告诉你。别乱动！你手上的手铐是外国进口的。越挣扎越紧！董作仁。亏你还当过几十年基层干部！你左一句自留地是你的。右一句不给大家修马路。我告诉你！土地是国家的！是集体的！修马路时给你减免了农业税感免了统筹款！你挖断集体的马路。是在挖社会主义的墙脚！我们今天晚上给你办个学习班！
几个治安队员架起董作仁就走。
孙队长操起锄头挖土填沟。十多个看热闹的百姓也纷纷帮忙。那些准备去吃喜酒的小伙子纷纷抱来石头。一会儿就将马路上的那条沟填平了。
县长的吉普车离开时。县长夫人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县长的司机还和孙队长友好地握手道别。

董作仁被四个治安队员半推半拉抓到治安队的关押打牌赌宝小偷小摸的犯人的那间房子时。脸上的骄横气立马没有了。
由于是正月。有点闲钱就打牌赌宝的人特多。小偷小摸的人了很多。治安队的人也特别忙。随便到哪个村都可以抓几个打牌赌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