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傻跳农门》最离奇的个人奋斗史(自传 连载)

楼主:南北20112011 字数:308317字 评论数:21150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我说:“行,就这间吧。”
我的话似乎大大出乎徐大姐的意料。对于这样的房子,我不仅没有反感,反而有种亲切的感觉,因为这里的环境很像我的老家。
徐大姐锁上门,然后语重心长地叮嘱我:“四楼现在住了5个人,那个厕所不太好用,尤其冬天,容易结冰,每次用完,一定要拿水冲下去。那个下水管道也不好用,你得用皮搋子把它捅下去。”
我到外面仔细看了看四楼,原来四楼的房子是后来加盖的。尽管这里艰苦了一点,可我知道,现在不是享福的时候,自己还要努力去打拼,将来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我把这个小房间租了下来,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又买了些生活用品,就算安顿下来。
一晚过去,第二天我起来得很早,可去报社时差点晚了,因为上厕所耽误了很长时间。主要是我对困难估计不足,那个下水道真的太难对付了,在里面倒上水,它一点也不往下流,如果用皮搋子捅,还是一点也不下,感觉那个下水道从上到下都堵死了。后来,四楼的一个老住房“传授”给我秘诀后,也整整捅了了半个小时。然后,我又整理内务,还像在部队一样,把被子叠得有棱有角的,床单也铺得平平整整的,上面没有一个摺子。尽管这些与破烂的家有点不搭,可我的这种“恶习”已经根深蒂固了。
我赶到报社正好早上8点,有不少男男女女进进出出。热线部在四楼,我顺着一楼的楼梯往上爬,只见楼道也是破破烂烂的,地上还扔着很多纸屑,越走越让我失望,以前我总感觉,报社是个文明人和文化人聚集的地方,像海军报社一样,尽管楼房老旧,可里面阵设干净整洁,富有文化气息,而这里楼房破败,里面也显得凌乱不堪。
这时我想到武森的一句话,觉得这里的环境还是有情可原。他说,现在报社办公场所是租来的,新的办公大楼还未建好,目前办公条件有点差,以后就好了。武森说,二楼是报社领导的办公室,三楼有总编室和政教、摄影、体育和经济等部门,四楼是热线、专刊和证券等部门。
我找到四楼的热线部,只见里放着四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桌子上放着几台电脑和四部电话。房间里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张床,床上放着席梦思床垫,床垫上面没有褥子,只铺了个床单,旁边放了一个皱皱巴巴灰褐色的被子。看了那个被子,我有点不舒服,因为自己好象从未见过没有棱角的被子;墙上凸凹不平,很多地方还留下被雨水浸湿后像尿了床一样的各国地图。尽管是白天,可房间的光线不怎么好,只是从不大的窗户和屋顶的节能灯上透着暗淡的光。所有的种种意象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总感觉自己来的不是什么工作环境优雅、文化气息浓郁的报社,而是来劳改了,当农民工了。其实,从后来的工作实践看,差不多让我猜对了,应该叫“记者农民工”。
房间里坐着五男四女,武森斜躺在床上。此时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两男两女忙着接听电话,其他人则有的站着,有的坐在床上闲聊。
武森见我进来,指着我对大家说,这是我的战友,叫何笑,新来实习的,大家多多关照啊。武森这么一说,房间里的人便热情地跟我打着招呼。后经武森介绍,我记住了几个人,几乎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串故事。一个叫钱彬,他是个瘦高个,细条脸上长着一对大眼睛,他以前是一名体育老师,后来到了报社当了校对。报社领导发现他写东西还行,就让他当了记者。
李明胜,青岛郊市人,学法律的,我没想到,学法律得也会能写新闻,真是人才啊。他中等身材,圆圆的脸上长着一对浅酒窝,见人便笑嘻嘻的,好象每天总是喜事不断。
冯恨球,是个80后,学会计的,他很会讲故事,写新闻也是一把好手。他爱开玩笑,长着一双机智的眼睛,门牙掉了半颗,说话时有点兜不住风,最让人过目不忘的是,他喜欢在下巴颏上留着一撮小胡子。他经常引经据典地为他的小胡子辩护:在《陌上桑》中秦罗敷赞美夫婿说,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尽管小冯的年龄小了点,可看上去很成熟,不仅是因为他胡子的缘故。后来同事们介绍,冯恨球的故事可多了,在学校的时候就很出名,因为他太聪明了。其中一件是,尽管小冯很少去听课,可最次考试都能过关。不过,我更关心的是他门牙的故事。小冯说,他的门牙是夏天吃西瓜的时候被打掉的。开始我们死活不信,听了小冯的讲述后也就相信。原来,那年夏天,同学请他吃西瓜,冯恨球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冯恨球乐着对大伙说,不好,我的牙要掉了。大伙不信,以为他又在开玩笑,这时小冯从嘴里吐出半颗牙,大伙仔细一看,确实是半颗真牙,再往小冯的嘴里瞧,门牙果真掉了半颗,同学们都傻了眼,觉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哪有吃西瓜打掉牙的啊。后来冯恨球说出了实情,半年前,他跟同学打篮球时,不小心把门牙碰了一下,后来仔细一瞧,左边门牙上裂了一个细小的缝,他知道这半颗牙早晚要掉的,万万没想到被西瓜打了下来。我们说,小冯以前不叫冯恨球,篮球碰掉牙后改的名吧?小冯笑嘻嘻地说,不是,这个名字是他父亲起的。这时我们惊讶地说,小冯父亲真有先见之明,冯恨球的名字起得太好了。冯恨球说,俺的名字只是巧合,实际上,这个名字只跟他的父亲有关。
南北201120112014-03-15 09:29:1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2、同事趣事

冯恨球说,他父亲是个球迷,应该说他是个“原球迷”。小冯给我们讲起他名字的来历。在生他的时候,正好赶上1982年第12届的世界杯预选赛,中国队主教练苏永舜奉行“两翼齐飞,中路包抄”的进攻套路,这套战术在当时的亚洲足坛独树一帜,队中拥有容志行、古广明等一批技术型球员。中国与沙特阿拉伯、科威特、新西兰进行主客场比赛,前两名出线。中国队出师不利,前2轮0:0平,0:1负新西兰;困境中破釜沉舟的中国队迸发出强劲的反弹:3:0科威特,4:2和2:0两胜沙特,3连胜的中国队迅速抢占了出线的有利位置。1981年11月30日,0:1负于科威特后,中国队率先结束全部比赛,只要新西兰最后一轮不胜沙特5球以上,中国足球就可以出线。当时小冯父亲觉得中国出线应该稳操胜券,一连高兴了好几天,可后来沙特放水,“恰好”输给新西兰5球,致使中国与新西兰积分与净胜球均相同,排名科威特之后并列第2。两队在新加坡加赛一场,胜者进军西班牙。思想准备不足的中国队仓促上阵,1:2,中国队痛失出线权。
小冯父亲连待产的妻子也顾不上了,完完整整看完了那场比赛,就这场球,把他气得把杯子连砸好几个,差点把电视也给摔了。正好这个时候,小冯出生了,他父亲也就给小冯起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名字。起初,这样的名字遭到小冯母亲的坚决反对,后来她也妥协了,原因是丈夫开始恨起足球了,对她来说这是个天大的好事。听了冯恨球绘声绘色的讲述,我们都认为这个故事太有意思了,也觉得现在的小冯也该恨球了,都说是个名符其实的好名字。到后来,让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冯恨球调到了体育部,当了一名体育编辑,每天都跟篮球、足球、乒乓球等这些球打交道,这样他想恨球都恨不起来了。
胡明宙,长着一双小眼睛,那肥胖的身体很像头黑熊,说起话也来粗声粗气的,也喜欢打“黑”,后来成为网站的老总。张艳、林强、曾新玲等同事我都逐渐熟识了。
这时,耿主任拿着一沓报纸走进来,把报纸递给我说:“这几天你不用出去采访,先熟悉熟悉报纸。”
我接过来就翻了起来。青岛D报一份报纸有80多个版面,一张报纸差不多有一斤,4开彩印。里面的新闻也特别吸引人,比如顾客吃出蟑螂要求体检、老鼠大白天上了床,小偷作茧自缚、女子冒充局长女儿诈骗网友,还有青岛某路段发生车祸和端掉造假窝点的新闻等等。
正当我看得津津有味时,发现房间里的人越来越少。后来知道,热线部的记者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在办公室留三四个人值班接电话,把市民反映的情况记录下来,另一部分觉得某个线索好,就出去采访,采访回来开始写稿,写完后交给部门主任审稿,审完后传到总编室,总编室的截稿时间为晚上7点半。之后就是总编室的编辑们开始编稿,他们一般要加班到凌晨一两点多。热线部的接线员由热线部的10多名正式和见习记者轮流担任,男记者还轮着值夜班。
从下午2点开始,同事们就陆陆续续回来了,他们有地异常兴奋,有的则一脸愁容。不高兴的同事回来后,有的抱怨不让采访,有的抱怨报料人“谎报军情”,抱怨几句后就很快回家了。采访顺利的同事则一般是一声不吭,匆匆忙忙地指指点爬到电脑上写稿。
我是热线部里最为轻闲的人,到了下班时间,很多同事还爬在电脑前写稿,而我就可以回家了。次日,有了第一天的教训,我起得更早了,主要是为了对付那个让人闹心的厕所。
吃过早饭后,我早早地来到报社,依然翻看着报纸。不过,我也留意着同事们的举动,发现他们都非常自觉,值班的同事认真地接听着电话,没有值班的同事,不论男女,都主动找个合适的线索出去采访。这时,我对同事们的敬业精神突然肃然起敬,感觉个个像部队的拼命三郎。后来才知道,同事们这么积极主动,背后有个让他们不得不积极的动力,那就是每月必须完成300分的考核任务。报社规定,记者每发一篇稿件,根据稿件的字数及优劣,当日给予定分,字数多的分数高,字数少的分数低。一般一篇500来字的稿件,能打10多分,如果发个一二百字的消息和100字以下的简讯,分数就少得可怜了。报社还规定,每版的头题或倒头题,都可以参加社里组织的好稿评选,好稿分为三个等级,即一等、二等和三等,可以分别奖励30分、20分、10分。这样,如果被评为一等好稿,那样一天就可以拿到40以上的分数。如果报道特别重大,新闻发了个整版或跨版,报社还有100至300分不等的特殊奖励。除此之外,还有个加分的项目,那就是所有的稿件,只要题目起的好,编辑连标点符号都没有改过的,同样可以再加10分。报社奖罚分明,不仅加分,还大力扣分。如果记者或编辑,稿件写错了或出现什么失误,都要扣分。还有漏稿漏编的也要扣分。漏稿漏编的主要是针对跑口的记者和编辑。工资也是根据分数的多少来发,分数多的多拿,分数少得少拿或不拿,极个别的,还要倒向报社交钱。这个事情我没有说错,确实如此。
南北201120112014-03-15 09:30:12 发布在 舞文弄墨
3、记者的秘密

报社的考核机制非常严苛,似乎走向了极端。报社明文规定,建立健全奖优罚劣的考核机制,个人收入按考核业绩分配,上不封顶,下不保底,不搞平均主义。这样的制度,与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分配方式非常吻合,那就是“多劳多得,少劳少得,有劳动能力者不劳不得。”不过,报社还有自己的特独性,那就是对于少数人来说,变成了“多劳多得,少劳少得,再少劳就不得了。”
比如,某位记者一个月完成了600分,这样,多出的300分就会翻倍,变成600分,这样加上基础分300分,他这个月的分数就变成了900分,按每分10块钱计算,他这个月的工资仅稿件采编这一块就能拿到9000元;如果,某位记者刚好完成300分,这样,他这个月的稿件采编工资就只有3000元;再如果,某位记者一个月只完成了150分,那他就麻烦了,因为基础分的300是必须要完成的,他这个月有150分没有完成,对于这种情况,就只好用已经完成的150分减去没完成的工作量,这名记者这个月的分数就变成了零,也就是说,他这个月的稿件采编工资一分都没有。这种情况还不是最惨的,更惨的下面的情况。如果,某位记者一个月仅仅完成了100分,有200分没有完成,这样,基础分300减去100分,变成负200分,也就是说,这名记者的稿件采编工资除一分拿不着外,还要向报社倒交2000块。不过,这种现象非常少,有的话好象只是报社不给钱,从来没有记者向报社交过钱。这种情况还不是最最惨的,更更惨的是,如果某位记者连续3个月没有完成任务,就得被报社辞退。
有了这样的激励政策,记者哪有不拼命的,他们个个像上满发条的闹钟似的,干劲十足。实际上,完成300分的任务还非常不易,因为那时报纸记者能上稿的版面非常有限,记者每天采写的大量稿件很多发不出来,能发出来的大稿只是每版的头题和倒头题,中间是些一二百字的小稿。对于热线部的记者更为不易,因为每月还有六七天的值班时间。热线部的记者为了完成任务,在值班的时候也想方设法写篇稿件。经过一个月的拼命,多数记者只是完成任务而已,工资极多的和工资极少的只是少数。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挤了进来,一束一束,定格在墙上泛起白黄色的光,空气中的细小颗粒在阳光中舞蹈。大部分同事都出去了,值班的同事还忙着接听电话。这时,张艳接听的电话引起了我的注意。从张艳时断时续的话语中,我听出在宁河路与山前路交叉口刚刚发生了一起车祸,一个中年妇女被一辆本田车撞得飞出10多米远。当张艳放下电话后,钱彬走了过去,要了报料人的联系电话和车祸现场的详细地点,然后他瞅了瞅我说:“何笑,你有没有事?”
我不知他要做什么,就说:“没事。”
钱彬说:“你跟我出去采访吧。”
已经坐了一天的我,对于能出去采访当然求之不得,我痛快地答应了,然后背着包跟在钱彬身后。钱彬他那细长的腿走得很快,跟在他身后的我有点跟不上。这时我想起了新兵连那些高个子长腿,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现在不是出去采访,而是去跑步。我们走出报社,然后打了个车向车祸地点赶去。上车后,钱彬悄悄地对我说:“如果没有急事,一般不用打车,对于这种事,如果不打车,怕过去就没有现场了。”
这时我想起了,我们要采访的是一起车祸,我想象不出车祸现场是个什么样子,到了现场后又该如果采访。10多分钟后,我们赶到宁河路,远远地看见前面停着很多车,还有警车忽闪忽闪地亮着警灯。出租车不得不停了下来,钱彬付了车费下了车,然后快速向警车那边奔去。我紧随其后。
很快,我俩赶到出事地点,只见护栏中间停着一辆黑色本田车,车前发动机盖凹进去一块,车上的应急灯不停地闪烁着。在本田车前10多米的地方躺着一位中年妇女,她的鞋子掉了,嘴里不停地吐着血,已经没有了意识。在她身边的地上,能看到一摊黑色的血迹,有一只鞋掉到了距她10多米远的地方。钱彬迅速拿出相机拍了照,然后询问身边的人和那位民警。随后,钱彬找到了一位目击者,目击者是个年轻后生,他对钱彬说,这位大姐有40多岁,她可能想抄近路翻护栏过马路,没想过刚翻过来,就被那辆车撞得飞了起来,在空中翻了几个滚后,只听咚的一声,这位大姐头朝下就重重在摔到了地上。
这时,一辆120救护车闪着警灯和发出让人心急的声音赶到车祸现场,从车上下来几个穿白大褂的马上把那位妇女抬到车上。一个女护士正准备上车时,钱彬迎上问了几句话,然后女护士上了车,救护车又闪着警灯匆匆离去。由于距离远,我没听清楚钱彬和那位护士说了些什么话。
救护车走后,钱彬又把我拉上了一辆出租车。我不知他要上哪儿去。钱彬说,当然要去医院了。原来,刚才钱彬问那位女护士是哪家医院的。我心思,钱彬想得可真细,采访这类新闻也很不容易。
我们在青岛A医院的急诊科下了车,钱彬找到急诊科的值班医生,询问刚才送来的被撞妇女的情况。医生说,正在抢救,具体情况还没有出来。这时,伤者的儿子匆匆赶了过来,在抢救室门外焦急地来回踱着步。那青年中等身材,鹅蛋脸,双眉紧锁。钱彬仔细打量了一阵那青年,然后凑了过去想和他聊天,可青年显得很不耐烦,几乎什么话都没说。钱彬又问他姓什么,没想到那青年甩出一句硬棒棒的话:“不知道。”
钱彬自觉没趣,便示意我回去。
回去的时候我们没有打车,坐了辆公交车,然后又倒了一辆公交车向单位赶去。路上我问钱彬,这样新闻能写吗?我感觉很多细节没有采到,比如那位妇女的年龄,她爬护栏准备做什么去,还有她现在的情况等等。
钱彬说,当然能写了,只要把咱们看到的、听到的原原本本地写出来就行了,人家怎么说的,你就怎么写。对于这样的新闻,一定要如实地写,如果人家说放了个屁,你就把那个屁也写上,千万不能有一点想象和杜撰,不然会惹上麻烦的。
后来得知,钱彬的这些话特别重要,因为类似青岛D报这样的报社跟部队的报社非常不同,因为报纸读者多,影响面广,只要你的新闻写得不符合实际,肯定有人会找上门来的,有些稿件,即使你写得一点没错,人家也会找上门来。
钱彬说,记者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新闻事件的记录者和传播者,一定要客观,在文章里最好不要有记者的主观观点,除了写新闻评论外,不能在一般的新闻里妄加评论,想要表达自己的观点,可以借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写类似车祸的这样新闻,一般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就怕写曝光社会阴暗面的负面新闻,有时即使你写得很客观,记者还经常挨打或者受到威胁。前段时间,摄影部记者何福在四川路拍摄一辆违章占据自行车道的轿车时,被车主打了几拳。
我说:“难道就白挨揍了。”
“当然,社长肯定会为咱们撑腰的。”钱彬睁大眼睛说,“尽管何福伤得不重,可记者哪是好打的。他被打的第二天,就登上了报纸,听说公安局的人很快把那个车主抓了起来。”
这时,我想起以前在报纸上看到的一则新闻,马上说:“对了,那天的报纸我看过,好像报上还有照片,被打记者的胳膊上有几道浅浅的红印。”
钱彬接着说:“当记者,也要有种不怕死的精神,电视上看到的战地记者经常会面临死亡的威胁,而作为我们敢讲真话的平面媒体记者,也会面临同样的问题。”
“何福被打只是小事,最害怕的是看不到的威胁。”钱彬似乎心有余悸地说,“上个月,明宙把一个黑作坊给曝了光,咱们报纸登这样的新闻,一般只署‘本报记者’,不会署真名的,可谁知那个作坊老板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这篇新闻是明宙写的,他直接把电话打到咱们报社,说哪天要来取明宙的一条腿。明宙也不含糊,拍着桌子啪啪地说,‘你过来取吧,我在报社等着你。’明宙还大喊着说,如果你们到报社取不方便的话,我住在哪里哪里,你可以到我家里来取。咬人的狗不露齿,他们也只是吓唬人,如果真想报复,还给你打什么电话干什么呀。”
南北201120112014-03-15 09:31:10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我说:“你没接到这样的电话?”
“当然接过了,说实话,说一点也不害怕那是假的。接过电话后的一段时间,我也做了一些防备。”钱彬说,“当记者时间长了你就知道可有意思了,会遇到很多事。前面说的这些都是硬闹,还有一种叫软闹。”
“什么是软闹啊?”我对这个新词非常关心,便着急地问。
钱彬说:“你没见咱们报社门口有个老汉成天举着个牌子?”
我点了点头说:“见过”。
钱彬笑笑说:“那就是软闹。”
我不明白钱彬的意思,这时我们已经走到报社门口,我果然看到有个50多岁的高个子老汉站在门口左侧,双手抱着个15厘米见方的用纸箱盒子制作的牌子,牌子上密密麻麻写着很多字。老汉的这个奇异举动引来很众人围观,可老汉的表情依然泰然自若、沉着安然、温柔敦厚、不愠不火。
以前我经常在报社门口见过这个老汉,他一般来的很早,我上班的时候,他早就站在那里啦,下班后,他还站在那里,位置好象也没多大的变化,似乎是个雕塑。我以为老汉是来反映情况的,或者在抗议着别的什么,绝没有想到,竟然这一切与报社的记者有关。这时,我也对牌子上的字产生了兴趣。我凑过去看了看,牌子上具体写的什么我记不起来了,只想了个大概:青岛D报摄影部记者张彬,害得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作为一名记者,张彬还动手打人,并且打得还是一个50多岁的老人。我把此事向报社领导反映后,社领导竟然不管不问,我现在只好张彬的恶事公之于众。
正当我看得兴致勃勃时,钱彬示意我快点离开。我明白钱彬的意思,马上跟了过去。钱彬压低声音对我说:“这就是软闹,这种人来了之后不打不叫,只是静静地闹。他就跟来报社工作似的,上班就来,下班就走,风雨无阻,已经站了大半年了。不过,老汉比咱们还敬业,经常是提前‘上班’,推迟‘下班’。”
我说:“老汉写的是真的吗?”
钱彬笑笑说:“我也不清楚,听说是家务事,事实没有老汉写得那么严重。”
“他这样站在报社门口,让人观之不雅,难道报社领导就不管管吗?”
钱彬叹了口气说:“唉,不好管。对报社来说,这是常有的事,很多比这个还麻烦。这不是咱们心思的事,赶快回去写稿子吧。”
说完,我俩向热线部走去。尽管钱彬这么说,可这件事让我的心一时难以平静。我心思,张彬记者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会打人。他那么文雅的一个人,怎么能打人?出了这种事,报社领导还让他上班?那个老汉肯定以前也来了硬闹过,见硬闹不行,就变成了软闹,用哲学的语言来说,就是软闹是硬闹的传承和延续。唉,报社也不容易,还经常有人来闹事,我突然想了起来,为什么报社的门那么狭小的缘故了。
我们回到热线部,钱彬找了台电脑,噼里啪啦地敲了起来。办公室里几乎听不到说话的声音,到处是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当然,我还是热线部最闲的人,我在部里来回转悠,这时我看到张艳坐在电脑前发呆,脸上写满了急躁。我知道她现在写作遇到了麻烦。以前听钱彬说,报社的记者多,每个记者每天至少有一篇稿件,甚至有的能写两篇,而报纸版面又有限,如果新闻写不好,没有吸引力就很难刊登出了,这一天也就白忙活了。所以下午这个“写”非常关键,要挖出新闻的非常新鲜的亮点,然后用生动的文字语言表达出来。想到这里,我突然对自己的写作能力担心起来:自己能胜任这样的工作吗?
到了下班的时间,我跟耿主任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而我的身后,很多同事还在精心地雕刻着电脑上的新闻。
我走出报社,尽管暗淡的天空中还有一抹亮色,可路灯已经早早开起,路边店铺前的霓虹灯不停地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由于报社位于老商业街附近,虽然道路和周围的环境破了点,可还是非常繁华,道路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人行道上也挤满了人。此时,我感觉肚子里需要装东西了,便走进一家快餐店,要了一份五元钱的套餐大吃起来。吃完后,然后向辉煌已过的小破屋走去。
挤在人群里的我,莫名的孤独感突然涌上心头,也许,悲于自己还似一棵草芥。自己从农村出来10多年了,可现在还为生活奔波着。我明白,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里,自己只有奔波,别无选择。
又一天晨曦来临,起床后我照样先去对付那个让我非常讨厌的厕所,无休止的用皮搋子捅那些黄黑色还带着浓浓味道的污水。我想过早上去报社解决问题,可报社那个厕所比这里的好不了多少。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昨天钱彬写的那个车祸的新闻发了没有。我知道,尽管报社出报纸,可记者并不是第一眼看到报纸的人。发行部每天把当天的报纸送到报社时,至少得上午8点半以后。而楼下的报摊来的报纸却早的多。那个报摊每天早上6点半就有青岛D报。我听老记者说,报社的总编室一般在凌晨一点左右完成组版,然后拿到印刷厂印刷。由于青岛D报每天有近百万份的发行量,印刷厂引进行了好几台国外最先进的印刷机,一台机器一个小时可印10多万份,凌晨4点左右就能把近百万份的报纸印出来,然后发行车就开始向各地运输报纸。
我下了楼,果然在报摊上看到了青岛D报,然后买了一份,在报摊上就翻了起来。翻到五版的时候,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照片,我再仔细一看标题,正是钱彬昨天写的那个车祸新闻。当看正文时,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实习生 何笑。我没有想到,钱彬把我的名字也加上了。当我看完那则新闻后,觉得学到了很多,那则新闻写得很客观,钱彬采访到了什么就写什么,人家怎么说的就怎么写,自己不知道的也没有进行想象性的描述。
来到报社,热线部已经有七八个同事了。他们有点接着电话,有的聊着天。这时武森对张艳说:“昨天你那个救人的没发出来?”
张艳皱着眉头说:“吕编辑昨晚给我打过电话了,他说我写得很好,准备上哩。没想到被闫总拿下了,闫总让我今天再补充采访。”
这时冯恨球挤了过来,他用那漏着气的嘴摇着头说:“我的稿件上了,不过才上了不到200个字,唉,昨天我可辛辛苦苦写了1000多字哪,没想到800多字被编辑省掉了。”
从冯恨球的嘴里发出来的声音似乎没有根,每个字好像被他那半颗牙绊得东倒西歪的。
张艳拍着小冯的后背说:“能发出来就不错了,我今天还得忙活这个事。”
同事们聊着天,我也掺和不上,因为聊天本来就不是我的长项。我依然翻着报纸,研究着同事们精心雕琢出来的新闻。
快到中午,热线部除了值班的外,其他的同事都出去了。这时,林强接了一个电话,他觉得线索还不错,就向隔壁的耿主任汇报了。过了一会儿,耿主任来到热线部,左右看了看,然后对我说:“小何,这里有个线索还不错,你过去看看。具体情况让小林跟你说说。”耿主任刚要走,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事,转过头对我说:“小何,别忘了到办公室开个介绍信,再跟他们借一个相机。”
耿主任让我去采访,我有点激动,也很想知道让我去采访什么。
南北201120112014-03-15 09:31:46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好久没来这个帖子了,看了这么多的回复,非常感动!这个故事全文已经改编成广播小说了,在蜻蜓FM可以全文免费收听(手机的,电脑的能不能听不清楚)。再次感谢各位的大力支持。我的另部抗战小说近日由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名字叫 一 颗 土。
南北201120112015-05-27 16:30:22 发布在 舞文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