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傻跳农门》最离奇的个人奋斗史(自传 连载)

楼主:南北20112011 字数:308317字 评论数:21150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十三

父亲回家后,经常早早出门,很晚才回家。我知道父亲是为我当兵的事活动去了。我也知道,无论父亲如何活动,我还是当不了兵的。我才多大啊,人家部队能要我吗?再说,我听说,X乡有11个人想当兵,只有两个名额,还听说这11人当中,有很有钱的子弟,也有很有权的亲戚,自己能跟人家比吗?
我明白拦不住父亲去活动,就让他活动去吧,如果路走不通,他就会折回来。
12月上旬的一天,父亲接到通知,说是过几天带着我和哥哥去YG县城体检,还说体检那天早上不能吃饭,也不能喝水。父亲跟我一说,我觉得多年不吃早饭,终于派上了用场。
体检那天,我5点多就起了炕,简单洗了把脸,然后跟着父亲和村长坐着三轮车向YG县城奔去。
我知道父亲心里的“小盘算”:我们两个都走最好,走一个也行。
YG县在我们村的西北方向,有50里地,那时的路不好走,大部分是土路,三轮车上下颠簸着一个半小时才能过去。
我们赶到县武装部已经8点多了。父亲带着我们先去抽了血。武装部的人说,抽完血就可以吃饭去了。我们几人来到一个小饭馆,要了四碗馄饨。
馄饨刚端上来,我发现父亲像不认识我似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时父亲皱着眉头说:“笑笑,你秤过没有,现在有多重?”
我挠着头说:“没有,没秤过。”
父亲对哥哥说:“(当兵)是不是要100斤?”
哥哥点着头说:“对。”
父亲说:“笑笑不够秤吧?”
哥哥和父亲的谈话,我感觉他们要把我像猪一样卖掉似的。
哥哥看了看我说:“差不多吧。”
父亲没有说话,哥哥接着说:“差也差不了多少,要么让他多吃点饭,多喝点汤。”
哥哥说完,父亲眉尖的疙瘩不见了,然后笑眯眯地说:“这个办法不错。”
父亲提高嗓门对我说:“笑笑,你多吃点馄饨,一会儿再多喝点汤。”
说着,父亲转身对店里的伙计说:“小伙子,盛两碗面汤来。”
那伙计应了声,不大一会儿,他提着个大水壶走了过来。这时我碗里的馄饨已经吃完了,父亲让我把汤也喝了。我很听父亲的话,端起碗,咕咚咕咚把汤喝完。
伙计给我的碗添满汤后,那汤不是很烫,我又很快喝完。这时我觉肚子像吹满气皮球似的,圆滚滚的。
父亲见状说:“笑笑,你先歇歇,等会儿再喝一碗。”
我捂着肚子坐着,过了会儿,又将一碗汤硬塞到肚子里。这时,这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非常流行的名词来:注水肉。
我听说过注水鸡肉、注水猪肉、注水牛肉,可很长时间,我不知道人们是怎么把水注到鸡、猪、牛肉里,还能让买肉的人看不出来。
我低头瞅着自己像孕妇一样的肚子,感觉突然间找到了答案。
哥哥结完账后,我们立刻向武装部走去。
快到武装部的时候,我感觉肚子里的尿泡要鼓破了似的,就对父亲说:“爹,我想上茅厕。”
父亲说:“你再忍忍,马上就到了,过完秤再上。”
哥哥见我快挪不动步了,马上过来架着我,三步并作两步向武装部冲去。
一路上,虽然我很感觉难受,但我要坚持,知道父亲是为我好。
我好不容易憋到武装部,只见大院里一堆一堆地站着很多人。这时,我们乡武装部的齐部长开始念名字,他念了十几人的名字后,念到了我的名字。我就站到被念到名字的人堆里。齐部长念完名字后,把我们带到一个宽敞的房间。那房间里,我没看到炉子,但我感觉很暖和。
房间里有几个穿军装的,也有几个穿白大褂的。齐部长让我们站成几排,我左右看了看,有30人的样子。齐部长又让我们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我们照样做了,我不知他准备让我们干什么。不过我觉得,来到这里就没有自由了,人家让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齐部长见我们站好后,大声说:“要对大家进行身体检查,大家先把衣服脱了吧。”
齐部长说完,我见身边的人都没有行动。
这时,齐部长大声说:“难道我说的话大家听不懂吗,我让你们把衣服都脱了。”
齐部长的声音像锤子似的,重重地“砸”到了我的脑壳上。我见身边的人开始动了,我也磨磨蹭蹭地脱着衣服。
“齐部长,我们脱几件还是要脱得净巴不妞(一丝不挂)?”
从我身后传来一句笑嘻嘻的声音。
齐部长笑着说:“当然是净巴不妞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很不踏实,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脱光过,况且我多年不洗澡,身上有很多纳随,尤其是胳膊肘儿、膝盖、脚后跟等比较明显的部位。
我看了看身边的人,他们一个个慢慢地脱着衣服。我觉得不管怎样也得脱光。我脱衣服不像别人那么费事,还要脱裤衩什么的。
当我脱光羞怯地站在众人面前时,我感到脸上热辣辣,像刚挨了两巴掌似的。
这时,一个让我心惊肉跳的声音在房间里荡来荡去:“这个毛还没有长全。”

南北201120112011-04-28 22:17:07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未完待续
南北201120112011-04-28 23:05:48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十四

那人说完后,引发房间一阵哄笑。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哪里的毛没有长全,不过,我从那些人淫荡的笑声中,似乎听出道道来。我向左右瞅了瞅,周围的人那个地方像树上的喜鹊窝似的,黑糊糊的,而只有我那个地方,稀稀疏疏地长着几根毛。
这时,我看到很多人的目光向我这边聚来,我立刻感到一种窒息,浑身的肌肉啵啵地乱跳起来。
我敢不与四周的目光相对,只有低着头,默默地注视着自己带着纳随的脚。我感觉一种羞愧,好象自己是个贼被游街示众了。
好久好久,笑声渐渐平息,我感觉有人向我这边走来。我慢慢抬起着瞅了瞅,是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他走到我身边,上下看了看,然后戴着手套摸了摸我那个地方,又看了看脚底,还让我爬着,看了看我最脏的地方。
白大褂检查完后,又去检查旁边的人去了。我好奇地扭头看着医生认真地工作着。正当我看到医生摸旁边那人的“喜鹊窝”时,有个穿军装的人朝我这边走来。他看了看我,然后笑着问:“你今年多大了?”
我心思,坏了,是不是他觉得只有我没有喜鹊窝,猜到我的年龄出了问题。想到这里,我没敢正眼看那人,低着头说:“19了。”
说的这个年龄,是我来之前父亲教我的。我知道,现在在家里,我从以前的老二变成老大了。
也许听了我没有底气的话,那人又问:“你今年属什么?”
我战战兢兢地说:“牛。”
这也是父亲教我的。当那人问我时,我庆幸自己还记得,并很快说出来。
那人的声音荡漾着问:“哦,今年属牛,那明年属什么?”
我伸出指头算了好一会儿,才说:“虎。”
我的话一出口,周围的很多人突然大笑起来,只有我呆呆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站着。我不知他们在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我觉得自己没有说错,十二生肖我是会算的,并且用手指能准确地计算出来。后来才知道,我把那军人的话理解错了,那人问的是我今年属什么,后年我又属什么。我理解的是,我今年属什么,到了明年属于什么年。我用的是大人的思维方式,而那人显然把我当小孩子对待了。
白大褂检查完我们的身体后,又让我们去旁边过秤。
这时我才发现,在房间的一角放着一个台秤。那秤在农村可以经常见到,是用来秤猪、秤西瓜的。看到台秤,我突然感到尿泡鼓鼓的,这时才想起来,刚才的一阵忙活,竟然忘记到现在还没有撒过尿。我庆幸自己现在想了起来。我觉得这个体检项目快要结束了,就像卖西瓜似的,买家逐个进行检查,然后过完秤就可以拉走了。
我们30多个赤条条地站成一排,挨个过秤。轮到我时,我觉得肚子这么沉,应该够秤了。可当我站到秤上后,称重的人说:“48。”
我知道是公斤秤,48公斤等于96斤,离100斤还有4斤的差距。之前我的身高是161,还有一厘米的差距,这就意味着,我有两项体检不达标。我的心马上咯噔一下,觉得完了,当兵没有戏了。
正当称重的人准备记录时,齐部长赶过来指着我对称重的人说:“这个孩子不容易啊,母亲有精神病,家里条件不好,兄弟俩还都想当兵。”
齐部长顿了一下又说:“这孩子营养跟不上,如果能到部队,肯定还会长的。”
称重的人听后,犹豫了一下,好象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一个年龄较大的军人说:“哦,兄弟俩都要参军,好,至少让他们兄弟走一个。”
齐部长说:“弟弟比哥哥高一点。”
年龄较大的军人说:“那就让弟弟走吧。”
虽然他们说让我当兵去,可我的体检还没有结束啊,我不知道能否到部队。接下来是测视力,前面的人进去了,站在后面的我心里直打鼓,不知自己的眼睛是否过关,我的眼睛可是被炸过的。
我爬在窗户上,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墙上一排排大大小小的“E”字。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E”字,很想把每行的内容记下来。也许,我太想当兵了,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时村长在后背拍了我一下,说:“别老盯着,眼睛累了一会儿就看不清楚了。”
我觉得村长说得对,那么多字,咋能记清楚哪。
轮到我时,站在“E”字旁的人拿着个小棍,指指点点地让我的一只眼睛看。墙上的几行大字我看得比较清楚,而那些小字像蚂蚁似的,我实在看不清楚,就估摸着辨别方向。
全部体检结束后,武装部的人让我们回去等消息。
在回家的路上,我还是不知自己能否当兵。不过,有个声音告诉我,我是不可能当兵的,当兵毕竟是大人们的事。
(待续)
南北201120112011-04-29 23:10:56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今天有点累了,怎么也写不出来了,明天更新。

有梦想的朋友,共同加油。








南北201120112011-04-30 21:40:46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今天晚上有点事出去了,回来很晚,但我必须更新,因为我要履行自己的承诺。



给自己加油!
南北201120112011-05-01 23:23:56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一会儿就传,哈哈。



南北201120112011-05-01 23:27:32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十五

回家的路上,有个事我弄不明白,那就是体检。
体检就体检吧,测眼睛、量身高都可以,可为什么要摸人家的“喜鹊窝”?
我知道喜鹊窝不是好摸的,虽然我没有摸过,但我的小伙伴摸过真正的喜鹊窝。
那是在我十来岁的时候,我和几个小伙伴到沟里玩。那是一条很长很宽很深的沟,宽有几里地,深有几十米,长就没法计算了,从我的脚下,一直通到遥远的土山顶上。
沟里长着很多杨树和柳树,在杨树或杨树的树叉上,长着些看上去黑糊糊的东西,就像大人的那个地方似的。我们知道,那就是喜鹊窝。
在我的印象里,喜鹊的名字虽然喜庆,但它就跟村里的麻雀似的讨人厌,尽管它不像麻雀那样吃地里的庄稼,但它常常会偷吃院子里的小鸡娃(小鸡仔)。
正是春暖花的季节,小伙伴指着树叉上的喜鹊窝说:“二狗,你上去看看里面有没有蛋。”
二狗是我们村里有名的爬树高手,再高的树,他也会像猴子麻利地爬上去。
二狗好象要炫耀他的特长,二话没说,把袖口、裤腿挽了挽就窜了上去。当他爬到喜鹊窝底下时,大喊起来:“这个窝从哪里掏哪?”
我们也不知从哪里掏,就大喊道:“你用手摸一摸。”
我见二狗又开始摸了起来,还不停地往下面扔着树枝。
我看到一个黑影在树顶上盘旋着,马上对着树上的二狗喊道:“二狗,你小心点,大喜鹊要抱着石头砸你的头啦。”
听了我的话,树梢上的二狗不紧不慢地说:“它砸不着。”
这时我想了起来,二狗的头被喜鹊窝给挡着了。过了一会儿,二狗说:“就摸着两颗蛋。”
二狗把喜鹊蛋收好后就下来了。实际上,这也算轻饶了喜鹊,有时我们会火烧喜鹊窝的。
我不知道,二狗摸的喜鹊窝跟医生摸的“喜鹊窝”在感觉上有什么不同,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长出和人家一样的“喜鹊窝”。
回到家里,母亲围着破被坐在炕上。她左右瞅着,脸上时不时露出嘿嘿的笑容。这时我突然觉得,母亲生病并不是坏事,她不用去当兵,也不用去种地,有吃有喝,想说就说,想笑就笑,过得轻松自在,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我爬在炕沿上对母亲说:“妈,我今天到县城体检了。”
母亲转过头来,睁大眼睛瞅着我说:“啥?”
我明白她是在跟我开玩笑,就又说了一遍:“我去体检了。”
母亲好象还是没有听明白,她没有答话,只是嘿嘿地笑着。我知道母亲虽然不答话,但她心里清楚着哪。我知道,母亲知道我可能要去当兵,但我不知道,母亲愿不愿意让我去当兵。
我自己是很想当兵的,也许在我内心深处,很想跳离这片土地,尤其是逃离这个家。可自己当兵的希望太小了,就像针尖上的灰似的。
这次从县城回来,我知道了我们乡征的兵要到北海舰队服役。
北海舰队对于我们穷乡僻壤的村民来说,可是个全新的名词。什么是北海舰队?父亲虽然念过两年书,干过几年村支书,还去县城里开过会,但北海舰队是什么,他肯定不清楚了。不过,我们有村明白的,那就是念过几年高中的慧喜叔。
那天,父亲带着我到了慧喜叔家。慧喜叔细长的脸上,皱纹一堆一堆的。他得知我可能到北海舰队当兵时,把他高兴得脸上的皱纹像波涛似的,一涌一涌的。
慧喜叔高兴过后,慢慢地分析着:“北海舰队,舰,就是军舰的意思,舰队呢,就是有很多军舰了。北海——北海——”
他拖着长声调挠着头皮说:“北海好象是个地名,我看看。”
说着,慧喜叔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破旧的中国地图,然后摊在炕上找了起来。过了好一阵,他兴奋地说:“你看,我说对了吧,北海就是个地名。”
慧喜叔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说:“你看,这里有个北海市。”
我顺着慧喜叔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个离海南岛很近的地方。慧喜叔提高嗓门说:“还是广西壮族自治区的北海市哪,你看看有多远!”
他在地图上指了指S省,又指了指广西,说:“一个最北头,一个最南头,你看看有多远,坐火车也要走几天几夜吧。”
慧喜叔提到要坐火车,这时我兴奋起来,因为那也是我的一大梦想。
慧喜叔认真地看着我,脸上洋溢着羡慕的神情说:“笑笑真有福,还能在海边当水兵,我们活这么大岁数都没见过大海。”
听了慧喜叔的话,我嘿嘿地笑了一下,跟母亲一样嘿嘿的笑。
当然,我也很向往大海。
我曾在电视上见到过大海。我看到,在望不到边际的海面上,漂着很多船。不过,我不太喜欢看海面上的船,更喜欢看海边的沙滩,因为上面经常会走着些几乎是光着屁股的女人。
我不敢想象,有那么一天,自己能像电视里的人们一样在海边生活。

南北201120112011-05-02 01:16:46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未完待续
南北201120112011-05-02 09:29:05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十六

去海边生活,对我来说,应该是个梦,一个非常美丽的梦。
人不能一直生活在梦里,总要回归现实的。
回到家里,我继续做着饭,继续担着水桶到结了厚厚冰层的井边挑水。
忽然有一天,父亲对我说:“笑笑,乡武装部让你去一趟。”
记忆中,我、父亲和村长来到乡武装部的一间平房,平房里的炉火正旺,那火光从炉盖的缝隙中挤出来,一闪一闪地在我的眼前跳动着。
平房的炕上坐着两个穿着蓝色军装的军人,一个老的,一个年轻的。看到那位老军人,我觉得面熟,使劲一想,终于想了起来,正是体检时为我说好话的那个年龄较大的军人。
父亲管老军人叫李营长,管年轻的叫张连长。
李营长见我们进来,从炕上拿出一张纸递给我,然后说:“你把上面的题做一做。”
我接过纸,现在想不起来,上面具体是些什么题,印象中,纸上写着几道初中的数学题。
我爬在炕沿上,又接过李营长递过来的笔做了起来。
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碰过笔了,感觉手和笔已经没了联系。尽管我很想把字写好,想把题做好,但我手中的笔却很不争气,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的,几乎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好在写出来的很多字不是汉字。
纸上的几道题,我似乎还能做出来。
做好题后,李营长拿着看了看,然后问我:“水的化学符号是什么?”
我知道李营长问的是道化学题,也应该在初中生学习范围之内,因为李营长知道我是初中毕业。可上了两年初中的我,还没有学习水究竟是什么符号。
我吱吱唔唔半天答不上来。
我看到父亲一个劲地瞅着我。我知道他的心思,他觉得这是道简单的题,可不知我的嘴为什么老是张不开。
我瞅着父亲,父亲也瞅着我,我在父亲的脸上读不出答案来。
这时村长凑到我身边,小声说:“氢二氧。”
我知道村长是来告诉我答案的,可我不知道氢二氧是什么东西。村长又小声说了一遍,我还看到村长不住地给我使眼色。我觉得这时必须说话了,我就鹦鹉学舌似的重复了村长的那三个字。
我回答后,李营长没有对我的答案进行评判,只是从炕上拿起我的毕业证,一个劲地盯着。
李营长手中的毕业证是村长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毕业证我见过,各课的成绩都很好,当然,化学的成绩也很好。不过,我知道毕业证不是从办假证那里弄来的,因为上面的分数是手写的,那字迹我非常熟悉,是我们班主任的笔迹。
李营长看了一会儿毕业证,又看了看我,然后让我们回家等吧。
从武装部出来,不知是什么原因,我感到很失落,也许又勾起了我在学校时的痛苦记忆。
又过了几天,李营长和张连长到我们村时,引起了轰动,因为村民从未见过穿蓝军装的军人。
我不知道李营长来村干什么,父亲知道,他没有告诉我。几年后我才知道,李营长是来政审的。
李营长到我们家看了看后,就到了村长家。父亲跟邻居赊了几只鸡、几只兔,然后在村长家给李营长煮着吃了。没在我们家吃,是因为我们家太脏了,父亲怕影响李营长和张连长的食欲。
吃过午饭,李营长和张连长走了,我还和往常一样生活着,只不过有件事出乎我的意料。
那是在一个临近傍晚的下午,大地上披上了金黄色,人走在路上,像走在了满是谷粒的晒场。
我从地里向家的方向走去,经过小学附近时遇到了慧喜叔。
当时我跟慧喜叔聊的什么话题想不起来了,不过,慧喜叔把两张10元钞票放到我手里,我记得很清楚。我知道,慧喜叔给的是我到部队的零花钱。可我觉得这钱不能要,因为我不知道能否到部队。
我摇着头说:“慧喜叔,我不要。”
慧喜叔见我准备把钱还给他,急了,说:“这是收收(叔叔)的一点心意,拿着吧。”
我还是觉得不能拿慧喜叔的钱。看到我还在拒绝,慧喜叔不高兴了,说:“笑笑,你是不是嫌收收给的钱少?不嫌少你就拿着。”
说实话,20块钱对我来说真的不少,当时一斤猪肉不到3块钱。
到了走兵的前几天,父亲和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入伍。不过,父亲说,走兵那天要带着我到县武装部问一问。
去县城的前一天晚上,父亲从棉袄里面的兜里拿出一卷钱来递给我,说:“爹就这些钱了,你拿着吧。”
我知道父亲身上只有这么多钱了,就说不用了,慧喜叔已经给过我了。
父亲却执意不肯,说:“那是你收收给的,这是爹的。”
父亲说话时显得从未有过的激动,声音也在颤抖。
我似乎听出了父亲的心意,就接过带着父亲体温的钱,放到衣兜里。后来我知道,父亲的那一卷钱总共13块。
我说:“爹,家里没钱了,以后怎办?”
父亲说:“这就你不用担心了,用的时候跟别人借就行了。”
父亲又说:“如果能到部队,你要好好干,听领导的话,最好能转个志愿兵什么的,甭回这个烂家了。”
我不知志愿兵是个什么职业,当时总觉得,只要转了志愿兵就有了出路。我点了点头,又感到父亲说这话为时尚早,因为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入伍。
睡觉前,已经睡下的父亲像弹簧似的,一下子坐了起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对正在地上洗脸的我说:“笑笑,到部队后,千万别说你妈有精神病。”
我点了点头,没有言语,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不让说这个,可我知道,父亲是为我好。
(未完待续)
南北201120112011-05-03 22:22:25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作者:湘南愚叟 回复日期:2011-05-04 12:44:26  回复

顶南北兄!不知道南北兄有出版意向没有?


小说还在修改中。
哈哈,当然,如果能出版再好不过了。

南北201120112011-05-04 12:57:18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十七

睡得迷迷糊糊的我,突然发觉身体来回晃动着。
我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听到轻微的喊声:“笑笑,笑笑,起来了,起来了。”
我听出这是父亲的声音。当我睁开眼睛时,看到父亲站在地上生着炉子,身旁的弟弟和妹妹睡得正香。在妹妹的旁边被窝里,母亲眨着大眼睛一会儿瞅瞅我,一会儿瞅瞅地上的父亲,嘴里念叨着我们听不懂的声音。
我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窗外,外面还是黑洞洞的世界。我隐约听到院子里鸽子咕噜咕噜的声音。这时,我突然想起,驴圈的鸽窝该维修了。显然,现在我已经没有了时间。我心思,等从县城溜达回来,再把鸽子窝牢牢地绑到驴圈顶上。
我穿好衣服,洗衣了把脸,然后打着哈欠跟在父亲身后。
我还没有出大门,就听到了三轮车突突的声音,那声音清脆、响亮,没遮没拦地敲打着我的耳膜。因为我们家的大门很特殊,说门却没有门,只是在一堵巨大的土墙上打了一个洞。
街上风不大,借着明亮的月光,我看到地面似乎下了霜,到处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我听到了零零散散的鸡鸣声,我能听得出,谁是谁家的鸡在歌唱。
记忆中,我想不起来那天有多么的冷,对我来说,每个冬天都是寒冷的。
在街上,我看到了村长、慧喜叔、有权爷,他们是跟我们一起去县城的。
三轮车上下颠簸着行进在时起时伏的山路上,我们的身体一会儿被扬了起来,一会儿又掉了下来。在摇摇晃晃的视线里,父亲一声不吭地坐在我的对面。他蹙着眉头,脸上的内容第一次让我读不懂。也许,他是为我走不了而担心;也许,他是为我能走了而担心。
村长也看着父亲,不过,他的脸上露着喜恣恣的笑容。也许,现在只有村长才能读懂父亲。
村长喊着父亲的名字大声说:“口玉啊,看把你愁的,(心里)没底了吧?!”
说完,村长嘿嘿地笑着。
父亲谁也没有看,拉长声调说“哪还愁啥!(没有什么好愁的)”
在太阳初升的时候,我们来到武装部。这时,已经有很多人穿上了新军装,那军装有黄黄的,也有蓝蓝的,穿上军装的年轻人,个个像北极熊似的。
看到这里,父亲急了,嘴里嘟囔着说:“你看看,人家都穿上衣服了。”
父亲转而埋怨着说:“你说笑笑到底能不能当兵,能当不能当也得说句话吧。”
慧喜叔说:“要么找找齐部长,他应该知道。”
正当父亲准备去找齐部长时,听到了村长嘿嘿的笑声,那笑声好象憋了很久。
父亲像是从村长笑得变了形的脸上看出了什么,说:“你小子是不是在作弄我?”
村长强忍住笑容说:“笑笑能入伍。”
父亲满脸疑惑:“你咋知道?”
村长从包里拿出一个红本本在父亲眼前晃了晃说:“这是笑笑的入伍通知书,早到了,我没拿给你。”
这时,父亲突然像个孩子似的嘿嘿地笑了起来,他抢过村长手里的红本本认真地翻看着。
在一个满是纸箱的房间里,我闻到了从未闻过的气味。我知道,那是新衣服散发出来的味道。武装部的工作人员把一件件崭新的衣服递给父亲,只见父亲伸着双臂,像抱金元宝似的乐呵呵地抱着一堆衣服。好几年了,我没有看到父亲这么卖力地笑过。
旁边的慧喜叔手里也拿着衣服,他对父亲说:“你看看,部队衣服的质量就是好。”
父亲大声说:“那当然,部队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父亲把一个黄裤头递给我说:“笑笑,都脱了,这里什么都有。”
我看到了黄裤头,一下子激动起来。心思,我终于可以穿裤头了。我马上脱得净巴不妞,然后接过父亲手里的黄裤头,笑嘻嘻地看着它兜住了我还没有盖好的“喜鹊窝”。当我把秋衣秋裤、绒衣绒裤穿上时,总感觉喜鹊窝那地方很不得劲。虽然如此,但我还是很开心。我记得,我的脸上一直嘿嘿地笑着,就象我到了大超市那样,脸上控制不住的笑。
当我穿上最外面的军装后,慧喜叔看了看说:“衣裳太大了,赶快换件吧。”
说完,慧喜叔让我赶紧脱下来。父亲却说:“慧喜,慧喜,不用了,不用了,笑笑还小,部队营养好,还要长哩。”
这么一说,慧喜叔好似恍然大悟:“我都忘了,笑笑才十几岁,到部队肯定要长的。”
我坐在一个纸箱上,父亲低头给我挽着裤腿,然后教我如何系像蝴蝶一样的鞋带。
我看着身上带着褶皱的军装,知道自己能入伍了。
现在想来,似乎我一生命运中的幸运,都从那天开始;命运中的不幸,也似乎在那时种下。

南北201120112011-05-04 23:06:57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未完待续




南北201120112011-05-04 23:08:2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十八

我能当兵了,当时的我没想别的,只是想再也不用吃粥了,就是我暂时回家,父亲也会给我做好吃的了。不过在我内心深处还隐隐有个想法,那就是再也不用听母亲那天语般的声音了,感觉像已经逃出魔窟似的。
当我把所有能穿到身上的衣服都穿好后,感到全身热乎乎的,跟钻到被窝一样的暖和。
我下意识看了看身边和我穿一样衣服的人,当看到他们和我一样的笑容时,我心思,他们也会和我一样,充满了对新衣服的赞美。那天,我还领到一床蓝色的被子,一个白色床单,那可是我盼望已久的东西。
“来送孩子当兵。”
我听到一个声音,回头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瞅去,只见旁边坐在纸箱上的一个青年,边系鞋带边转头和父亲说着话。父亲应了一句:“嗯,过来送孩子当兵的。”
我现在还清晰地记得,父亲说话时的那张喜恣恣的脸,像刚刚从晒场上拉回粮食那样高兴的脸。我向那青年瞧去,看上去他比我大了很多,细长脸,一幅文静的书生相,只是脸上像打过仗似的,到处是圪丁圪洼(坑坑洼洼)的,。
青年又说:“你的孩子看上去挺小的。”
父亲说:“是挺小的。”
青年说:“当兵还是小点好。”
我们穿好衣服后,就被喊到外面集合去了。
青年对我说:“咱们走吧。”
我背着被子,就跟青年走了出去。父亲跟在后面对那青年说:“小伙子,我孩子还小,到部队多照应着点。”
那青年回过头来对父亲说:“没问题,您就放心吧。”
后来我知道,那青年叫李照青,是城里人,也要到北海舰队当兵。
我们排好队,我左右瞅了瞅,周围的新兵跟我们村的人数差不多。这时,到过我们村的李营长站在队伍最前面不停地说着些话。李营长的很多话我听不懂,可是他说的最后几句话我听懂了,就是过会儿要到县城宾馆吃饭。这也是我最想听到的,因为我的肚子已经叫了很长时间了。
我们排着队,浩浩荡荡在马路上走着。李照青站在我旁边,不时扭过头来跟我说话。他就跟查户口似的,问我姓什么叫什么,哪个村的,家里还有什么人。我都一一告诉了他。我没敢多问他具体是哪里人,只知道他老家是河北的。
记不住走了多长时间,也记不住我们来到的那个地方是什么模样,我只记得,我们列队走进一个很大的房间,房间里面放着很多圆桌,在每个桌子上都放着一盆菜和很多白得发亮的馍馍。
我和李哥找了个圆桌坐了下来,李哥拿起碗舀了满满一碗菜递给我,又塞给我一个大馍馍。我拿着筷子看了看碗里的菜,是白菜粉条炖豆腐,在碗里我还看到两块肥肉,那可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了。两块肥肉显然不能解馋,我知道,肯定还有肥肉埋在菜里。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笑笑在那边!”
我正低头卖力地吃着,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抬头循声观瞧,只见七八米远的地方,父亲和慧喜叔几人向我这边走来。
看到父亲,我马上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就要离开家乡了,也许几年都不会回来,我也很难见到父亲了。想着想着,我的眼泪不知不觉溢了出来。
“笑笑哭了,笑笑哭了。”
我听出是慧喜叔的声音,可我已经看不清他的面容。这时,我看到父亲的身影向我这边疾走过来,然后感觉有只粗糙的大手抹着我的眼泪。这时听到了父亲的声音:“笑笑,别这样,你已经长大了,到部队要好好听领导的话。”
在我模糊的视线里,似乎看到父亲的眼睛被我的泪水打湿了。
父亲说完没有多留,起身和慧喜叔几人离开了。后来我知道,那天中午,由于父亲身上没有了钱,他们几人想和我们一起吃免费的午餐。可当他看到我那个样子,就只好匆匆离开了。我不知道,父亲那天中午是怎么吃的饭,怎么答谢到县城送我的亲朋好友。
看着父亲匆匆离去的背影,我很难受,我的肩膀不停地抖动着,泪水滴滴答答地掉到衣服上。这时李哥拍拍的我肩膀说:“何笑,别哭了,你越哭你爸越不放心。赶快吃饭吧。”
我哽咽着说:“不吃了。”
无论李哥怎么劝我,我一口饭也不愿往肚里咽了,感觉一个东西已经把我的食管堵死了,另一个东西立刻把我的胃装满了。
那时的我只有一个念头,我真的要离开父亲了,真的要离开这片土地了,可我还没有准备好,父亲就把我像水一样泼了出去。

南北201120112011-05-07 23:54:3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未完待续
南北201120112011-05-07 23:55:48 发布在 舞文弄墨
顶一下自己


南北201120112011-05-08 21:55:02 发布在 舞文弄墨
谢谢网友支持



南北201120112011-05-09 20:08:56 发布在 舞文弄墨
自己顶一下
南北201120112011-05-09 20:50:06 发布在 舞文弄墨
谢谢支持


南北201120112011-05-09 21:29:4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自己轻轻的顶一下


南北201120112011-05-10 20:55:05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十九

尽管我的哭功很厉害,可我哭了一阵子后就不哭了,因为已经尽兴了。
吃过饭,我们乘车来到火车站,然后排着队像蛇似的钻到火车里。
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我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转动着脑袋左右瞅着。
车厢中,满眼是穿着和我一样衣服的人,车厢外面一堆一堆地站着很多人。感觉车上和车下的人都迷了眼,他们都不停地抹着眼睛。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父亲,不知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也想到了母亲,觉得母亲病了也好,就不用站在火车边上,像迷了眼似的抹眼睛了。
等火车启动后,车厢内沉寂了一会儿,马上躁动起来。车上的战友个个像换了个人似的,相互问询着,也有人不停地向领兵的人打探着消息,其中一个话题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们到底去哪儿?
张连长说:“我们要去山东的刘公岛。”
当听到不是去广西的北海,不知为什么,我多少有些失望。
我大体知道山东和广西的位置。
我和李哥坐了一个座。看样子李哥出过远门,他娴熟地跟身边的人聊着天。我却不敢说话,也不知跟他们说些什么,只是有时听着,有时想着心事。
我看了看慢慢暗下来的天,又看了看身边众多陌生的面孔,我突然感到异常失落,像被抛弃了一样。
本来这个时候,我是和亲人在一起的,而此时,自己却坐到了飞驰的火车上,去往一个未知的世界。
印象中,我靠在椅子上注视着窗外。在外面黑漆漆的世界中,不时露出些光亮,像远处的人们捧着点燃的蜡烛,继而看到远处的一堆火光,像是我家点燃的旺火。
我知道那不是什么旺火,应该是像YG县城或像D市的地方,那里居住着很多我不认识的人们,我也想象不到他们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可我知道,他们每个人都在进行着自己的生活,就像我一样,有时去做饭,有时去种地,现在在当兵的路上。
我想象不到刘公岛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难道也像YG县城,或像D市,只不过多了些海。我也想象不到自己将来的生活。不过有一点我是非常兴奋的,那就是再过几小时,就可以看到大海了。
中途倒了一次火车,在一个清晨,我们来到一个火车站。
开始觉得火车上的什么东西都好,可坐了一天后,我的腰就受不了了,就像连续锄了几天地似的难受。
在火车站,我们简单吃了些早饭。早饭,对我来说,那是个很陌生的东西。
早饭后,我们坐上了大卡车。那卡车的四周是用帆布罩起来的,在车斗后方有一条窄窄的缝隙。我坐在车上的一个角落里,不停地瞅着车尾忽闪忽闪的光。
卡车颠簸着走了很长时间,我突然听到有人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大喊起来:“海,快看,那就是海!”
听到喊声,车上的人躁动起来,然后纷纷向车后涌去。
对我们内陆的人来说,能看到海,比能看到绝世美女还要兴奋。
我也见缝插针地尽量向车后挤去。由于我坐得比较靠里,短短的看海路已被堵死。这时,我的身边空空落落的,而车后已筑起了一堵人墙。
在战友们对海评头论足后,车后的人墙不见了。我凑到车后,撩起帆布看到了人生中第一眼真实的海:在远处的山脚下,有一湾蓝,比天空还要蓝的蓝。
战友们说,那就是海。

(未完待续)

南北201120112011-05-10 23:26:39 发布在 舞文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