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留学生生活情感小说--《路过巴黎》--长篇连载

楼主:丫七 字数:33683字 评论数:163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1.戏剧性的一幕
大红的灯笼飘浮在清凉的、闪着阳光的风中,鼓声号声和美艳缤纷的色彩,饱满地交织着。视线接触的第一秒,便象被如来的巨手,撑满整个眼眶和耳膜。
凯旋门广场后面的grand armee大街上,人声鼎沸着。整装待发的队伍,欢天喜地的,沿街一路排开,象一道流光溢彩的水波,一路荡呀荡,到视力不及的远处。
2004年1月24日,对所有巴黎的华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
这一天,在举世闻名的,号称“巴黎之魂”,唤作“香榭丽舍”的大街上,将举行一场盛况空前的彩装游行,近6000名华侨华人连起的长龙,将会在法国警察的保护下,在几十万双眼睛的注视下,昂扬抖擞地,在这条香街上溜达一圈。
这一年,是中法文化年。
这一天,是华人庆祝中国新年的日子。
各种肤色的人们,正从巴黎的各个角落赶往这条街上。
四周的喜悦和繁杂,象被磁铁吸附般,迅速地,便簇拥到一个中心。
在开往这条街的一号线地铁车厢里,一亚裔面孔的年轻女子,着一身大红绣花的新娘装,是中国古代新娘在拜堂成亲时穿着的那种,一只手握住扶杆站着,另一只手上,拎着一顶凤冠。
女子面颊红润,五官明朗,圆圆的眼睛四处游走,顾盼生辉,尽显她内心的好奇和天真气质。
女子名叫段依凌,是刚来法国不久的中国留学生。
她正朝着那个沸腾的中心赶去。
为庆祝这次意义特别的中国新年,段依凌报名参加了一个华人同乡会的游行方阵。这个方阵设计的节目,就是要在游行的这天,向法国人展示中国古代婚礼习俗。
许是因为段依凌的丰满圆润,和一脸喜气的面相,她被选中扮花轿里的新娘。
方阵的组织者告诉她,到了凯旋门广场的集合地点,没有地方更换服装。
所以她不得不在家里套上这身行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招摇过市了。
段依凌环顾着四周投来的眼光,心想:这要是在中国,全大街的人都会当她是疯子。
但这是在法国,这是个浪漫的国家。所有蓝的,绿的,棕的,黑的眼睛,都冲着她微笑,在这些眼睛里,她是一个美丽而神秘的东方女子。
段依凌很得意。要不是那些珠帘会挡住视线,她会疯到把凤冠也戴在头上。
段依凌回应着所有投来的目光,一一用眼神传递微笑。
地铁门开了,她微微拎起裙摆,跨出地铁车厢,一路小跑拾阶而上,奔向地铁出口。
刚出地铁口,忘形之中的段依凌,忽然觉得一个黑影从面前闪过,接着手中的凤冠便不翼而飞。
这东西也抢,混蛋。
段依凌高声喊着“抢劫”,便跟在那人后面猛追。
别说她裹在新娘妆里的双腿根本迈不开大步,就是轻装上阵,也妄想追上那个象飞人一样的背影。
就在段依凌觉得希望要破灭的时候,从另一端地铁出口飞身闪出一穿黑色风衣的男子,箭一样的追了上去,随着风衣下摆被风吹得饱胀,又立即落了回去,男子已经将“飞人”侧身扑倒在地,并夺回了凤冠。
男子转身朝段依凌走来,将凤冠递到段依凌手中。
这显然是名年轻亚裔男子,段依凌凭直觉,觉得男子应该是中国人。
男子皮肤是古铜色,比一般的中国男人肤色深,浓眉大眼,双眼皮。就凭这样的眼睛,段依凌判断是日本人或韩国人的可能性较小。
段依凌正打量,寻思着用哪种语言开口,法语和中文在脑子里分两路奔来,“砰”的撞个正着,一时语塞。
这一事故,“谢”字便忘了说。
嘴里哼哼了半天,脱口而出还是中文占了先,“您贵姓?”段依凌吐了吐舌头,没料到蹦出第一句是这三个字。
“小姐,没有这么直接的吧。”果然男子说的是中文。
男子一笑,大眼睛顷刻间便眯成了一条缝,煞是有趣。
“不用说谢了,再见。”男子转身匆匆离去。
段依凌刚从自己的窘态中调整过来,想诚恳地表示一下谢意。没想到男子不给她机会。
于是一腔骨肉同胞的情怀,又不得不咽了回去。
“犯不着这么酷吧!”段依凌冲背影喊道。
“我又不想泡你。”这一句低了八度,只有自己能听见。
她扁了扁嘴,便直奔游行的队伍而去。
“好家伙!”段依凌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整个广场的恢宏场面,还真让她看直了眼,那气氛真不亚于天安门广场阅兵仪式。
她沿街一路走过去,寻找着自己的队伍。
这一路,足有几十个游行方阵,段依凌看到气势磅礴的秦兵方阵,刀剑如风的武术方阵,眼花缭乱的杂技表演,轻舞水袖低吟轻唱的宫女,京剧里的生旦净末丑,西游记里的师徒四人,还有憨态可掬的十二生肖……
段依凌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方阵,一顶红轿十分抢眼,四个轿夫着蓝色丝绸古装,系着腰带,已经分别就位,两个穿着黄色丝绸装的丫环跟在花轿两边,随从们则紧紧跟在后面。
她的“新郎”一身披红挂彩,正站在轿门前四下张望,看来是在等他的“新娘”。
段依凌奔过去跟所有人打招呼,然后站到“新郎”旁边。
“怎么才来,马上就要出发了。”“新郎”问道。
“出了点状况。”段依凌扭头抱歉地笑了笑,继续伸长脖子东张西望。
“super!上下五千年,今个全在这了。”她还是止不住惊叹。
没多久,前面的方阵便开始缓缓移动,整个游行队伍开始经过凯旋门广场,向香榭丽舍大街挺进了。
段依凌走在游行的队伍中,旁边是她的“新郎”。
此时她没办法坐在花轿中,她和她的“新郎”得不时向街道两旁的观众鞠躬致意。
香榭丽舍大街的两旁,黑压压的全是脑袋,店铺的橱窗台阶上,镂花的铁门上,包括树叉上,交通指示牌上,能站住或挂住人的地方,无一遗漏。
端庄古朴,青铜色的雕花灯柱,俯视着脚边的喧闹,依然恬静无声,矜贵典雅。
栗树和梧桐的繁茂的枝叶,探出身子,缓慢优雅地,和着乐声颤动。
一向精致优雅的法国人民,此时也疯狂起来,冲着游行的队伍狂呼“bonne année!bonne année!(新年快乐)”,而游行队伍中,不少人也冲他们回应,尖叫着“新年快乐!bonne année!”
队伍行进得很慢,段依凌和她的“新郎”不时地向观众或鞠躬作揖或挥手致意,所到之处总能引起一片喝彩和尖叫。
偶然抬头的瞬间,段依凌忽然有感觉,人群中有个熟悉的面孔,刚刚从视线里飘过。
段依凌回眸,很快在街边围观的人群里找到答案。
便是刚才为她抢回凤冠的男子。
于是段依凌轻撩珠帘,象古代闺中的女子,慢启朱唇,含蓄地朝他笑了笑。
段依凌觉得很有点惊鸿一瞥的味道。
她于是依稀忆起《还珠格格二》里面的片断。
在苍茫的中原大地上,含香公主蒙着面纱,坐在金碧辉煌的马车里,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车队、马队、骆驼队、古乐队、美女队,在父王阿里和卓的带领下,一路仙乐齐奏,雄赳赳气昂昂,行进在去往北京城的路上。
突然冈峦起伏的山壁后面,蒙丹着一袭白衣,蒙着面罩从天而降,一路冲杀过来,落在含香的马车上,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叫道:跟我走!
段依凌美滋滋地幻想着,有一位与她生死相许的男子,象这样冒着生命危险,来将她抢走。
她自然就想到了钟一鸣。


丫七2004-12-16 20:29:00 发布在 海外华人
带着我的长篇小说--《路过巴黎》
祝贺海外华人开张。。。。。。
希望在这里能找到海外原创的空间。
丫七2004-12-16 20:32:33 发布在 海外华人
谢了,二爷的dao
:_)
丫七2004-12-17 01:54:35 发布在 海外华人
2.无奈的别离
钟一鸣是她的男友,现在在国内。就在一个月前的一个周末,段依凌回到父母家里,父母拉她到沙发坐下,表情兴奋而严肃。
也就是这天,段依凌的人生轨迹,忽然来了个急转弯。
段依凌的父母,即将安排她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继续她的学业。
“凌凌,一年前我们让你开始学习法语,正是为了今天的计划。现在,一切手续都办理齐全,你就好好准备签证吧。”
父母眼里,满是对段依凌未来光辉前程的憧憬,他们理所当然地,安排着段依凌的未来。
巴黎,是个好地方。
这是段依凌对那个陌生城市的评价。那个地方,也曾经让段依凌无比憧憬。
但是她不能去。
她与钟一鸣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正在蜜缸里泡着呢。
那只蜜缸,便是与钟一鸣辛辛苦苦、共同布置起来的小窝,他们的同居生活才刚刚开始。对段依凌来说,那个小窝几乎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段依凌挣扎过,反抗过,冲着父母大声叫嚷。虽然她不知道,这些在父母眼里看起来是胡闹的行为,终究能为她争取多少表决权,但她必须这么做,要为她和钟一鸣的爱情能持续发展而抗争。
抗争的最后结果,便是父亲摔了一只杯子,母亲生气不再搭理她,段依凌则躲在自己的小屋,不吃不喝,哭了一整天。
周日的晚上,段依凌哭红着眼睛,回了钟一鸣身边。
推开他们的小屋,钟一鸣正在灶前炒着小菜,等待着段亚琳回来共进晚餐。
那一刻温馨的场面,顿让段依凌热泪横流,她冲过去,一把从身后抱住钟一鸣。
钟一鸣从段依凌进门时的表情,已经猜测到有事情发生。
当他得知段依凌的父母,即将送她出国的消息,双手不禁猛抖了一下。
刚出菜的油锅不由得从手中跌落在水池里。滚烫的油锅在哗哗的凉水的冲刷下,滋滋地冒着气,挣扎着嚣叫了几声,便在冰冷中沉寂了。
钟一鸣不由得搂紧了段依凌的手臂,良久良久地沉默着。
背后,一股微温的液体缓缓从钟一鸣的衣衫浸透,漫延,渐渐变凉,然后又一阵温度袭来。
终于钟一鸣打破了这沉寂,扶段依凌坐到饭桌边,轻轻抽几片纸巾,贴到段依凌哭花的脸上。
“来来来,阿凌,我们先吃饭。看我今天给你做了什么菜?”
“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西红柿茄子煲,还有这个豆瓣鲫鱼,呵,买回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呢。”
段依凌的泪更是大颗大颗地往下滴了。
钟一鸣的心揪了起来。
他尽量稳定着自己的情绪,一边开导段依凌。
“阿凌,你父母这样做没有错,都是为你好。”
“将来,你会有一个很好的前途的。”
“我们都还年轻,未来还有许许多多的可能,所以现在,我们要学会接受现实,尽管――它是残酷的。”
“不行,绝对不行。”
段依凌断然表示反对,脑袋急促而小幅度地晃着,象是颤抖,或是在摇头。
“我不需要那么多的可能,一种可能就足够了。”
钟一鸣沉默了。
“一鸣,你说呢?”段依凌追问。
“一切顺其自然吧。”
这最后一句,让段依凌嘎然停住了哭泣,她一把推开钟一鸣,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那眼神似钢刀铁钳,能劈开钟一鸣高大健硕的躯体,直接掏出一幅缺乏勇气,缺乏决心,懦弱无助的灵魂。
段依凌没想到,钟一鸣会这么平静的,理智的说出这样的话。她满以为钟一鸣会拼命挽留她,或者山盟海誓一番,坚决表态等她学成回来。
那样的话,她也就跟父母抗争到底了。
但是钟一鸣没有。
为此,段依凌接受了父母的安排。
正浮想联翩的段依凌,此时幻想着,若是将钟一鸣换成蒙丹。
钟一鸣一定会说,含香,你父亲这么做也是为你好。你将要嫁的人是大清帝国的乾隆皇帝,你会有一个很好的前途的。我们,就顺其自然吧。
“没劲!”段依凌想到这里,脸郁郁的沉了下来。
旁边的“新郎”推了她一下,“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段依凌回过神来,继续向路边的观众致意。


丫七2004-12-18 06:00:21 发布在 海外华人
谢谢大家喜欢。
看过的朋友请不要帮我转帖,我自己会继续更新。
丫七2004-12-19 17:15:38 发布在 海外华人
3.寄宿在林芳圆的家
游行结束时,队伍已经行进到协和广场,各个方阵自行从这里撤退。
段依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林芳圆,游行已经结束了,你现在在哪?”
“我在协和广场这边。”
“我也在这,你现在回家吗?”
“你呢?”林芳圆接着说,“听说艾菲尔铁塔这几天挂红,晚上你想去看吗?”
林芳圆所说的挂红,是指艾菲尔铁塔几日来都“披”着红装,以庆祝中国新年。据林芳圆讲,这还是第一次,为庆祝一个异国的新年,艾菲尔铁塔改变了灯光的颜色。
“改天去吧,不是还有几天时间吗。” 段依凌便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阶上。“我累得快要死了。”
“那好吧。你在方尖碑下等我。”
约五分钟,林芳圆从马路对面走来。
这五分钟里,段依凌起身两次,分别被一对德国中年夫妇,和一群法国少年邀请,与他们合影留恋。
林芳圆从上到下打量着段依凌,笑着说:“你今天可是出尽风头了。”
“你什么时候到的,有没有看到我?有没有看到我?”段依凌眨巴着眼睛,急不可待地想知道自己有没有给观众留下一个光辉灿烂的形象。
“我哪看得见呀,我来的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了,挤都挤不进去,只剩下看别人的背影了。”
“呵呵呵。”段依凌得意的笑着,“还是我聪明吧,不用挤来挤去,大模大样地走在大路中间,还有钱挣。”
段依凌掀起裙摆,从里面的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五十欧元现钞,夸张的在林芳圆面前晃了晃,“五十欧耶,相当于五百元人民币。哈哈,来巴黎不到半月就开始挣钱了,我以前还没挣过钱呢。回头得跟我妈好好吹吹。”
林芳圆推回段依凌扬在自己面前的手,哭笑不得的望着段依凌,“别烧包了,以后用钱的地儿还多着呢。五十欧眨眼就没了。”
“没激情!”段依凌识趣地收起钞票,跟在林芳圆后面进了地铁。
林芳圆是段依凌母亲以前的学生,北京人,三十多岁,在国内已经结婚,还有一个八岁的女儿。她在国内是一家合资企业的职员,因事业一直未有突破,所以想换换环境,出国留学镀镀金,于是一年半以前办了留学签证来了法国。
段依凌来巴黎第一天便是林芳圆到机场接机的,林芳圆让段依凌暂住在她家里,直到段依凌找到合适的房子。
林芳圆的家住于巴黎93区,是一间18平米的studio,也就是带厨房和洗手间的一单间房。
象大多数留学生的住所,林芳圆的房间里除去厨房和洗手间,剩下的空间里便是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个书架,一个衣柜,房间不大,但是很干净。
段依凌一进房间,便将竖在墙边的床垫放倒在地上,整个人便瘫在上面。
“这几天住得还习惯吧?真不好意思让你每天打地铺。”林芳圆每天都问同样的问题,说同样的话。
段依凌心想着这结了婚的女人就是喜欢唠叨,丈夫女儿不在身边,便将多余的爱心四处播洒。
“挺好的。还多亏有你,不然我就流浪街头了。”
“晚上吃什么?”林芳圆还真不嫌累,坐都不坐一会,闪身便进了厨房。
“休息一会,待会我来做吧。”段依凌冲厨房喊去。
林芳圆手里拿着锅铲,探出头来,“你妈可跟我说过,你在家从来就没做过饭,碗没刷过一只,地没拖过一次。你就好好呆着吧。恩师的女儿我可得照顾好了。”
“永不生锈的镙丝钉。”段依凌很得意于自己找个这样精妙的句子来形容林芳圆。
段依凌忽然觉得自己老妈也挺八卦的,什么事都跟林芳圆讲。
虽然她在家没做过饭,可是给钟一鸣做过;虽然在家没刷过碗,但是给钟一鸣刷过;虽然在家没拖过地,但是在他们同居的小屋,她可是没少做。
所以,她母亲将她划归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温室花朵,是显然伤害了她的幼小心灵的。
段依凌渐渐平静下来,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一阵孤独突然袭来。
而往往,狂欢退却后的空虚来势更猛,她象是被鼎沸的人群抛向空中,飘飘欲仙过后,她往地面一看,人群已作鸟兽散,眼看着就要重重地摔到地面。
段依凌迅速在床上翻了个身,伸手拖过地上的一个背包,从里面取出一张中国卡,用手机拔通了钟一鸣的号码。
虽然她知道现在已经是国内凌晨一点,而且知道钟一鸣睡觉时从来都不开机,但她迫切地想寻找一双手,在半空里将她接住。
听到“嘟”的一声后,段依凌兴奋地坐了起来。
居然通了!
显然,钟一鸣是在等待着她的消息。那双手,原来一直都是张开怀抱在为她守候。
这几日的钟一鸣也过得甚是不舒坦,特别是到了万赖俱寂的夜里,缺了另一半的双人床,任钟一鸣四仰八叉地霸占着,也还是显得空空荡荡。
几回在迷迷糊糊的梦里,钟一鸣习惯性地伸出手臂,想搂住一个熟悉的身体,然而手臂总是重重地跌落下去。
这种没有心理防备的跌落,哪怕只是寸掌的高度,也如同突然踩空而坠入万丈深渊,让他悴然从梦中惊醒。
“喂――”段依凌捏住鼻子,嗲声嗲气地说:“请问钟一鸣先生在吗?”
找回安全感的段依凌,此刻又恢复顽皮本性。
“嗯――,钟一鸣先生?他已经睡着了。”那边也拿腔拿调起来。
“哈哈哈……”段依凌忍不住大笑起来。
两人在电话里打情骂俏了一阵子,顺便将各自近况互相汇报了一番,直到林芳圆饭菜做好,催了几次,段依凌才不情愿地挂了电话。


丫七2004-12-20 22:05:55 发布在 海外华人
4.蓬皮杜的小眼睛男生
第二天,段依凌来到蓬皮杜文化中心,一来想上网查查巴黎语言学校的信息,二来想收发一些邮件。
段依凌在楼上楼下的各个大厅里转了一圈,每个大厅里都有不少人,或者在看书看报,或者戴着耳机在听音乐,或者看电视。人们都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或者安安静静地进出。
她走到一台电脑前坐下。摆弄了半天,她才知道用这里的电脑上网,是需要密码的。她便在电脑和桌子上下四处搜寻,指望在某个地方明确标示着一串代码。
正埋头四下张望,一双运动鞋出现在她眼皮下。
段依凌抬头,一个男生站在她面前。
段依凌疑惑地看着男生,没有先开口。她不知道男生要干什么,也判断不出是哪国人。虽然一幅亚洲面孔,但男生高高瘦瘦,白白净净,小眼睛呈月牙型弯弯的,脸上没有明显的国别特征。
男生看了看手中的纸片,又看了看电脑上的编号,用标准的普通话小声对段依凌说:“对不起,这位同学,这个位子是我的。”
段依凌很是惊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莫非自己脸上写着“中国人”三个字。
“你怎么知道我是中国人?还‘这位同学’呢,你知道我是学生?”
“你脸上写着。”男生的脑袋微微一偏,小眼睛努力地睁了睁。
段依凌愣了半天回不过神,男生又提醒她一次,“这位同学,我用电脑有急事。”
“哦。”段依凌慌忙退出了那个座位,“那我呢,我――我用什么?”
“你想上网的话,要到一楼的前厅去索要密码。”男生的声音压得很低,唯恐吵到了其它人。
“哦。”段依凌转身就想往外冲。
突然手腕处被男生拽住,拉回。
她正痛得想叫喊,男生伸出食指立在嘴前,“嘘――”,段依凌不得不忍着痛,对男生瞪了瞪眼,皱了皱眉头。
男生指了指她放在桌上的背包和书本,示意让她拿走。
“这位同学,你帮我看一下包不行吗?干嘛这么小气。”段依凌学着男生压低嗓门的腔调说。随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扬长而去。
段依凌拿着密码纸回来,坐到了男生的左斜对面。
看男生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段依凌没敢打扰他,伸手悄悄地将自己的背包顺着桌面拉了过来。可背包上的书却滑落在半道上,段依凌伸手够了几下,没能够着。
男生依然没有反应,一动不动地看着电脑,除了将放在右手边的书拿起来翻了翻,放到了左手边。段依凌的书被男生的书一顶,便推到了她的手中。
男生一直盯着屏幕,段依凌几次想询问他,但都不便打扰。因为她发现她用的电脑发不了邮件。
她几次探过头去,却欲言又止。
男生终于停了手里的活,闭上眼,仰起头,小憩了片刻。
然后,睁开眼,从书本里抽了出一张纸,在上面划了数笔,折叠,用手指轻轻地弹了过来。
段依凌打开纸片,只见上面写着:这里不能收发邮件和聊天。
奇了!段依凌惊讶这男生好象别人肚里的虫子,真是料事如神。
而男生没顾得上段依凌一脸惊讶的表情,小眼睛又重新凝聚到屏幕上。
既然不能收发邮件,段依凌该查的资料已经找到了,于是背起书包,在那张纸上写上“谢谢”,扔回对面,风一样的闪身了。


丫七2004-12-22 10:06:02 发布在 海外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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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支持,不能一一回帖,一并谢过了。:_)
丫七2004-12-23 14:41:39 发布在 海外华人
5.注册,居留,开户……
又是一个清晨,段依凌暖洋洋地起床,林芳圆已经出门。
她拉开窗帘,阳光从落地的玻璃窗倾泻而入,屋外枝叶繁茂的大树上已经长出新叶,不远处的教堂也在安静祥和中沐浴着阳光。
段依凌关了暖气,将玻璃窗开了一条小缝,地板上浮出一道突出的亮光,一丝凉风吹进脖子,微寒。
她走进淋浴间。
段依凌喜欢早晨淋浴,这样一天都干干净净,神清气爽。
刚来巴黎的头几天,段依凌实在受不了那个转不开身的淋浴间,一不小心扬起的胳膊就碰到瓷砖上生疼生疼。
这个区的街道和建筑没有明显的欧洲特色,到处都是四四方方的房子,四四方方的窗,除了比中国的房子矮了许多,并没有多少让人震憾之处。而且满大街的黑人和阿拉伯人。微风吹起时,也经常看见纸屑在半空里飞。
但数日下来,段依凌已渐渐开始习惯这样的房子,这样的街道,这样的人群,也便开始喜欢上这里。
尤其是今天,看到了春的颜色,听到了教堂的钟声,段依凌心情大好。
哼着小曲洗漱完毕,她从冰箱取出一块比萨,放进烤箱,然后倒了杯牛奶,放进微波炉。
吃过早餐,段依凌检查了一下背包里的文件,带上门直奔一个语言学校而去。
象大部分来法国的中国留学生一样,首当其冲地便是找一个学校注册,然后去警察局办理一年的学生居留,然后第二年,再注册,再续居留。
段依凌按照她在网上抄下来的地址,找到了那所语言学校。
学校只有巴掌大的一块地,排了半天的队,才知道这个学校的注册证明,在林芳圆居住的93区办不了居留。
她追问了不下十个为什么,接待人员只扔下一句,“je ne sais pas(我不知道)。”
这个一头爆炸卷发的法国女人的绿色眼珠,已经转向段依凌身后的一位。段依凌再怎么追问,她也不再开口。
段依凌悻悻地退出了学校。
出师不利。段依凌的心情已不象正午的阳光这般明媚。
她拿出记事本,迅速找到了93区警察局的地址,又马不停蹄地赶到那里。
在93区警察局,得到的答案,与学校接待人员说的情况完全一致,93区的警察局,不承认她将要注册的那所语言学校的注册证明。
要么她选择其它学校,要么搬到别的区。
走出警察局的大门,段依凌累得筋疲力尽,心情也愈发阴郁。
出了地铁,在回家的路上,她看到一家银行,虽然已经很累,但她还是推门走进去。她知道在法国干什么事都需要订rendez-vous(约会),存钱也不例外。
这个rendez-vous指不定就订到十天半个月之后。
段依凌希望把能解决的事情尽快解决,后面还要找房子,办理地铁年票,申请房补,办理社会保险,申请电话,申请上网等一系列烦心事。
她希望能尽快安定下来,认真开始学好法语,也好尽快地申请专业。
这家银行也是小的可怜,只有一个接待窗口,里面是一个年轻的法国小伙子,脸上挂着还很稚嫩的微笑。这里倒是不用排上长长的队,前面只有一两个人。
段依凌说明来意后,法国小伙要了他的护照,问道:“小姐,请问您是学生吗?”
“是的。”
“你有学生证吗?”
“我正准备申请学校,所以学生证暂时没有。”
“你住在哪个区?”
“93区。”
“你准备在法国呆多久?”
“两三年吧。”段依凌忿忿地想,存钱用得着这么多废话吗。
“你有居留吗?”
“还没有,正准备办理。”
“对不起,小姐,没有居留,我们是不能给您开户的。”
段依凌愣了,居然还有银行会对存款说“No”。
“但是警察局说了,要有银行的存款证明,才给办理居留。”段依凌说。
“我不知道,但是我们这里,没有居留,是不能开户的。很抱歉。”法国小伙从窗口递回段依凌的护照,依然微笑着望着她。
“但是先生,你不给我开户,我怎么去办居留呢?”段依凌有点急了,本来不太利索的法语,这会更结结巴巴了。
“我不知道。实在对不起。”
“但是,我知道很多中国留学生,都是先在银行开户,然后再办理居留的。”
小伙子这会不说话了,只是微笑而不再作答。
“谢谢。”
段依凌这会头都快炸掉了,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里不是发达国家吗?自己都不把自己的程序拎清楚。
她实在没力气走回家,坐在街边花坛的石阶上,倍觉自己孤苦无依,鼻子一酸,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
段依凌从包里拿出中国卡,拔了一串号码。
“妈。”
“凌凌,还好吗?过得还习惯吗?吃得好不好?睡眠怎么样?一定要吃好,别老想着省钱啊。巴黎现在冷吗,晚上睡觉记得盖好被子,出门多穿点……”
“妈――”段依凌打断了她母亲滔滔不绝的唠叨。“你们还好吧?”
“好好,我和你爸都挺好的,一切都好。凌凌,你不是有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就是问一下你们。”
“没事就好。凌凌,爸妈不在身边,很多事情得靠你自己了……”
“嗯。妈。没事我挂了啊。”
“凌凌。”
此刻从电话里传来父亲的声音,让段依凌有点吃惊。平日里父亲很少与她直接对话的,一切想法和态度统统都是由母亲代言。
“凌凌,还好吗?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要学会坚强,爸爸不能帮上什么了,只能在这里给你加油打气。”
父亲的几句话象按中了段依凌泪腺的电门,顿时让她忍了半天的泪刷地挂了一脸。


丫七2004-12-24 19:10:45 发布在 海外华人
6.小眼睛男生伸手相助
“这位同学。”正埋头抽泣的段依凌听到身边有个声音。
于是抬起头来,那个蓬皮杜遇到的小眼睛男生,又出现在她面前。她赶紧抬手擦掉眼泪。
男生递过一张纸巾,在她旁边坐下来。
“想家了?”男生说话还是那样轻言细语,斯条慢理。
段依凌没有应声。
“遇到什么麻烦了?说来听听,没准能帮帮你。”
男生看上去很真诚的模样,段依凌想着自己一肚子委屈,正想找个宣泄的出口。也便放下戒备,点了点头。
段依凌毫不客气,一古脑便发了一大通牢骚,越说越义愤。
“千人之路,万人之路。”男生听完段依凌的牢骚后,并没有摆出同仇敌忾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只是一些小麻烦,算不了什么事,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男生嘴角浅浅的笑,在段依凌看来,百分之九十九是嘲笑的味道。
“你什么意思,感情你是看我笑话来的!”她原指望男生能掬一把同情,让她受伤的心灵找一丝安慰。没想到男生竟如此没有同情心,如此淡漠。
“还说帮我呢?有你这么帮人的吗?”段依凌站起来,不依不饶了。
“走吧。”男生也站起来。
“不用你提醒,我这就走。”说完段依凌一扭身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反了。”
段依凌扭头,男生用大拇指指向另一个方向。顺着男生指的方向,那头便是她半小时前才去过的那家银行。
段依凌挑了挑眉毛,转过身,跟在男生走过去。她想见识一下男生会有什么高招解决她开户的问题。
重新走进银行,已经没有顾客。男生直接带她到窗口前。
“你好,先生。”
法国小伙看见了男生后面的段依凌,疑惑了片刻,又重新挂上了习惯的微笑。
“我的朋友想在这里开户,不知能否订一个rendez-vous?”
“我刚才已经跟这位小姐说过了。她没有居留,我们不能给她开户。”
“我以前也是在这里开户的,是这里的顾问,lydia小姐给我办理的。她在吗?”
法国小伙犹豫了一会,拔了一个电话,不一会,从里间走出来一位脸上长着淡淡雀斑,浅棕色头发,笑起来非常亲切的年轻女子。
“lydia小姐。”
“你好,jin先生。”lydia小姐笑起来非常大气,有着非凡的感染力,随着脸部肌肉的移动,鼻梁和眼圈下的小雀斑挤到一块,忽地中央地带便暗了一片。
“这位是我朋友,刚来法国留学的,想在这里开个户。”
“有居留吗?”
“还没呢。这不等开了户,才能办居留吗。等居留一办下来,马上就补给你们。一大笔钱放在家里也不安全。”
听到有一大笔钱,lydia小姐沉吟片刻。“那好吧,先给你朋友订个rendez-vous。但到时候必须提供学生证。你朋友的居留办好后,一定补给我们。”
“好的好的。谢谢。”
法国小伙取出一张卡片,“您的名字?”
“段依凌。”段依凌又取出护照,递了过去。
拿着预订rendez-vous的卡片,他们一起走出银行大门。
外面阳光依然灿烂,街对面的假山在阳光照射下,显现出温暖的红褐色,假山下面荡漾着一池粼粼的波光。
段依凌的好心情又回来了。于是她便正眼看了看男生,浅咖啡色的夹克衫,配上烫得笔挺的米色休闲裤,脖子上围着一条月牙白羊毛围巾,清瘦白净,文质彬彬,象一枝干净的桅子花。
段依凌突然偷偷笑了,为把一个男生比喻成一枝花。
“嗨,刚才lydia小姐叫你什么来着?你们很熟啊?”
“也不算很熟吧,只不过以前带了两个同学来办过存款。哦,我叫鲁锦。”
“繁花――似锦的‘锦’吗?”段依凌将把“花”字拖的老长。
“是的。”
“哈哈哈。”段依凌忍不住大笑。
“人如其名,对吧。”鲁锦的小眼睛直视过来。
“别看你眼睛小,还真是洞悉人间无数。让我来猜猜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应该――,是学心理学的吧。”
鲁锦摇摇头。“细胞生物学。”
段依凌又大笑起来,这样的专业,匹配这样小眼睛细长条的书生,倒是十二分的贴切。
鲁锦摸不准段依凌的笑是褒是贬,便在原地停住了,他得用他的小脑袋推敲推敲。
“怎么感谢你呢,喝咖啡吗?”
段依凌切断了鲁锦的思绪,鲁锦赶忙地回应着,“哦,不了,我还得回家查查租房的信息。明天休息,正好出去看看房子。”
“你也要找房子?”
“是呀,我这边的房子合同到期了,我没有续约,这离我实习的地方太远了。”
“我也正要找房呢,找到房子才好确定在哪上学。这里开户还等着要我的学生证呢。”
“嗯――”鲁锦沉吟片刻,“那好吧。明天你有空的话,一起去吧。你也好了解一下巴黎找房的情况。总之是一件很费劲的事。”
鲁锦掏出手机,要了段依凌的号码,拔了出去。两个算是互换了电话号码,在彼此手机里存了下来。
两人约好第二天上午九点在地铁口见面。
“晚上早点休息,明天会很辛苦。”鲁锦冲段依凌摆摆手,冲另一个方向走去。


丫七2004-12-28 02:11:23 发布在 海外华人
雅绮?
谁来着,跟我名字这么像。
丫七2004-12-28 09:25:56 发布在 海外华人
7.找房,找房,找房……
清脆的铃声搅醒了段依凌的美梦,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臂,按停闹钟。翻个身趴在床上,哼哼唧唧了几声,表情痛苦地从床上坐起来,痴痴地呆坐了几分钟。
她此刻无比怀念在国内悠闲自得的日子,连上大学报到的第一天,都是父母一左一右地护航。她突然怨恨起父母,他们怎么忍心将一只羽翼未丰的小鸟这么不负责任地,便撒手抛给了天空。
磨磨蹭蹭,已经九点差十分了。
她慌忙地褪下睡衣,换上一件米黄色羊毛衫,一套深蓝牛仔套装,背上背包,抓起桌上的白色围巾、帽子、手套之类,风风火火地便出门了。
鲁锦已经站在地铁口,初春的早晨乍暖还寒,地铁口的风顺着台阶“嗖嗖”地往上窜,鲁锦的围巾在风里一阵一阵的飘扬。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虽然没有迟到,段依凌还是觉得有些抱歉。看上去鲁锦已经在风里站了好一会了,双颊透出两片被风吹刮过的暗红。
“没事,你很准时。”鲁锦笑道。
段依凌偷看着他的表情,大抵是因为脸部肌肉被风吹得僵硬,那笑容便十分有趣,象是被风浆洗过的布上扯出的几道皱褶。
他们要看的第一处房子,位于巴黎18区,离红磨坊不到二百米。
路过屋顶上装着大叶轮的歌舞厅,段依凌叫道:“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这里是红灯区哦。”
“去看看再说吧。别人不定给你住呢。”
段依凌不吭声了。
看着这间被无数次搬上屏幕、蜚声世界的歌舞厅,还在早晨的阳光和清风中沉睡着,竟象梦中的少女,丝毫看不出它百年的风尘和沧桑。
而歌舞升平的红磨坊,无论是在战争失败,还是国家萎靡时刻,永远都是夜夜笙歌,法国人不相信苦难和忧郁,他们永远是浪漫的,他们宁愿在放纵和玩世不恭里,找到片刻的欢娱。
段依凌想着等一切安顿下来,一定要来到这里拜访拜访。
走过一段窄窄的卵石铺成的坡路,段依凌发觉这里的街道非常安静,丝毫没有让人感觉到灯红酒绿的躁动。街道的两侧,小咖啡馆、小酒吧林立,但这个时间基本还没开始营业。
“这里虽然是红灯区,但同时也充满艺术氛围。19世纪下叶,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流浪艺术家,在蒙马特高地作画卖艺,所以这一带的艺术氛围也相当浓厚。”鲁锦向段依凌解释道。
“哦。”段依凌若有所思。这也许便是巴黎的文化吧,它本身就是一个万花筒,七彩斑斓,博大精深,鱼龙混杂,很难定义它是雅是俗。
他们很容易便找到将要参观的那幢房子。
房子的大门敞开着,院子很深,院子两边分别是两幢两层法式风格的小楼,约摸住着十几户人家,墙壁上铺着细小的卵石,窗边镶嵌着一圈深红色石砖,各家各户的窗台上都种着一些花花草草,青苔的痕迹在墙壁和小院的石板上隐约可见。仰头望去,是一片碧蓝碧蓝的天,过路的鸟儿不时飞下来,落在窗台上,石板上。
整个小院精致,典雅,宁静,温和,象一首浪漫又写实的小诗。
将要出租房屋的那户人家的门口,已经排着长长的队。站在鲁锦和段依凌前面的,有一对白人女生,一名黑人青年男子,一对法国情侣,一位戴眼镜的法国男子。如果不算已经被房东请进门的那一批。
段依凌今天一见,便相信了巴黎找房难这么一说。
约二三十分钟,零零星星出来四五个人,又进去四五个人,段依凌和鲁锦便排到队伍的第二。后面又陆续有七八口人跟来。
好不容易里面的一拔人哗啦啦地出来了,最后的一位应该就是房东了,一位满头白发的法国老头,微笑着向他们示意,然后转身,几个人便跟在他身后,蹬着窄窄的木楼梯上去了。
“不错!”“很好!”段依凌和鲁锦用最简单的句子互换了一下意见。
房子是一间studio,整个房间刷成橙色,装修非常的温馨,正对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油画,四方餐桌上放着几块深玫瑰红的垫布,在灯光照射下,娇艳夺目。
进口右手边是开放式厨房,透过壁厨的玻璃,里面的餐具,酒具一应俱全,洁净剔透。壁厨上面摆着两个透明玻璃烛台。卫生间和淋浴间虽小,但非常洁净。
靠门边是一张长沙发,对面是一个五斗柜,上面摆着一台电视、DVD机和音箱。
房子的净空较高,因此房东将房间隔成上下两层,拾木阶而上,房间的上层便是卧室和衣帽间,人可以直立行走。天花板上嵌着一天窗,透过天窗,浓浓淡淡的白云在方格里缓缓飘过。
鲁锦悄悄对段依凌说,这样的房子性价比不错,若两人能合租下来,让段依凌住楼上,他可以住楼下。
段依凌幻想着每天晚上数着星星入眠,那应该是件美妙无比的事情。
参观完房屋,房东给每个人发了一份表,要求大家填写,他会根据各个状况挑选房客。当他走到段依凌和鲁锦跟前时,停了一会,并没有将表发到他们手中,而是问道:“你们从哪里来?”
“中国。”
“是学生吗?”
“是的。”段依凌和鲁锦一起回答。
“你们的收入从哪里来?”
“我目前在实习,足够支付生活费和学费,她刚来不久,不过她父母给了她足够的费用,支付房租绝对没有问题。”
鲁锦立即拿出自己的银行存款证明和工资单,并向房东解释段依凌目前还没有存款证明的原因。
房东接过鲁锦手上的纸张,充满狐疑地看了看,又问道:“你们有担保人吗?”
“没有。”鲁锦说。“我们的父母都在中国,法国也没有亲戚。但是,我们有足够能力支付房租,我们也会提供两个月的担保金,而且……”
房东打断了鲁锦的话。“对不起,出租这间房子是一定需要担保人的,非常抱歉。”说完将鲁锦的证明递回到他手里,忙着接待其它人了。
走到大街上,段依凌内心的忿忿不平立刻在脸上挂出来。她生气房东竟然连表格都不让他们填写,径直就把他们给打发了。
而且自始至终,老头脸上都挂着微笑。
“虚伪。”
鲁锦看着段依锁在眉尖的愤慨表情,甚觉有趣,觉得这女孩定是养尊处优,在蜜罐里养大的,没离过家,没受过苦,觉得全世界的大门都向她敞开着。
“万里长征才开始第一步呢。”鲁锦提示道。
“知道啦,发发牢骚而已嘛。”
一天下来,鲁锦带着段依凌,又看了另外几处房子,分别填了表或者留下了个人资料。房子都还算满意,但遇到的问题类似,房东都会索要担保,或者每月超过一定数额的工资单。而且同样有很多法国人竞争。
段依凌有点灰心。想不到一天跑了五六家,竟会一无所获。
“看来巴黎的房子是靠抢的。”
“也不全是,这要看你愿意付多少租金,租什么样的房子了。你要是有钱租一栋别墅,估计那些房东得上你家排队了。”
“嘿嘿,那倒也是。向这个目标努力!”段依凌一脸虔诚地冲空中一振手臂,自娱自乐地给自己打一剂强心针。
她实在需要一个美梦来支撑着自己,一天来跑遍了巴黎的东西南北中,倒了无数趟车,爬了好几幢楼,走了好几条街,现在就差瘫地上了。
实在走不动了,便在街边的露天咖啡馆坐了下来,一人要了一杯小咖啡,好在巴黎的咖啡馆三步一亭五步一岗,遍地开花。而巴黎永远有那么多的闲人,三三两两地坐在里面或外面硕大的阳伞下,悠闲地聊天。
只有鲁锦和段依凌,是来找座的。2欧一杯的小咖啡,送两杯白水,实在比去麦当劳排队买可乐,要省时省力,又体面得多。


丫七2004-12-29 02:23:45 发布在 海外华人
8.地铁里拉琴的女孩
在回家的地铁里,段依凌又看到了那位拉二胡的女孩。
连续几天来,段依凌每天下午回家都能看到她。
女孩今天穿着一身藏青色的毛衣,坐在一木质小圆凳上,白色薄棉袄搁在地上的书包上。
段依凌虽来巴黎不久,但几乎天天都能在地铁里遇上那些吹拉弹唱的艺人,通常他们二三人一起,带着手风琴,手鼓或其它乐器,带着麦克风,或演奏,或唱歌,或说个小段逗大家乐,他们通常很能调动乘客们的情绪。
演罢便有其中一人,拿着一个小杯走到各个乘客跟前,他们基本上都能很好地保持风度,决不在任何一个乘客跟前停留太久。
地铁到站后,他们便从这节车厢,转移到下一节车厢,继续他们的表演。
而这女孩,跟所有的艺人不同。
她坐在地铁的走道里,垂着头,黑色的长发遮住半张脸,她总是微闭着眼,认真地拉着手里的二胡,她不跟任何一个她的“听众”交流,不取悦于任何人,表情冷清,拉到高兴处,脸部才会出现一丝轻微的颤动。
每次遇到女孩,段依凌总会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一边,注视着女孩的脸,看着她的身体随着音乐有节奏的摆动,看着她的手或激越或舒缓地来回。
段依凌本不太懂二胡,是女孩忘我的神情打动了她,特别她喜欢听女孩拉的那曲“真的好想你。”记得这曲子是一位在异乡的留学生谱写的,每次段依凌累得疲惫不堪的时候,听到这支曲子,总是忍不住想流泪。
段依凌知道女孩是中国人,能拉这曲子的一定是中国人。
她对这女孩充满好奇,是什么境遇迫使女孩到地铁里来卖艺,以她的容貌和气质,一定会有不少男士愿意给她一个生活,她显然没有选择那样的生活。而她,也决非是那些以卖艺为生的街头艺人。
段依凌每天久久地站在女孩面前,女孩是有感觉的。
段依凌也感觉女孩认识了她,每次段依凌出现在女孩面前的时候,女孩总会换上一曲“真的好想你”,段依凌总会站着静静地听完,然后,在女孩侧面蓝色小纸盒里,放上一些零钱,离去。
她和女孩之前已经有了某种默契,一种女孩之间惺惺相惜的默契。
今天出现在女孩面前的,是两个人。女孩还是没有抬头,但她感觉到了两双不同尺码的鞋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便淡淡地笑了笑,以示问候。
还是跟每天一样,女孩拉上熟悉的曲子,段依凌示意鲁锦不要出声,然后两人静静地听完,两人掏出身上所有的硬币,轻轻放在蓝色盒子里,然后走出地铁口。
外面,夜幕悄悄已降临,工作一天的法国人都已回到家里,或者正在赶往回家的路上。街道两旁的窗户里,不断有灯光亮起。
“她每天这个时候都在这里。”段依凌还沉浸在刚才的音乐声里,她暂时忘了一天的劳累,她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了,可女孩还在继续卖艺挣钱。
“我也遇到过几次。”鲁锦说。
“她一定是生活上遇到困难了,要是哪天我父母突然告诉我,不能继续资助我一切费用了,那我可怎么办?”段依凌突然无中生有地忧患起来。
做餐馆工,她想都不敢想,面对堆成山的盘子,每天洗得直不起腰来,她一定会吃不消;卖艺,她还没那水平,也缺乏那样的勇气;做家教,她现在法语水平还处于起步阶段,话都说不利索;做babysitting,要是碰上乖的小孩倒还不错,要是遇上顽皮淘气的,还要搭上做家务的,那工作量也不见得轻松。
想来想去,段依凌觉得自己什么也干不了。她只有祈求上苍,让她父母工作顺利,财源广进,好让她无后顾之忧。


丫七2004-12-31 21:12:31 发布在 海外华人
9-1.我叫胡克
十几天以来,段依凌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找房子上,仍然四处碰壁,想租的房子租不到,能租到的房子,她又觉得不合适。
她觉得这样找房实在太辛苦,便打算直接找房产中介。一个月房租的中介费虽然让她有点心疼,但总比这大海捞针似的来得痛快。何况为了找房,她已经买了三张30欧的手机充值卡,眼看又只剩下两块钱的话费了。
这天晚上七点,段依凌白天找了一圈房回到家里,刚洗完澡,换了睡衣,正躺在床上休息。手机的音乐在枕边响起。
是鲁锦。
鲁锦告诉她,马上出门到地铁口,去看一处房子。
“搞错没有呀,现在去看房?都几点了?明天再说吧,我已经动不了了。”段依凌怀疑鲁锦是不是哪条筋搭错了,看到好的房屋信息,便象狗嗅到骨头似的,必定在第一时间冲过去。
鲁锦的语调其实一直还是四平八稳的,语速也不疾不徐。他刚刚看到的这则租房信息,是他经常上的一个中国留法学生的网站上发现的,两位中国留学生因为搬家,即将转让的房子,而且鲁锦打电话联系过,对方不收转让费。
鲁锦用最简洁的句子跟段依凌解释了一遍,便顾不得征求她的意见了。“那我先去看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等等等等,我马上出门。”段依凌看鲁锦这么富有行动力,也不好意思在家偷懒了。况且若真是遇上合适的房子,她若不在,鲁锦一人也不便作出决定,那他看了也是白看,房子一准在第二天便被他人预订了。
四十分钟后,他们赶到了九号线的trocadéro站,这里依然热闹非凡,游人如织,跟林芳圆所居住的93区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出地铁几步,段依凌的脸上便被洒下一片璀灿的灯光,抬眼望去,那便是夜色中的艾菲尔铁塔,周身闪烁着灯火,火树银花的一片,直冲云霄。
段依凌惊叹道:“这才是真正的巴黎!”于是便忘了自己要办的正事,冲着那一片广场的人群而去。
鲁锦也不催她,只是问道:“壮观吗?”
“壮观。”
“想住这吗?”
“想。”
“那还不快走?”
“啊?!”段依凌脑筋忽然转过弯来,抽身闪出人群,飞快地跑到大街上,边跑边催着鲁锦跟上。
将要看的房子在六楼,有电梯。鲁锦在底楼的大门处打了电话,获知了密码,进了两道密码门。
楼是一座老楼,但保养较好,楼道看上去是新翻修过的,深玫瑰红缀着花朵的厚地毯沿着木质楼梯一阶一阶环绕而上。
鲁锦按了603号房间的门铃。
“来了。”一个男生的声音在门里面响起。
进门的走道很窄,只能容纳一人,段依凌走在鲁锦身后。
走道两边是两扇房门,左边的一扇关着,男生将他们让进右边的一间房,便是男生的卧室了。
段依凌从鲁锦身后现身出来时,与男生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那个浓眉大眼,在顷刻间便笑成一条缝的男生,在这里又遇上了。
“你好你好,这世界可真小。”段依凌伸出手去。
男生又没有回应她,段依凌伸出的手晾在空中,不知该怎么缩回。脸上刚泛起的笑容,也便跟手中的动作一般,刹在半路。
男生注意到了段依凌脸部的变化,转而又谄媚的凑过来,说:“在巴黎好象不流行这个。”说完轻拥着她,俯下身子,在段依凌左右脸颊轻轻贴了两下。
段依凌被男生忽冷忽热、非常规的招式弄得不知所措,便横生恼怒。觉得男生太自以为是,从不配合别人的感受。
正准备糗他几句,鲁锦打断了她的思路。
“原来你们认识?”
“不认识。”段依凌心里有气,白了一眼对面的男生。
“小姐,你翻脸可真快哦。上次谁帮你拦截歹徒,夺回珠宝来着?”男生的眼睛还一条缝地笑着,却是一脸邪恶表情。
“别那么夸张好不好,什么歹徒珠宝的。不就是你腿长,绊了别人一跤嘛。”
“好好好,算你厉害。不跟你争了,下次就是有人抢你,我也当没看见的。”
男生不再跟她争辩。
段依凌本来觉得自己理亏,但冲着男生的邪恶表情,口不择言就变得理直气壮了。
男生开始招呼鲁锦四下参观他的房间。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胡克,胡锦涛的‘胡’,希拉克的‘克’。”
“哈哈哈……”段依凌终于忍不住爆笑。“幸会幸会,胡――克――。”她这下顾不得胡克的反应,双手握着胡克的手,使劲摇个不停。
“这名字是够响亮的。”鲁锦也觉得有趣,跟着也笑了。
“还是先参观房子吧。”胡克抽出被段依凌握着的手。“姑娘手力不轻嘛。”
整个房间还算宽敞,至少摆上一张双人床,和几件家俱,房间里还有整块的活动空间。尤其是那张大床甚惹段依凌喜爱。
“这床是房东的,还是你后来买的?”段依凌问。
“房东的。”
“太好了。”段依凌兴奋地倒在床上,翻个跟头一骨碌从床这边翻到另一边。“我喜欢睡大床。”
“我也喜欢。”胡克凑过来。
“不要随便接别人的话好不好!”段依凌沉下脸,目光犀利地盯着另一双眼睛。
“我可以不接别人的话,但是,你也不要随便在别人床上乱叫好不好!”
段依凌差点没被这句话噎呛着,忽地从床上站起来,一步迈到胡克面前,仰着头仔细地盯着胡克的额头,一番研究后,眨巴眨巴着大眼睛,“鲁锦,你有没有发现他额头上写着两个字?”
“什么字?”鲁锦其实预料到段依凌又想耍恶作剧,所以积极配合。
“流氓!”段依凌极尽所能地用恶毒的音调表达着内心的鄙夷和愤慨。
“你能不能用稍微文明一点的词,来形容一位年轻有为的知识分子。”胡克倒也不恼怒,还是一脸坏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地看着段依凌。
这正是让段依凌恼火之处,好象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头大黑牛,任凭她拉着绳子左跳右跳,黑牛还是一动不动,悠闲地吃着草,还不时从鼻子里喷出一股臭气,熏得她五脏六肺痉挛。


丫七2005-01-02 17:44:25 发布在 海外华人
9-2.我叫胡克
“还知识分子?我看倒象一小痞子。”
鲁锦觉得有必要止住这场争论了,再争下去,段依凌显然要吃亏。她也只是空有声势,真要打起嘴巴官司,她是显然斗不过胡克的。
人家胡克到底是才高八斗的高级知识分子,至少鲁锦这么认为。
鲁锦早注意到胡克书架上的书,有很多生物医学方面的,胡克应该是跟鲁锦学的类似专业,但显然比他读得要高。
“你也是学生物专业的?”鲁锦赶紧岔开话题。
“嗯。是的。你也是?”胡克收起一脸暧昧笑容,眼睛也恢复了正常大小。
“是呀。你现在上哪个阶段?”
“BAC+7。”
“原来是个博士呀,还真没看出来。现在的博士都堕落成这样了!”段依凌丝毫不放过任何可以扳回局面的机会。
“看看大博士都研究些什么。”段依凌说着就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这个你看不懂。别弄坏了。”胡克从段依凌手里抽回那本书,小心地将书放回原来的位置。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可以多混几年居留吗。”
“这位小姐说话相当深刻,不过我得申明两点,一,不是所有人都混得出来的,不信你可以混混看。二,本人一向孜孜求学,你可千万不能把这个字眼罩在我头上。”
“哦?!那大博士都研究些什么?”
“这个问题很复杂,简单一点说吧。”胡克低下头来,凑到段依凌耳边,压低嗓门,故作神秘地说:“就是一个受精卵怎么变成你这么大个人的。”
“你这人怎么没个正经的。”冷不丁又遭算计,段依凌心里窝火得很。
“我又怎么你了,我说的是事实嘛。”胡克一脸无辜的表情后面藏着千万个得意,他要是一只猫,他逮着的耗子一定是被气死的。
“我们还是先看房吧。”鲁锦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再一次将他们牵回正题。
胡克便领着他们去参观厨房,卫生间,浴室。这三间房的色调是浅绿色,洁白的瓷砖上泛起浅绿色曲线,淡雅清新。
胡克拉开厨房的落地玻璃窗的窗帘,顿时,金光闪烁的艾菲尔铁塔便跃然于方框之中。原来这里还有另一洞天,落地窗外面,还有一6平米左右的小阳台,阳台上摆放着一张方桌,一张绿色格子的桌布从四条边垂下,在风中微微摆动。
阳台虽然不大,但足够容下两三人,段依凌想像着在温暖的冬日午后,盛一杯红酒,坐着摇椅,听着音乐,晒着太阳。
若是夏夜的晚上,也可以蜷缩在这里,放一段爵士乐,开一杯香槟,看着铁塔上万千变幻的灯光,和脚下霓虹闪烁的街头人来人往。
“perfect。”
段依凌沉浸在幻想之中时,鲁锦开始清点着厨房和浴室的各项设备,冰箱,带烤箱的四灶电炉,烤面包机,榨汁机,微波炉,洗衣机在浴室。好象什么都不缺少了。
“这里的所有家俱和电器之类,都是房东留下来的吗?”鲁锦问道。
“基本上都是。除了外面的桌子和摇椅,还有微波炉是我室友的,其它都是房东自己的。”
“那你们会带走吗?如果觉得搬家不方便的话,可以折个价,我们可以买下来。”
“那得问问我室友。”胡克将头扭向另一个房间的方向。“陈戈。”“陈戈。”
喊了两声,对面屋才有动静,只听见几个轮子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滚到门边,声音停住,门便开了。一个很酷的发型,一个男生的脑袋,半边椅子背,一条带轱辘的椅子腿,从门缝里露出来。
“送给他们。”男生生得分外清秀,头发是烫过后修剪出的小外翻,挑染出几缕黄色。这发型少说得耗上美发师六七个钟头。
男生的脸还没在鲁锦和段依凌的脑袋里留下记忆,门便关上。又一阵轱辘滚动的声音,那屋里又恢复了平静。
鲁锦和段依凌交换了一下意见,房子是无可挑剔的,虽然没有厅,但两间房是分别独立的,这样住两个人可以互不干扰。除了800欧的房租有点贵,但如果是男女合住,可以申请到法国政府给予的couple房补,这样下来,房租对他们俩来说,都还可以接受。
“那就这么定了吧。”
鲁锦转身问胡克:“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搬家?”
“房东说了,只要找到下家,我们随时可以搬。”
“那有多少人来看房?”
“你们是第一个。其它的我都约在明天了。”
段依凌不得不佩服鲁锦的先见之明。
此时鲁锦已经从包里取出准备好的支票本,“那这房子我们今天就定了。我先开200欧的支票给你,作为订金吧,后面再来看房的人,你就给回了,行吗?”
“成!明天我便跟房东联系,约个时间签合同,到时候我再把支票退给你。”
鲁锦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地,这项浩大的工程终于要接近尾声。
“谢谢了,受精卵博士。”段依凌跟在鲁锦后面,回头做了个鬼脸,带上门兴高采烈而去。

丫七2005-01-05 09:15:08 发布在 海外华人
冤枉,我可没有偷懒,一直在贴哦。
丫七2005-01-06 02:32:24 发布在 海外华人
lumingbbs不要乱发帖哦,吓我一跳。
丫七2005-01-07 02:39:06 发布在 海外华人
10.搬往新家
搬家的那天,下着小雨,气温又降了许多。
林芳圆帮段依凌整理着她的行李箱。她是拖着一大一小两个箱子过来的,现在一件东西未添置,却怎么也还原不回去。
段依凌奇怪她妈是如何将一大堆零碎规划到一个小小的四方空间里,电饭锅,炒锅,台灯,一堆七七八八的药,和七七八八的调味品、零食,包括洗发水和卫生巾。
她在毛衣外面套上一件薄棉袄,薄棉袄外面又套上一件白色长大衣,能套在身上的衣服全套上了,还是没能腾出足够的空间。
剩下的东西只能借了林芳圆的旅行包,一古脑塞进去。
叩门声在约好的时间准时响起。
鲁锦说是叫了车搬家。
段依凌拉开门,鲁锦后面,站的却是胡克和陈戈。段依凌脑子里阻塞了片刻,马上又通了。她感激地冲他们笑了笑。
行李箱便靠在门边,鲁锦拎了最大的一个,箱子里装了很多书和衣物,很沉,段依凌急忙走过去,恐压折了祖国的花朵。
“我来。”胡克推开鲁锦青筋浮起的手。
鲁锦的脸微微一阵泛红,他多少觉得不好意思,本来胡克提出帮他们搬家,他已经感激涕零,现在更让他反主为客,心里便觉得亏欠大了。
推推搡搡了一阵。还是胡克拎起箱子轻松得多,便不再跟鲁锦罗嗦,扛起箱子便下楼了。胡克的背影里,段依凌又想到钟一鸣。这个男生总在不经意间,唤起她对钟一鸣的思念。
她来法国的时候,钟一鸣也是这样扛着她的箱子,走下楼梯。
钟一鸣酷爱足球,常年在阳光下晒着,皮肤偏黑,肌肉结实但不夸张,背影与胡克极为相似。但若论品性,凭胡克这般贫嘴和痞气,便比钟一鸣差远了去了。
段依凌轻叹了口气,亲爱的人不在身边,她除了思念,无能为力。
两辆车停在楼下。一辆黑色雪铁龙,一辆白色宝马。
风大,细小的雨丝斜着飞满整片天空,一黑一白的车身上,响起轻柔的落雨声,雨丝拧成一缕一缕,弯弯曲曲的滑落。
胡克打开黑色雪铁龙的后备盖,将行李箱平放进去。鲁锦和陈戈紧跟其后,段依凌挎着一个小背包,空着手走在最后。
陈戈的小外翻被雨水拉直,脚上LV的鞋子一脚便踏进水洼里。
他一直没有讲话。这样的男生通常都不爱讲话。他们多半生活在不寻常的家庭里,过着非于常人的优越生活,他们的世界很大,他们的朋友很少。
胡克很绅士地打开车门,冲段依凌一笑。他的笑总让段依凌浑身发毛,不知道又暗藏着何种机关。
段依凌等待着他发难,但胡克一直没开口。
鲁锦闪进了那一辆宝马。
段依凌侧身看向另一辆车时,忽然瞥见胡克的发梢全被雨水打湿,一颗水珠渗入发际,顺着前额缓缓流下。
段依凌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包餐巾纸,抽了一片,递过去。“谢谢你了。”段依凌怀着十二万分的真诚,向胡克致以谢意。
“哎哟,就等着你这句话了。”
段依凌便知道胡克的两片嘴,又开始“犯病”了。
“你们干嘛要搬家?”段依凌一直在猜测这个问题,后悔上次忘了问。
“是陈戈的意思。他觉得房子太小,想换个大点的。我也觉得换换环境也不错。”
“明白了。有钱人。”
车子在雨中的街道上缓缓行走,窗外有三三两两行走的路人,不同颜色的咖啡厅,酒吧,黄色招牌的邮局,绿的,红的,蓝的银行,平的尖的屋顶,镂着铁花的门牌,慢慢地在雨帘里游走,街道上很干净,水流无声。除了雨刮在一趟趟梳理着堆积在车窗上的雨水。
下午四点不到,便有商店在关门打烊,法国人很懂得爱惜自己,该休息的时间,他们拒绝多工作一分钟。
巴黎就在眼前万千变幻着,却安静得出奇,眼前是雨,前方还是雨,一如她经年不变的街道和建筑。
雨丝洗掉了城市的喧嚣和人们心里的尘埃,每个人都愿意静处片刻,望入城市或天空深处,感恩上苍赐予的太平人间。
包括胡克。
他也在清亮的世界面前,沉寂下来。
他的发很快便被体热温干,黑黑的,短而发亮,被雨丝弄乱的发型,现在自然地伸展成原来的形状,富有张力的分向两边。
他的眸子深邃有神,从里面走出来的光应该是笔直而有洞穿力的。细小的绒毛薄薄一层扑在面颊和笔挺的鼻峰,让片刻冷峻的脸,蒙上一层轻纱的温柔。
段依凌觉得不可思议,那样一个痞子,一瞬间成了坚强,智慧,温柔的完美男子,形象便对比得愈发高大。她静悄悄地呼吸,唯恐扰了这美景,她愿意享受一个完美男子从邻座边传来的气息。


丫七2005-01-10 08:52:15 发布在 海外华人
11-1.啼笑皆非的卖艺
也许是因为房子这等大事已经解决,生活暂时可以松一口气,对巴黎的好奇感也渐渐褪却,段依凌突然感到了忙碌后的空虚。
对钟一鸣的思念也便深刻起来。
别人的中国卡是一次一张地买,段依凌是一次十张地买。无论是中法人民文化交流的大事,还是家常小菜的做法,只要线路一通,电话的两头,便象装在玻璃器皿里的沙漏,可以无穷无尽地颠过来倒过去,周而复始地重复着内容,只有两个为爱情发烧的傻瓜,才津津有味地数着每粒沙的不同。
这天周末,段依凌和鲁锦约了胡克、陈戈和林芳圆,去一家熟悉的中餐馆吃饭,算是对他们表示感谢。
巴黎路面交通拥挤,地下交通却是四通八达。胡克和陈戈平时也甚少开车,地铁能迅速便捷地带他们到巴黎的任何角落。
他们约好在某个地铁口碰面。
在地铁走道里,段依凌和鲁锦又遇上了那个拉二胡的女生。搬家后,好多天未乘坐这条线路,女生还是一如继往地坐在老地方,冷冷清清地拉着她的琴。
段依凌和鲁锦停下了。他们象老朋友一样,静静地用微笑问候。
胡克和陈戈随后也到了,站在他们旁边。
“小姐的琴拉得真不赖,有如天籁之音啊!”
一曲刚完,胡克迫不急待地将巴掌鼓得生响,拉出一条缝的眼睛,凑了过去。
大凡他遇见稍有姿色的女子,眼睛就象高倍光圈的凸透镜,喀嚓一声之间便找准焦点。
“浅薄!”段依凌想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他。
“小姐打哪来?”胡克蹲下来,仰望着女生躲在长发后面的脸。
女生没理会。
“小姐是中国人吗?”
女生没理会。
“小姐您耳朵没有失聪吧?”
“胡克,你有完没完?”段依凌不想让胡克一并损了她的形象,便走过去拽他起来。
女生白了胡克一眼,还是没说话。
“听的见就好。”胡克挣开段依凌的手,冲她“嘘”了一声。
胡克见女生正收拾行头,准备起身,忙拉住女生手中的二胡。
“小姐且慢。那,听我说,象你这样表演是行不通的,哪有不吭一声,坐在角落里自娱自乐的?”
听了这话,段依凌便没再拦他,胡克说出了她心里的话。
“要不,你示范示范。”段依凌从侧面拍了拍胡克的手臂,挑衅地看着他。
“这有何难?示范就示范。”
胡克转身冲段依凌扬了扬眉毛,对着来来往往的路人,清了清嗓子。
他还真来劲了。
“大家好,我叫胡克,来自中国,接下来我将为大家奉献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希望大家喜欢,多多捧场。”说罢抱拳四下作揖。
胡克法语讲得十分流利,段依凌听的懂大概意思。
招唤之下,路人渐渐聚多。胡克继续。
“各位都知道,中国历史是源远流长,足有五千年历史,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其中古诗便是其中一颗璀灿的明珠。大家是否想领略一下中国古诗的韵味?”
四周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丫七2005-01-12 08:03:24 发布在 海外华人
:_) 谢谢楼上的。
丫七2005-01-12 18:27:13 发布在 海外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