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弯弯（长篇小说连载）

第0065章：燕京之行
“各位旅客，昌江开往燕京的K1581次列车马上就要进站了。请购买了K1581次列车车票的旅客，携带好随身物品，准备检票进站。”
检票的人流中，郝灵提着一大一小两个旅行包正在排队检票。她此行的目的地就是京城，去找刘恒。
这一年半以来，她基本上每半个月给刘恒写一封信，倾述相思之苦。可刘恒只是偶尔回一回，而且避谈两人之间感情的事情，都是劝她多看书、多学习，掌握更多的农业技术。这显然，跟郝灵期盼的渐行渐远。因此，她要当面找到刘恒，要他有个交代。
郝灵是第一次到省城昌江，更别说马上就要见到的首都燕京。内心的无奈和痛楚，让她无心去感受大城市的繁华，只是面无表情的混杂在人流中。
“大妹子，你也是要去燕京吧？”邻座的大娘看郝灵漠然的看向窗外，一看就是大半天，不禁好奇地问起来。
“是的，大娘。”看她慈眉善目的，郝灵开始和她接起话来。
“别怪大娘我多嘴，你有什么心事吧？”大娘显然是一片好心，似乎想疏解她内心的不快。
“没什么，大娘。”郝灵淡淡地应道。
“没有就好。要是真有什么，也不要想不开。这世上的事，就象我们老祖宗说的那样‘车到山前必有路，水到桥头自然流’，没有过不去的坎……”
大娘姓宴，是昌江人，这次到燕京，是去看望在燕京教书的儿子。
老人的儿子前几年在燕京找了个本地女孩子成了家。结婚好几年了，一直没要孩子。直到去年才怀上，年初生了个大胖小子，这孩子都已经大半岁了，老人这次去就是看小孙子的。
“大娘，你真是好福气！”
听完大娘介绍完自个的事，想想自己的境遇，郝灵又无端生出不少感慨来。自己此去燕京，刘恒还会不会待见自己呢？也许真的是自己一厢情愿，抑或刘恒真的为了个人前途，连儿女私情也无暇顾……
从昌江到燕京，列车需要四天四夜的时间。
考虑车上饭菜太贵，郝灵除带了不少支江特产外，上车前还特意买了不少馒头、包子，以作路上充饥。
邻座大娘也不例外，包包里也是塞满了吃的东西。还有不少舍不得吃的，是专门留给儿子和未见面的媳妇的。
一来二回，两人慢慢热络起来。不但互换些吃的，更是把话题往深处引。
“闺女，这燕京那么大，你怎么去找人呀？”两人熟悉了后，大娘对郝灵的称呼也变了，把她当闺女般看待。
“没事，我们已提前约好了的。”郝灵动身之前，是和刘恒约好的，他说要到车站来接她。如果让她一个人慢慢去找，偌大一个城市，她还真没把握能找得到他。
“那样最好，燕京可不比昌江，那可是国家首都。听说从南到北，就是坐走也得要五、六个小时。”大娘是个热心肠，无形中又拉近了与郝灵之间的距离。

一路上有人陪着说说话，时间过得好像快了很多。
当列车慢慢驶入燕京火车站，大家开始忙着收拾行李。跟大娘相处几天，郝灵心里有些不舍。但她也明白，人生的际遇，就象这乘车一样，在一起是缘份，一别就再难相见。再想想自己与刘恒的关系，是不是也象这人生旅途一样，郝灵自问事情已很难说了。
大娘的行李多。下车时，郝灵特地给她帮衬了一把，直到一对年轻男女来接她，才和她道别。
“郝灵！”
这声音听起来熟悉而又有些遥远。
在火车站出口的一角，郝灵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刘恒。
此时的刘恒，温文尔雅，戴着一副眼镜，真的象个在校学生。
如果不是跟他一起生活过，谁又能想到他曾经在贫穷落后的山沟沟里坚强的生活了六年。
看到心上人，郝灵丢下手里的行李，旁若无人的年了上去。
但在快要靠近时，刘恒的左手远远的迎了上来，“郝灵，欢迎你来燕京！”
郝灵当场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和刘恒握手。在这一刻，她感受到一年多不见的刘恒，与她之间距离越来越远了。以致上了公交车后，刘恒不停向她介绍沿途的建筑、街道、人文时，她压根就没有听进去。
刘恒没有带郝灵去他家里，而是把她安顿在一家招待所里，“郝灵，我家里情况特殊，我父母轻易不见外人。你在这里放心的住下，我专门请了几天假来陪你。”
“刘恒，你知道我专门跑到燕京来的目的是什么，希望你郑重地思考一下，给我一个明确的回复。”郝灵直截了当起来，但她也不想一见面就破坏了难得一见的美好时光。
“好的，我们之间的事是不能再拖了，否则对你也不公平的，这次我一定给你个准讯！”刘恒清楚自己亏欠郝灵太多，而特殊的家庭环境，又不容许自己有太多的选择，这一回无论如何都要给她一个交代。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刘恒带着郝灵到天安门看升国旗，逛长城、颐和园等燕京各大景点，品尝燕京各种风味小吃。两人心里虽然都有负累，但难得相聚一起，还是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在一起，还拍了不少合影。

第0066章：找上门来了
今天，刘恒要带郝灵去商场购物。
一大早，郝灵就起床了。在招待所大堂里，等刘恒过来。
“你就是郝灵？”
突然，一名五十多岁妇人问上前来。看她的气质和衣着打扮，绝非一般妇道人家。
“你是刘恒的家人？”在燕京，郝灵除开认识同车的宴大娘，剩下的就只有刘恒了。
“刘恒今天来不了，我能跟你谈谈吗？”妇人脸色微微一变，显然她也吃惊郝灵的睿智。
“他怎么来不了？”郝灵站起来反问道。
“因为你来了，他被家里关了起来。”妇人自始至终都很平静，“我们还是去你房间详谈吧！”
“郝姑娘，你是个不错的女孩子。我非常感谢你在刘恒知青期间，给他生活上的照顾。我也能理解你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但是各方面原因，我只能告诉你，你们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一起回到郝灵住的房间后，妇人自顾说开了。郝灵给妇人倒了杯水，静静地听着妇人说道。
“你是刘恒的妈妈吧？”从妇人的脸型上，郝灵判断她应该是刘恒的母亲，“我不知道刘恒有什么家庭背景，也不知道你们对他的未来有什么安排。这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在乎刘恒心里是不是有我，事实证明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两个相爱的人，希望在一起有错吗？”
说着说着，郝灵激动了起来，不由的流出了眼泪。
妇人也没有承认自己是不是刘恒的妈妈，但她的表情却面生诧色。她没料到郝灵这个山沟沟走出来的女孩子，不只长得水灵清秀，处世更是落落大方，完全没有少见世面农村人的拘谨和扭捏。
“你们是知识分子家庭，也是革命家庭。在崇尚婚姻自由上，应该比我们普通老百姓更看得开。为什么到了自己子女头上，要虚设那么多条条框框呢？为什么还包揽他们的婚姻……”郝灵清楚自己的机会不多了，取得刘恒妈妈的信任和理解，是当下之急。
“你别说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可逆转的。你也是位不错的姑娘，还是找个平常人家早点嫁了吧，刘恒耽误不起你！”
妇人忽然板起了脸孔，铁青着脸打断了郝灵的话。然后匆匆站了起来，直接离开而去。看她的背影，有一种逃离的感觉。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们！”郝灵追了出去，大喊起来。看着妇人头也不回的出了招待所，上了辆小汽车绝尘而去，不由倒地痛哭起来。
好心人把郝灵扶到房间。
哭过之后，接下来该要怎么做，郝灵就有些犯难了。
刘恒的家在哪里，她不知道。平时书信往来，都是寄到他学校。妇人说他已被家里关了起来，就是去学校，在那里也找不到他。
该怎么办？
这样回去，这一趟就白跑了，再来也不那么容易，而且也预示着自己放弃了。
郝灵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的待了一天，脑子里一片混沌。
第二天，失魂落魄的郝灵挣扎着爬了起来。她决定去刘恒的学校打听他家里地址，不管怎么样，要见他最后一面。
从招待所到刘恒就读的燕京大学，有二十几站路。郝灵人生地不熟，过程转错了几趟公交车，耗了小半个上午才找到。
学校正在上课，不让进，郝灵只能在树荫下苦等。
一等又是一、两个小时，登记进入校园园区，郝灵只能凭着刘恒的邮戳地址，去找刘恒所攻的农业系。
辗转了好久，问了不少人，郝灵才找到主管学生信息部门。
“同志，我是农业系78届学生刘恒的朋友，现在有急事想联系他，能不能帮我查一下他的家庭地址？”
“他不是正在校内吗？你可以直接找他呀！”
“这几天他请假了，实在找不到他本人，又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只能上你这儿来找，麻烦一下好不好？”郝灵寻求道。
“你是外地人？”
“是的，我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事找他，求您帮忙通融一下。”
看郝灵一副憔悴的样子，对方动了恻隐之心，帮忙查找起来。结果发现刘恒的个人家庭信息栏，竟然显示为“秘密”，不对外公开的。
这一点，说明刘恒确实是有着特殊的家庭背景，却也让郝灵感觉最后一根稻草没了。
是怎么走出燕京大学的，郝灵自己都不知道。一天多没进食，没有充足睡眠，酷热的夏季，万念俱灰的郝灵，在走出校区不远处，晕倒在地。

是梦，是幻？
看到刘恒被毒蛇蛟后，脸色开始铁青起来，郝灵毫不犹豫的俯下身子帮他吸毒……
青龙潭边，郝灵偎在刘恒身边，一起濯足，感受潭水的清凉……
桑树长高了，桑果红得发紫，郝灵亲自把它送到刘恒嘴里，一起感受酸甜带来的喜悦……
蚕室里，刘恒和郝灵一起研究养蚕细节，分析病害防治……
支江公园，那个冰冷的夜，两人偎依在一起，感受着彼此心跳，珍惜送别前的最后一刻温馨……
醒来时，记忆中的点点滴滴还在脑海里。可眼前，郝灵发现自己竟在医院里，还在输着液。想想这两天的遭遇，不由悲从心来。
是自己真的想攀高枝，还是割舍不了这份感情？
郝灵确定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等待和坚守，就只是希望能够与心上人长相厮守，绝对没有其他的非份之想。可现实就这么残酷，刘恒在章胜村做知青时，感觉还能够亲近，能够同甘共苦。可一回到城里，就好像与过去隔绝了一样。
好一阵胡思乱想，想及口袋里的钱不多了，郝灵连忙爬了起来。这样住下去，恐怕连家都回不了。

第0067章：又见宴大娘
郝灵匆匆拔了针头，拿起属于自己的物品，就想结账离去。
开门时，差点与要进来的女护士撞了个满怀。
“郝灵，你这是要去哪里？”看到郝灵一副要走的样子，女护士一脸的诧异。
郝灵比女医生更诧异，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语气好像是早就认识似的，“你……？”
“我是这里的护士，我叫贾琳，我们前几天在火车站见过面的，我是宴大娘的儿媳妇！”女护士说话象连珠炮一样，“昨天你晕倒在燕京大学附近，被人救到这里后，恰巧被我认出来了！”
“谢谢你！”郝灵没想到在这里又碰到宴大娘的家人，想起她慈眉善目的样子，忍不住问起了她的近况，“宴大娘还好吧？”
“我婆婆还好。昨晚我回家跟她说起你的事，她今天就要过来看你，这会应该差不多就快到了！”贾琳把郝灵扶到病床边，要她躺下接着把点滴打完，“医生检查过了，你身体没什么大碍。应该是没休息好，加上天气热，焦虑造成的。”
郝灵躺下没多久，病房的门又再次被推开了。进来的赫然就是宴大娘，还有一位和贾琳长得很相像的老女人。听贾琳介绍，这是她妈，特地陪婆婆过来的。
“闺女，你这是怎么了？”一进门，宴大娘就关切的问了起来。
“大娘，我没事，只是这两天天气热，没休息好，你老就别担心了！”感受着宴大娘手上传递过来的热量，郝灵感觉是母亲在抚摸自己。
“姑娘，你一个人在燕京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事就跟我们讲，啊！”贾琳的妈妈显然也是个善良的人。她看到自己的亲家母和眼前这姑娘不过一次同车之缘，能亲得象对母女一样，也是倍受感染。

“老刘，那女孩子确实不错。不但讲话得体，而且聪明睿智，一眼就把我的来历看出来了，根本不象个山沟沟出来的女孩子。”
在一处隐蔽的干部楼里，刘恒妈妈正和他的父亲说着话。
在几年前的家书中，儿子刘恒就提到在知青的地方认识一位女孩子，两人情投意合。当时，他们就表示了反对，并列出一堆不同意的理由。
待儿子返城，再次提及女孩的事，两人就直接喝止了他。为了断了他的念想，开始着手给他介绍对象。刘恒虽然一再推却，两位家长总想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现实距离，两人的关系会慢慢淡化下来。
没料到，对方竟千里迢迢找到燕京来了。老两口发现后，马上采取了措施，禁止了刘恒的行动自由。并由刘恒妈妈直接跟郝灵摊牌，让她不再纠缠自己的儿子。
“不错也不行！”刘恒父亲刘建国一脸的怒容，简短的几个字，透露着无比的坚决，根本就不可能有转机。
刘建国在刘家五兄妹中排行老二，快接近六十岁的人了，平反后勉强争取了个国家部委里无足轻重的正厅级司长位置。跟出生背景相类似的同龄人比，算是不如意的了，就是在刘氏大家族里面，也是差强人意。正因为这些原因，刘建国在为自己尽力争取再进一步的同时，开始着眼布局下一代。
在他们的几个子女中，两个女儿即使从政，也不会走多远。两个儿子中，刘恒是老二。老大刘迪在文革中受压迫，被逼得跳楼摔断了一条腿，成了终身残疾，在仕途上已经彻底无望了。
剩下的就只有二儿子刘恒了。他不但长得一表人才，爱动脑筋爱学习，更难得的是意志坚定，有百折不挠的精神，是刘建国最大的政治寄托。所以接下来，刘恒每走一步，刘建国认为儿子都必须按照自己的步骤和设想来，包括婚姻问题。
“她可是儿子的救命恩人，我们这样对她是不是太过份？”显然，刘恒的妈妈庞丽颖更有人情味些。
“报恩和婚姻是两码子事，怎么能搅在一起？如果真的是基于感恩，那更不可能在一起！”这个时候，刘建国又表现得好像很理性，“现在走了没有？”
“招待所里还没退房，但这两天人又不在招待所，你说会不会出事了？”这几天，庞丽颖被丈夫安排在家，专门负责盯住锁在房间的儿子刘恒和外面郝灵的一举一动。
“她怎么样，不关我们什么事。现在最关键的，是恒儿那里要多做做他的思想工作，只要他断了念想，对方怎么纠缠也无济于事。”
刘建国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儿子刘恒，怕他想不开闹出什么事来。按照他的设想，儿子将来要在仕途上有个建树，就必须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家族，借助两大世家的力量，才能确保一路上青云直上。
“那这事现在怎么办？”庞丽颖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同情郝灵。虽然自己现在是大家世族的人，但往前追溯几十年，燕京这些红色家族又有几个不是农村出来的？
“她在燕京举目无亲，待不了多长时间，找到不到恒儿，也就走了，事情也就解决了……”，刘建国这样想，他认为目前也只能这样应对了。

第0068章：高山识知音
省、市两级财政、扶贫办和市发电厂一行五人组成的考察队会齐支江县，他们是应袁平的邀请，赴滨江镇大杨山深处的章胜村考察。
有上级单位的同志下来，支江县对口的部门领导自然要出面接待见个面。在他们到的第一个晚上，支江县县长潘育华特地带着几个下属部门主管一起给他们接风。
考虑到山区路途遥远，而又崎岖不平，这一次派过来的都是些年富力强的中坚力量。于是在酒桌上就出现，支江地方派与外来同志把酒对垒的景况。当然，所谓的对垒也就是助兴，把现场的气氛调动起来。
华夏的酒文化博大精深，一场酒喝下来，可以把彼此间的距离拉近。一些棘手的问题，有时候酒一喝，问题就解决了。
在这场酒宴中，袁平成了中间人。考察队是他邀请来的，不能和支江本地干部一起对外，但也不能站在考察队一边，把喝酒的对象对准地方上的干部。他只能先敬外来的考察队，再回头敬过支江的干部。在这个过程中，有时候还需要他斡旋、调和。总而言之，要把考察队的酒陪好喝好，让他感觉支江人的热情好客。
考察队的人有几位都是袁平认识的。即使是不认识，他们也已经得到了领导暗示，能大老远的跑来支江，都是冲着袁平或他背后的人来的。
为了方便考察队的行程，县里还专门把县政府里的两辆小汽车，调拨了一台供他们驱使。袁平以前开过车，当仁不让的成了司机。六人坐一辆车，拥挤自不必说，不过总比坐一天一趟的公交要来得便利。放眼全国，当下基层都是这个条件，大家也都能理解。
到了镇上，再往章胜村，就都是山路了。这对考察队的人来说，才算是真正体能考念了。为了帮他们解压，袁平特意提前做了安排，让驻村干部孙天亮准备好水和干粮，随考察队一起上山。
孙天亮对做这种陪衬的事情，心里犯嘀咕，却也是莫可奈何，谁叫官大一级压死人呢？只能咬着牙根充当苦力，陪着笑脸。
一路上走走停停，考察队的几个人还是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如果不是林间荫凉，只怕他们更加够呛的。
“袁平，我现在真是服了你。这么艰苦的条件，你在这边工作，还能一声不吭，真只有你能坚持下来！”说话的是省财政厅的崔科长崔向华，他和袁平打小就认识，算得上是发小，是考察队几人中最有话语权的一位。
“没什么，时间长了，习惯就好了。”看袁平说话脸不红、气不喘的，就知道他早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好不容易到了章胜村，却已是下午两点多了。
一到村口，早就接到通知的吴胜杰带着郝连成已在老樟树脚下候着他们。
“欢迎各位领导来我们章胜村考察指导工作！”吴胜杰热情地迎了上来。
“老吴，这是省、市两级财政、扶贫办和市发电厂的领导，你们村发电厂项目需要他们大力支持，得要多感谢他们……”。
袁平为彼此双方做了介绍，为了支持章胜村工作，他也是殚精竭力了。
考察队里的人，虽然目前位阶都不高，多只是科级或副科级的部门小领导，但平时求着他们办事的地方上领导多的去了，其中不乏处级或副处级干部。吴胜杰这个村支书在他们眼里，自然算不多什么。但也有人听袁平说过他是从抗美援朝战场上下来的战斗英雄，就令他们刮目相看了，毕竟这是个崇尚英雄的年代。所以有些人在和吴胜杰握手时，不禁多加了几分力度，话语里多了几份敬意。
为了迎接考察队，吴胜杰特地提前召开了一次动员会议。从村容村貌，到后勤保障，都做了细致的安排。
一路走过去，在考察队人眼里，这里虽然与世隔绝，房舍陈旧，交通不便，生活条件艰苦，但看上去，却也干净整洁，农地里庄稼杂草尽除，一派生机的现象。与喧嚣的城市相比，有种世外桃园的感觉。
“袁平，这是好地方，跟陶渊明的世外桃园有得一比呀！”崔向华一路看过后，发表了自己的感想。
“现在我们社会还处在解决温饱阶段，如果真的实现了小康社会，这里一定是人们向往的天堂。”袁平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他的这番话在几十年后重上章胜村时，还真的得到了印证。
到了村部，饭食早就准备好了。这一次简单的便餐，接风宴安排在晚上。即便如此，考察队人在一碗红薯粥面前，就已经是赞不绝口。这可能炎热的夏季，走了三十多里的山路饿了、渴了，这个季节很难吃到红薯有关系。
饭后稍事休息，考察队一行在吴胜杰陪同下，一起到就近的村庄走一走。
社员们也已经接到有考察队要来的消息，清楚这次考察关乎村里的水力发电。当看到吴胜杰带着几个干部模样陌生人过来时，有的还主动上前热情的打招呼。
快到村小时，竹林掩映处，忽然传来悦耳的笛声。那声音有如高山流水，忽高忽低，忽缓忽急，与满眼的翠绿形成绝配的天籁。考察队里的几个人精神一振，这深山里竟然还有这等高人？
“吴书记，这是何人吹奏？”崔向华率先打听起来。
“是我们村里的老学究宋老夫子，也是小学的老师。崔科长如有兴趣，不妨近距离接触一下。我们这老学究，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吴胜杰边说边在前面引路。
“袁平，在这曲子里，你可听出了什么？”崔向华饶有兴致的问向身边的袁平。
“就别拿我开涮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五音不全。但是你，在下乡时不是经常研究曲谱吗？倒给我们说说看。”袁平知道崔向华对这笛声产生了浓厚兴趣和共鸣，心里有点痒痒。
“这曲子我没听过，应该是吹奏人自己谱写的。单从笛音拿捏，就已经是大师级别了。从情感角度讲，曲子里注满了孤独、忧郁、思念和向往，更说明吹奏者不简单，是个有故事的人……”。崔向华侃侃而谈，显然他对音律也很精深。
大家对这笛音，多数都是门外汉，就是听个悦耳。现在听崔向华这么一讲，才稍微有那么一知半解。
而作为曾经是宋老夫子学生的吴胜杰，不知听过他多少回吹笛。如今崔向华诠释的孤独、忧郁、思念和向往，不正是宋老夫子的人生境遇和现在的心境吗？

第0069章：把酒临风
现在正值暑期，校园里空荡荡的。
老松树下，一老者，一袭长衫，清瘦，须长，满满的仙风道骨。
快靠近时，崔向华示意大家停下来，让老者把这首曲子吹完。
一曲终了，崔向华率先鼓起掌，“老先生，天籁呀！”
“胜杰，他们都是远来的客人？”站起来的宋老夫子问向吴胜杰。
“是的，这几位都是省、市下来考察的领导。”吴胜杰答道。
“让诸位见笑了！”宋老夫子作起揖来。
“老先生，您这笛艺是极品，就是到省大剧院演奏，也不为过呀！”崔向华是内行人，没少到剧院听音乐会，敦高敦低，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缪赞了，缪赞了！”宋老夫子连忙谦虚应道。
“阿华，要不你也吹上一曲？”不知道什么原因，袁平竟把他们两人私下称呼和盘托出。
“是的，是的，崔科长也来一曲。”其他人也随着附和。
本来就心痒痒的崔向华，经人这么一怂恿，“那我就献丑了！”
崔向华吹的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听来高亢激昂，让人热血沸腾、壮怀激烈，感觉比宋老夫子吹的还要好。一曲吹完，大家不约而同的报以热烈的掌声，一个劲的叫好。
“不错，不错！”宋老夫子也轻轻鼓起了掌。
“老先生，我与您之间的差距，只有您我知道。只可惜我在山上也就两三天时间，不然我要好好向您请教了！”
崔向华情不自禁拉起宋老夫子那双纤细苍白的手，话里明显富有自认不如，只有当学生的意思。这让大家就有些不明白了，明明感觉他吹得要更好听些，怎么就不如人家了？是故意做作，还是真的技艺不够？
这一点，外行人不好评价。
“老夫子，要不请远来的客人去您办公室坐一下？”吴胜杰意识到，宋老夫子之才会让这次考察加分，他适时转移了话题。
如果说宋老夫子美妙动听的笛音，给大家带来的是听觉上的盛宴。那么，当大家走进宋老夫子的办公室，那些书画带来的则是视觉上的冲击和一种美的享受。
书法，俊郎飘逸，酣畅淋漓，有一种超然脱俗的感觉。而画作，那山野人家、江枫渔火、小桥流水，不只惟妙惟肖，更是意境深远。
一行人对书画虽然都不是太懂，但平时也没少见大家作品。这宋老夫子一介山野村夫，竟有如此修为，也真是一块瑰宝白白埋没在乡间。唏嘘之余，不免为他惋惜！

山里的气温白天就要比山外低个三、四度，晚上落差就更大了。
屋子里，两张大方桌拼在一起，章胜村两委的几名成员全部参加，迎接考察队一行的到来。
窗外，凉风习习，微风送爽。如果不是闪烁不定的煤油灯，考察队的人感觉这还真是人间一胜地，最佳的避暑出处。
“来，让我们一起欢迎考察队领导和镇领导莅临指导！”作为东道主，吴胜杰自然要带头以酒助兴，拉拢双方之间的距离。
酒，也是昨天晚上喝的昌江产的“昌江大曲”，这是袁平特地带上山的。
菜，以野味居多，有风干的，有刚从山上打来的。山里经济条件差，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些外面世界难得一求的野味了。
考察队一行几人中，早就有人尝过袁平先前给他们带去的野味。但他们的做法，也都是简单的闷煮。不象山里人经常食用，逐渐摸索出了最为鲜美的烹饪方法。
山货奇居，把酒临风，人生快哉！
酒至朦胧之处，袁平、崔向华几位旧相识几乎忘了此行是有考察任务的，畅谈起陈年往事，各自的从政趣闻轶事，未来的时政走势……
聊着聊着，又扯到国际风云变幻，时下紧张的中越关系……
越南，华夏周边的边陲小国，曾经附庸华夏。这些年，大苏联的鼓惑下，蹦哒得很厉害，大有要和华夏兵戎相见的态势。
最后，酒桌上又扯到抗美援朝这场战争。
这是一场意义非凡、影响深远的战争。
华夏刚刚结束八年抗战、四年内战，百废待兴时，又一场大规模战争。而且这一次，面对的是世界头号强国美帝主义所率领联合国军。
就是凭着军人的血性和顽强的意志，打得美帝主义不得不以在停战协议上签字。这是美帝主义建国以来，第一次耻辱的在协议上签字。却也是华夏史上第一次打得外部联合强权低头认输的一次，一雪八国联军攻进北京城之耻。
伴着对英雄的敬仰，几个人借着酒兴，要吴胜杰讲讲当时的战争场景，和一些英雄故事。
推脱不过，吴胜杰还是把战场上地理位置的利与弊，双方武器的悬殊，各自作战的特点，进行了剖析。
“华夏军队之所以能够在共产党领导下，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关键在于我们军队是‘跟我上’，而对手都是‘给我上’。人民的军队官兵一致，冲锋陷阵时党员干部带头……”

第0071章：田地责任承包制
从燕京归来，郝灵把内心的痛楚和失落深埋，开始一心扑在工作和学习上。
刘家之所以阻止和刘恒往来，就是认为自己是农村人，文化低、见识少，难登大雅之堂。因此郝灵想争这口气，特地买了不少书籍回来研读。
孙天亮还是有事没事往养蚕场跑。上次在郝灵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后，就很少再来骚扰她，但这并不影响他贼眉鼠眼的色迷迷地盯着郝灵睃来睃去的。
前段时间，路三几个在章胜村林场想非礼养蚕工宋小芬后，孙天亮跟他们疏远了一阵子。但拗不过他们的死皮赖脸，最近又和他们混到一起去了。喝酒吃肉、赌博成了他们打发时间的最大出处。
路三几个当上护林员后，正事没干出什么名堂，用土铳打猎的本事倒是长进了不少。隔三岔五的，总能打来一些野物，邀孙天亮去林场海吃海喝一顿，然后又是通宵达旦的赌钱。
“孙哥，要不要我们哥几个把那姓郝的美女绑来，你给直接上了？”见孙天亮对郝灵念念不忘，路三就在一边出馊主意。
“不能乱来，否则都要玩完！”孙天亮还顾忌着自己是党员干部的身份。真要是那样，前程肯定就没了。
孙天亮的父亲是市财政局的一名副局长，有他的疏通，孙天亮才得以从县属企业的一名中层管理干部，转岗提拔为副科级乡镇干部。这过程也是花了一些本钱的，家里人对他还是有蛮多的期待。所以他也不想因为女人的事情，自断了前程，毁了家人的念想。
郝灵确实个很特别的女人，威逼利诱无济于事，花言巧语更是上不了她的台面。这么一朵带刺的玫瑰，孙天亮得不到，却激发了他内心更强的占有欲。以至于他和唐莹在床上颠鸾倒凤时，脑子里想的也都是她。
最近镇里的几股力量相互间倾轧得很厉害。以范金彪为首的本地派暗地使绊；空降来的镇长袁平，一心想做些成绩出来，无奈制衡太多；党委书记是县里下派的，表面看似不愠不火，实则暗地里挑动各方力量抗衡，一副黄鹤楼看翻船的心态。
孙天亮来镇上虽然也有两年多了，但没有靠向哪一方，更无力也无意去拉自己的班底。这是他父亲的教诲，不要参与到派系斗争中去，要往上爬，关键还是要有后台。要不社会怎么会流行一段顺口溜，“真理在讲台，清官在舞台，当官在后台，发财在乱来！”
所以，孙天亮就这样天天过着酒肉穿肠过的日子，得过且过。能不能晋升，还是要靠老头子在后面使劲。

国庆节一过，田地承包责任到户的政策要正式展开了。
为此，镇里组织全镇的党员、干部召开大会，甚至连生产队的队长都要参加。
这般规模的会议，几年也难得开一次，除非是重大的变革或政治运动才会有的。可见这次会议的重要性，和可能涉及的层面之广。
不过再大的事，吴胜杰还是做了两方面安排。让村委成员中年纪最大的宋大成，带着十多个老弱病残及一些腿脚不便的党员干部留守。
这是章胜村的惯例，也是镇上允可的。
一来一回，五、六十里山路，不是体格健全的人，还真不一定能吃得消。再说，相去这么远，村里确实还是需要有个人主事。
交待好村里的一切，吴胜杰就带着二十几名参会人员天蒙蒙亮就下山了。
三十来里的山路，要走三个多小时。到镇上时，差不多就是八点半左右，勉强能赶上镇里的会议。
二狗也起了个大早，夹杂在参会人员队伍一起下山，到学校去上课。
这一次国庆回来，主要是参加姐姐的婚礼。杏儿和蔡小军谈了快两年了，也算是水到渠成。杏儿跟郝灵在镇上养蚕场工作有大半年了，这一结婚，跟着又是要生孩子、坐月子、带孩子。已经没法再跑下山上班，所以她只有把工作辞了，在家安心的相夫教子了。
“二狗，你姐夫给了你多少开箱钱？”
章庆源在章胜垸年纪虽然不大，但辈份却很高，就是已经退休的章大福都得叫他一声“叔”。二狗要按辈份叫，得喊他太爷爷。他是在章春旺转任村民兵连长后，接任了章胜队的队长职务。
开箱钱是婚礼中，男方在搬取嫁妆时，要付给女方兄弟姐妹的份子钱，一般都是在10块，或者20块。章庆源看到二狗跟在队伍中，无聊之余就喜欢拿人开涮，特别是一些小孩子。
“源叔，您闺女出嫁时，姑爷给了多少？”二狗人还是挺精的，似乎知道对方接下来会问什么，所以就来个不答反问。
“你这小孩子，怎么不知道礼数，你要叫我太爷爷！”章庆源嗔怒道。
“我和八女是兄弟相称，他叫您‘源叔’，我也跟着叫您‘源叔’，不对吗？”对这些辈份，二狗其实还是懂一些。只是他家住在下垸，章庆源在上垸，平时接触得少，听八女这么叫过，他也就随着叫了。
这一扯，就把话题转移了。章庆源要想把这辈份理清楚、讲明白，还真要说道半天。他要捉弄二狗，结果反被人家绕了进去，心里只能暗道，这读书的娃，还是有些鬼点子的。

第0072章：几家欢喜几家愁
镇里的会议一结束。
回到山里，吴胜杰就组织召开全体社员大会，这也是文革后的第一次大规模会议。
听说真的要田地承包到户，大多数社员脸上还是洋溢着笑容。
生产队大锅饭，不少人出勤不出力。这些人有的靠巴结队长，混得顺风顺水的，一些埋头苦干的，还抵不上他们。应了那句流行语，“会干的不如会说的，会说的不如会拍的”。
这田地一分到户，那就是人尽其力，多劳多得了。对于一些庄稼好把式来说，自然是利好的事情。
几家喜欢几家愁。
实际生活中，确实也有困难的。家庭缺乏男劳力的，或者象春喜这样存在残疾的，田地到户对他们来讲，还真是不小的挑战。山里的活，多数都是要肩挑背驮，这没了身强体壮的男劳力，很多活还真做不来。
为了这次能把田地承包责任制顺利推行下去，吴胜杰提前还是做了很多工作的。每个队有多少可耕种的土地，其中一级地多少，二级地多少，三级地多少。每个队有多少人口、农具和来年需要的种子配备，都已经做了安排。
至于农业技术，前期吴胜杰也要求以大队或小队为单位给社员进行过培训。为了保证过渡时期生产不受影响，在确定撤销队委会时，除了保留队长职务外，特地要求小队技术员继续延承一段时间。
接下来就是分田分地分农具了。为了避免有异议，分配过程全部要求采取抓阄的方式进行。华夏老百姓只认自己的手气自己的命，公平公正有时候很难去衡量。只有通过抓阄，才无话可说。再不好，也是他自己抓的。
种子粮，吴胜杰不想这么早分下去。一来怕社员放在家里保管不好，被老鼠偷吃了。二来担心有些缺粮户，把种粮也给吃了。最好的方法，就是村里统一保管，什么季节发什么种子粮。
眼下地里的庄稼都要收了。
这一季收完后，就正式各是各地了。种什么、怎么种，就是每家每户自己的事情了。
经验老到的社员心中自然有数。一些平时不关注农事和节令的，这时候就有些手忙脚乱了，只能临时抱佛脚，或被队长督促着应付。

一直担心社员延误了种地，吴胜杰又是安排党员干部一波波下去指导。对一些确实男劳力的人家，建议其跟人家换工，实在不行就组织党员、干部帮他突击一下。
一轮下来，前前后后差不多就是一个多月时间了。
处理好地里的农事，蔡家畈水库又提上了议事日程。再有一个冬春的建设，水库就可以峻工了。看着一干人都精疲力尽的，吴胜杰也只能勉为其难的要求大家振作精神，齐心协力把最后的收尾工作做好。
吴胜杰也感觉这田地分到户后，村里的工作似乎也多了起来，烦了起来。
农业生产没有以前那么好管理了。原来有从育种、移栽、过程管理、收割、储粮有一套成熟模式，有什么事只要号召一下就行了。现在每个环节，都变得不可控起来，都需要不厌其烦的去指导、督促，生怕他们误了季节或管理不善导致减产或颗粒无收，最后村里还是要帮肋他们解决吃饭问题。
在思想上，好像也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以前一个政策或要求下去，大家遵照执行就好了。现在也变得满腹牢骚，甚至要跟你争个脸红脖子粗，无视干部的权威。
这些烦心事，以吴胜杰二十几年的农村工作经验和在村里建立起来的威信，他还是能应对自如。让他心里隐隐不安的，是中越战争爆发了。
越南国土面积虽小，但是在经历过越法战争、越美战争之后，战斗力异乎寻常的坚韧不拔。那么两个世界大国，都被他们拖得疲惫不堪，最后只得偃旗息鼓。华夏军队虽然也是坚不可催的，但已经接近二十年没有对外作战了，且军队管理受文革冲击不小，新生一代军人能不能战胜越南还未可知。
想想儿子吴刚还在部队，而且是侦察兵。这一次又是各大军区轮番上阵，以作练兵之用，吴胜杰预测儿子十有八九要上战场。
提起战场，吴胜杰心里都是激动和亢奋的。作为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保家卫国、上阵杀敌，敢把热血写青春。
作为父亲，吴胜杰不由为儿子的安危忧虑起来。战场都是要死人，能不能从枪林弹雨中幸存下来，就要看整体战略战术，以及每个人的造化和战场上的机智发挥了。
想到这里，吴胜杰坐下来，提笔给儿子吴刚写信。从战斗的意志和决心，到丛林作战的技巧、注意事项、对敌经验，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给儿子。
越南的地形和朝鲜是十分类似的，都是多山，丛林作战。在经历过几年的朝鲜战争后，吴胜杰是有很多经验和心得的。尽管过去了这么多年，那场战争的点点滴滴，在他脑海里就象是发生在昨天一样。

第0073章：武侠时代的到来
田地分到户，富贵也开始变得忧虑起来。
女儿杏儿嫁人了，家里就只有三个人。按照每个人五分地计算，总共也就一亩多地。这么点地，对于他一个好劳力来说，就是农忙季节，也只需七、八天的时间便处理妥当了。那剩余的时间干什么？总不能在家闲着吧？
看来得找点副业，挣点外快贴补家用。富贵跑到牧场，“喜桂哥，在忙啊！”
喜桂哥是个有耐心又细心的人，把个牧场打点得清清爽爽。现在牧场七个人，不只圈养了一头专门配种的公猪，三头下崽的母猪，十几头猪崽，还有三百多只鸡。村里这些年生活改善，肉食全出在这里。
“富贵，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喜桂一边忙着铲猪粪，一边和富贵应着话。待收拾利索了，和富贵一起点上烟，坐在大石盘上聊开了。
“我就知道这么点地不够你种。想来我这里，我还不怎么倾向。你看这里就这么大的地，以前还可以通过大队向生产队借点地多种点作物，多养些猪。现在土地都分到各家各户了，还能向谁借。我看你还不如在家建几个猪圈，开些荒地，多养几头猪。这样人又自由，收入还更有保障。”
明白了富贵的来意后，喜桂发自内心给了他忠告。猪崽的问题，可以到牧场来赊，年底成猪出栏时再还钱也不迟。
喜桂哥的为人，富贵自然信得过。这样想一想，也确实可行。现在田地都分到户了，家庭多养些家禽，不会再违背什么政策。出来找副业，不如就在家里图发展。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后，富贵回家跟老婆菊梅一商量，两个就着手动起来。计划在年前利用空闲时间把猪舍建起来，年后再垦些荒地，多插点红薯，先养三头猪试试。
田地分到户了，集体建设还是少不了的。
以前生产队时，一个队的人集体劳动都在一起，有事没事总要开个会。现在倒好了，离得远的，七、八天见不到一次面，人与人之间反倒显得生份起来了。
这集体建设一来，又把大家聚在一起了，反倒感觉有一种久违的喜悦。
蔡家畈水库的工地上，人们齐齐地喊着号子，在为大坝的最后峻工战天斗地。这田地一分到户，个人劳力得到了空前释放。水电站离建成的日子也不远了，煤油灯的生活将彻底告别了。幸福的日子将渐渐变为现实。激昂的号子里，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淳朴的山里人团结一心的传承……

“二狗，等等，等等！”不知道什么时候，冯鑫也知道了二狗的诨名。
“什么事？”二狗眉头一皱，这冯鑫现在象条蚂蝗一样，一天到晚扒拉着自己。不是给吃的，就是送书给自己看。
“二狗，昨天晚上电影院放的《少林寺》，那真是太好看了。把个电影院挤得水泄不通，从来还没这种现象！”
冯鑫没有夸张，新动作片《少林寺》上映以来，不管在哪里，都是场场爆满。那悠扬的主题曲，李连杰潇洒的各种武术招式，可谓震撼人心。二狗即使没去看过，但听了不少同学在说道。
“二狗，你能不能传我一些武功，我也要象李连杰一样，做一个侠士！”冯鑫的兴致很高。
“没事一边待去，就你……？”二狗白了冯鑫一眼。别看这小子最近老实了很多，那只是在自己面前装的。在别的同学面前，依然是耀武扬威。自己把武功招式教给他，只会是助纣为虐。
“哼，总有一天，我要你在我面前象哈巴狗一样，跪下来求我！”看着二狗的背景远去了，冯鑫心里恶狠狠道。
既然对手足够强大，就不能再与其为敌。要化敌为友，潜移默化的同化他，然后抓住他的小辫子，再挟持他，控制他，这是冯鑫一段时间以来琢磨出来的道理。但遇到二狗这个山里薯，他越来越感觉对方就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越来越难对付了。
回到教室，很多同学也都在讨论《少林寺》的精彩。有的还有模有样的学起“白鹤亮翅”、“黑虎掏心”、“童子拜佛”等经典招式来。看来这部武侠片确实是影响深远，似乎在预示着一个武侠时代的到来。
这个时候，二狗不想凑上去，弄不好自己就会被哄抬成大家追逐的焦点。做人还是低调点好，就象自己的师傅一样，身怀绝技，却甘愿默默无闻，做一个平凡的人。
不过，对武术的爱好，二狗不打算放弃。现在社会上、校园里不断在炒作，这对自己偷偷习武无疑是增加了难度，二狗心想以后也只能走远一点去练习了。
“我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下个星期三晚上，《少林寺》、《白娘子传奇》要在我们学校同时上映了！”
二狗回到位置上，耳边又响起冯鑫在教室后面的嚷嚷声。学校里的一些大事，他总能先人一步知道，这只能说跟他那个老爸有关系。
学校放电影，以前也有过，不过那都是教育题材的战争片和历史片。这次竟然放映以打斗为题材的武侠片，是不是有悖教书育人的宗旨，就没人过问了。
到了放映的晚上，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原本计划只限于学生师生观念，结果附近的社员都赶了过来。听他们自个讲，还有十里之外的年青人走夜路过来赶场的。
操场上，里三层、外三层。围墙上，站着的、坐着的、蹲着的，都是人。甚至连校园内的两棵老樟树上，也是负满了人。一个仅容纳千人的操场，最起码涌进了三千多人。
在这些人群中，有部分人已经看过这两部影片，但这似乎并不影响他们赶集般的兴致。有的津津乐道向周围人介绍着下面将要发生的剧情，有的小年青则把精力用在撩拨身边的异性身上，不时的鼓起腮帮吹起刺耳的口哨。

第0074章：吴刚的回信
“爸，哥来信了，他要上战场了！”
山里山外对长辈的称呼不一样。山外都已经跟上书本、影视上的通用叫法，而山里还停留在传统的及方言上的称谓。
吴胜杰在章胜村算是见过世面比较多的人，所以在他的孩子出生后，就让他们改称“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等最潮流叫法。而更多家庭还仍沿用“爹、娘”的称呼。
春节时，吴强和招弟也领证结婚了。现在政策放开了，他经常到山下去做工，有事没事到邮局去看看有没有章胜村的信件。
哥哥吴刚的信，吴强拆开看过。他在信中说，所在部队已接到命令，下个月初就要开拔云南边疆，准备接替将要撤下来的兄弟部队。算算时间，哥哥吴刚现在应该在行军的路上了。
上一次给儿子吴刚写信，还是三个月前的事了。盼这一封回信，吴胜杰心里一直在期待着。
接过吴强递过来的信，吴胜杰一口气看完了，点上一支烟，就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战场上的险境，瞬息万变，从没上过战场的吴刚，能够在这枪林弹雨中趟出来吗？
越南的地形虽然也是多山，但不象朝鲜战场那般高山林密，是个特别适合打伏击的地方。开战以来，解放军曾经几度受挫。不少子弟兵中了对方的地雷，误入了敌人的伏击圈，献出了年青宝贵的生命。这一场战争，无疑是对年轻一代军人的严峻考念。
吴胜杰心有所系，不但研究过越南地形地貌，对战争的动向也是了解了十之八、九。儿子上战场是无比光荣的事情，但作为父母，谁又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
“要相信你哥哥，他一定能从前线回来！”吴胜杰在给二儿子吴强信心的同时，自个也给自己笃定了一个信念。
吴胜杰小心的把儿子来信收藏了起来。这些年，儿子吴刚的每一封来信，他都整理在一起。没事的时候，他就拿出来念一念。这一封信后，儿子很难再回信了，除非他从战场上撤了下来。吴胜杰在整理时，手禁不住颤抖起来，他感觉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老了！

王美娟的父母已经很少到学校门口来卖臭豆腐了。听说他们在街上专门租了店面，开始正儿八经做起豆腐生意。
田地分到户，私有制也松绑了。一些有本钱的有技术的，开始寻思做生意来发家致富。王家解放前就是开豆腐坊的，而且整个滨江镇仅此一家。如今重新把招牌树起来，无疑勾起了许多上了年纪人的美好回忆。
在离悦君饭店不足百米处，“王记豆腐”招牌迎风飘展，煞是引人注目。
王记豆腐有两间门面，做着两档子生意。一间是跟人合伙，专门卖早餐和小吃臭豆腐。一间是王家对外卖豆腐块的窗口。
参与经营的，除了王家老两口，还有他们的儿子王东来，以及合伙人。
合伙人，就是王东来的舅舅张志和。他跟姐夫学过一阵子炸油条、做臭豆腐后，就参与了进来，跟外甥一起张罗卖早餐。
做豆腐其实是很辛苦的。头一天就要磨好豆浆，凌晨两、三点就要起来过滤、煮浆、加细、凝固、成型，一直折腾到天亮，才有热腾腾豆腐块面对消费者。
而卖早餐也一样，要提前和好面粉，发泡好。待黎明时，架好油锅，迎接吃早餐的食客。臭豆腐相对好一些，只在午后开始外卖。
街上十多年没人卖早餐了。这头一开张，来品尝的人也确实不少。一碗豆腐脑一毛钱，一支油条一毛钱，虽然不是每个住街人家每天都消费得起，但偶尔来品尝一下，也不是太大的经济负担。一毛钱一块的豆腐块，也不是每户人家餐桌上必备的，偶尔的选择也足以改变舌尖上的食觉。
整个滨江镇，有五百多户人家，而且其中有七、八十户，要不是吃商品粮的，要不也在做着小本买卖。即便多数家庭是偶尔消费，也足以支撑王记豆腐的正常运行，何况还有镇机关食堂、悦君饭店基本上每天都是定量定购。
“姐夫，街上最近好像不太平。”在送走最后一拨客人后，王家几口子才得以坐下来吃早餐，缓口气。
“怎么了？”王东来的父亲皱起了眉头，做生意就怕流氓混混来捣乱。在解放前，他还小的时候，家里的豆腐没少受这些人骚扰。
“昨天东街的天信服装店被几个无赖敲诈了一百块，说他们卖的衣服质量不好……”张志和把听来的消息细细地述说了一遍，说完后一脸的阴霾。
天信服装店是个女的开的，但她的男人是镇机关食堂的一名厨师，算是跟领导经常接触的。这样的人，他们都敢找麻烦，那自己这王记豆腐如何跟他们抗衡？
“唉，现在政策看似好了，牛鬼蛇神也来了！”
王东来的父亲拿着旱烟杆敲了敲桌角，叹起气来。解放前，生意能做，却架不住地痞流氓的骚扰。集体时没人捣乱，生意却又不让做。现在生意又可以开张了，街面上的二流子也活跃起来了。

第0075章：冯鑫转学了
冯鑫转学了。
这事提前竟然没有任何征兆。
听说是随他父亲离开滨江的。他的父亲冯金彪调到县林业局担任局长，他也跟着去县城上初中去了。
冯鑫的离开，没有人感到有什么失落。就是他的跟班郭小峰，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班主任叶老师更是觉得去了个麻烦，少了个不好得罪的主。对王美娟来说，就是清静了不少，不再有他的骚扰。而二狗则感觉，耳边少了只“嗡、嗡”乱叫的苍蝇。
“章民安，街东头开了家租书店，我们去租书看，好不好？”没了冯鑫，郭小峰开始变得活跃起来，主动的向二狗靠近。他虽然也知道二狗的诨名，出于敬重，还一直叫他章民安。
“好吧！”对于郭小峰，二狗也慢慢理解他了。他品性不坏，虽然一度成了冯鑫的跟班，却是两个世界的人。那次他偷偷给二狗递纸条，就可见一斑。虽然没帮上多大的忙，二狗还是感激他的。
随着武侠片《少林寺》的上映，有关武侠的电影、连续剧、小说已经成了年青一代的最爱了。街东头的租书店就是抓住这一点，引进了一批武侠小说对外出租。
租书是两毛钱一天，一本书的租金是十块钱。这对二狗来说，是无法承受的。但对郭小峰来说，就不是什么太大的压力。他的父亲接管供销社的采购业务后，家里的经济一下子活跃了起来，流到他口袋的钞票自然也水涨船高。
郭小峰也知道二狗口袋里没什么钱，邀他出来也是想拉近跟他的距离。二狗为人仗义，而且又身怀绝技，是他崇拜的对象。
二狗会武术，在学校里知道的人不多。八女一直忙于自己的学习，慢慢生疏了和二狗一起练过的招式，他是不会随便去八卦这些的。冯鑫知道却不想讲出来，怕二狗抢了风头。郭小峰一直藏在心里，跟很多事一起当着秘密守着。
“民安，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还有一年多时间，初中就要毕业了。按照往年升学率，也就百分十几的人有希望考上高中或是中专。剩下的人，要不回家务农，要不再复读一年。二狗的成绩无望，郭小峰也是如此，因此他想了解二狗的想法。
“不想再读了，去学门手艺算了。”父亲没少在二狗面前唠叨，要他毕业后，跟姐夫蔡小军学木匠，“你呢？”
“我爸想自个出来开个小卖部，叫我跟他学做生意。”
郭小峰户口在镇上。现在政策放开，私有制得以松绑，他的选择比二狗这样的山里孩子要多得多。

王美娟最近一段时间，一有空到王记豆腐，看家里的生意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按照她的成绩和家里人想法，也只想读个初中毕业就可以了。以后回家帮衬生意，成了毫无悬念的出处。
舅舅和哥哥在忙着卖臭豆腐，母亲在帮客人拣豆腐块，王美娟则配合父亲在后堂磨豆腐。
已经泡好了的黄豆粒子，倒进石磨的入口处，随着父亲推磨的转动，豆浆就顺着石磨四溢开来，最后点珠成线滴进下面的木盆里。
“哐当”的一声，外面传来案板打翻的声音。
“臭婆娘，信不信我把你们店给撤了！”接着，外面传来年青男子的喝骂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王美娟父亲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往外面跑去。
两个二十五、六岁的二流子，一脸的凶像，每个人光着臂膀的胳膊上，都绣着一只飞鹰，手里拿着八十公分左右长、拇指般粗的铁棒。在他们面前，王美娟的母亲被推倒在地，在她的旁边，是一地的豆腐渣渣。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王美娟的哥哥王东来正在和他们理论。
“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还跟我说王法！”伴着声音，二流子发起了攻击。
王东来本就没什么防备，只听得“砰”的一声，脑袋结结实实挨了一棍，殷红的鲜血顺着脑门流了下来。跟着胳膊、大腿上又挨了几棍。
“你们这些流氓，我跟你们拼了！”王东来的舅舅张志和见外甥挨了的打，抄了条板凳上来还击。
“杀人啦，杀人啦！”见儿子一脸的血，王美娟的母亲吓坏了，号啕着嚷嚷开了。
从后堂赶过来的王美娟父亲，生性怯懦，本来想花点钱消灾。现在见儿子被打得血肉模糊，小舅子也被他们追着打，恶向胆边生，顺手拿件农具加入了战团。
奈何，两人虽然也是身强力壮的大男人，但毕竟没有与人交手的经验和狠劲。几个照面下来，就只有挨打的份了。唯一的一点，就是他们吸取了王东来的教训，不让脑袋受到攻击。
王记豆腐发生的一切，街坊邻居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他们也不敢招惹这些二流子，只能远远的看着。
“住手！”
两个二流子正打得起劲，身后传来喝止声。
“哪来的不长眼睛的混小子，敢管爷的事！”二流子回头看，见只是两个未长成的少年，不以为意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行凶作恶！”最前面的少年厉声问道。
“小子，你给我听清了。老子是飞鹰帮的，以后这滨江街面都属我们管！”
不知道这两个二流子背后还有没有什么人，显然他们是看武侠看多了，也学着拉起山头、立起帮派来了。
“好笑，你说由你管就由你管了？凭什么，凭你手中的拳头？”少年子笑了起来。如果真如武侠小说里写的，那要政府干什么，那些公安、解放军都是吃素的？

第0076章：当街上演动作片
少年的讥笑，显然激怒了两个二流子。他们舍了王美娟的父亲和她舅舅张志和，转过身来围攻他。
看来不出手教训对方一顿，今天他们是不会罢手的，以后还会在街上更加嚣张。少年把身边的同伴往旁边一推，意思是他要一人独斗这两个二流子。
一个手无寸铁的十五、六岁的少年，要对付两个手持铁棒的二流子，没人相信他能在他们手下讨得了好。除非是武侠小说里的“少侠”在现实版出现，否则只有吃不了、兜着走的份。
其中一名二流子跨步向前，手里的铁棒自上而下劈了过来。
眼见少年子就要遭殃了。只见其身形一动，跟着一脚踢了出去。
二流子大意了，少年的灵犀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
这一脚有多重，从他那一百五、六十斤重躯体迅速委顿下来，似乎告诉人们，里面正翻江倒海着呢！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何况倒下的正是他们希望的。但身处其境的少年在放倒一个二流子后，又迎来了另外一个二流子在背后的横扫。
这一扫，就是一般健壮男人，也都能应承下来。毕竟对方手持的只是铁棒，而不是锋利的砍刀。但在打斗场合上，中了对方一招，就是给对手一个信号，一个可以撼动的信号。
听得棍棒呼啸之声，但见少年身形一矮，跟着一个旋风腿，扫在对方脚根上。只听得“嘭”的一声，二流子百十几斤的身躯直直地倒将下去，象死猪一样摔在地上。
这前后不过分多钟的时间，两个凶神恶煞的二流子，象摧枯拉朽一般在少年面前，一个萎下去，一个倒下去了。引得围观的群众，有的禁不住拍手称快。他们叫好的不只是凶恶得到了惩罚，更关键的荧屏上的侠客，走进了现实生活中来了。
这个少年不是别人，就是和郭小峰一起来租书的二狗。
刚开始时，一旁在给哥哥止血的王美娟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只有郭小峰相信二狗能够足以对付这两个二流子。大半年前，可以一敌四，眼前这两个家伙显然不够二狗下菜。
其实二狗的想法是速战速决。在这大街上，战况拉得越长，围观的人也越多，传播得越快。这样很容易把自己暴露出来，对自己今后的课业形成直接影响。
两个二流子也是懵了，怎么一交手就落败了？想爬起来时，少年蹲了下来，“坏事做多了，总会召到报应的。今天算你们走运，是遇上我。下一回碰到强中手，一定会打断你们的狗腿，还不快滚！”
看着两个二流子一瘸一瘸狼狈地离去了，二狗和王美娟的家人稍稍做了个问候后，便拉着郭小峰离去了。在这个过程中，二狗始终没有向他们道明自己跟王美娟是同学。

飞鹰帮有五名成员，自封帮主的是个叫朱树林的人。
朱树林以前在镇上也是个狠角色，和路三齐名。后来因为伤人致残，被判了五年的刑期。这一从监狱出来，正逢上政策放开和武侠热，又过起了打打杀杀的生活，组建起飞鹰帮来。
听说自己的两个兄弟，轻而易举的折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子手上，朱树林心里就琢磨开来，“你们打听清楚他是哪来的，是干什么的没有？”
“他没说，一上来就和我们干上了！”两个二流子也是感觉丢人丢大了，被人家打得丈二和尚摸不着脑不说，竟然连对方来路都没搞清楚。
“看你们办的什么事。栽了就栽了，连栽在谁的手里都不知道！”朱树林有些恼怒，却也不想过分的责怪他们两个。这飞鹰帮刚刚拉起来，现在社会上找他们这样的人还不好找，做事还是少不了他们。
“包子，你把手上的事放一放，这两天专门去查清楚对方的路数。”
按照两人描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子就有如此身手，朱树林估摸自己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小孩如此了得，那他背后的大人呢，岂非更加高不可测？如果真的是那样，就是把整个飞鹰帮拉出去，也不够人家塞牙缝。
包子原名包太平，是和朱树林一路闯过来的弟兄，故在飞鹰帮中，是仅次于朱树林、形式上的副帮主。
看着包子出门而去，朱树林回头把两个二流子狠狠骂了一通，“这段时间，街上的事情，你们不用管了，专门负责去拉人。一个月至少给我拉三个人进来！”
现在社会上有他们这种思维意识的年青人还不多。要拉人进来，除了要了解对方习性外，必要时还得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威逼利诱、恫吓、下套等等。
飞鹰帮要壮大，除了要有些狠角色外，还需要人多造势。按照朱树林的设想，要把整个滨江镇收入囊中，至少得二十个人。现在路三好像改邪归正，跑去做护林员去了。眼下正是自己发展壮大的好时期，如果等路三醒过神来，不说被他夺了先机，至少也只能平分秋色了。

第0077章：修 路
蔡家畈水库建成后，经过一段雨汛期，已经蓄满了水。按照袁平的协调，发电机组在明年底即可运抵滨江，那在此之前，相关事宜都要做好安排。
从水库到发电站之间送水渠毛坯已经挖好了，需要用八十公分口径的水泥管进行无缝衔接。
发电站要提前建好，不然机组进来了，安放的位置都没有。
线路所需的水泥杆要陆续立进来，到队到户的电线提前连接好，待机组正式发电时，只需把变压器连接阀推上去就好了。
而这一切，所需的物资都需要大量的劳力运进山。今明两年，都不会轻松。
摆在眼前的，最迫切的还是进山的路。这条路虽然平时也有维护，单人肩挑背驮问题还不大，但应付一、两千斤十几米长的水泥杆就不行了。路面太窄，路里边的丛林滋长，十几个抬根电线杆，要不转不过弯来，要不无法并行。
为此，吴胜杰组织大家商讨修路事宜。商议结合路况复杂程度、距离远近，以及各生产队实际劳力人数，分段落实到队，要求伏天到来前，必须完成修路任务。具体至于哪个队修哪一段，最终还是靠抓阄来决定。
这次修路应该是史上最大的一次。山里的路，很多不是开辟出来的，是人走多了，长年累月踏出来的。这很多地方狭窄得只能侧身而过，就说明了这一点。
为了这次修路，吴胜杰还是做了不少准备工作。提前购置了专门用来挖乱石用的铁镐、铁铲，开山凿石用的铁钎、雷管、炸药。
这一次等于是大修，在去除路里边的丛林荆棘的同时，路面全部要求拓宽至五尺以上，安排新入职的团支书蔡秋生负责验收。
蔡秋生是蔡疤子儿子。
这几年蔡疤子在林场养蚕、种茶业，为章胜村也是做了大贡献。前些年，他还指望能挤进村委会当几年村干部，填补建国以来蔡家畈没出过村干部的空白。现在年纪大了，慢慢也就断了这个念想。不过，他又把眼光瞄在自己儿子蔡秋生身上，希望他能为蔡家畈争回些面子。
蔡秋生比吴强大一岁，比吴刚又小两岁，也读过几年书，勉强能看得懂报纸，写写小段子。考虑蔡疤子的因素，以及蔡家畈的地理位置现在越来越重要，最后村里还是同意了让他入职团支书。为了方便他的工作开展，特地把郝连成在学校教书的老婆，挂上了团支部副书记的头衔，以协助蔡秋生开展工作。
这次修路，群众的热情还是很高的。不说是为了水力发电站服务，就是日常下山办个事，有一脚好路就是一种便利。以前在生产队的时候，轻易不得下山。现在政策放开了，下山的人也越一越多了，下山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
“秋生，你现在是干部了。等这路修好了，山上的电灯亮了，你也学郝连成在山下讨个漂亮媳妇回来，为我们山里人争口气！”
人称“源叔”的一队队长章庆源见团支书蔡秋生走了过来，就开始拿他侃大山。其实他就有个女儿待字闺中，他自个看中了蔡秋生这个潜力股，想对方做他的女婿。自已不好提出来，只好见了面就套近乎。
“秋生，我家还有风干的兔子肉没吃完，等这路修完，上我家尝尝！”一个是村干部，一个是小队队长，两人平时走在一起，别人也说不出什么不对的，章庆源只希望这样蔡秋生和自己女儿有独处的机会。
“好的！”对于队长邀请，蔡秋生自然不好拒绝。对于他一个刚上任的毛头小伙子来说，任何时候都要如履薄冰。一个不如意，就会被人家说成不能跟群众打成一片，何况是章庆源这个大嘴巴，又具有一定影响力的人。

随着小猪崽慢慢长大，家里的一点剩饭剩菜、麦麸、谷糠、地里作物的藤茎叶，已经无法满足三头肉猪的需求。
不得以，富贵和菊梅只能一有空就到野外去打猪草，或在地里干活时，顺便打一部分回来。就是二狗偶尔放假回到山里，每天都要出去打几篮猪草回来。
这时候，富贵才感受到养猪也不容易。担心没那么多吃，猪饿得“嗷、嗷”。又怕发猪瘟，最后亏得个血本无归。所以一有空，富贵就上喜桂哥那里，讨教养猪经验。一发现猪儿有个不正常，总要去问个明白才放心。
春夏季节还好说，野外有猪草，地里有枝繁叶茂的作物。到了秋季，地里庄稼也少了，藤叶也没了，而猪儿越长越大，需求也越来越多，富贵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家里的一亩多地，能产的红薯、杂粮有限。除开三个人的口粮要保证外，剩下留给猪儿的并不多。
“现在该怎么办？”菊梅一脸的苦相。这三头猪，他们把它当作宝一样，起早摸黑，没日没夜的。
“要不卖一头？”富贵早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怕旁人讥讽，折了面子。现在这窘况，只怪自己当初预估不足，没听喜桂哥的劝，一次性捉了三头小猪。
“怎么卖，最重的那只也才八十多斤，怎么着也得百来十斤卖吧！”菊梅持反对意见。这个时候卖，根本杀不了什么肉，“要不问下喜桂哥，能不能帮忙想点办法。”
真是计划不如变化。最初设想一头猪一个月长15-18斤，加上本身重量，大半年下来，怎么着也有一百多斤。到年底实在撑不住了，百多斤也可以勉强出栏了，以减轻猪食的压力。而实际算下来，三头猪平均每个月也就长10-12斤，搞的现在卖又不好卖，接着养又供不起。

第0078章：身体力行
自从在王记豆腐店前把飞鹰帮的人教训了一顿后，二狗开始刻意保持低调，尽量不外出。这样，飞鹰帮想弄清楚他的来历，就难上加难了。
包子首先去街上打听，大家都说是有这么回事，至于这少年来自哪里，是什么路数，却没一个人能说得上来。
找到王记豆腐店，王家人也表示不认识此少年，帮过他们后就走了，没留下任何有关他个人信息。
无奈，包子只好天天在大街上去溜达，希望能找到他们口中所描述的奇异少年。
十多天过去了，一点线索也没找到，包子只好回去先行复命。
“按你这么说，这个人就这样人间蒸发了？”朱树林纳闷起来。包子的办事能力不容置疑，只能说对方真的是来路不简单。
“帮主，这个人有可能是个过路的，路过就不再回来了。”这是包子几天下来的分析。一个少年能有多大心机，如果真的身负绝学，不在公众场合下露面，怎么出得了名。
如果真的是过路客，朱树林倒不担心。如果真的是镇上的人，自己要扬名立万，就必须跟他正面交锋对决，那这样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以自己现在的实力，他还真没把握能胜得了对方。所以能与其错过，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是路过的，你也不用再找了，还是尽快把我们的队伍发展壮大起来，到时候整个滨江镇就都是我们的了。”

过了国庆节，天气开始转凉了。
这个时候，章胜村开始向山上大量搬运水电站所需物资。
三十几里的山路，就是空手走，一天也只有一个来回。担着物资，走走停停，就要一大早下山，在路上吃个午餐，才能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山上。
如此庞大的搬运过程，就需要有愚公移山、蚂蚁搬家的精神，一点一点往上衔。
于是好长一段时间，林子里人上人下的，把个开辟不久的山路，就靠一脚脚的踩夯实了。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年底。
“这一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我们的想法和大家是一致的，章胜村是我们窝，今天我们这一代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改善我们下一代人生活环境。未来我们不只象山下一样，要千家万户都亮堂起来。还希望有一天，我们这条下山、上山的路，把它修得更宽阔些，可以骑车，过拖拉机……”
借着中午吃饭歇脚的时间，吴胜杰召集大家围在一起，展现未来的愿景，鼓舞大家的士气和斗志。
自始至终，吴胜杰都带着党员干部一起下山搬物资。看到脚下这条路，恁的生出许多感慨来。希望有一日再把它拓宽，能够容许拖拉机上、下山。
午餐极其简单，是由村里统一按人头需求购买的白面馒头和水下咽。
“吴书记，您是我们村几任支书中能力最强，跟我们老百姓最贴心的一位，您决定的事，我们支持您！”
说话的是老郝头，人称“老郝人”。都快六十的人了，还帮着负责送餐。这天气日渐转冷，为了让大家能吃一口热呼呼的馒头，他特地抱了床棉被把馒头捂得紧紧的。
“我相信吴书记！”
“我也相信吴书记！”
……
很多人跟着附和起来。搬运虽然很辛苦，生活也艰苦，但大家看到班干部党员都上阵了，就是再苦再累，心里也象这白面馒头一样热呼呼的。
“感谢大家对我们这一届村委的信任和支持。今后，国家的政策会越来越好，大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只要我们保持勤劳节俭的作风，美好的生活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吴胜杰开始慷慨激昂起来，只要有信心，世上就没有克服不了困难。他讲这话也是有凭据的。
田地承包到户一年来，农户粮食产品都有增产，据统计较单干前，增幅达到百分二十几。而另一方面，劳力盈余的家庭，通过家禽养殖、外出做工，劳动力得到了极大的释放，为农民增收打开了更多的闸口。这个政策只要维持下去，过个三、五年，一定会给农村、农民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政策好了，可惜我们这些人都老了，只能希望下一代人加油干，能过上好日子！”老郝头感慨起来，他比吴胜杰稍长几岁。他们那一代人，经历过解放前山河破碎的中国，经历过解放后的三年自然灾害，浮夸风大跃进，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待得政通人和、河清海宴，却已是暮暮老矣，干不动了。

第0079章：袁平调走了
这是第几次上章胜村，袁平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在滨江这几年，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山上看看。不只了解一段时间以来，章胜村在吴胜杰带领下，又有了哪些变化。更重要的，他想从这些变化中吸取某种力量和信心。
一个如此偏僻的小山村，不等不靠，能够自强不息，每天都在发生着变化。需要的就是自力更生、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和对党对人民无限忠诚的赤胆忠心。
当在工作中遇到挫折和压力时，袁平就想到了章胜村，想上山来亲身感受。为接下来的战斗储蓄新的力量源泉。
这一次上山，又不同以往。袁平心里清楚，自己在滨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什么时候再来滨江，再上章胜村，自己也说不清楚。
在吴胜杰的陪同下，袁平察看了已修好的送水渠、落水管道、发电站基友设施，以及已经树起来的电线杆。
“老吴，章胜村人堪比愚公，用移山倒海的方法，硬是让天地变了模样！”站在蔡家畈水库坝上，迎着凛冽的寒风，袁平也豪迈气概。
“这多亏袁镇长您的大力协助。现在万事俱备，只差发电机组。只要一到位，山村将彻底告别煤油灯的日子了！”吴胜杰算算自己也五十六了，这一届干完，也该退休了。能在任上把群众最关切的事情办好，也算是不负众望。
“老吴，发电机组的事情，我一定给您跟催到位。不过，这一次上山，我是要跟您告别的，不日我就要调离滨江了。”袁平还是把自己要调走的消息透露给了在胜杰，至于发电机组，他无论如何都要帮章胜村办好。
“袁镇长，怎么这么快就要调走了？”吴胜杰错愕起来。袁平在镇领导中，是最实干的一位，怎么一届没干完就要调走了呢？
“老吴，放心，章胜村发电机组装起来发电的那一天，我一定再来，和大家一起庆祝！”袁平也有一种离别的伤感。吴胜杰虽然只是名不起眼的村支书，但在身上有太多太多的亮点和精神值得别人学习和借鉴。他是个值得尊重和敬仰的人！

袁平调走了，镇长的位置，意外的让孙天亮接了。
这让很多人意料不到，连孙天亮自己都有点想不到。
在任命大会上，县组织部长用“革命化、知识化、专业化、年轻化”来形容孙天亮，让很多人感觉有些过了，却也意识到这孙天亮来路不简单。在滨江不声不响的三年多，竟然在关键时候拔得头彩。
面对众多的祝贺，孙天亮有些飘飘然。
而这其中，最兴奋的莫过于路三这一帮人。跟了孙天亮这么久，在他身上投入了这么多，如今他贵为一镇之长，自己这帮人必定跟着水涨船高。
“孙镇长，你现在大权在握，可要提携提携我们弟兄。”为了庆祝孙天亮的高升，路三几个人特地又搞了一桌子好菜，请他过来喝酒。
“这是自然！”几杯酒下怀，孙天亮应承得很爽快。
“最近街上有个‘飞鹰帮’，蹦哒得很厉害，听说到处敲诈勒索，群众意见大得很，你可要好好管一管！”路三没有直接说朱树林，而是直指‘飞鹰帮’，希望通过孙天亮之手，来收拾这些人。
“真有这回事？”孙天亮平时很少下基层，接触老百姓就更少了，街面上的一些事，他还真不太了解。
“当然是真的了。孙镇长去打听打听，一问就知道了。现在这些人搞各天怨人怒，老百姓意见大着呢！”路三添油加醋，其目的是想把朱树林再进去，滨江还得他来管理。
“好的，我知道了。”孙天亮心里开始盘算起来了。自己刚一接任镇长位置，还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现在就开始先从这些人下手，以树立个人权威。
“来，预祝孙镇长旗开得胜，步步高升！”随着路三一声吆喝，大家纷纷举杯，祝贺孙天亮荣升，帮助他们扫清路障。
其实在路三心里，还有另外一本账。
自冯金彪调任林业局长后，路三没少串他的门。
前段时间听范金彪讲，国家为了加强林业管理，准备设立森林公安局。这样路三心里就泛滥开了。自己当护林员也有一段时间，如果乘这个机会转为森林公安，那以后做什么就方便多了。
范金彪听了路三的想法后，也认为可行。目前在县里还真没有这方面太多的人选，把他安插在里面，不但可以减少这小子在外面惹事生非，又可以作为自己的眼线，把森林公安这一块彻底掌握在手里。
有了这种想法，路三才不屑跟朱树林在滨江面对面的争个头破血流。只要找准机会，一定会让这小子连本带利地吐出来。滨江，迟早还是他路三的天下。

第0080章：计 算
这段日子，飞鹰帮的势力发展得很快。
成员已拓展到十八人，街面上的商铺，也都已基本上被降服了。就是曾经令他们栽过跟头的王记豆腐，也同意每个月交五十块钱的保护费。
朱树林对付商家的办法有很多。威胁、恫吓、打砸、演双簧无所不用其极。一开始，很多人也不肯屈服，后来实在烦不过，只好退财消灾。
“大哥，现在这点收入，可养不活这一帮弟兄。”包子把这个月收保护费的账本递给朱树林的同时，给他敬上了一支烟。
目前镇上，象供销社、米厂、榨油厂都还是国营单位。借几个胆，朱树林也不敢去惹他们。
剩下的都是些小商户，林林总总加起来，就二十多家，最多的也就两百，少的则几十块钱。这十几个兄弟的吃喝拉撒下来，就已经没有结余了。更不用说还要付工资，遇上个反抗的，打起来还要一堆子的医药费等等。
“那你说怎么办？”朱树林也犯难起来。拉不进人头，造不出势来。人头一多起来，又担心养不起。
“只有赌场才是一本万利，要想养活这一帮子弟兄，必须开赌场！”包子琢磨了好久，向几个商户收保护费，钱不多，但很容易生出是非来。只有开赌场，才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晚上。
包子和朱树林几个人在悦君饭店吃完饭出来后，就直接回家了。
包子的家在镇西，走回去差不多有两里多路。
出了街，前面就是一段田垄小路。
朦胧中，两个黑影堵住了包子的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包子喝了点酒，但还不至醉酒。
“包子，三哥想见你！”
“三哥找我干什么？”一听说“三哥”，包子自然知道是谁。
“自然是有事，请吧！”
都是在街面上混的，以前也没得罪过路三。包子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跟着他们去了。
到了路三的住处，白炽灯下，他正在把玩着一支步枪。这是路三文革时，私自截留下来的。有空的时候，经常拿出来擦拭、捉弄一下。
“三哥，找我有事？”不知道路三的用意，又看他在玩枪，包子不由有些紧张起来。
“您现在是飞鹰帮副帮主，我请都请不来的大人物，哪有多大的事！”路三上前拍了拍包子的肩膀，话里有些嘲讽。
“三哥，看您说的。我再怎么混，也不如三哥您呀！”包子知道自己的斤两，连忙谄媚起来。
“包子，你现在和朱树林是不是特别感到春风得意？”路三忽然话锋一转，“我告诉你，这还是共产党的天下。你们那个‘飞鹰帮’，敲诈勒索，欺压百姓，早被刘公安盯上了，迟早是要全部进去的。”
路三的一番话，惊得包子不知道怎么应答。
“解放前，大杨山的土匪郭娃子该厉害吧？一百多弟兄，几十条枪，还不是硬被解放军给灭了。你们现在才多少人？敢这么嚣张，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路三说的是事实。三十几年的时候，土匪郭娃子就开始盘踞大杨山，危害赣、鄂、皖这一带的附近百姓。直到解放前夕，解放军调来一个营的兵力，才将他们剿灭贻尽。
这件事，大杨山附近的百姓都是亲眼目睹，包子也听自己的父母讲过。现在被路三这么一提，心里也发慌了起来，“三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来，包子，坐！”路三见唬住了包子，便一改脸色，变得亲和起来，“有些人想找死，我们就不拦着他。但作为兄弟，不能看着你跟着陪葬。我还是想你多为自己留条后路……”
从路三住处出来，包子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静下心来，把前后一梳理，路三的用意就昭然若揭了。
路三的迷魂汤，让包子被动的应允了。
接下来就看刘公安怎么对付朱树林，而自己给路三的承诺就是在必要的时候，与朱树林进行切割。这里面听起来没有出卖和背叛，有的也只是人性本能的一面。
从路三的整个计划看，包子感觉他比朱树林更加可怕。
这家伙现在虽然不怎么打打杀杀的了，但在算计上，远胜朱树林，这也是他不得不应允的关键原因。在道上混的，阴的比横的更可怕。
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凭拳头打出天地，有人凭智慧和算计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而更多的人，要依附别人，谁强依谁！

第0074章：吴刚的回信
“爸，哥来信了，他要上战场了！”
山里山外对长辈的称呼不一样。山外都已经跟上书本、影视上的通用叫法，而山里还停留在传统的及方言上的称谓。
吴胜杰在章胜村算是见过世面比较多的人，所以在他的孩子出生后，就让他们改称“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等最潮流叫法。而更多家庭还仍沿用“爹、娘”的称呼。
春节时，吴强和招弟也领证结婚了。现在政策放开了，他经常到山下去做工，有事没事到邮局去看看有没有章胜村的信件。
哥哥吴刚的信，吴强拆开看过。他在信中说，所在部队已接到命令，下个月初就要开拔云南边疆，准备接替将要撤下来的兄弟部队。算算时间，哥哥吴刚现在应该在行军的路上了。
上一次给儿子吴刚写信，还是三个月前的事了。盼这一封回信，吴胜杰心里一直在期待着。
接过吴强递过来的信，吴胜杰一口气看完了，点上一支烟，就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战场上的险境，瞬息万变，从没上过战场的吴刚，能够在这枪林弹雨中趟出来吗？
越南的地形虽然也是多山，但不象朝鲜战场那般高山林密，是个特别适合打伏击的地方。开战以来，解放军曾经几度受挫。不少子弟兵中了对方的地雷，误入了敌人的伏击圈，献出了年青宝贵的生命。这一场战争，无疑是对年轻一代军人的严峻考念。
吴胜杰心有所系，不但研究过越南地形地貌，对战争的动向也是了解了十之八、九。儿子上战场是无比光荣的事情，但作为父母，谁又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
“要相信你哥哥，他一定能从前线回来！”吴胜杰在给二儿子吴强信心的同时，自个也给自己笃定了一个信念。
吴胜杰小心的把儿子来信收藏了起来。这些年，儿子吴刚的每一封来信，他都整理在一起。没事的时候，他就拿出来念一念。这一封信后，儿子很难再回信了，除非他从战场上撤了下来。吴胜杰在整理时，手禁不住颤抖起来，他感觉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老了！

王美娟的父母已经很少到学校门口来卖臭豆腐了。听说他们在街上专门租了店面，开始正儿八经做起豆腐生意。
田地分到户，私有制也松绑了。一些有本钱的有技术的，开始寻思做生意来发家致富。王家解放前就是开豆腐坊的，而且整个滨江镇仅此一家。如今重新把招牌树起来，无疑勾起了许多上了年纪人的美好回忆。
在离悦君饭店不足百米处，“王记豆腐”招牌迎风飘展，煞是引人注目。
王记豆腐有两间门面，做着两档子生意。一间是跟人合伙，专门卖早餐和小吃臭豆腐。一间是王家对外卖豆腐块的窗口。
参与经营的，除了王家老两口，还有他们的儿子王东来，以及合伙人。
合伙人，就是王东来的舅舅张志和。他跟姐夫学过一阵子炸油条、做臭豆腐后，就参与了进来，跟外甥一起张罗卖早餐。
做豆腐其实是很辛苦的。头一天就要磨好豆浆，凌晨两、三点就要起来过滤、煮浆、加细、凝固、成型，一直折腾到天亮，才有热腾腾豆腐块面对消费者。
而卖早餐也一样，要提前和好面粉，发泡好。待黎明时，架好油锅，迎接吃早餐的食客。臭豆腐相对好一些，只在午后开始外卖。
街上十多年没人卖早餐了。这头一开张，来品尝的人也确实不少。一碗豆腐脑一毛钱，一支油条一毛钱，虽然不是每个住街人家每天都消费得起，但偶尔来品尝一下，也不是太大的经济负担。一毛钱一块的豆腐块，也不是每户人家餐桌上必备的，偶尔的选择也足以改变舌尖上的食觉。
整个滨江镇，有五百多户人家，而且其中有七、八十户，要不是吃商品粮的，要不也在做着小本买卖。即便多数家庭是偶尔消费，也足以支撑王记豆腐的正常运行，何况还有镇机关食堂、悦君饭店基本上每天都是定量定购。
“姐夫，街上最近好像不太平。”在送走最后一拨客人后，王家几口子才得以坐下来吃早餐，缓口气。
“怎么了？”王东来的父亲皱起了眉头，做生意就怕流氓混混来捣乱。在解放前，他还小的时候，家里的豆腐没少受这些人骚扰。
“昨天东街的天信服装店被几个无赖敲诈了一百块，说他们卖的衣服质量不好……”张志和把听来的消息细细地述说了一遍，说完后一脸的阴霾。
天信服装店是个女的开的，但她的男人是镇机关食堂的一名厨师，算是跟领导经常接触的。这样的人，他们都敢找麻烦，那自己这王记豆腐如何跟他们抗衡？
“唉，现在政策看似好了，牛鬼蛇神也来了！”
王东来的父亲拿着旱烟杆敲了敲桌角，叹起气来。解放前，生意能做，却架不住地痞流氓的骚扰。集体时没人捣乱，生意却又不让做。现在生意又可以开张了，街面上的二流子也活跃起来了。

第0075章：冯鑫转学了
冯鑫转学了。
这事提前竟然没有任何征兆。
听说是随他父亲离开滨江的。他的父亲冯金彪调到县林业局担任局长，他也跟着去县城上初中去了。
冯鑫的离开，没有人感到有什么失落。就是他的跟班郭小峰，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班主任叶老师更是觉得去了个麻烦，少了个不好得罪的主。对王美娟来说，就是清静了不少，不再有他的骚扰。而二狗则感觉，耳边少了只“嗡、嗡”乱叫的苍蝇。
“章民安，街东头开了家租书店，我们去租书看，好不好？”没了冯鑫，郭小峰开始变得活跃起来，主动的向二狗靠近。他虽然也知道二狗的诨名，出于敬重，还一直叫他章民安。
“好吧！”对于郭小峰，二狗也慢慢理解他了。他品性不坏，虽然一度成了冯鑫的跟班，却是两个世界的人。那次他偷偷给二狗递纸条，就可见一斑。虽然没帮上多大的忙，二狗还是感激他的。
随着武侠片《少林寺》的上映，有关武侠的电影、连续剧、小说已经成了年青一代的最爱了。街东头的租书店就是抓住这一点，引进了一批武侠小说对外出租。
租书是两毛钱一天，一本书的租金是十块钱。这对二狗来说，是无法承受的。但对郭小峰来说，就不是什么太大的压力。他的父亲接管供销社的采购业务后，家里的经济一下子活跃了起来，流到他口袋的钞票自然也水涨船高。
郭小峰也知道二狗口袋里没什么钱，邀他出来也是想拉近跟他的距离。二狗为人仗义，而且又身怀绝技，是他崇拜的对象。
二狗会武术，在学校里知道的人不多。八女一直忙于自己的学习，慢慢生疏了和二狗一起练过的招式，他是不会随便去八卦这些的。冯鑫知道却不想讲出来，怕二狗抢了风头。郭小峰一直藏在心里，跟很多事一起当着秘密守着。
“民安，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还有一年多时间，初中就要毕业了。按照往年升学率，也就百分十几的人有希望考上高中或是中专。剩下的人，要不回家务农，要不再复读一年。二狗的成绩无望，郭小峰也是如此，因此他想了解二狗的想法。
“不想再读了，去学门手艺算了。”父亲没少在二狗面前唠叨，要他毕业后，跟姐夫蔡小军学木匠，“你呢？”
“我爸想自个出来开个小卖部，叫我跟他学做生意。”
郭小峰户口在镇上。现在政策放开，私有制得以松绑，他的选择比二狗这样的山里孩子要多得多。

王美娟最近一段时间，一有空到王记豆腐，看家里的生意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按照她的成绩和家里人想法，也只想读个初中毕业就可以了。以后回家帮衬生意，成了毫无悬念的出处。
舅舅和哥哥在忙着卖臭豆腐，母亲在帮客人拣豆腐块，王美娟则配合父亲在后堂磨豆腐。
已经泡好了的黄豆粒子，倒进石磨的入口处，随着父亲推磨的转动，豆浆就顺着石磨四溢开来，最后点珠成线滴进下面的木盆里。
“哐当”的一声，外面传来案板打翻的声音。
“臭婆娘，信不信我把你们店给撤了！”接着，外面传来年青男子的喝骂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王美娟父亲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往外面跑去。
两个二十五、六岁的二流子，一脸的凶像，每个人光着臂膀的胳膊上，都绣着一只飞鹰，手里拿着八十公分左右长、拇指般粗的铁棒。在他们面前，王美娟的母亲被推倒在地，在她的旁边，是一地的豆腐渣渣。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王美娟的哥哥王东来正在和他们理论。
“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还跟我说王法！”伴着声音，二流子发起了攻击。
王东来本就没什么防备，只听得“砰”的一声，脑袋结结实实挨了一棍，殷红的鲜血顺着脑门流了下来。跟着胳膊、大腿上又挨了几棍。
“你们这些流氓，我跟你们拼了！”王东来的舅舅张志和见外甥挨了的打，抄了条板凳上来还击。
“杀人啦，杀人啦！”见儿子一脸的血，王美娟的母亲吓坏了，号啕着嚷嚷开了。
从后堂赶过来的王美娟父亲，生性怯懦，本来想花点钱消灾。现在见儿子被打得血肉模糊，小舅子也被他们追着打，恶向胆边生，顺手拿件农具加入了战团。
奈何，两人虽然也是身强力壮的大男人，但毕竟没有与人交手的经验和狠劲。几个照面下来，就只有挨打的份了。唯一的一点，就是他们吸取了王东来的教训，不让脑袋受到攻击。
王记豆腐发生的一切，街坊邻居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他们也不敢招惹这些二流子，只能远远的看着。
“住手！”
两个二流子正打得起劲，身后传来喝止声。
“哪来的不长眼睛的混小子，敢管爷的事！”二流子回头看，见只是两个未长成的少年，不以为意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行凶作恶！”最前面的少年厉声问道。
“小子，你给我听清了。老子是飞鹰帮的，以后这滨江街面都属我们管！”
不知道这两个二流子背后还有没有什么人，显然他们是看武侠看多了，也学着拉起山头、立起帮派来了。
“好笑，你说由你管就由你管了？凭什么，凭你手中的拳头？”少年子笑了起来。如果真如武侠小说里写的，那要政府干什么，那些公安、解放军都是吃素的？

第0081章：盯 梢
刘公安刘成奎来滨江接手蓝公安的工作，也有五年多了。
刚接手时，刘成奎感觉工作还好做些。农村人有些讲道理讲不清楚，只要把随身配枪往桌子上一拍，就把人给镇了。在街上一声吼，就能把事态给喝止下来。
随着田地分到户，人的胆子也好像越来越大了，以前喝斥、怒吼不管用了。不少人还要论个家长理短、道个是是非非，甚至怀疑他执法不公。
更可怕的，是武侠片上映后，社会上的闲人懒汉、地痞流氓好像一下子多了起来。打架斗殴的，无事生非的，强买强卖的，凌强欺弱的，什么事都来了。弄的即便给他配了个副手，还是忙不过来。
从镇长孙天亮那里领命出来后，刘公安就开始着手调查飞鹰帮的事。
街上冒出个飞鹰帮是不假，但涉及他们敲诈勒索商户的事，竟然没有一个人承认有这回事，这就让刘公安有些犯难了。
“刘公安，这就需要你们多动脑子了。飞鹰帮纠集这么多人，吃喝拉撒从哪里来？这些商户不承认他们被敲诈过，只能说明他们受到过飞鹰帮的胁迫。这件事情不急着结案，你们死死的盯住他们，马脚总会露出来的！”面对刘公安的诉苦，孙天亮宽慰他们，要他们坚持把案子办下来。
不得已，刘公安只好安排副手小陈这段时间死死盯住他们。只要抓住他们把柄，他立即向县局汇报，调集警力过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帮主，陈公安一天到晚盯着我们，现在都没办法做事了！”
包子最近负责赌场装修、赌具安装的事，被陈公安盯上后，不敢再有什么大的动作了。他不知道这事是不是跟路三的计划有关，按照两人的约定，在事情还没落定之前，他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赌场的事要抓紧，后面我会派人把陈公安给支开！”
朱树林现在把希望全寄托在赌场上，自然要想办法排队干扰。

陈公安陈四清是名退伍兵，回老家务农了差不多三年，经人推荐到镇上做了名公安。不过，他目前还是编外的，能不能转正，就看他在两、三年时间里做不做得出成绩来。
依刘公安的安排，陈四清开始紧盯飞鹰帮这些人。
刚开始没发现什么不对的。这些人每天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凑到一起打牌赌博。
十多天下来，慢慢的，就发现那个叫包子的，每天都要往街东的一片比较隐蔽的房子去。有时候是他一个人，有时候是几个人一起去，有时候抬着一堆的装饰材料。
“张师傅，一碗豆腐脑子，四支油条。”早上起来，陈四清就来到王记豆腐早餐店。在这里，基本上就可以把街东街西尽收眼底。包子要去街东，也必须经过这里。
“好咧，陈公安！”做生意的，都要嘴巴甜，张志和也不例外。只要不问他飞鹰帮勒索的事，他脸上都是笑呵呵的。
“张师傅，那帮忙的是你们什么人？”陈四清指了指在隔壁帮着卖豆腐的女孩子问，前几次来这里吃早餐，可没见过她。
“那是我外甥女，在滨江中学读书。今天是星期天，她帮着家里张罗张罗生意。”张志和介绍起来。他这外甥女长得标致，很多人都会有此一问。
“哦，那可是豆腐西施！”陈公安也就这么随意一说。
“陈公安，什么是‘豆腐西施’，有好多人都叫她‘豆腐西施’呢！”说的人多了，张志和就有些疑惑，忍不住想问个明白。
“意思是说她长得很美，招人喜欢！”具体什么意思，有什么来由，陈公安也不太清楚。听人说的多了，他猜想也就这个意思。
“哦！”听明白了意思，张志和脸上堆满了笑容。

吃完早餐，陈四清就到街上转转。
这时候商铺都开门做生意了。农资门市部前，赶着来买化肥、农药的，都排了队。
这个点，最热闹的，也最容易滋生矛盾的地方，当属菜市场了。叫买的、叫卖的，不亦乐乎！
“陈公安，早啊！”菜市场是陈四清常来的，很多人都认识他。
“早，今天怎么还有那么多菜没卖出去？”陈四清认出跟自己打招呼的是杨老伯，他家就在附近，是种菜卖的菜农。
“现在菜不好卖了，你能种人家也能种。滨江就这么巴掌大的一块地，能有多少吃商品粮的？”
农村人是不会买菜的，有需求的都是镇上不种田不种地吃商品粮的人家。附近农户看到这里头有点赚头，都一窝蜂的种菜卖菜，菜多了自然不好卖了。
在菜市场转了一圈，陈四清看看手表，9:30。这个时候，飞鹰帮这些人应该开始活动了。
一段时间下来，陈四清把飞鹰帮的生活规律都摸清楚了。晚上半夜不睡，早上不到太阳晒到肚脐眼上不起来。
飞鹰帮活动老巢在街西一家叫“桃红服装店”里。店老板是个女的，叫柳桃红，听说是朱树林的姘头，她的弟弟也是飞鹰帮的骨干成员。
桃红服装店，以前没少被人投诉强卖的事情。只要是生人进了她的店，试穿或摸了她的衣服，她就非要你买，而且是不还价的。要是不买，就有几个凶巴巴的年轻人过来，吓得人家不买还不行。
到了上午十点多，飞鹰帮的成员陆续走进老巢，到下午他们才分头领命去办事。
陈四清守在“桃红服装店”斜对面的理发店里，透过玻璃窗，关注着飞鹰帮进进出出的人。
下午两点多，陈四清终于等出来了包子。
陈四清查过包子的档案，他和朱树林是死党，一起犯过事，一起蹲过监狱。飞鹰帮有什么重要的事，他应该都参与其中。

第0082章：陈公安失踪了
陈四清一般每天都会回所里，向刘成奎反映一天下来的情况。就是特殊任务安排给他，也不会超过两天时间，就会来所里和刘成奎碰头。
这一次竟然五天不见他露面，刘成奎觉得有些意外。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刘成奎决定亲自去陈四清家走一趟。
陈四清的家在陈家寨，这是个可以和王魁村媲美的大村，村里以陈姓居多。在十几年前，陈姓和王姓因为农田灌溉问题，几千人大打出手。步枪、土铳、长矛、大刀、农具统统都用上了，双方共计死伤达到上百人。最后是在出动地方驻军，才算勉强把事态平息了下去。
有了那次教训后，一些公职人员到了陈家寨、王魁村，说话都要注意方式，生怕惹怒了这两大家族人。
陈四清退伍也有七、八年了，父母都不在了，只有老婆带着两个女儿在家。
“弟妹，四清这几天怎么没去所里？”刘成奎以前来过陈四清家几次，对他老婆也比较熟悉。
“没有呀，他已经大半个月没回家了，我还正奇怪着呢？”以前，陈四清每个星期都回一、两次家，他的老婆也正在纳闷着，“刘公安，出了什么事吗？”
“他已经快一个星期没去所里了，所以我特地过来问一下。”刘成奎想了想，还是如实告诉了陈四清老婆。同时，他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刘公安，不会真出事了吧？”陈四清老婆一听说丈夫失了联系，一下子急了起来。
“弟媳，别急，我们会全力寻找。一找到他，就叫他先回家一趟。”刘成奎也不知道怎么劝他合适。这段时间他在负责查飞鹰帮的案子，该不会被这些人害了吧？
从陈四清家出来后，刘成奎心情一直是沉重的，他越来越觉得陈四清可能遇险了。不过，现在关键是要弄清楚，人被对方限制起来了，还是遇害了。
回到所里，刘成奎马上向县局汇报，要求派人增援，准备直接把相关人控制起来进行询问。
和县局领导通完电话后，刘成奎又跑到镇委大院找孙天亮。这事一开始是他要查飞鹰帮，还得要他提供支持协助，这一点，也是县局领导的意思。
孙天亮听了后，也是吃惊不已，也觉得飞鹰帮与陈四清的失踪有关联，当即表态全力配合公安部门的行动。
事后，孙天亮悄悄地去会了路三。
路三的震惊远胜于孙天亮。因为他认为，飞鹰帮这些人就是干些聚众斗殴、赌博或勒索的事情，即使被公安抓了个现行，也不足以使他们反抗而杀人灭口。毕竟他们犯的多是些小案子，一旦杀人，就是大案、要案了，何况还是公安。要是自己，也犯不着这样。被抓了，大不了罚罚款，严重的也就判个一、两年而已，这杀人可是要抵债的。
这里面透着蹊跷，朱树林再混，也不至于混到这种程度，路三决定私下找包子问问看。
找到包子后，他竟然一无所知，路三甚至觉得这事是不是真的跟飞鹰帮有关？

夜里，由县局派来的同志、刘公安及滨江镇组织的党员、干部、民兵五十多号人，对朱树林及其党羽进行了大规模抓捕。
抓捕时间定在凌晨三点钟，抓捕人员分成若干个小组。
负责抓捕朱树林的就是县局的同志和刘公安。在抓他的时候，朱树林和姘头柳桃红刚睡下不久。面对一身公安服的县局同志和刘公安，朱树林没做任何反抗，很配合的伸出双手让铐上了。
而在抓捕飞鹰帮其他成员时，境况又各自不同。有的和抓捕人发生激烈的争吵，有的则扭斗了起来，象朱树林这样束手就擒的并不多。
在搜查他们住所时，除了一些刀具、赌具之外，没有什么跟陈四清失踪有关联的重大发现。
这一次大抓捕，飞鹰帮十八个成员，除个别当天晚上没有回家外，其余都悉数到案。
考虑人员众多，刘公安和县局同志商量，除朱树林、包太平、柳桃红的弟弟，这些飞鹰帮关键人员带回县局审问外，其余都留在所里，由刘公安负责慢慢审。
与此同时，孙天亮也答应安排人手，发动滨江镇下辖各村协助查找陈四清的下落。飞鹰帮的嫌疑最大，但也不能排除有其他可能。
对朱树林三个关键人物的审讯，持续了三天，没有审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哪怕连非常手段都用上了。他们都只承受平时凑在一起，只是在街上敲点钱财，供吃喝嫖赌开销而已。而刘公安审那些二流子，更是没套什么口风来。
初时大家信心满满，没想到结局是这样子。按照他们所交待的，顶多就是关键人员够得上判个一、两年，其他人员顶多也就是行政拘留一阵子，罚罚款就可以放了。
这样，刘公安就纳闷了。陈四清失踪跟飞鹰帮没有关系，哪会因为什么事失了踪影？后面该从哪里着手去查？
事情在几天之后，才有些端睨。
在支江县下游对岸的鄂省松黄县长江边，发现一具无名男尸。为了尽快确认死者身份，特地发告相邻的几个县市是否有失踪人口。县局接到这个信息，联想正在追查失踪的陈四清，随即安排刘成奎带人前去确认。
尸体在水中长时间浸泡，加上天气越来越热，已经是高度腐烂了。多外形上看，很难认定就是失踪陈四清。但是看到破烂的衣服，陈四清老婆就一口认定是她失踪多日的丈夫，扑上去号啕大哭起来。
尸体总算找到了，但谁是凶手，却是一个大大的谜团!

第0083章：掌舵还要靠你
二狗感觉自己越来越难单独见上八女一面了。
从初二开始，八女成了众多老师补习的对象。有时候是在自习的课堂上，有时候是在课间十分钟，有时候是在下了晚自习以后。
鞭打快牛，强者更强，让二狗更难望其项背。
没有妒忌，失落却常常有。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看着就因为成绩上的差距疏远了距离。
现在还能天天见面，或远远打个招呼。以后呢？不就几个月，甚至一、两年都碰不着面？
“民安，来！”
郭小峰现在仿佛改成了二狗的跟班，口袋里总藏着二狗零食的源泉，让他欲拒不能。
即便马上就要初三了，对于升学无望的学生来说，日子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吃了晚饭，照例出校园门口买小吃，或扶墙远眺，或把没看完的小说争分夺秒读几章……
“你们家‘小卖部’开张了？”
二狗越来越发觉，郭小峰除了性格懦弱，有些拿不定主意外，还是有不少优点。不只待人真诚、品性善良，而且做事是比较细心的。
“没有，前一阵子飞鹰帮收保护费，家里又有些犹豫了。”
郭小峰的父亲为人是比较圆滑，但面对飞鹰帮这些泼皮无赖，却是拿他们没办法。
“怕他们干什么！”
二狗两场临敌完胜，对自己的功夫也充满了信心。实际上，二狗能胜两场，还是有不少侥幸的。首先对手大意了，看他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其次，二狗采取的是突袭的办法，让对方措手不及。
“听说最近飞鹰帮的人全被抓起来了，我爸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对于家里的事情，郭小峰从来没拿态度，甚至他毕业后的安排，全凭大人们操弄，这跟他的个人性格存在关联。
“哦，那你们有什么好怕的。”
对于飞鹰帮人员全部被抓了起来，二狗感到有些吃惊。这才多长时间，就全军覆灭了，只能说这些人道行不够，恶行招来恶报。看多了武侠小说，二狗也慢慢变得豪气干云起来。如果同学郭小峰家里生意招到不法分子的骚扰，叫他帮忙出面威慑一下对方，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二狗现在有些羡慕郭小峰和王两丽娟两人了。他们住在镇上，家里都做着生意，不愁毕业后没出处。而自己则要窝在山里，跟姐夫蔡小军做木匠，一学又是三年。三年后，能不能走出大杨山，还未可知呢！

随着桑树渐次长高，可以开始供叶了，郝灵也越来越忙了。可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该是她大显身手的时候。
从桑叶的处理、室内温度的管控，到蚕卵的孵化等等，郝灵都是手把手教给一线养蚕姑娘。虽然平时没少组织培训，但真正实践起来，不少人还是手忙脚乱。
已经在养蚕业摸怕打滚快十年了，在滨江，乃至支江，郝灵都算得上是专家了。从一个平方适合养多少只蚕，到从蚕的肤色就可以知道其生长状况，过程每一个环节，她都能够做到精准把握。
“郝灵，这段时间辛苦了！”
张金生也还是个实干的人，到养蚕场这两年，还是吃了不少苦。不只人晒黑了，也瘦了一圈。如今终于看到可以结茧了，心里也着实高兴。
“张场长也辛苦了！”看到张场长过来了，郝灵停下手里的活，和他攀谈起来。
“郝灵，我们足足期盼了两年，终于等来了第一批蚕茧。等委领导也高兴，孙镇长说明天过来，给我们庆祝一番！”
前两年，场里的收入主要靠套种作物，今年才算是正式量产收益，领导过来庆祝也是对自己工作的一种肯定，张金生心里自然高兴。
“庆祝就免了吧？”郝灵不是不想庆祝，而是不想看到孙天亮那副嘴脸。
“要的，要的，这样不只是对我们工作的肯定，更能鼓舞士气。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你只要参加一下就行了。”张金生没有察觉出郝灵脸上的尴尬，马上又转移了话题，“郝灵，按你预算，今年可以产多少茧？”
“2000，到2500斤之间。”这一点，郝灵心里早就了预算。
“那按现在行情，不是有了接近十万元的收益！”张金生惊喜不已。这头一年收益，基本上就可以赶到自己原来在八里湖水库，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郝灵，你可是我们养蚕场的功臣呀！到年底，我向镇委提名，今年的‘劳动标兵’、‘优秀共产党员’就是你了！”
“张场长，看你说的。我只是提供一些技术支持，关键掌舵的还是你。”在经历过很多事情后，郝灵的性格已变得越来越成熟内敛起来，看淡了荣誉。
“不能这样说，现在做什么事情都要靠技术。 不是说过‘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所以我们要相信科学，尊重科技人才！”张金生一直在国营企业工作，对科技的理解自然要比一般更深刻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