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会》长篇连载民国传奇故事

楼主:史前凶驴 字数:158357字 评论数:343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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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前凶驴2020-07-23 18:12:38 发布在 煮酒论史
韩天重听到这里心中也是一惊,那“燕子李三”乃民国年间天下第一名盗,当真是妇孺皆知。街头巷尾常常流传他的种种神奇传说,讲得如何如何玄妙。想不到眼前这人竟是他的师弟。

那姓沈的汉子笑道:“阁下眼光锐利,令人佩服。只在下这几手三脚猫的玩意,如何能跟李师兄相提并论?那也太抬举我了。”

那人冷笑道:“嘿嘿,昔年曾听河北道上朋友言道,“四两三钱紫金镖,太行双燕逞英豪,若遇大燕尤尚可,若遇小燕命难逃!”却不知沈大侠如何也到了关外?沈大侠一手燕翎金镖出神入化,早已青出于蓝,你又何必太谦?这等杀人不眨眼的功夫,在下可不敢轻易领教,请你伸出手来,放到面前,好让在下心中安定。”

那姓沈的汉子微微一笑,将手从袖中伸出,立在面前。只见这双手除了十指较常人略长,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眼见众人从命,那人朗声道:“各位果然都是舍己为人的好汉子,在下佩服之至。咱们就此告辞,请各位站在原地不要动弹,那个走上一步,便是要了这小子的命。”

说着,架着天重慢慢向后退去。众人见钱先生并不发话,当下谁也不动,十余双眼睛都盯住了二人。甬道里一时间静悄悄的,只听见两人轻微的脚步声。
史前凶驴2020-07-23 20:12:29 发布在 煮酒论史
韩天重心中焦急万分,苦于要害被制,不得不受人摆布。他虽不敢妄动,但眼珠四下转去,寻觅有什么逃脱的良机。朦胧中,只见那姓沈的汉子右手中指似乎往下点了两点。韩天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凝神再看,却见他手指果然微微向下摆动,只是动得甚慢,幅度也不大,显是怕那人发觉。

天重心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让我低头?可我若是一动,这人手上加劲,一刀就要了我的命。那些枪都扔到了地上,就算动作再快也来不及相救,那岂不是自杀一般?”

心中想着,右手却偷偷立在身侧,也学那人一般,中指向下点了几点。只见那姓沈的汉子轻轻眨了眨眼,似是点头同意。甬道中油灯昏暗,身后那人虽然全神戒备,但终究没法一一顾到,他二人这点小动作自是难以发觉。

眼见越退越远,韩天重额头冒汗,寻思道:“若再不当机立断,只怕机会已失。反正死路一条,我挣扎一翻,总也强似出去以后束手待毙。 ”

当下把心一横,右手冲那姓沈的一握拳,算是给个信号,随后叫道:“咦?那是谁?”。身后那人一愣:“什么?”韩天重猛地把身子往下一蹲,只觉冰冷的匕首顺着下巴划过口鼻,直到了头顶。那人心中一惊,回刀猛勒,喝道:“小子,你干——”

话音未落,只听“啾”的一声长鸣破空而来,便似飞燕高声鸣叫一般。韩天重只觉顶上一凉,几缕头发顺着匕首滑落,那匕首“叮”的一声,落到地上。他心中怦怦乱跳,回首瞧去,见那人仰面躺在地上,额头正中插着二寸长短一支金光闪闪的器物,形状好似燕子的尾羽,半截露在外面,兀自摇晃不止。
史前凶驴2020-07-24 13:32:37 发布在 煮酒论史
钱先生上前搀扶道:“小兄弟受惊了,快请起来。”

当下众人都围了过来,韩天重惊魂未定,喘息几口,向那姓沈的汉子道:“多谢沈大哥救我。。。。。。小弟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姓沈的一笑,道:“雕虫小技,倒让兄弟见笑了。小兄弟心思细密,胆气过人,沈某很是佩服。”说着,回身将那燕翎金镖从那人头上拔出,就着他衣服擦干血迹,揣入怀中。

杨金虎撕开衣襟,替韩天重裹了颈中伤口,那姓黄汉子上前揽住天重道:“小兄弟,你怎么来了?你脖子上的伤如何?要不要紧?”

韩天重从怀中摸出那金锁递给他,道:“黄大哥,你将这东西忘在了我那,小弟给你送来。”

那姓黄的握着金锁,心中感动,道:“兄弟如此仗义,在下可不知该说什么好,倘若你因此有了闪失,岂不令在下抱憾终身?”

韩天重微微一笑,问道:“大哥身上的伤可好些了么?”

那姓黄的点点头,激动之下,竟说不出话来。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汉子来到近前,尖着嗓子道:“小兄弟,在下刚才随口跟那人敷衍,言语中得罪了你,你不会怪我吧?”

韩天重听他声音知道是那许老板,刚才他曾撺掇那人杀了自己,本来心中有气,但他天性豪爽,既已脱险,也就不足挂怀,当下道:“大哥可是姓许?你顾全大局,小弟怎会见怪?许大哥如此说话,那是瞧不起小弟了。”
史前凶驴2020-07-24 20:11:32 发布在 煮酒论史
“好!果然够爽快!”许老板点点头,回身去查看地上那人,问道:“却不知此人是何来历?他怎知道我们在这?小兄弟,你是怎么遇上他的?”

当下韩天重便将自己所遇告知众人,大家上前仔细端详,见这人身材矮小,獐头鼠目,相貌十分猥琐,众人却都不认得。又搜他身上,除了几块大洋,一个小烟斗之外,并无其他物件。许老板将他身子翻转过来,众人都“咦”了一声,只见那人左手腕上纹了一条黑色小龙,张牙舞爪,头角峥嵘,画工极是精细。

许老板皱眉道:“沈老弟,你常闯江湖,可曾见过这东西么?”

那姓沈的摇了摇头,许老板向钱先生道:“堂主,这家伙显然是冲着咱们来的,却不知他身后正主儿是谁,此地不宜久留,我看咱们还是先避了开去。”

钱先生点点头,众人拖着那人尸首,来到地上屋内,见那看门老王横死在地,无不愤慨。杨金虎破口大骂,被钱先生拦住。当下众人在院子内挖了两个土坑,将二人尸首埋了。眼见天将见亮,钱先生开了院角一扇隐藏的小门,领着众人出来,冲韩天重一抱拳,道:“小兄弟,多谢你方才仗义相助,令我等不至狼狈,老朽代众兄弟谢过了。”

韩天重连忙回礼,道:“哪里的话,在下性命是这位沈大哥所救,诸位大哥豪侠磊落,小弟十分敬佩,很愿与诸位多亲近亲近。”

钱先生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与我等相识一场,缘分不浅。只今日时候不早,咱们还是各自散去,以免敌人再来搅扰。三日之后正午,请小兄弟来江边“正阳楼”一叙。”

韩天重道:“好,小弟定当如时前去。”

韩天重与众人作别,自顾回到家中。到了屋里对镜一照,见喉头处被划了寸许长一道口子,好不疼痛,心中不由得一阵后怕。想起方才种种遭遇,又禁不住兴奋难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将大亮,这才迷迷糊糊睡着。

醒来已是过午,当下也不去柜上,找了间药铺敷了药。所幸正是冬天,人人厚衣长裤,这伤口倒也不易发觉。如此过了三日,到了与众人相会的时辰,他早早来到江边北三道街的“正阳楼”。此地乃城中有名饭庄,尤以各式熏酱菜出众,韩天重曾来过几次。到了门口,见好大一处阁楼,伙计正搭着毛巾往内迎人。他进了大堂四下张望,未见众人,正要上楼去寻,一个车把式样的人走到近前,低声问道:“小哥可是姓韩?”

韩天重点点头,那人道:“这边请。”当先领路,带着天重穿过跨院,来到后院一间青砖瓦房。推门进去,见屋正中摆着一桌酒席,钱先生等分坐一圈,见他进来,便都站了起来。

钱先生道:“小兄弟来了,快请坐。”

韩天重客套一番,随他坐了。只见相陪的有四五人,黄大哥,杨金虎,许老板,和那姓沈的汉子都在,却不见那姓谭的军官和那姓关的老者,想是二人另有他事。
史前凶驴2020-07-24 20:21:35 发布在 煮酒论史
酒席甚是丰盛,众人殷勤相待,很是热情,却绝口不谈当晚之事。韩天重心想:“你们既不说,我也不好开口便问。”当下只捡些坊间趣事随意说了。众人问他出身,天重照实相告,在座的除了那姓黄的都听过韩家铁铺的名号,着实夸赞一番。天重问起众人姓名,那姓黄的单名一个纵字,钱先生名叫钱百川,许老板大号许佑谦,乃是城中有名的当铺“聚源阁”的掌柜。那姓沈的汉子叫做沈归潮。当下众人推杯换盏,边吃边喝。

酒过数巡,钱先生冲外面挥挥手,进来两个汉子将门掩上,并排站在门外守着。钱先生端起一杯酒,向韩天重道:“小兄弟,咱们一见如故,什么事也不用瞒你,我们这一群人聚在一起,并非光是脾气相投,这其中缘故,只怕你尚是不知,待老朽与你分说明白如何?”

韩天重举杯道:“正要请教老先生。”

二人干了一杯,钱先生道:“不知小兄弟对当世之帮会可有了解?”

韩天重道:“小弟孤陋寡闻,只听人说过,江湖上向有青帮,洪帮之称,人数颇众,其他却是一概不知。”

钱先生点点头,又道:“那青帮,洪帮出自何处?你可知道么?”

天重摇头道:“这个却是不知。”

“青帮,洪帮本出同源,其根上都出自清初的“天地会”。

“天地会?”

“不错,”钱先生道:“那天地会乃是康熙年间所创,创立者或说是郑成功,或说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已不可考,但殊途同归,其宗旨乃是“反清复明”。

“反清复明?”韩天重想起当日那姓关的老者,不由得向许老板瞧了一眼,见他正拿着只鸡爪大嚼,浑不在意。

钱先生道:“正是,当年崇祯皇帝吊死煤山,满清以少数民族入主中原,中原汉人自古以来视其为化外蛮夷,自然不服。满人又行剃发易服之政,凡有违抗,杀戮极惨。因此各处反抗此起彼伏,络绎不绝。清初几任帝王,在这上面花的心思着实不小。直到了康熙年间,这势头才渐渐平了下去。”

他顿了顿,又道: “表面上的反抗虽说停了,但民间却一直蠢蠢欲动。各路反清人马纷纷转入地下,那“天地会“便是其中最大的一支。 但此时清朝已统治中国数十年,根基已牢,百姓心怀故国之心渐去,康熙帝又甚是英明,施政颇为妥帖,这帮人自然也就兴不起什么风浪。如此蹉跎岁月,哪知到了雍正年间,形势又变,这“天地会“中有一批人竟然投靠了清廷。”

“相传雍正继位之初,国库空虚,便招百姓兴办水路粮运,又称漕运。天地会中有三人结为异性兄弟,接了这门差事,久而久之,便将“反清复明“的宗旨改为了“安清保清”。他们广招门徒,另立门户,成立了“安清帮”,那便是今日青帮的由来。”
史前凶驴2020-07-24 20:22:03 发布在 煮酒论史
韩天重对这些历史典故向来不熟,只觉有趣,当下静静听着。

只听钱先生续道:“青帮分出去后,会中另外那些人,自然视他们为叛徒,仍是一意反清,这些人便是洪帮了。那“洪”字乃是“汉”字少了土,意为汉人失去土地,誓要夺回。百余年来。 青洪两帮一直冲突不断,双方杀戮极惨,也不知多少人为此丧命,那真是。。。。。。唉。。。。。。”

说到这里,钱先生叹了口气,似是心中颇有不忍。许老板在旁冷笑道:“我说堂主,还是收起你那菩萨心肠吧,什么反清安清!都是屁话!青帮也好,洪帮也罢,说得好听,现在不全都成了地痞流氓?要我说当初还是杀得少了,就应该把他们都一勺烩。”

钱先生一笑,也不在意,接着道:“当时会中却有另外一批人,这些人既不愿意帮助洪帮,也不愿意相助青帮。他们入会有的是为了锄强扶弱,有的是为了仗义助人,对于国家大事,本就不怎么关心。只要百姓日子过得安定,谁也不来欺负咱们,哪个做皇帝,那也没什么分别。”

“这话对了。”韩天重忍不住道:“什么满人汉人,到头来不都成了中国人?我看也没必要成天打打杀杀。大家关门过好日子不是挺好?”

“韩兄弟见识不凡呐,当真令人刮目相看。”许老板横了他一眼,韩天重笑道:“小弟能有什么见识?只是想,当初满人虽然杀的人多,可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杀人的那些人早已死去多时,当真想要报仇,却也无从报起。倘若去找他们子孙为难,那也不是大丈夫所为。退一步讲,就算真把他们全杀了,死的人也活不过来。我在学堂里曾听先生讲,如今中华民国,讲的是五族共和。咱们中国现在到处被人欺负,有时间算这些旧账,还不如聚在一起商量对策为是。 ”

“说的好!”杨金虎拍桌赞道:“韩兄弟,你这番话可真说我心窝里去了。来,咱们干一杯。”

说着,提杯一饮而尽,抹抹嘴道:“许老板,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做事没的说,又够义气,又讲交情。只是有时候说话太也刻薄,关老先生虽是满人,可一片爱国爱民之心跟咱们也没什么分别,你何必总是跟他过不去?”

许老板嘿了声,道:“你杨大哥久居关外,自是无牵无挂。我姓许的却是祖籍扬州,当年我祖宗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千辛万苦才挣命到此,没给满人杀绝了。我说他两句,又能怎的?”

杨金虎摇头道:“说不说自然在你,我是怕坏了咱们兄弟间的义气。”

许老板还待再说,韩天重怕两人拌起嘴来,忙岔开道:“钱先生,你方才所说那两不相帮的一批人,后来怎样?那便是你们么?”

“不错,先辈们不愿意趟这摊浑水,又不想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各路豪杰,就此烟消云散,因此商量着另创一会,那便是我等的前身。”

“却不知贵会如何称呼?”

钱先生一仰头喝干了酒,凝视着酒杯,缓缓言道:“临危扶难,佑我忠魂,以正乾坤,以济世人。我们便叫做“乾坤会”。”
史前凶驴2020-07-24 20:22:28 发布在 煮酒论史
第七章

韩天重心中一凛,道:“记得那日我送黄大哥去,曾听你们说什么“一轮明月满乾坤”,想必就是贵会的切口了。”

钱先生道:“不错,乾者天也,坤者地也。乾坤二字亦是天地的别称,我们本出天地会,会名便也出于此处。我会行事想来隐秘,当年创会之人只想大家聚在一起,有什么事合众人之力,办起来方便,倒也没什么宏图大志。因此各地虽有堂口,但多半自行其事,少有往来,相互之间也并无统属关系。众兄弟大多是行走江湖之人,做事不喜张扬。我们又都不认得黄兄弟,这才与他说起切口来。当日事出非常,对韩兄弟颇有怠慢之处,还请不要见怪。”

天重谦道:“诸位大哥慷慨豪侠,小弟仰慕的紧,钱先生再说这等客套话,可当真见外了。”

“说的是!”杨金虎高声道:“堂主,咱们都是直肠汉子,也不必说这些婆婆妈妈的话,干脆挑明了罢——韩兄弟,我们大家商量一下,觉得你这人不错,想邀你入会。 ”

天重一愣,想不到对方竟然直言相邀,他毕竟出身良民,家中都是本分之人,说到入会之事,心中好生踌躇。见桌上众人都凝视着自己,犹豫道:“这。。。。。。诸位如此盛情,小弟受宠若惊,就只怕。。。。。。只怕。。。。。。”

“只怕什么?”杨金虎皱眉道:“咱们关外汉子,哪那么多废话?就一句,你认不认我这个大哥?”说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将空杯对着天重。

他本天性便喜结交,自打与这些人相识以来,颇觉畅快,早有亲近之意,待见到杨金虎这等粗豪举动,心中更是热血彭拜,顿将父母平日教诲抛到脑后,当即高声道:“好!小弟愿与诸位哥哥同生共死!只盼诸位别说我不配!”当下举起酒杯一口干了。

众人相对大笑,举杯共饮。韩天重酒劲上头,说话也不似方才拘谨,大家有说有笑,屋中欢声一片。

又喝几杯,钱先生道:“韩兄弟,你如今虽已入我会中,尚算不得正式会众。须得一年之后,众人考察无恙,方能行入会之仪。此乃会中旧规,却非众兄弟对你有什么放心不下之处,盼你见谅。”

天重尚未答话,杨金虎道:“堂主,韩兄弟这般人品,有谁信不过?还考察什么?我看这些破规矩都免了吧。”

钱先生微笑道:“韩兄弟的人品自是没的说,只是规矩不能乱废。无论怎样,咱们都一般当他是自家的好兄弟。”
史前凶驴2020-07-24 20:25:01 发布在 煮酒论史
天重道:“正是,小弟何德何能,岂可因我乱了规矩?不瞒各位,其实在小弟心里,入不入会也没什么,只要能常和各位大哥在此相聚,把酒言欢,那便是快活极了。 ”

“哈哈,痛快!”杨金虎抚掌大笑,道:“就是这话!兄弟,大哥今儿高兴,送你一件见面礼。”

他这时酒已喝了有七八分,当下敞开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脯,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件金光闪闪的物件,甩到桌上,乃是一枚黄金雕成的圆牌。那圆牌宽宥四寸,成虎头之型,雕刻的极是狰狞,上端穿一小孔,连有细线。众人见到此物,都是一愣。

沈归潮微笑道:“杨大哥出手可阔气的很呐,连这压箱底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你就不怕给韩兄弟惹下麻烦?”

杨金虎哈哈一笑,道:“姓杨的身无分文,穷光蛋一个,身上值钱的也就只这东西。韩兄弟,你家趁人值,钱是够花的。可万一哪天有个马高镫短,手头紧了,不妨拿它去许老板的当铺当了,我看也值得几块大洋。”

许老板皱眉道:“你这东西我可不敢要,别说引来土匪胡子,就是官府见到,也不得了。我们做买卖的挣的是太平钱,每日里打打杀杀,那还不如趁早关门。”

众人哈哈大笑,钱先生道:“韩兄弟,你将这虎头金牌贴身藏着,不可为外人见到。咱们东四省山高水长,土匪不少,你久居城中,自也用它不着。可哪天万一真遇上为难之处,只需将此物亮了出来,任他多大的山头,也不敢动你分毫。见此牌如见本人,这是你杨大哥吃饭的家伙,可要小心对待了。”

韩天重拾起金牌,见背面刻着个龙飞凤舞的“杨”字,心道:“我家做的正经生意,要这东西何用?不过总是杨大哥一番好意。”当下称谢收了,贴身藏好。众人天南海北,高谈阔论,席间又说起当晚刺探那人,却都不知他来历,无从猜想,只得多加留意。这一席饭直吃到太阳落山。钱先生道:“时候不早,咱们今日就此罢了,请韩兄弟先回家中,待老朽将会中诸事安排一番,再来相请兄弟商议。”
史前凶驴2020-07-24 20:25:21 发布在 煮酒论史
天重冲众人行礼告别,那姓黄的汉子黄纵起身道:“我送送兄弟。”当下陪着天重出了正阳楼。

二人来到街上,黄纵道:“韩老弟,那日若非你仗义相救,我早已客死异乡,这救命之恩,在下还没向你正式道谢。”说着,便要拜了下去。韩天重赶忙拦道:“这点小事,黄大哥快别放在心上。不瞒大哥说,小弟听了你的事,心中很是敬佩,想和大哥多亲近亲近,咱们再去喝两杯如何?”

黄纵欣然答应,二人携手同行,过了滨江铁道,来到道里一处饭庄。 这饭庄主人姓郑,原是本埠道台衙门的主厨,民国之后那道台衙门早已灰飞烟灭,便积攒本钱自己开了间店。他烹饪手艺甚是精妙,每日里食客络绎不绝。本地人叫的惯了,便称之为“道台府”。韩天重领着黄纵到了门前,郑老板正坐在柜台吧嗒旱烟,见到天重,开口笑道:“呦,这不少东家么,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儿?”

韩天重道:“老叔,烦你弄几个菜,给寻个清净的地儿,再打两斤“增盛通”的烧锅。”

“有,有!来,楼上雅座。”郑老板让着两人上了二楼角落一处闲桌,让伙计上茶倒水,自去厨房炒菜。不多时,酒菜上桌,韩天重指着一盘炸得金黄的肉片,道:“黄大哥,这“锅包肉”乃是本地特色,中西合并,味道与别处不同,你尝尝看。”

黄纵夹了一片放在嘴里,但觉外酥里嫩,酸中带甜,微一咀嚼满嘴生津,果然与众不同,当下不住口的称赞。二人推杯换盏,吃喝起来。

喝了几杯,韩天重问道:“黄大哥,那日在地道之中,曾听你说起要为人报仇之事,当时听不仔细,这中间的缘由,能与小弟讲讲么?”

“韩兄弟,你这人性子直率,做事仗义,在下佩服的紧。你便是不问,做哥哥的也不能瞒你。” 黄纵叹了口气,道:“我本是江西九江人,与袁大哥同村,村中大都姓袁,便叫做袁家村。”

韩天重点点头,想起自己老家韩家村来,问道:“那日你和钱堂主相见,他本不认识你,说到什么“五老峰”,他便知道了。那便是说的你们江西么?”

“不错,那庐山五老峰,乃是我江西有名的去处。袁大哥曾教过我,倘若遇到为难之处,求助外省兄弟,便须如此说法,别省如何却是不知。他当日教我背这切口,我几次学不会,他还嫌我笨,哪知今日。。。。。。嘿嘿。。。。。。”

说着,眼眶一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天重陪了一杯,又替他满上。黄纵端起酒杯,凝视着杯中的酒,缓缓言道:“我出身贫苦,父亲是袁老太爷家中的佣工,我自小在袁家干些杂活,袁大哥名叫袁天傅,大我两岁。他是家中独子,我们自幼一起玩耍,并无主仆之别。”
史前凶驴2020-07-24 20:25:37 发布在 煮酒论史
“我七岁那年,袁老太爷一家去城中探亲,家中无人。一天夜里,十余个土匪闯了进来,搜箱倒柜,闹得鸡飞狗跳。我父亲当时替袁家看守门户,上前与他们理论,却被一棍打到,装进麻袋架了去,那领头的放出话来,“半月之内,若是不来赎人,就将他零碎割了,寄回家中。”我娘当时就背过气去,好不容易救活,却只是以泪洗面,毫无办法。袁家虽然带人宽厚,可我家也只是勉强温饱,哪有多余钱财?那帮土匪虽是冲着袁家来的,但乱世之中,这等事人家若是不管,那也稀松平常,咱们穷苦人家,又找谁说理去?”

“事情传到城中,袁老太爷闻听,连夜便赶了回来,托人捎了话去,问要多少赎金。那匪头早知袁家财大气粗,价钱开的极大。袁老太爷毫不犹豫,只说钱一分不少,人却也不能少了一根汗毛,那匪头见他答应的爽快,当晚便将我父亲放了回来。”

韩天重赞道:“这事可做的对了,这位袁老太爷很明事理,不似一般财主欺负良善。”

黄纵愤愤道:“那是自然,袁老太爷虽是富户,但为人光明磊落,做的都是仗义疏财的好事。可那又有什么用?乱世之中,好人哪有好报?哼哼,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人埋。我今日方知这话半点不假,袁大哥一世英雄,到头来不也死于小人之手?”

天重劝道:“大哥不必生气,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等害人的奸贼,自然难逃公道——却不知后来如何?”

黄纵道:“我父亲回到家中,见到袁老太爷便跪下磕头,谢他救命之恩。袁老太爷却说:“黄兄弟快请起来,你为我家的事被人劫了去,我怎能袖手不管?是我把你累成这样,你这不折煞我了?”我父亲见他如此仁义,自是千恩万谢,感激不尽。从那以后两家人走得更近,便似亲人一般。袁老太爷给袁大哥请的教书先生,便要我也跟着去学。可惜我天性粗鲁,到头来也没认得几个字。到是袁大哥天资聪颖,先生教他什么,一学就会,袁老太爷自然欣慰。”

“后来袁大哥又去城中上了中学,到十八岁那年,便要去广州投军。袁老太爷只这一个儿子,原指望他株守家业,自然不许。袁大哥争执几次,最后竟然只身离家,去了广州的军官学校。老太爷大病一场,无奈之下,只得让我也跟去。我临去之时,父亲千叮万嘱,教我看好袁大哥,宁可自己死了,也要护他周全,哪知如今袁大哥竟被人害死,我。。。。。。我有负老父之托,实是枉为人子!”
史前凶驴2020-07-24 20:28:33 发布在 煮酒论史
他说到这里,牙关紧咬,面色狰狞,显是心中忿恨至极,韩天重心下恻然,也不知该如何相劝。

黄纵仰脖喝了杯酒,接着道:“到了广州之后,袁大哥见我也来,自然欢喜。我上不了军校,便寻了家铺子当工。如此过了几年,北伐兴起,袁大哥成了军官,我便去他手下当兵。仗打的很顺,队伍不久就打到了南昌,一次偶然机遇,我们救了个会中兄弟,那人十分感激,一来二去有了往来,我二人便入了会。”

“一天傍晚,袁大哥前来找我,满脸兴奋,拉着我手说:“兄弟,咱们今日要大干一场!从今往后,穷人再不会受人欺负了!这世道定会扭转过来!”跟着又和我讲了一堆道里,什么革命,什么压迫。我也不懂什么意思,只得唯唯诺诺。哪知当天夜里,南昌城中便火并起来。我这才晓得,原来他早已入了组织。”

韩天重心中一动,想起那晚地道之中许老板的话,犹豫了下,没有开口。

黄纵接着道:“我们奋勇当先,只一晚便拿下了南昌城,大家个个喜不自胜。但敌人毕竟势大,我们又无后援,商量之下,只得退往乡间,徐图发展,我也随着袁大哥入了组织,说起来那已是几年前的事了。。。。。。。兄弟,不瞒你说,我们组织虽然人少,但人人一腔热血,纪律严明,行的都是大公无私的好事,我虽是随着袁大哥入的,但现在想来,却也并不后悔。”

韩天重点头道:“却不知后来怎生起了变故?”

黄纵出神半晌,叹了口气,道:“那是数月前的事,部队到了一处镇子。一天下午,我去找袁大哥,刚走到门口,就见他被人五花大绑架了出来。我大吃一惊,正要上前质问,旁边几名士兵抢上来将我按住,只听一人喝道:“把他也带上!”我大声叫骂,那些人却是一言不发,拥着我俩来到偏院一排旧屋前。只见屋前已绑了好多人,大部分都是军官。领头那人一摆手,我们分别被带进不同的屋子。我和袁大哥离的很远,我在东他在西。屋中只有一张桌子,此外别无他物。我不住口的大喊大叫,却始终无人理睬。”

他说到这里,脸上肌肉颤动,似乎想起什么极恐怖的事情。韩天重一怔,问道:“怎么?后来怎样?”
史前凶驴2020-07-24 20:28:53 发布在 煮酒论史
黄纵脸显痛楚之色,喃喃的道:“后来,后来。。。。。。。到了傍晚之时,隔壁屋子忽然传来一声毛骨悚然的尖叫。我吓了一跳,忙贴墙听去,只听墙那边有人大声喝道: "到底还有谁?说不说?不说今天就打死你!” 那被打之人低声道:“你们搞错了,根本就没有的事。” 问话之人又问几句,那人始终不说。鞭子抽打声和人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不停传来。我心中砰砰乱跳,生怕袁大哥也遭此惨祸,更不知这些人究竟要问什么。”

天重听到这里,皱眉道:“这可奇了,这些人既能在军中大摇大摆的抓人,想来该是你们组织的人,怎么还拷打起自己人来了?”

黄纵叹了口气道:“我也是后来才知,原来有人在攻下的县城之中,发现了组织里一些人与政府通敌的证据,这些人便是下来查探的。”

“原来是这样。。。。。”。天重呆了半晌,忽道:“大哥,这事只怕有诈!”

黄纵一怔:“何以见得?”

韩天重摇头道:“我也不知,但曾听说书先生讲,赤壁之战里有一回叫做“蒋干盗书”。那曹操派了蒋干去东吴打探消息,周瑜将计就计,写了两封假信放在帐中。蒋干不知是计,连夜盗了去,信中污蔑曹军两员水军都督谋反,一个姓蔡,另一个记不得了。曹操一怒之下便将这二人杀了,可马上又后悔了——大哥,正所谓兵不厌诈,你们正在打仗,这等离间计策,那也是常有之事。”

黄纵愣了片刻,缓缓点头,道:“兄弟见事明白,到底是否真有叛变之人,我到今日也是不知,可我却知道,袁大哥是绝不可能背叛组织的。”
史前凶驴2020-07-24 20:29:13 发布在 煮酒论史
第八章

天重道:“这个自然,却不知他后来怎生被人害死?”

黄纵道:“好不容易挨到半夜,周围渐渐静了下来。我靠着桌角蹭断绳索,扒窗户向外瞧去。但见外面漆黑一片,门前只留了一人守着,想是逼供的人打的困倦,都回去休息。我心下奇怪,偷偷从后窗跳了出去,挨屋寻找。却见每间屋里都关着人,或坐或卧,都在那低声呻吟。一路寻到东边靠墙一间屋子,只见袁大哥浑身是血,伏在地上。我强忍着没叫出声来,跳窗进去扶他起来,见他左眼高高肿起,额头脸上血迹斑斑,血顺着下巴直淌下来,将胸前军装都洇湿了,一条右臂软软垂在身后,原来。。。。。。原来竟被打断了。。。。。。。”

“可恶!”韩天重怒不可遏,伸手猛拍桌子,桌上酒杯震了起来,“啪”的一声掉地摔得粉碎。远处食客闻声惊讶,转头看着二人。

伙计上前换了新杯,天重愤愤道:“大家都是组织上的人,事情既不明了,怎能下此狠手,做这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大哥,那下手之人是谁?这人如此心狠手辣的折磨旁人,当真狼心狗肺!畜生不如!”

黄纵恨恨道:“我也是后来问了才知,这人姓石,名叫石少宜,便是当日领头那人。只盼袁大哥在天有灵,助我手刃此贼。若不能将他碎尸万段,实难泄我心中之恨!”

韩天重强自压了压火气,接着问道:“后来怎样?袁大哥就此无救了吗?”

黄纵道:“我看见袁大哥落得这般模样,眼泪当时便掉了下来,摇摇他肩头,轻声道:“大哥,你怎样了?咱们快走。”袁大哥睁眼见到是我,微微一笑,道:“我。。。。。。我没。。。。。。背叛组织,没。。。。。。”我哭着道:“我知道!咱们快走,去南昌城里。这里的事咱们不管了!”他摇了摇头,挣扎着道:“你走吧,他,。。。。。。他们放你不过,快走。。。。。。”我说:“我背你走!咱们要死也死在一块儿!”“

"他这时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我肩头道:“你听我说,抓的这些。。。。。。都是军官,他们若不将这些人全杀了,只。。。。。。只要有一个活着,军中必然生变,这地方你。。。。。。你不能再待了,快去上海。。。。。。快去,去找。。。。。。找。。。。。。。”他说到这里,眼睛发直,忽的一口血喷到我脸上,脑袋一软,身子再也不动了。””
史前凶驴2020-07-24 20:38:37 发布在 煮酒论史
“我当时吓得呆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又不敢大声哭泣。只得含泪将他尸首扶在墙边,磕了三个头,这才趁夜离去。我想那姓石的带了不少人来,我一个人肯定不是他对手,要替袁大哥报仇,须得寻人相助,于是便去了南昌城。哪知会中那些人竟然袖手不管,我失望之下顾不得许多,反正袁大哥已死,我也不想活了。当下一个人回到军中,要找那姓石的拼命。哪知军中果然已经激起变乱,各处喧闹不绝,那姓石的竟然趁乱逃走,我四下打听,这才一路追了下来——唉,说起来这已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那长命金锁,放在手中细细抚摸,叹道:“这是袁大哥的遗物,我临走之时从他身上摘了下来,一直藏在身边。。。。。。亏你把它送回来,这可要多谢你了。”

韩天重寻思半晌,问道:“大哥,你追他这许久,竟都没能得手,这人当真如此狡猾么?”

黄纵点头道:“这人机警得紧,没多久便发觉有人在追他,当下四处躲藏,绝不停留。一路之上若不是各省会中兄弟相助,只怕早已给他溜了。我能追他到这里,倒有一半靠的是运气,便如那日我倒在你家门口,若非你救我,只怕早已冻死了。想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袁大哥要假我之手报他大仇。”

天重慨然道:“大哥放心!咱们会中这许多英雄好汉,杨大哥沈大哥他们都是身怀绝艺之人,晾他天大的本事也跑不出哈尔滨去,小弟虽然庸碌无能,却也要助大哥一臂之力。”

“兄弟高义,我替袁大哥敬你一杯!”黄纵提起酒杯,二人对饮而尽。

天色渐晚,二人醉醺醺出门,韩天重问黄纵住在何处,黄纵道:“钱堂主在那“倚梅阁”不远之处,替我寻了一处清净宅子。令我静养几天,再做打算。”当下说了地名,天重替他拦了量黄包车,付了车钱。独自步行回到家中,他酒喝得多了,当下也不脱衣,迷迷糊糊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只觉头疼欲裂,强打精神去铺子上照应。如此过了数日,并不见钱堂主派人前来召唤,心中纳闷,只得耐着性子等待。待到正月已过,城中各处买卖纷纷开张,铁铺里生意渐多,他每日忙来忙去,倒也不觉空闲。

这日晌午,韩世齐去附近乡县料理事情。韩天重刚到铺子,便见堂中乱哄哄的,吴二靠在柜前长椅上呼呼喘气,右腿搁在凳子上,肿的老高,浑身湿漉漉的。铺中伙计围在一圈,指手画脚,叫骂不停。
史前凶驴2020-07-24 20:39:15 发布在 煮酒论史
他不由得一愣,问道:“二叔?你这腿怎么了?”

吴二尚未答话,旁边伙计长贵见到天重,面露喜色,高声叫道:“正好你来了!咱们正商量着去寻你——他妈的!这口气可咽不下,抄家伙!”

他一张手,屋中众人各执铁器在手,发一声喊,便要奔出门去。韩天重吓了一跳,赶紧拦住,问道:“你们干什么?这是要去哪?”

账房老孙脸色惨白,拉着天重道:“少东家,快拦住他们!老掌柜不在,真惹出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天重皱眉道:“究竟怎么回事?”

老孙娓娓道来,原来方才吴二赶车去道外送货,回来时路过“增盛通‘’酒坊,便打了两斤烧锅边喝边走。谁知还没过铁道,蓦地里窜出一伙子人来,上来用麻袋套住他头脸,轮棒便打。吴二支吾几下,被打倒在地。那伙人打完,将酒全都倒在他身上,这才如此狼狈。吴二挣扎着回来,一条腿伤的甚重,竟是险些断了。

韩天重心中一动,问道:“二叔,可是那天咱俩遇见那个麻子么?”

吴二愤愤道:“就是他!狗娘养的!这家伙领头,上来就照我后脑来了一棒子,我本来遮了眼看不仔细,他跑的急摔了一跤,这才瞧得清楚。”

长贵在旁气愤愤叫道:“天重,咱柜上啥时候吃过这暗亏?操他娘的,今日决不能放过这小子!”

叫喊之下,又要领人出门。韩天重见吴二伤成这样,心中恼怒,当下便欲和众人前去寻仇。但想父亲不在,倘若真闹出事来,恐怕不好收拾。张手拦住,道:“长贵哥,咱们先忍忍,待我爹回来再说。”
史前凶驴2020-07-24 21:14:09 发布在 煮酒论史
老孙在旁连拉带劝,吴二也说等韩世齐回来再做商议。好不容易将众人劝住,大家将吴二抬进里屋,又着人去请许大夫。七手八脚正忙乎着,门口走进一人,张口问道:“少东家在么?”

韩天重过去招呼,那人扫了他一眼,道:“请借一步说话。”天重跟他出了铺子,来到街角无人之处,那人左右瞧了瞧,举手在胸前做了个会中手势。韩天重一愣,也跟着一般做了。那人低声道:“韩兄弟,钱堂主是事请你过去商议。”

韩天重点头道:“有劳大哥了,我交待几句这便过去。”那人转身自去,韩天重回屋跟老孙交待一番,又叮嘱众人不得出去闹事,这才出了铺子。

一路到了倚梅阁,寻到当日出来的侧门,见门口站着几名黑衣汉子,俱都神色戒备。韩天重过去打了手势,一人推门将他让入。只见院子里亦有十余人,或站或坐,四下张望。想来会中众人鉴于当晚之事,着意加强了戒备。走到院中,钱先生从屋里迎了出来,道:“韩兄弟来了,快请进屋。”

天重随他进去,见屋内一圈坐着七八个人,黄纵,许老板等人都在。既是白天,大家也不下地道密室。钱先生指着左首二人,对天重道:“这两位是潘兄弟和唐师傅,你们当日都见过的。”韩天重与二人抱拳行礼,二人起身相还,客气了几句,依次坐下。
史前凶驴2020-07-25 14:04:18 发布在 煮酒论史
钱先生在居中一张椅子坐了,对那姓潘的道:“潘兄弟,烦你将事情与诸位说知。”

那姓潘的汉子名叫潘岳华,不到四十岁年纪,一脸精悍之色,开口道:“自从那日堂主吩咐下来,在下和唐大哥便四处着人查探,寻觅黄兄弟要找那人。这些时日以来,咱们找遍了城中大小各处角落,当真是掘地三尺,连平常不易发觉之处都寻到了,哪知到头来毫无头绪,竟是连个人影子也没见到。”

许老板道:“或许那人白天躲藏起来,晚间早已趁夜溜出城去。”

“决计不会!”潘岳华道:“我们在各出城要道及车站,都埋伏了二十余名弟兄,昼夜轮替,一刻也不得懈怠。除非他当真肋生双翅,否则绝难避开咱们。”

“如此说来,那他还是躲在城中?”

“不错,正是如此!” 潘岳华道:“此事说也凑巧,前些时日,我手下一名弟兄喝醉了酒,在九站儿码头闹事,被江边保安所的人抓了去。我正为寻人的事犯愁,哪有功夫去管这些闲事?这人昨日才放了出来,当下便来找我,说他在狱中似乎见到了咱们要寻那人。”

“什么?”众人闻听都是一愣。杨金虎一拍大腿,道:“怪不得咱们遍寻不到!这厮果然狡猾!藏到那种地方,又让人怎生去找?”

许老板问道:“这人看得可真么?”

潘岳华道:“他也只是见了一面,不敢认得实了。保安所的人押他提审之时,在牢房过道处和那人打了个照面。那人身穿囚服,见有人瞧他,便既转过脸去。朦胧之中看不大清,但说此人圆脸宽额,左眉梢一颗黑痣,塌着鼻子,瞧来很像黄兄弟所说之人。”
史前凶驴2020-07-25 19:35:04 发布在 煮酒论史
众人面面相觑,许老板皱眉道:“这事可就难办了,倘若是民宅旅馆,酒楼妓院等地。咱们趁夜一拥前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擒来,倒也容易。这劫牢反狱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杨金虎高声道:“ 怕什么?一个保安所,能有几号人?枪都没得几支,我和沈老弟今晚便去,保准手到擒来。”

黄纵起身抱拳道:“多谢诸位好意,在下心领,此事不劳诸位动手,请借我一支快枪,我自去找这奸贼。”

许老板冷笑道:“嘿嘿,你两位手段高强,那是不用说的,小小保安所自然也挡你们不住。可你们这么一闹,弄得满城风雨不说,遇见保安队的人,你们怎么办?一旦动手,几条人命下来,我看咱们也不必再在这城中混了。更何况这些人虽然干着保安的差事,却都是平头百姓,可不似当日偷窥咱们那人。咱们和他们无冤无仇,你将他们一一打死,恐怕也不合咱们会中的规矩吧?”

钱先生点头道:“许老板这话有理,咱们虽为报仇,却也不愿多伤人命。黄兄弟且请坐下,咱们慢慢商议。”

黄纵微一寻思,也觉硬闯不是办法,依言坐下。杨金虎瞪眼瞧着许老板,喝道:“依你说该当如何?”

“现今最要紧的,是要查清那位狱中兄弟所见的,是否当真便是此人。否则咱们白忙活一通,最后见到不是正主儿,岂不糟糕?”许老板摸了摸胡须,问道:“潘兄弟,你可否再派几位弟兄,进去查探一番?瞧瞧能否再见到这人。”
史前凶驴2020-07-26 11:18:44 发布在 煮酒论史
潘岳华皱眉道:“派几人进去倒也不难,只是能否再见到此人,却不好说。出来那位弟兄言道,他自从见到那人之后,便既留心,在狱中多方打听,却是谁也不曾见过这人。那江边保安所虽比不上城中警备厅,却也着实不小,管着道里道外两地儿的治安。狱中牢房不少,听说还有秘密关押之处,咱们派人进去又不能四处走动,实是难寻。且不瞒各位,我手下这些弟兄大都是拉车的出身,没什么见识,若让他们打架斗殴,跑腿办事,那是没说的。可要在狱中既找寻此人,又不露痕迹,却是没这个能耐。只怕他们在里面闹将起来,打草惊蛇,反倒误了大事。”

众人觉他说得在理,当下各自商议。有人说不如花钱贿赂看守,借以打探。有人说去奉天找谭队长帮忙,让他从中斡旋。杨金虎又提议去附近的二龙山,邀土匪下山相助,大家都觉不妥。众人议论纷纷,难以抉择。最后杨金虎长叹一声,道:“唉,若是黄老弟能去狱中瞧那人一眼,一切自见分晓。可胜似咱们这般蒙头抓瞎。”

韩天重在这些人中年纪最小,本来不好意思随便张口。听得杨金虎这话,心中一动,忍不住道:“小弟心里倒有个计较,不知诸位大哥以为如何?”当下便将心中所想与众人说了,大家听了都是一愣,作声不得。

黄纵摇头道:“不成!如此太难为兄弟了。万一兄弟有些差池,做哥哥的心中如何能安?”

天重道:“这一节大哥不必担心,小弟家中颇有名望,那保安队长又与我父亲相识,虽无多大交情,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情事。”
史前凶驴2020-07-26 19:54:47 发布在 煮酒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