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会》长篇连载民国传奇故事

楼主:史前凶驴 字数:158357字 评论数:343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一想到日本侵占东北,两国已成仇敌,二人只怕终究难成眷属,不由得又是一阵灰心丧气。寻思道:“如今日本人占了哈尔滨,杨大哥他们都身陷敌手,也不知安危如何,说不定已和日人斗了个你死我活,大家说好了同生共死,我却孤身一人置身事外,那成什么话?瞧这样子,日本人野心勃勃,保不准什么时候便要打进关内,我既身为男子,自然要保家卫国,和他们大干一场,就算最后强弱不敌,大不了拼了一条性命也就是了,怎能躲在这里,袖手旁观。像只缩头乌龟一样。。。。。。唉,国事这般艰难,我每日想的竟是这些儿女私情,那又算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话虽如此,但若要勉强自己不去想念千雪,那真是千难万难。他静静的坐在塘边,一忽想到会中诸位兄弟,一忽又想到千雪对自己的柔情蜜意,心中思绪万千,实是难以平静。头脑里时隐时现,只是千雪窈窕的身影,连耳边也似乎又听见她轻柔的呼唤,一时间情难自已,忍不住悠悠的叹了口长气。

此时正当深夜,关里不比东北寒冷,塘中池水未曾冻冰,微风掠过,水面上泛起一丝丝涟漪。天重心中意兴阑珊,随手拾起旁边一块石子,正要向塘中扔去,忽听背后有人问道:

“韩家哥哥,你什么事不快活了,能跟我说说么?”

这声音娇柔轻媚,显是女子所发。韩天重一惊回头,见身后树下站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那少女身形高瘦,两条长辫垂在背后,一张鹅蛋脸,容貌甚美。身上虽穿的粗布衣裙,却是难掩天生丽质。

韩天重楞道:“姑娘,你是——”

那少女缓步走到近前,抬头瞄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天重但觉她双眸楚楚动人,目光温柔似水,只听她轻声道:“我是芸儿啊,韩家哥哥,你不记得我了么?我姓王,你。。。。。。你小时候见过我的。。。。。。。”

韩天重心中一凛:“你,你是素芸姑娘?”

那姑娘脸一红,微微点头,抿嘴不语。韩天重万想不到竟会在此处遇见未婚妻子,心中又是惊讶,又觉奇怪。
史前凶驴2020-11-24 12:00:52 发布在 煮酒论史
原来王素芸自打当晚父亲回到家中,便听他对母亲谈起自己婚事,说是今日见到了姑爷。素芸本和母亲在屋中绣花,听到父亲说起,心中大羞,转身进自己房中躲了。她幼年之时曾和韩天重见过几面,彼时都是孩童,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他现今是何等模样。好奇之下,忍不住伏在门边偷偷听着,只听父亲将韩天重万般夸赞,千好百好,直说得处处如意。素芸心中又是惊喜,又觉害羞,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到了夜深人静之时,终于忍耐不住,心想:“我去偷偷瞧他一眼,看他变成什么样子。”

当下悄悄起身,来到韩家老宅,到了院外,犹豫半晌,心道:“我在窗边看他一眼就走,可不能让人发觉。若是。。。。。。若是让他瞧见,那可真羞死人啦。”正想着,忽听里面脚步声响,素芸吓了一跳,连忙在墙后躲了,心中砰砰直跳,唯恐被人发觉。却见韩天重推门出来,独自一人往村中走去,素芸心中好奇,尾随在后,悄悄跟着他来到池塘边上。

她在树后躲了许久,见韩天重一言不发,只自顾自坐着,心下不觉奇怪。又想十年未见,原来他已长成这般模样。一想到自己转眼就要嫁给他,顿觉脸上一阵发烧,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害羞。正想着,忽听韩天重长叹一声,素芸还以为他发觉了自己,心中一慌,转身就要逃去,却见他只是呆呆坐着,并不起身,听方才语气之中似有不足之意,她心有所感,当下忍不住出声相询。

二人未婚夫妻,深夜里这般背着旁人会面,心中都觉不好意思。素芸满脸红晕,一眼也不敢瞧他。韩天重正为这事发愁,见她忽然到来,更觉尴尬,各自沉默了一会,却听素芸低声问道:“韩家哥哥,你。。。。。。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么?”

天重听她语气之中似乎颇有怨怼之意,微微一怔,说道:“姑娘,我这人记性不大好,小时候的事,也记不大清,你别见怪。”又想她既然到来,倘若自己就此走了,未免过于冷落,只得又回身坐下。
史前凶驴2020-11-26 11:33:58 发布在 煮酒论史
素芸微一犹豫,并膝坐在旁边,见他面色郁郁,心中微觉奇怪,皱了皱眉,伸手从怀中摸出个巴掌大的包裹,外面用红布缠着,对天重道:“你不记得我,可还记得这东西么?”

天重见她把红布打开,里面包着一件灰蒙蒙的器物,定睛一瞧,原来是个木头娃娃,身上也无四肢手足,只一颗圆圆的大脑袋,头上立着两条小辫,一看便是女子。这娃娃年头日久,木色极是陈旧。虽用小刀雕刻而成,但手工粗陋,眉眼五官只是略具形态,似乎出自孩童之手。

韩天重不由得一呆,心中似乎想起些什么,却又模糊一片。只听素芸轻声道:“这是你上次回来送给我的,那是十年前的事了,那年你和爹娘头一次回来,整日和村里的小孩一起玩,撇棒子,捉田鸡,粘知了。我那时总跟在你们后面,你却嫌我是女孩,不愿意带我,有一次。。。。。。有一次就偷偷把我辫子剪了,我当时急得大哭,还要去告诉韩大伯,你怎么哄都哄不好,后来。。。。。。后来你就刻了这个给我。”

韩天重听得惊讶万分,他从小爱疯爱闹,又不喜和女孩玩耍,这等捉弄人之事,生平实做了不知凡几。经她这么一说,隐约记起仿佛是有这么回事。只是印象中那大哭的小女孩,似乎头发稀疏,面黄肌瘦,和如今这亭亭玉立的少女无论如何搭不上边。

他瞧了片刻,恍然大悟,张口道:“啊,是你,你是那黄——”

他险些脱口而出,记得当初和村中顽童一起嬉戏,都管她叫黄毛丫头。素芸嫣然一笑,瞧着他道:“怎么?你想起来了么?韩家哥哥,我就是你们说的那黄毛丫头啊。”
史前凶驴2020-11-28 19:58:57 发布在 煮酒论史
第三十五章

韩天重又是好笑,又是惊奇,忍不住道:“原来是你,你——真是女大十八变,没想到你竟变成这般模样。”

素芸微笑道:“什么模样?是不是比以前还丑了?”

“哪里的话,你变得这么漂亮,要不是亲口告诉我,我真不敢认得实了。”

素芸听他夸赞自己样貌,脸一红低下头去,心中甚感喜悦。韩天重伸手拿过那木娃娃,叹道:“十年了,想不到这东西你还留着。”见那娃娃木色虽旧,却是光滑至极,显是经常被人把玩摩挲。想起幼年之事,心头忽感一阵温暖,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我跟着你来的。”

天重一愣,抬头瞧去,见她睫毛低垂,粉面晕红,露出女儿家的腼腆羞涩之情,他心中怦然一动。转念间又想起千雪,轻轻叹息一声,转过脸去。

“韩家哥哥,你为什么叹气,可有什么事不如意么?”

天重摇头道:“那也没什么事。”

素芸一双俏目注视着他,瞧了半晌,忽然轻声问道:“韩家哥哥,这些年,你想起过我么?”

天重一怔,随口道:“我有时会想起你来,只是记不起你的样貌。”

素芸微微点头,拿过那娃娃放在手中轻轻抚摸,低声道:“我也总想起你来。韩家哥哥,咱们虽然只见过几面,可我。。。。。。。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一直总惦记着你,自从那年你走之后,我就常常拿这东西出来看,每看一次,便觉心中。。。。。。心中便快活一分。。。。。。。”

韩天重心头一震,他原以为二人本是家中定亲,自然说不上什么爱慕之情,但听她如此一说,显是早已对自己暗生情愫,不觉诧异万分。却听她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犹如蚊鸣,眉眼间却是神色欢悦。只听她道:

“后来。。。。。。后来我去了舅舅家,也把它带在身边,每到过年的时候,便拿出瞧瞧。我心里想:“我长大了一岁,就快要变成大姑娘了,我的韩家哥哥也大了一岁,他变成什么样子了?是高了,是矮了?是胖了,还是瘦了?”想着想着,日子就一天天过去,有一天爹爹对我说,要把我。。。。。。把我许配给你。我心里高兴的什么似的,却对谁也不敢提起,爹爹不知道,娘也不知道。只是自己有时做梦会笑出声来。。。。。。我天天盼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你一面。。。。。。韩家哥哥,我终于再见到你了。。。。。。我,我心里实在欢喜的紧。”

史前凶驴2020-11-30 12:06:47 发布在 煮酒论史
若在平时,这些女孩家的心事,素芸哪敢说出口?便想想也是脸上发烧。只今日机缘巧合,想不到在这夜深寂静之处,竟见到自己日思夜想之人,旁边又无人在,她心情激荡之下,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向他吐露衷肠。只是话虽说了,脸上却是热辣辣的,连耳根都红了一片,当下双手托腮,低头一眼也不敢瞧他。

韩天重听她说的挚诚,心中极是感动,一时哑口无言,过了片刻,方才叹道:“妹子,我这人碌碌无为,不配你这般看重。”

“我就是要看重你。”

素芸抬起头来,拉着他手道:“韩家哥哥,你心里有什么不快活的的事,不想对我说,我也不勉强你,我只要你知道,嫁给你以后,我事事都会听你的话,顺你的意,你要怎样,那便怎样,你心里不开心,便是打我,骂我,我也不怨。只要你每天高高兴兴的,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天重耳听她这等深情的言语,心头不由得一阵阵酸楚,又是一阵阵歉疚,眼见这姑娘对自己如此痴情一片,实不知该如河跟她解释,可要是瞒着不说,那岂不是骗了人家?只怕到头来反而更加伤了她的心。他愣愣的瞧着她,心中只觉茫然,呆了半晌,终于忍耐不住,站起身道:“我不能娶你!”

素芸闻听此言,脸色大变,急道: “你。。。。。。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么?不愿意见我么?”

韩天重摇摇头,值此之时,哪还能隐瞒下去,当下便将自己如何与千雪相遇,又怎样救了她,二人情投意合,却又被迫分离之事,一五一十跟她讲了。这些话数月以来,在他心里憋了许久,一直无人倾诉,今日终于吐露出来。他本来性子刚强,但想到千雪对自己种种深情厚意,说到动情之处,眼泪仍是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素芸听他说的真挚,心下感动,忍不住也陪着掉下泪来。

却听韩天重道:“妹子,我辜负了你的好意,万分对你不起,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对她负心,这中间缘由,盼你能谅解。”
史前凶驴2020-12-03 11:37:43 发布在 煮酒论史
素芸怔怔的瞧着他,心中又是怜惜,又是难过。问道:“韩家哥哥,你要去找她么?能找得到么?如今日本人占了东北,就算你找到了,又能怎样?”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天重垂泪道:“倘若老天爷可怜,能让我再见她一面,就算。。。。。。就算粉身碎骨,我也心甘——”

他擦干眼泪,又道:“妹子,你对我的情意,今生今世我是报答不了,我。。。。。。只盼你能找个好人家。。。。。。你忘了我吧。”

素芸摇了摇头,一声不响的瞧着那木头娃娃,心中柔肠百转。过了片刻,终于将手中红布慢慢摊在膝上,仔仔细细将那娃娃包裹起来,她动作极是轻柔,包了一层又是一层,眼泪也顺着腮边,一滴滴掉进层层布里。韩天重心如刀绞,转头不敢再去瞧她。

却见她将娃娃包好揣入怀中,掏出手帕拭干泪水,又对天重道:“韩家哥哥,你一定要去找她,是么?”

天重点头,素芸咬了咬嘴唇,说道:“我虽未曾见过那位姑娘,却也听得出来,你心中爱她到了极点,这一生是忘不掉她了,就像。。。。。。就像我也忘不掉你一样。韩家哥哥,你去吧,愿你。。。。。。愿你终能找得到她,我日日在这里为你祷祝,祝你二人。。。。。。白头。。。。。。白头偕老。。。。。。”

说道“白头偕老”四字,只觉胸口似一杆大铁锤撞将上来,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扑在韩天重身上,眼泪又似断线的珍珠一般流淌下来。天重手足无措,只得轻轻抱着她,任她伏在自己肩头哭泣。

素芸哭了一会,只觉胸中舒畅了不少,止住悲声,又对他道:“你去吧,我会跟爹爹他们去说,不让他们为难你家。无论你找不找得到,只要心里记得,我总是在这等着你就是了。”

韩天重听她这话意思,似乎是要矢志不嫁,楞道:“妹子,你这是何苦——”

只见素芸凄然一笑,轻声道:“韩家哥哥,我已等了你十年,这一生不会再去等别人了。”

说着,站起身来,痴痴的瞧了他一会,转身奔去。
史前凶驴2020-12-04 20:17:18 发布在 煮酒论史
韩天重怔怔的瞧着她离去,心头百感交集,眼见她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站了一会,只觉肩头一片湿润,随手一摸,正是她方才留下的泪水,鼻间似乎还残留她发梢的淡淡香气。

他回到池边呆呆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远处明月低沉,即将破晓。心中寻思道:“这地方说什么也不能待了,再待下去,徒增伤心。”当下打定注意,起身寻路回到家中,见天熙正在熟睡,悄悄进屋取了随身之物,又拿了盘缠,转身来到祖父屋外。

在屋外站了良久,犹豫片刻,正要离去。却听屋内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里面问道:“孩子,你身上的钱,可带够了么?”

韩天重一呆,迈步进到屋内,见祖父韩盛良盘膝坐在炕头,双眼瞧着自己,目光之中满是慈爱之意。天重心中一酸,上前道:“爷爷!孙儿不孝,这。。。。。。这就要去了。”

韩盛良伸手轻轻抚他头顶,微微一笑,轻声道:“好孩子,去吧,自己万事小心。”

天重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咬牙俯身跪倒,在地上磕了个头,站起身来,出门而去。

天色朦胧, 村中尚未鸡鸣。他一路大踏步而行,辰时便到城中。一夜未睡,只觉腹中饥饿,当下寻了处油条铺子,要了四根果子,又喝了两大碗豆浆,待吃饱喝足之后,问明路径,出城而去。

这一日走了数十里路,晚间到了一处城镇,待吃过饭找客店住下,又打水烫了脚,躺在床上自思:“如今关外都在日本人手中,我若坐火车回去,只怕道上盘查的紧。万一给我抓了起来,岂不是弄巧成拙?可要是单凭两条腿,何时才能走回哈尔滨去?一路吃住下来,只怕未出山东,盘缠便尽了。这却怎生是好?难不成真便要饭回去?”

琢磨半天,心中着实犯愁。到后来实在想不出办法,心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备不住天无绝人之路,索性不再去想,倒头睡去。第二天一早,仍旧起床匆匆而行。

这般晓行夜住,不数日间,已来到潍坊县内。那潍县乃是千年古镇,春秋时即有人筑城在此,秦初始皇亦曾沿此处修建驰道,以为巡幸之用。地理四通八达,向为胶东咽喉。此处又为风筝发源之地,所产纸鸢天下闻名,清代郑板桥在此为知县时,曾有诗云:“纸花如雪满天飞,娇女秋千打四围,五色罗裙风摆动,好将蝴蝶斗春归。”极写民间放鸢之俗。
史前凶驴2020-12-06 19:37:23 发布在 煮酒论史
如今虽未到清明,百姓却已家家备下竹纸麻线,只待春风一起,便制鸢为戏。韩天重进得城中,信步闲逛,但见大街之上楼阁重重,商贾云集,煞是繁华。他沿着南北逛了一遭,不觉已是日头过午,正要寻馆子吃饭。抬头见前面一座三层牌楼,斜刺里挑出面淡黄色的幌子,上书“秀竹楼”三个大字,里面香气四溢,不时传出阵阵锅铲之声,当下迈步进去。

伙计招呼他寻了处闲桌,伺候点了酒菜,自去备办。天重环顾四周,见厅中木桌竹椅,圆润光滑,尽成淡青之色,装扮的极是雅致,心下不由暗赞。又见墙上挂着几幅水墨景物,细细一看,全是竹子,根根枝节分明,苍劲挺立,虽是浓墨所画,却隐隐透着一股晶莹碧绿的翠意,当真是惟妙惟肖。其中几幅纸质淡黄,墨迹甚是陈旧,落款之处都盖着“板桥郑燮”的浅红印章。他也不知那板桥郑燮是谁,只觉新奇。

片刻酒菜上桌,那潍县最著名的美食唤作“朝天锅”,本地又叫杂碎锅子,乃是用多年老汤,将猪骨及各式下水,配以葱段豆干同煮,待到汤沸肉烂盛到碗中,再点上香菜酱油,卷着薄饼食用。肥而不腻,香气溢人。天重连尽三大碗,吃得大快朵颐,忙呼伙计上酒,伙计拿上个墨绿瓷瓶,乃是店中特产,叫做七贤花雕,酒味醇厚绵长之中,又透着一股甘甜清冽之意。天重一尝之下,大为倾倒,当下尽情吃喝起来。

一壶饮尽,正欲再要,忽听右首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话语声响,音调甚是古怪。天重听在耳里,便是一愣,心中寻思:“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是日本话?难道此处也有日本人不成?”转头瞧去,见那声音乃是从窗边一扇大屏风后传出,那屏风四面遮盖,看不清里面情形。

他自和千雪待得时间长了,有时也曾听她讲起日语,虽然自己并不懂得,耳边却早已熟悉。当下侧耳倾听,只听里面叽哩咕噜说了一会,也不知在讲些什么 ,正自奇怪,忽听有人说道:“阿哩嘎豆,勾杂一妈死!”天重心中一凛:“是了,这句我听过的,什么妈死爹死,便是日语谢谢的意思。用这等骂人的话语道谢,也只有日本人干得出来。我当时跟千雪这么说,她还不乐意,好半天不曾理我,看来此地果有日本人在。”

这么一想,顿时警觉起来,悄悄伸手入怀,将那“流彩虹”解下放在椅侧。心想:“莫非是来抓我的?瞧样子又不像,备不住只是路过。”当下也不拔刀,只手握刀柄以防万一。
史前凶驴2020-12-07 19:47:52 发布在 煮酒论史
却听屏风内话语不断,韩天重不敢抬头向里张望,也不知里面究竟坐了几人,只听那声音似是三人对答。又过了一会,里面桌椅挪动,脚步声响,两人一前一后从屏内走出。天重忙低头装作饮酒,偷眼瞧去,见那两人三十余岁年纪,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瞧样子不似军警。两人似乎身有要事,也没向他瞅上一眼,便既匆匆离去。

天重见他们并非冲自己而来,心下大慰,料来不过是偶然遇到,当即也不在意,收刀入怀。招伙计要了壶酒,继续自斟自饮。刚喝一杯,只听里面又有人谈论,说得却是中文:“徐大哥,你方才和那日本人叽哩哇啦一通,都说了些什么?这般没完没了的,小弟听得实在不耐。”

另一人叹道:“唉,还不是那些屁事?翻来覆去的,就是向我打听那地方所在,我他妈又不是地里鬼,怎会知道?这俩家伙啰里啰嗦,要不是看他们是日本人,我早一脚卷了出去,谁跟他们废这半天话?来,别管他们,喝酒,喝酒。”

天重听这人声音浑厚,似乎也是东北口音,微觉奇怪,当下又留意听着。只听两人喝了一杯,先前那人又道:“徐大哥,你自小在关外赶垛,三教九流见得人多,想不到连日语也这般精通,可真令小弟佩服。说来那关外的地界你是长跑的,他们问的究竟是什么地方,这等难找?连你也不曾知道?”

那“徐大哥”道:“说得可不是么,齐老弟,不是哥哥夸口,我走垛几十年,关外什么地方没去过?便是旁人最难找寻之处,我也总能略知一二。这俩货可真奇怪,非要问什么“雅库布”在何处,这“雅库布”三字,我听都未曾听过,又怎会知道了?”

史前凶驴2020-12-08 20:24:57 发布在 煮酒论史
第三十六章

韩天重听到这里,身子一震,杯中酒险些洒了出来,心中暗道:“雅库布?这名字听着好熟,仿佛在哪里听人说过?却是谁跟我说得?”

寻思半晌,忽然醒悟:“是了,那地图!”当下伸手将那副兽皮地图掏了出来,悄悄放在桌上细瞧。记得当日与乾坤会众人饮酒之时,关老先生曾让他将这地图好生保管,自己虽然一直贴身藏着,心里却也没当回事,如今听到提起,脑中又想起关老先生当日话语:“这地图方位倒是不误,可这名称全是错的——这地方翻译过来,叫做“雅库布”。可按照典籍记载,此处明明叫做萨尔图,哪有什么雅库布之名?真是奇哉怪哉。”

眼见关老先生在那地图上点的几点墨迹尚是清晰,天重心道:“按这地图所标,那雅库布便是在此处了,这里是在哈尔滨西北,瞧样子也算不上多偏远,怎的日本人竟会不知?他们找这地方又做什么?”

正寻思间,只听屏内那姓齐汉子也问道:“徐大哥,日本人找这地方作甚?”

那姓徐的一哂,道:“那谁又知道了?瞧这样子,他们似乎对这事着急的很。便丢了亲娘老子,也没这般急躁,谁晓得又是什么鬼名堂?咳,反正如今日本人占了东北,随他们怎么去折腾,都不关咱爷们的事,咱俩该挣钱挣钱,该喝酒喝酒。这些闲事还是少管为妙。”

那姓齐的连连称是,过了半晌,忍不住又问道:“可日本人为什么又让咱们绑了那小子?我看这小子年纪轻轻,文文弱弱,便像个学生,这般大张旗鼓的,难不成他能知道那地方所在?”

“嘘!噤声。”那姓徐的低声道:“此处人多眼杂,这些话不必说了,咱哥俩只管办事,至于什么缘由,可不是咱们该问的。”

史前凶驴2020-12-09 19:54:24 发布在 煮酒论史
那人自知失言,当即住口不语。韩天重心中暗想:“听他俩这意思,好像将什么人绑了票去,却不知是谁?哼,日本人这般可恶,占了东北不说,在关内也是如此逞凶,这俩家伙鬼鬼祟祟替他们效力,定然不是好人。”

又想,方才听二人提到那雅库布之名,虽说不知道日本人找这地方干什么,但看来必有重大图谋,此事与自己颇有牵涉,既然遇见了,可不能袖手不管。当下打定主意,便欲一探究竟。

却听那二人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喝了几杯,招呼伙计结了账,起身出来。韩天重见他俩都是三四十岁的精壮汉子,身材粗壮,脸上一股阴鹜彪悍之色,忙转身背过脸去。待他二人出门,悄悄起身跟在后面。

眼见那二人出了酒楼,穿过几条横街,进到城南一处客店,叫做南通客栈。天重不敢贸然直闯,在街对面侯了一会,方才进去,小二上来招呼,天重悄声问道:“方才进来那二位,住那间房?”那小二一愣,随口道:“便是楼上“春”字一号房,怎么?小兄弟可是要住店么?”天重点点头,又问道:“那旁边可有空房么?”那小二摇头道:“早上还空着,晌午刚住了一对小夫妻,打南边来的,说是去泰山观日,这可不巧的很。”

天重道:“你去让他们换间房住,把那屋子空了给我。”

那小二面露难色:“这怎么成?小兄弟还是另住一间吧,小店房屋干净整洁,间间都是一般。”天重见他话多,皱了皱眉,将他拉倒一边,悄声道:“你去让他们换一间,我自有重谢。”从怀中摸出一块大洋,塞到他手中。

那小二见到大洋,眉开眼笑,连声答应,喜滋滋去了。不一会回来说道:“屋里已收拾干净,小哥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天重道:“没了,我这人怕生,不叫你时,你不要进来啰嗦,等到退房我另有酬谢。”小二连连称是,领着他上楼进到房中,关门自去。
史前凶驴2020-12-11 19:34:57 发布在 煮酒论史
韩天重回手将门掩上,取下包裹放在一旁,这屋中虽不大,却也算得整洁。他翻身躺到床上,向内查看,见那里墙乃是厚木板壁,心中微一沉吟,已有计较,伸手拔出流彩虹来,对着木壁轻轻一扎,顿时刺进壁里。天重慢慢转动匕首,在墙上挖了一小孔,约有三指粗细,正好容得下一只眼睛。那匕首削铁如泥,这般钻木刺壁绝无声息。他将碎木取出,左眼贴在那孔中向里查看,见对面屋内那两人已洗了手脸,正自脱衣上床,当下目不转睛的瞧着。

却见二人各自躺下,没多久便鼾声如雷。天重见二人睡得如此早,心中纳闷,微一转念便既明白:“这二人要半夜行事,因此早睡。我可不能陪着他们干熬。”当下也自闭目养神,只耳朵紧紧贴着那孔洞,以防二人起身之时,自己不觉。

这般睡到午夜,只听对面“蓬”得一声轻响,似是鞋子落地之声。天重忙睁开眼来,向里瞧去,见那二人已披衣坐起,正在穿鞋。那东北口音的姓徐汉子言道:“时辰到了,这便去吧。”两人收拾停当,推门出去。韩天重将屋门拉开一缝,偷眼瞧着,见他俩一前一后下楼出门。当即悄悄尾随在后。

他不会沈归潮那般的轻身功夫,生怕离得太近被人发觉,只在十余丈外远远随着。所幸夜晚无人,二人身形显眼,倒也不怕跟丢。跟着穿过几条巷子,来到城边一处荒宅,两人转进宅边一条窄小胡同。天重伏在墙后,见那胡同不长,深处有一口枯井,上面盖着盖子。两人移开井盖,顺着井边长绳拽上一只麻袋来。

那麻袋沾满烂泥,似乎甚是沉重,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正自奇怪,只见那姓徐的汉子冲那麻袋踢了一脚,那麻袋动了一动,里面传来一声痛呼。天重心下好笑,寻思道:“想来这便是被绑票那人了,这人真也倒霉,放在泥井里这许久,便臭也臭死了。”眼见这二人胆大包天,竟敢在城里做这等恶事,若被发现,只怕凶多吉少,当下手按刀柄,心中暗自戒备。
史前凶驴2020-12-13 19:56:56 发布在 煮酒论史
却见那姓齐的汉子将麻袋口松了松,从怀中掏出个水壶,冲里喝道:“张嘴!”对着袋口浇了下去,显是正给那袋中之人喂水,那人喝了两口,便既咳嗽起来,那姓齐的仍是浇个不停,直将一壶水都倒尽了,这才从怀中摸出两个馒头,扔进里面,又将袋口扎紧。天重见二人行事如此蛮狠,不由对那袋中之人颇起怜悯之意。

不多时,二人抬着麻袋走出,那姓徐的汉子又从荒宅院里赶了辆驴车出来,想是提前预备下的。两人将麻袋放到车上,赶车前行。天重不知二人要去何处,当下在后紧紧跟着。

一路出城,向西行了数里,来到一片密林。眼见大道已尽,那驴车向右一拐,沿着林间一条小路行去。约莫一炷香功夫,到了一处废弃的砖窑。二人将驴车停在窑前空地,抬着麻袋进到里面。

韩天重蹑手蹑脚来到窑前,见左边墙上有一巴掌大的破洞,他摸到洞下正要向里瞧去,忽觉双耳一震, 里面有人大声骂道:“我草你妈的小日本!狗汉奸!有种的,真刀真枪跟老子拼个死活!这般暗算害人,算什么爷们?”

周围又黑又静,这声音既响且亮,天重不由吓了一跳,向里一瞧,只见屋中点着几根火把,一大汉绑在中间柱上,身上缠着层层麻绳,那大汉身躯本就雄壮魁梧,麻绳勒进手臂,更显得肌肉虬缠纠结,好似条条钢筋一般。

那徐齐二人将麻袋放在一旁,也不理会他,跟旁边站着一人小声嘀咕起来。这人一身黑衣,脸色苍白,左眼角上有颗黑痣,神色极是冷峻。只见他听那姓徐的汉子说着,连连点头,冷不丁口中骂了一句“八格”,抡起手中藤条,照着大汉脖颈便是一下。那大汉怒目而视,忽的一口浓痰从口中飞了出来,正吐在他眉心,那日本人恼羞成怒,一鞭接着一鞭,夹头夹脑向他头脸抽去。大汉绝不少屈,圆睁双眼,破口大骂。

抽了几下,却听咔吧一声,藤条折断。那大汉已被他抽的脸上肩上一道道血痕,旁边那姓齐的汉子笑道:“我说董老弟,你这又是何苦来的?大家乡里乡亲,本就是一家人,干嘛这般不给面子?只要你乖乖答应我们条件,老哥我立马放了你下来,罚酒三杯,亲自向你赔罪,你看如何?”

“放你妈的狗臭屁!”那大汉怒骂道:“谁跟你称兄道弟?要俺也学你们一样,去投了小日本,干这些卖祖求荣之事,趁早别做这清秋大梦!”
史前凶驴2020-12-15 20:02:53 发布在 煮酒论史
那姓齐的笑道:“有钱大家一起赚么,日本人出手大方的紧,那可都是实打实的现大洋,董老弟何必这般固执?说句实在话,你能活到现在不死,还不是卖了哥哥的面子?老弟若再执迷不悟,到时候恐怕悔之晚矣。”

那大汉仰天大笑,高声道:“齐伍茂,你们趁早将我一刀宰了!老实告诉你,你们杀我不打紧,自有会中兄弟替我报仇,到时候将你们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死得惨不堪言。老子虽然先走一步,在阴间却要看你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模样。那可有趣的很,哈哈,哈哈哈。”

韩天重身在墙外,听他这般说,心中吃了一惊,寻思道:“这人口中说什么“会中",莫非他也是我会中之人?那可不能不救。”

正自琢磨,只见那齐伍茂冷笑一声,不再言语。回身将那麻袋打开,从里面拖出一年轻男子,这人身材瘦弱,看着不到二十岁年纪,鼻上还带着副黑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那姓齐的一把抓住他肩膀,喝问道:“小子,你要死要活?”

那年轻人面色苍白,四下瞧瞧,却不说话。旁边那日本人低声说了句,齐伍茂一伸手从腰间拔出把匕首,回身照那大汉肩膀便是一刀,这一下又快又狠,只听那大汉闷哼一声,肩头顿时血流如注。韩天重不由一呆,眼见这姓齐的一直面带笑容,想不到出手竟是如此狠辣果绝。那年轻人也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向后便躲,肩膀却被旁边那姓徐的汉子死死按住。齐伍茂回身又是一刀,这一刀却割在那大汉腿上,鲜血染红裤脚,那大汉脸上肌肉跳动,猛地一低头便向齐伍茂撞去。但他身子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哪里能撞得着?屋内三人嘿嘿嘿笑了起来。
史前凶驴2020-12-18 19:47:14 发布在 煮酒论史
韩天重在外看的怒火中烧,当下便要抢进屋去厮拼,强自忍耐半天,心道:“这三人行事狠毒,实是可杀,但我孤身一人,虽有宝刀在手,终不是三人对手。也不知那日本人身上是否带枪,倘若带了更是难敌,看来只有见机行事。”见那大汉极是硬挺,身上受创虽重,却是面不改色,心中很是佩服,暗暗打定主意,不论此人是否会中兄弟,都要想办法搭救于他。

却听齐伍茂道:“小子,你要想死,那也容易的很,我们一会便像对待这位老兄一般,将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了下来,生生疼死了你。再把尸体往林子里随便一扔,这里老鸹甚多,明日一早你便尸骨无存,到时候连爹妈都认不出你来,你怕是不怕?”

那年轻人身子微微发抖,脸显惧色,眼见明晃晃的尖刀就在面前,终于点了点头。齐伍茂嘿嘿一笑: “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才是好小子呢。你把自己知道的乖乖说了出来,哥几个也不能为难你,好模好样的放你回去,岂不甚妙?我且问你,那“雅库布”究竟在关外什么地方?你知道么?”

那年轻人听到“雅库布”三字,微微一怔,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齐伍茂骂道:“臭小子!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回手便是一巴掌, 那人被他打的身子一仰,眼镜险些掉到地上。他伸手又要上前,却被那姓徐的拦住,转身和颜悦色道:“小朋友,你还是说了出来吧,早说早利索,大家拍拍屁股走路,我们这便送你回家去。我这位朋友脾气可不大好,你硬挺着不说,岂不白白受这些皮肉之苦?”
史前凶驴2020-12-20 19:59:22 发布在 煮酒论史
那年轻人伸手扶了扶眼镜,颤声道:“我。。。。。。我确实不知道,这“雅库布”三字,我今天才是第一次听说。你们。。。。。。你们便打死我,我也说不出来啊。”

二人见他神色惊慌,语无伦次,想是已吓破了胆,料来说得不是假话,不由得面面相觑。姓徐的转头跟那日本人嘀咕了几句,那人皱了皱眉,又低声吩咐下来,那姓徐的点点头,又道:“小子,你既说不知道,咱们便信了你。这样吧,你只说你老师现在何处?只要说了,我们立马放你走路。”

那年轻人一愣,问道:“你们找我老师做什么?”

“那不是你该管的,快说他在哪里?”

那人脸现为难之色,抬头又瞧了瞧那被绑的大汉,心中犹豫片刻,终于又摇头道:“我。。。。。。我不知道,你们杀了我吧。”

他这话一出口,屋里屋外之人都觉诧异,眼见他之前唯唯诺诺,没想到此时竟敢当面拒绝。那姓徐的汉子也恼怒起来,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去拳打脚踢,拳脚似雨点般落在他身上,那人双手抱头,蜷缩在地。姓徐的打了一会,伸手提起他后领,狠狠扇了两个嘴巴,问道:“你说不说?不说便活活打死了你!”
史前凶驴2020-12-23 19:58:25 发布在 煮酒论史
那年轻人脸上高高肿起,却是把头一仰,朗声道:“你便打死了我,我也不说!如今日本人占了咱们东北,他们要找这地方,又能存着什么好心了?大敌当前,凡我炎黄子孙,都该和他们死拼到底才对。别说我不知道老师现在哪里,便算知道了,又怎能跟你们说?你们卖国求荣,助纣为虐,心中可对得起祖宗良知么?”

这几句话虽然声音不高,却是说得大义凛然,那姓徐的脸上一红,松手放开了他。韩天重在外听了,暗自赞道:“这人看似娇弱无力,好似个女子一般,想不到竟有这等骨气,之前可小瞧他了。”

只听那绑在柱上的大汉哈哈大笑,高声道:“说得好!小兄弟,你叫做什么?”

“我姓秦,叫做秦辉。”

那大汉道:“秦兄弟,在下董海涛,今日有幸结识你,心中很是高兴,咱二人转眼就要命丧汉奸手里,那也称得上死得其所,此生可谓无憾,不如你我结为异姓兄弟,黄泉路上正好做个伴,你看如何?”
史前凶驴2020-12-25 19:35:04 发布在 煮酒论史
第三十七章

那姓秦的年轻人一愣,呆了半晌,不知如何接口,董海涛见他迟疑,双眉一挺,厉声道:“怎么?你嫌我是粗人,不配和你结交么?”

“不,不是,我——”秦辉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董海涛皱眉道:“行便行,不行便不行!这等磨磨蹭蹭,叫人好不耐烦!你若不愿,那也由得你!”

秦辉自打进得屋中,见这大汉临危不屈,早已心生敬佩,只是他天性拘谨,这等江湖豪杰的痛快话语,自己生平从未说过,一时不知如何对答,眼见董海涛面露不快之色,想到自己转眼就要和他一同丧命,心中只觉热血翻涌,当即大声道:“好!我。。。。。。我愿意和大哥结拜,咱们便是兄弟吧!”

“哈哈哈,好兄弟!”董海涛放声大笑,神色极是欢悦。齐伍茂在旁冷笑道:“这可恭喜二位了,可惜这等喜事转眼就要变成丧事,二位不怕多此一举么?”

“你懂什么?”董海涛白了他一眼,道:“我兄弟俩今日有幸在此相会,共赴黄泉,正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要你这汉奸多嘴?快快滚到一边去,莫要扫了爷爷的兴致。”

齐伍茂也不理他,拿麻绳将秦辉绑了,眼见二人视死如归,想来威逼刑讯也是无用。那姓徐的转身和那日本人又再商量,怎生想个法子从这年轻人口中套出他老师所在。韩天重在外瞧着,心中苦思良策,如何救得二人脱险。寻思半天无法,正自着急,却听里面齐伍茂道:“徐大哥,小弟腹急,你们商量着,我去撒泡尿。”

天重心中一动, 见齐伍茂出了门口,晃晃悠悠向左首林边一棵大树走去,不由一阵窃喜,当下深吸口气,从屋后绕了过去,悄悄跟在他后面。

齐伍茂口中哼着小曲,三步两步来到大树前解起手来,一泡尿撒完,刚提上裤子,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响,他口中道:“徐大哥——”,正要回头,只觉背后劲风袭体,肩头一沉,韩天重猛地的扑上,右手紧紧捂住他嘴,左手持刀向他后心刺去。那匕首霜刃透骨,齐伍茂只觉背后一凉,口中闷哼一声,俯身栽倒在地。

史前凶驴2020-12-27 20:04:31 发布在 煮酒论史
天重不敢停留,连忙滚到一旁,伏在草丛中偷眼观瞧。眼见屋内二人并未发觉,心中暗喜,喘息几口,将尸体拖到树后,正琢磨怎生再料理一个。一瞥之间,瞧见他头上戴的毡帽,灵机一动,伸手将他上衣扒了,穿在自己身上,又将帽子戴在头上。迈步回到大树之前,将匕首隐入怀中,手扶树干,面对大树而立。

只听屋内那姓徐的叫道:“齐老弟,你这泡尿撒到哪里去了?怎的还不回来?”他叫了两声见无人答应,从屋中走了出来,四下张望,见到韩天重站在树下,当即迈步过来。

天重弓身背对着他,不敢回头去瞧,耳听他越走越近,心中暗暗祷告:“近点,再近点!老天保佑!只盼他再近点才好!”

却听脚步越来越近,终于到了身后,那姓徐的口中笑道道:"齐老弟,多大泡尿,还没尿完么?” 伸手便去拍韩天重肩头,他手在空中,忽的一愣,口中道:“咦?齐老弟,你——”

要知那齐伍茂和韩天重虽然身材相似,但终究不是一人,深夜之中,远处看不大清,待到离得近了,那姓徐的汉子终于发觉不对,刚要张口呼喝,却见韩天重猛然转身,一刀向他胸前刺去。这一刀正瞄着他心口,要令他一击毙命,哪知那汉子反应极快,伸手向下一挡,天重手一沉,正扎在他肚腹之上。那汉子只觉腹中剧痛,“啊”的一声长嚎,倒在地上。四下里本是寂静,这叫声忽的传了开去,格外可怖。天重大惊,连忙抽出刀来,俯身对着他胸口又连刺数刀。只听噗噗之声不绝,四下鲜血飞溅,那人长声惨呼。天重也不管他是死是活,一翻身窜了开去,借着林中杂草,来到一棵大树后躲藏。
史前凶驴2021-01-01 19:32:58 发布在 煮酒论史
只见那姓徐的汉子双手捧胸,在地上来回扭动,口中惨呼不已。过了一会,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渐渐停住了声息。

韩天重顷刻之间连杀两人,胸前手臂沾满鲜血。他心中砰砰乱跳,大气也不敢喘,生怕那日本人过来搜寻,当下静静伏着。待了片刻,却见砖窑内并无人走出。心下不由得奇怪,慢慢顺着林子绕过窑后,来到自己先前藏身的墙下,借着破洞向里观望。见那日本人正蹲在门口墙边,手中持着一把崭新锃亮的手枪,不停侧身向外瞧去,面上满是戒备之色,却不出门。

天重心道:“这人倒也狡猾,听见叫声,知道外面有人埋伏,不敢贸然出来。他这般守在门口,我可拿他没有办法。”

屋内那董秦二人本已自分必死,耳听外面惨叫之声,知道出了变故,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何事,心中都是一亮。董海涛大声道:“兄弟,你会日语不会?”秦辉点头,董海涛道:“那再好不过,你快快跟这小日本说,这林子里来了夜魈,专一吃人度日,那俩汉奸都被抓去吃了,下一个便要吃他,哈哈哈哈,便吓也吓死了这家伙。”说着,对着那日本人大笑不已。

那人听不明白他话语,回头狠狠瞪视。秦辉见他手中黑洞洞的枪口,不敢照直径说,当下闭口不言,心中却也暗暗生疑。
史前凶驴2021-01-03 19:27:28 发布在 煮酒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