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病长篇小说《都是爱情惹的祸》连载

楼主:杨谊 字数:112542字 评论数:156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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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都很好。”小刘的笑就更加令人难以捉摸了,“那你就去好好地吃吧。”说完下楼去了。

赵秀全不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想想时间差不多了。他只能等林嘉欣,不能让林嘉欣等他。于是急忙下了楼,还好,林嘉欣的车子还没来。

当赵秀全又坐进林嘉欣的车子后,迎面吹来的风,真像和熙的春风,让赵秀全全身暖透了。虽然已是深秋,但今年是暖冬,福州却还像是春天般地躁热,没有一丝寒意。晴朗的天空,温暖的太阳,葱郁的树木,加上人们轻便的着装和轻快的步伐,让人觉得,一切都充满了生机,不像秋天给人的那种一切都将结束,一切都将被掩埋的枯败的感觉。
座位好柔软啊,他一下子陷了进去,他再次跌进了一个不真实的感觉。他在第一次坐这车时,感觉尤为强烈。他以前从未坐过小轿车,也自认没这个命。他家既不是高干,也不是有钱人,几辈子都拿锄头,怎么会轮到他鲤鱼跳龙门?

今天虽然是星期六,但是在这里上班,全年无休。这也没什么,挣钱最重要。

星期六,池青云一个人在家,她早上去买了点菜放在冰箱里,然后把家里卫生做一做,中午弄了个简单的饭吃了,然后看了会电视,休息了一会,她又去浇花。她浇花的时候,也是在顺便欣赏着花,花常常会给她意想不到的惊喜。朱顶红又冒出花苞了,这花好养,又美丽,一年3次开花,会开出好几朵百合般的大花。

池青云想起,晚上还要去参加护士小王的“庆功宴”呢,要去找找,看穿什么衣服比较好。这样的饭局会给她带来欣喜,沉闷的生活偶尔被打破一下,会令人振奋。

就在她回房间打开橱子准备挑衣服时,外面似乎人声嘈杂,她赶紧来到她刚才浇花的窗口,隔着朱顶红往下看,就听到有人说,“是民工吧?搞装修掉下来了。”她再往草坪上一看,真的有一个人躺在地上。

池青云转身就朝门口跑去,医生的职业本能,让她在危急关头,方显英雄本色。她学医,当医生以来,有过无数次的救人幻想,什么雷劈啊,溺水啊,忽然倒地的急病发作啊,她要不顾一切地去救。让一个要死的人,在她手里起死回生,那是何等地自豪和骄傲啊。但是,她一次都没碰到过。甚至,四川、云南地震,她都想跑去救人,但是谁允许她去?

这个掉下的人,应该是在她浇完花,进入房间之间掉下来的,不然,她就会正好目睹这个突发事件。救人要在第一时间,大脑缺氧5分钟就玩完。

人们都远远围着,只有池青云跑到那人身边,但是,她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人50多岁,仰面朝天躺着,脸色灰青,眼镜摔在一旁,已经破碎。他的一条腿,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搭在另一条腿上,那是一个正常人所不可能做出的姿势。池青云知道,那条腿断了。
杨谊2022-06-19 16:00:28 发布在 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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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身上没有破口,地上也没有血迹,旁边的草坪上,被砸出了一个碗状的凹陷,他是头朝下掉下的。这人穿戴整齐,寸板头,面部细腻,还有眼镜,像个白领,不像民工。
正在这时,楼对面的那座楼里的李莉跑了出来,她亲眼看到了所发生的事。这人是从9楼楼顶的阳台上跳下的。

“他不是民工,他是5楼的老张。”李莉说。

池青云不认识这人,她平时不喜欢串门聊天,她认识李莉,是因为李莉的儿子和她儿子是同学,两人经常在一起玩,她也上门来找过儿子,她们就这么认识了。李莉每次在大院里遇到她,都会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和她聊一会。

“你们快去报警啊,快去喊救护车。”李莉对人群喊道。

“已经报了。”有人答道。

救护车最先到,医生下来,先看了看这人的瞳孔,然后又摸了摸颈部,再用听诊器听了听心脏,说,“已经死了。”

这时,警车来了,下来了几个警察。医生和警察说了几句,就上了救护车走了。

警察驱赶着围观的人群,说,“都走都走,有什么好看的?”

但人群只是后退了,并没有走,包括池青云和李莉。

不一会,又来了辆警车,跳下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他拎着个箱子,来到死人前,蹲下了,不知道在做什么。因为离得远,池青云看不清。大概这就是法医了。池青云也是第一次见。

不久,法医上了车,这辆警车开走了。有人拿来了床单,警察把盖在了这人身上。

一会儿,来了许多人,是亲友同事领导之类,警车也开走了。人群渐渐散去。池青云也回去了。

池青云心里有些凄凉,这么体面的人,却躺在冰凉,肮脏的地上,供人瞻仰,评论,不到他家里的人来,是不会有更好的安置的。大概他在选择这一方式的时候,没料到这一点吧?只图纵身一跳的快感。

池青云一直心情不好,坐在那儿发呆,直到天快黑了,她才跳了起来,胡乱地穿好了衣服。她已经没有心情去打扮了。

她给丈夫留了条子,说晚上科室有宴会。她知道这条子不会被人看到的,但还是留了。
宴会是在一个小馆子里,类似家庭饭店的店里举行的。大家当然都很快乐,吃着,讲着,笑着。池青云不久也快乐起来。

大家讲着,又扯到李闽生的长相上。
杨谊2022-06-20 13:27:4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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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医生,驴(你)是不是那个泉州王子的后代?” 护士小王笑着问,她没有预兆地突然说起了福州话。这是福建特色。自从改革开放,提倡说普通话以来,不会说普通话的人很少,除非偏远山区,一般人在公开场合说普通话,已成了习惯。

“哼,歪(我)要是那王子的后代,还不被恐怖组织发展去了?就凭这长相,怎么着也得给个老大当当。那歪就是李拉登了,不是李闽生了。”

在福州,普通话和福州话是通用的,随时可以切换,就像导播随时切换电视画面一样,至于什么时候说哪种话,全看有没有人在有意无意地引导。护士小王现在正起着这样一个引导作用,大家也就集体无意识地讲起了福州话。

“就驴啊?说不定派驴去送死,当能漏(人肉)炸弹。”

“就驴这长相,在中国寸步难行。要不9.11后,人家怎么不查别人,专门查驴?”孙子兵说。

“哈哈,说到本·拉登,歪想起网上看到的一个笑话。伊攻(它说)一个美国士兵半夜被闪电惊醒,发现床前站着本·拉登,士兵问,驴怎么敢独闯美军军营?本·拉登一甩长长的偷花(头发)说,瓢漏(飘柔),就是这样自信。”

“哈哈哈哈……”众人都笑着。

等大家都笑完了,周国正一本正经地用普通话说,好象一说学说问题,就非用普通话不可,正如领导做报告,以及其它公开场合,不可以说福州话一样,不过“头发”仍然是“偷花”,

“不过头发确实能反映一个人的生活方式,比如喜欢吃什么,有没有抽烟、喝酒,有没有吸毒?头发每天长0.3毫米,记录人体几个月或几年的情况。我今天吃的这餐,就能反应到头发里。”

“就像录象带一样,还是慢镜头。”李闽生嘴里的东西绝对不影响他发表意见。

“人有10万根头发,棕色是10万零800根,金发14万,红发9万,平均寿命6年,可以长1.06米。每天要掉100根,一年掉4万根。黄种人是直的,白种人是波浪的,黑人是卷曲的。黑人和白人都容易脱发。”周国正一说话就要停下来,他不能又吃又说。

“那你到底是黑人还是白人?”孙子兵干笑着。

“他是梅人,梅毒性脱发,既有局限性脱发,又有弥漫性脱发,呈虫蛀样,常发生于颞顶部或枕部,无自觉症状。”护士小王学着周国正的学究气,说着术语。

“要是梅人就好罗,那还有治好的可能;就这父亲给的东西,还真难推辞,没办法客气,又治不好。”李闽生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你真该生个女儿,女的秃顶少。傲猫(对不)?就是秃,程度也轻,只是头发稀一点。”孙子兵怪笑着,往嘴里塞了一个鱼丸,一口包不下,又吐出半个,咬了半个吃着。
杨谊2022-06-21 09:58:28 发布在 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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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就不能不提那个字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池青云笑着说。

一股小风吹来,正对着周国正一九开的头发的侧面,顽固地把那为数不多的,一层特别长的头发吹落到他脸上,他又小心地把头发扶了上去,继续他的数据,“83%男性30岁前脱发,每天掉头发超过100根,就叫脱发,6成男性25岁前就脱发。”周国正还在说。

“我就想要个列宁头,我爸又不是那个品种。人要头发干吗?光着最好,省下理发钱,小青年也不会梳什么怪头了。”孙子兵说。

“嘿嘿,我那臭小子,梳个什么头,七长八短的,老师说像红毛丹,我说是瘌痢头。他还问我什么叫瘌痢头。”李闽生说。

“就是啊,什么是瘌痢头?” 护士小王问。

“所以,你们这些小孩子就不知道了吧?且听我老人家慢慢道来。话说解放前,我们穷苦大众吃不饱,穿不暖……”

“又来了,又来了。” 护士小王说。

“是霉菌感染,是真的,这和卫生条件有关,”李闽生认真起来,但他一认真,更让人觉得他在说笑话。

饭吃到9点多才散。池青云回到家里,家里果然没人。

赵秀全在车上一路想着他的心思。就算他想当官,他一是不会,二是没有经济实力,拿什么送礼?现在要给人家送一斤饼干,一斤白糖,人家还不拿了往他脸上砸?连乞丐都不要的东西,好意思送礼?就算当官不要送礼,可是现在要文凭,要本科、硕士、博士,他有吗?而且还要考公务员,他考得上吗?

所以赵秀全死心了,死了白坐小轿车的心。他要想坐小轿车,除非很有钱,自己买车。不过那是个不切实际的梦。俗话说,本大利大,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他赵秀全既无本钱,又无横财,连个工作都没有,怎么会很有钱?爸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叫他做人要本分,他就老老实实地本分做人了。

然而,现在他什么努力都不需要,就坐上了小轿车。老板是如此地看重他,给他这么高待遇,真让他觉得难以置信。

车子到了步行街附近,林嘉欣停好车,就带着赵秀全往步行街走去,那里有榕城古街的入口。步行街的这边有个很窄的通汽车的马路,供游客乘车和运货。林嘉欣拉着赵秀全快速地穿过了这条有车的窄马路。

赵秀全没来过这里,虽然他以前找工作来过这一带,但那是艰苦的日子,肌一餐饱一顿的,根本就没有闲情到处玩。即使他在五一广场,也是因为没钱住宿,呆坐在那儿,熬日子,或者是在等待找工作。他从来就没把这里当作休闲散步的去处,休闲只是衣食无忧的人的专利。
杨谊2022-06-22 11:39:10 发布在 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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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广场和许多街道都成了打工者的集散地,他们一群群地坐在路边、花坛上,或躺在草坪上,等待着顾主前来招工,这里也是他们临时的家。

出来玩的感觉真好,尤其是陪着林嘉欣,无拘无束,林嘉欣还是这样的一个风姿卓越的成熟女人。赵秀全觉得生活真是对他特别恩惠,林嘉欣对他特别恩惠。他要感谢生活,感谢林嘉欣。

榕城古街的街口有个很大的门框,牌坊似的,画得五颜六色的,上面写着“榕城古街”4个大字。一进到里面,就见人群熙嚷,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多人。他们都不上班吗?不工作吗?

街左边有个卖糖葫芦的,林嘉欣走了过去,赵秀全也跟了过去。林嘉欣问赵秀全,“你爱吃哪一种?”

赵秀全忙说:“我不爱吃,上次吃过一串不好吃。” 赵秀全没有吃零食的习惯。

“你吃的一定是山楂的。福州的山楂糖葫芦和北京的不一样,山楂是用盐腌过的,表面也没糖,等于是蜜饯,但很咸。外地人都吃不惯的。你吃吃草莓糖葫芦看看,真的很特别。它外脆内松,外甜内香,口感好得不得了。”

林嘉欣也不等他回答就买了两串,一串15块钱。卖糖葫芦的人用纸巾包了竹签的下端递给了他俩。赵秀全的脸有点发烧,只好接了。他看林嘉欣开始吃了,才咬了一口,果然很好吃,正如林嘉欣所说的那样。

“怎么样?不错吧?相信我,我的感觉是没有错的。”

赵秀全嘴里含着草莓,不好说话,只好含含糊糊地应着,边点着头。

古街的右边全是馆子,专买福州以及周边地区的小吃,上面全写上老字号、百年老店什么的;也有许多兰州拉面。兰州拉面在福州已经很普遍了,福州人吃惯了本地的东西,也喜欢尝尝外来的东西;也有许多外地人在这儿,打工也好,工作也好,吃不惯福州的东西,说太淡,没味道,更喜欢吃外地的东西。

所以有一段时间,街上有不少重庆火锅店。不过都是已经改良的了。福州人没有海鲜不能过日子,辣椒也从不进家门。所以火锅只能有轻微的麻,另用辣椒油小碟伺候,想吃点辣的人可以沾点辣椒油吃。

但湘菜就突然进军到了福州,来势之猛,犹如当年大军进军东南沿海。然后一家红了,家家都红了,以至于其他馆子里都会有几道著名的湘菜,什么红烧肉,酸豆角,水煮活鱼。老板说没有湘菜留不住客人。连路边的快餐店都会写上大大的“剁椒鱼头”4个子。

就其火爆的原因,还是因为它不太辣,比较适中,又完全不是福州的风味,也不是太北方,也还是有米饭,与本地的习惯基本吻合。
杨谊2022-06-23 09:48:25 发布在 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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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街左边是一些小商品商店。古街上有好几个横向的小巷通向小商品批发市场,那里的商品极其丰富和便宜,房子也盖得迷宫似的,进去了就出不出来。但贪图便宜的人还是愿意到这儿来买东西的。

其实这一带已经不止是小商品了,而是和老城区连成一片,什么都卖,什么都有很大的规模,什么都便宜,什么都是批发价。

古街右边的小吃店首先是一个卖面线糊的。这是闽南小吃,很有名的。林嘉欣走了进去,招呼赵秀全也进去。

店面很小,摆着4张桌子,店外沿街摆着一溜桌椅。林嘉欣挑了一张沿街的桌子坐了下来,也要赵秀全坐下。一个嫂子模样的人来问,“吃什么?”

“两碗面线糊。” 林嘉欣说。

“要加什么?”

林嘉欣问赵秀全,“你喜欢吃猪肠、蛏还是……”

“那就猪肠吧。” 赵秀全有点不自在地说。说实话,他没吃过这些,他也不知道这是些什么东西。不过他喜欢吃猪大肠,就本能地点了这个。

林嘉欣加的是蛏。

一会,嫂子模样的人端来了两个碗,放在他们面前。赵秀全一看,是两碗用很细的面条煮成的汤糊,一碗上面堆放着煮熟的猪大肠,一碗是指头粗的白白的肉,大约就是蛏了。

福州人喜欢吃很细的,有咸味的面,这面在别的地方叫龙须面,在这儿叫线面。老人做寿,女人生孩子,有个生灾害病的,就都送线面。线面下锅就好,所以一般都用炖好的汤,放一团线面在里面,滚了立刻就吃。

可闽南把线面叫面线,不知为何要倒过来叫,还把线面放在锅里煮成糊状,调好味道,上面再堆放不同的食料。但吃起来就真的是好吃,鲜美。林嘉欣边吃边介绍着这些。

赵秀全呼呼地吃着,林嘉欣在一旁很满意地看着他吃。等两人都吃完了,林嘉欣付了16块钱,然后又带着赵秀全往前面走。有许多小店干脆是海鲜馆子和饭店。

林嘉欣在一家店前停下了,这是一家老字号肉燕店。老板一副高傲的样子。赵秀全发现墙上有幅很大的照片,是这个老板和某个领导的合影。难怪呢,赵秀全笑了。

这个小店的桌椅都在店门口的街上,店内很小,没有桌椅。林嘉欣叫赵秀全坐下,然后对店里面喊道,“来两个海鲜燕丝沙锅。”

“肉燕就是瘦肉捶烂了,再加上地瓜粉,擀成的皮。你喜欢吃鱼丸吗?”

“喜欢,我在街上吃过。”

“你知道它是怎么做的吗?”
杨谊2022-06-24 10:13:5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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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有个鱼丸店就现做。他把鱼泥握在手里,用小勺子在虎口处把鱼泥压陷下去,再舀点肉馅放进去,然后虎口往上一合,就把肉馅包进去了。然后拇指移下来,从下面往上一挤,一个鱼丸就做好了。他用小勺刮起鱼丸放到一盆水里,鱼丸都漂在水上。”

“鱼丸还要煮熟,才能卖。”

“我知道。我看筛子里堆了很多熟的,有的人秤了,买回家吃。我在店里吃过,10块钱一碗,有4个。”

“大歌星解小东就很喜欢吃福州的鱼丸。”

“鱼丸确实很好吃,很有弹性,又鲜,百吃不厌。”赵秀全说。

正说着,两个沙锅端出来了。这是个碗大的沙锅,里面有透明的燕丝、生菜、一只虾蛄,一些鱿鱼丝和几只花蛤。一般馆店里所谓的海鲜炒饭,海鲜面,也就是放点鱿鱼丝和花蛤。

“怎么样?吃得惯吗?” 林嘉欣问。

“恩,有点像粉皮。”

“外地人可能吃不惯,但福州人爱吃。可能包了肉馅的你会更喜欢,就像北方的馄饨。要不要来点有肉馅的?”

“不不,我已经饱了。今天本来就起得迟,早饭也吃得迟。”

这时有电话找赵秀全,又有人找他换班,林嘉欣付了16块,把他送了回去。

与林洁有关的那3个人的化验结果出来了,令池青云感到欣慰的是,这3个人中,只有一个人查出了毛病,也就是那个已婚者。

但池青云的心情同样也很沉重。因为要叫那个已婚者的妻子也来检查。池青云倒不是怕他们家庭有纠纷,因为医生也有责任消除这样的家庭风暴,使他们冷静,配合治疗。池青云担心的是疾病扩散。

如果妻子是个本分的人,那这病就到此为止了,她就成了终结者。与“谣言止于智者”一样,此病止于居家者。她当然也不会传给孩子,因为孩子早就出生了,都很大了;但如果她是个不本分的人,那就又会影响到一大串了。

不过后来他妻子来查了,没病。平时他很少和妻子在一起。他骗妻子说,自己得了乙肝,怕传染给妻子,要她也来查一下。结果妻子没病。这让他输一口气。以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用套套了。

下午没什么病人,池青云正准备办班的事,可还没弄一会,那个影子似的张三又来了,他还是轻轻地坐在池青云旁的椅子上,好像非常害怕别人知道他来这里。
杨谊2022-06-25 15:11:40 发布在 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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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里拿着化验单,说,“化验是正常的吗?”说着他又把化验单递给了池青云。

“那天查了,当时不就跟你说是正常的吗?”池青云拿过化验单,看了一下,又还给了张三。

“我怕会是假阴性,那样不就耽误病情了?”

“一般来说是不会的。但如果是阳性,就一定要到疾控中心去复查,怕有假阳性,这关乎到治疗等一系列问题。”

“就是嘛,有假阳性就一定有假阴性。你看我会不会是假阴性?”

池青云笑了,“我看你有点恐艾症,就是极端恐惧艾滋病。这样的人不少。”

“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不是这个逻辑吗?有假阳性就一定有假阴性。”

“我觉得你是不会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过3个月再来复查。”

“干吗过3个月?在潜伏期内,化验不出来的人才要过3个月。我是怀疑假阴性。现在就再查一次怎么样?两次假阴性的可能很小,概率几乎等于零。”

“那好吧。不过大家都要像你这样,医院资源就白白浪费了。”

“但像我这样要求查两次的人应该才我一个吧?这样就没有浪费医疗资源,好比是做了心理治疗吧。只要再化验正常,我的心病就好了。”

池青云无可奈何地开了化验单。张三说得没错,就全当是心理治疗,不然他的恐艾症是不会好的。对于知识分子而言,事实比一切都重要。

拿了化验单,张三并没有急着马上走,而是突然冒出了一句,“我看见你丈夫了。”

池青云一惊,“你怎么看见的?你认识他?”

“那天我堂哥跳楼自杀,我赶去了,我看见你在场,因为事发突然,你离得又远,所以我没和你打招呼。我堂哥和你住一个大院。”

池青云更加吃惊,“他是你堂哥?”

“是的,我家堂兄弟几个名字都有关联。他叫张大宝,他弟弟叫张二宝,我叫张三宝,我弟弟叫张四宝。我假名也不是假名,只是少了个‘宝’字。”

“哦。那他为什么自杀?”

“不晓得,警方正在调查,好像发现了什么疑点。”

“哦?是跟女人有关?财务有关?还是工作压力?”

“好像都不是。”

“哦,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丈夫的?”

“是这样,你回家后,还从窗口往下望,我就知道那是你家了。我在他家待到很晚,出来的时候,正碰到你丈夫回来,然后,你家灯就亮了,他就在窗口晃动。”
杨谊2022-06-26 15:08:10 发布在 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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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识他?”

“不,我是在看到他在你家窗口晃动,才知道他是你丈夫的。”

“哦。”池青云应完,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黯然。

张三宝见状,没有再说什么,停了一会,拿着化验单走了。

池青云思绪乱了,没有再做办班的事,她正想着心事,

邻居李莉来了,说是做B超要排队,请她帮个忙。

下午是个没有病人的时段,不知为什么,病人都喜欢上午看病。下午就成了医生溜跑的时段。

爱学习的,到图书馆看看医学杂志、书籍、写写论文;爱八卦的,到图书馆看看报纸、杂志;要想去看看那些住在自己医院里的亲朋好友,这也是个不错的时段;炒股票的,会偷偷溜到附近的股市看行情和现场电脑操作买卖。股市里经常看到好多医院里的人。大家都心照不宣。也有偷偷溜到幼儿园、小学接孩子的,也有去买东西的。

但有一条,那就都要对值班医生说到哪儿去了,到厕所也要说。毕竟8小时工资制,不可以离开岗位,况且这还是个人命关天的岗位。当然,正当的理由可以说,到图书馆,去看病人,但不正当的理由,也常常以这两个正当的理由出现。谁也不会说自己去炒股票,做私事。唯有值班医生不能跑,只能上厕所。出了事故,他要负全责。当然,看报纸,写文章都可以。

今天是李闽生值班。池青云对他打了个招呼,就带着李莉去了B超室。路上,她想起了李莉的那个侄子,就问她,李莉说,送到戒毒所去了。

B超室外果然有许多人。B超室的门紧关着,上面挂了个牌子,“正在检查”。池青云从李莉手上拿过B超单,硬着头皮挤到了门前,敲着门,喊道:“我是皮肤科的池青云,开门。”

门开了个缝。池青云侧身挤了进去,随手关上门。门内一个护士坐在桌子旁,负责喊号和登记预约。房间里有两张床,上面都躺着病人,正在做B超。

池青云讨好地对着护士笑了一下,把B超单递了过去,“我表妹从外地来,要赶回去,能不能先做一下?”

这是医院内医生带熟人看病的惯用语,但一定要是至亲,关系远了,人家凭什么照顾你?有次池青云带一个小姑娘去看病,那医生跟自己不熟悉,她就谎称小姑娘是她女儿。

护士接过B超单,登记好后,说:“叫她进来。”这护士也带人找过池青云看病,彼此都很熟,她俩是关系户。

“谢谢谢谢。” 池青云说道,然后开了门,对外喊道“李莉,进来。”门外排队的人立刻不满意了。

“这人不是刚来的吗?怎么不排队就进去了?”

“这也太黑了吧?”
杨谊2022-06-27 09:35:32 发布在 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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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正之风!”

池青云一边让李莉进去,一边对外面的人说:“对不起,对不起。她是外地的,马上要赶回去。”

“哪个不是外地的?我们也要赶回去!”

“哪个有空啊?都忙。”

池青云把李莉拉进去后,赶紧关了门。护士对李莉说:“你就在这等着吧。床上的人做好了,你就做。”

“好好好,谢谢谢谢。” 池青云忙替李莉应着,又对李莉说,“你就在这等,我去忙了。”

“好好,你去忙吧,谢谢你。” 李莉说。

“谢谢你啊。” 池青云临走又招呼一声护士。

池青云出去后,又随手带上门。她不敢看外面的人,低着头灰溜溜地赶紧走。背后传来一片骂声,

“现在的人都不要脸!”

“找院长去!”

池青云头也不回地拐了弯,直到看不到B超室了,才放慢了脚步,抬起了头。

李莉是在体检时发现了子宫肌瘤,她老早就和池青云约好,要找妇科主任看。池青云联系好了主任,今天上午李莉来,池青云又带她去找主任看了。主任看后,说要做B超。当时也不早了,李莉说下午来做。

池青云知道,李莉的子宫肌瘤不大便罢,大了,超过5厘米,就要开刀,怕癌变。如果是那样,她就要对后面的一系列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住院,开刀,出院,休病假,复查,开药,等等。直到池青云死,或者李莉死,这种无形的合约才会解除。

这两天赵秀全忙得不停,都是替人家换班,或者代班,人家有事,情愿把那一天的工资给他。赵秀全也愿意,一是帮了人家,二是也赚了钱。他现在知道钱的重要。只要合理,他都不嫌多。

好不容易到4点,下了班,老板又来电话,叫他陪她一起玩步行街,那天没玩好。

赵秀全当然答应,他也想休息一下,换换空气,老闷在一个地方上班,太累了。

步行街是闽江边的一条马路,原来也是一条交通要道,现在改成了步行街,不让车子经过。马路拓宽了,当街又放了许多椅子,修了喷泉。

为什么要把这儿变成步行街?据赵秀全推测,这儿原是福州的闹市区,后来又开辟了一个很大的小商品批发市场,然后又把这市场的一条街装修成古城模样,叫榕城古街,再把这里集中了福州小吃,就成了小吃一条街。
杨谊2022-06-28 10:36:41 发布在 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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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步行街的重要内容,可以说,没有榕城古街,步行街将失去意义。步行街只是它的外围,是皮,它才是这儿的中心,是核。

赵秀全来过这儿的小商品批发市场,他为了找工作跑遍了福州的每个角落。这儿的东西比市中心的要便宜一大半,市中心的许多东西都是从这儿批发去的。他要是再找不到工作,就准备这样干了。在这儿买了东西,拿到市中心去摆地摊卖。

然而,他找到工作了,他的命运就改变了,再也不会吃不饱,穿不暖了,再也不会流落街头,为自己睡觉的地方发愁了。他现在还穿上了名牌,坐上了小轿车,心里不免一番感慨。

林嘉欣停了车子,和赵秀全走进了步行街。步行街的右边仍然是商店,中间是一些藤架凉棚和对对坐的椅子、桌子,也有一溜小喷泉。不时有清洁工来清洁着地面和桌、椅上的丢弃物。

不少行人都买了小吃,坐在那吃;也有不少民工模样的人,干坐着。这儿就是他们不花钱的住所和休息场所,赵秀全以前也有这样的经历。

不时有人投来羡慕的目光,打量着他俩。赵秀全的脸无端地红了。他恨自己太年轻,太嫩,没男人的魅力,他现在要是40岁有多好!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和林嘉欣这样的女人逛街了,他可以彬彬有礼地请她跳舞,请她吃饭,送她鲜花,送她贵重礼物,在她面前大把花钱。

40岁的男人最成熟,最有魅力,事业有成,经验老道,收入颇丰。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姑娘,放着那么多大小伙子不要?要和这些有家室的老男人搞婚外恋?什么都是年轻的好,惟独小伙子年轻不好。“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赵秀全一下子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他甚至觉得别人投来的是鄙夷的目光。好象在说,就你,还配和这么高雅的女人一道?也不嫌寒碜?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赵秀全局促不安起来,手和脚都没地方放。

不过,他的不安很快就被打消了,街中心有个长长的水池,许多人在那儿钓鱼。他们走了过去。

“你要不要钓一下玩?” 林嘉欣问。

“不,不,这没什么好玩的。” 赵秀全忙乱地说。

赵秀全根本就没弄明白这钓鱼的意思。现在的人有多怪?把鱼都放在池子里让人钓,还就真有人对这感兴趣,这不把正宗的钓鱼专家给恼怒死了?

然后他俩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一个叫音乐喷泉的地方。这地方地面上有许多孔,孔里有许多喷嘴,不时有高、矮、不同方向的水柱从孔里喷出,交织成图案,煞是好看。最奇怪的还是,一个高音喇叭里放着音乐,音乐的声调高了,水柱就喷得高;声调低了,水柱就软下去;音乐停了,就没水了。这水柱也有灵性,在听音乐家指挥?

杨谊2022-06-29 11:42:5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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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孩子和年轻人都在往水柱织成的长廊里钻,然后顺着长廊一溜小跑。有的人很幸运,在音乐高亢时钻了过去,又跑出长廊,身上没淋到水;有人正钻着,音乐就进入了抒缓阶段,水柱软了,长廊矮了,会碰到一些水,有时音乐戛然而止,交叉在人们头上的水柱就疲软了下来,像是抽去了骨头的蛇,软软地搭在人身上,人就被淋湿了。然后,看的人和他自己就会大笑起来。

也有的人在无水的时候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突然,激情的音乐响了起来,水柱从脚下的孔里喷涌四射,这人就惊慌失措地狼狈逃窜,人们又是哄笑。

人们在这儿没有了伪装,回到了童年,或者说是回到了自我。人们开心极了。人们的乐趣不在看喷泉,而在看人,和自己钻着玩。

在音乐凄厉激昂时,林嘉欣突然钻了进去,她那活泼的身影和银铃般的笑声让她很像一个高中生,一个纯洁、淘气的姑娘。那个雍容华贵的老板不见了,成熟不见了。赵秀全甚至觉得她就是他班上的女生。

林嘉欣在里面敏捷地钻着,穿过来,钻过来,几乎身上都没沾到水。她在商场上是不是也这样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应该是,不然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家业?真是不能小看了女人,她们要是发起威来,全世界就都是她们的了。

她到底有多大?她结过婚吗?她有孩子吗?她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她的家产是她自己挣的吗?要么是父母给她的?或者是丈夫给她的?这一切都还是个谜,赵秀全这会儿想知道一切。

赵秀全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吃惊。他为什么要了解她?他以前都是远离老板的。老板和他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他既不想巴结他们,也不恨他们,他只想做好自己本分的事。但这有时都很难,因为许多事情是不合理的,他也找不到谁来主持公道,所以他只能炒了自己的鱿鱼,让自己滚蛋。

那么现在这个老板呢?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女人。她看起来应该27、8岁吧?脸部保养得很好,画了淡淡的妆,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垂到肩上,一件紧身的薄毛衣,下面配着一条肥大的短短的薄呢裤,实在像个时装模特。

她要是走影视或模特的路,也许更有前途。女人在商场上拼杀,多不容易啊,可能还要付出许多其他的东西,尤其是一个漂亮女人。这是个现实的男性社会,女人应该靠在男人的肩膀上,这个天下应该由男人来打拼。

林嘉欣从水柱里冲出来,笑着朝他喊道:“你在发什么呆?”然后跑过来不由分说地一把拉住赵秀全钻,钻进了水柱里。赵秀全的情绪好象被感染了,他觉得自己也年轻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才7、8岁,正调皮着呢。他拿出了他的全部智慧和勇敢,正领着一个可爱的小妹妹在钻迷宫,在探险呢。
杨谊2022-06-30 11:13:42 发布在 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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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秀全从来没有这么亲近地接触过女人,也没有和女人拉过手,更没和女人这样嬉闹过。他有种触电的感觉,觉得自己飘飘然,快要变成神仙了。他已经忘了一切,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中,他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赵秀全除了在学校看上过两个女生后,就再也没有看上过别的女人。其实那时也不能叫看上,那是一种懵懵懂懂的、青春期的、对异性的渴望。一个人如果不看上几个异性那就不叫青春期。只能说绝对不正常。

当赵秀全和林嘉欣玩够了的时候,他们才站在喷泉外面笑着,喘着气。他们的身上也都淋了点水。林嘉欣打开精致的手袋,拿出一张纸巾递给了赵秀全,自己也拿了一张,擦着脸上和身上的水。然后两人沿着步行街继续走。也顺便逛逛步行街右边的商店。到天黑的时候,林嘉欣要带赵秀全去吃福州第一刀的虾排。

“什么第一刀?”赵秀全问。

“就是最贵啊,宰人嘛。”

“老这样害你花钱,不好意思。”赵秀全有点推辞。

“怎么害我花钱?是我想吃,请你陪我。我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我在街上到哪儿去拉人?现成的员工不用,不是有病?你什么都不要想,就当是上班。这是老板的命令。”

“好好好。”赵秀全笑着,完全放心了。是啊,这也是工作。员工有困难要找老板,老板有困难也可以找员工,这才是平等的雇佣关系嘛。

虾排确实很好吃,这是一种海里的很宽的虾姑,壳很硬,对半剖开了蒸。吃的时候,直接把肉从里面夹出来就行了。

池青云带李莉开后门去B超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因为池青云是她家大院的唯一的医生,还是“免费保健医生”,家里的电话也成了热线电话。孩子吃不下饭,有人感冒,生病,

池青云甚至这些人的外地亲戚有什么病,不管认得不认得,人们都习惯性地抓起电话就问她。单位到大院里的小店里买东西,到小理发店理发,老板就都会问她,孩子生病的事。

丈夫的同事,新来的小伙子,大姑娘,一到快结婚,就和她联系上了。那也是可持续服务的关系。婚检,怀孕,生孩子,孩子体检及将来可能生病等等一系列问题,都要找她,她可以一直服务到孩子结婚,再生孩子。

池青云也早就有个打算,把院子里的几百户人家,每个人都建立保健档案,每年进行“年检”,小病她治,大病到医院。肯定人人欢迎。但她没这个时间。
杨谊2022-07-01 10:48:0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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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街道医院变成了社区保健中心。他们还上门登记到了池青云家,留了名片,说可以上门服务,随叫随到,10元一次。池青云不知道这个院子里有没有人接受了这种服务。

有次周末,一个小女孩膝盖摔破了,一群孩子敲她家门。她出来一看,小女孩正坐在台阶上哭。池青云忙安慰她,还找出碘酒给她消毒,打电话叫她家里人来接她。她认识这小女孩的一家。

还有一次,儿子和一群孩子在外面玩,围墙外一个孩子扔了块砖头进来,把一个孩子的头打破了。这孩子一边哭,一边用手抹脸,弄得满脸是血。血又顺着脖子流到衣服上。孩子成了血人。

儿子老远喊老妈,池青云伸头一看,赶紧下去,以为儿子闯祸了,一问,不是他干的,就赶紧把孩子领到家,用凉开水和棉签小心擦洗伤口,边问,疼不疼。孩子说不疼。她然后用碘酒消毒,最后把伤口合拢了,贴上创可贴。伤口在眉毛旁,有半寸长。

池青云也把他满脸,满脖子的血迹都擦洗干净。这是医生顺带要做的事。不可以只顾伤口,其他地方满是污秽。医疗的前提是干净。

池青云边做这些,边向孩子们讲解每一个步骤,要他们下次在遇到这种情况时,也这样做,不要怕,不会疼的。

池青云从B超室一回来,护士小王就说:

“哎呀,你到哪去了?院长来了好久了。”

“我到B超室去了,跟李闽生打了招呼。”

“李医生他自己说上厕所,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大家都可以跑,就护士小王不能跑,因为她是皮肤科唯一的护士,好多事只能她做。如果她实在有事,医生只好替她做。

池青云赶紧来到院长面前,说,“院长,找我?”

“哎哎哎。”院子很恭谦,满面笑容地给池青云做着介绍,“这是卫生厅的,你帮他看看,他脸上长了什么东西?”院长又对那人介绍道,“这是皮肤科主任。”

那人面带微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池青云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脸,说:“是老年斑。”

“啊?我还没老。”

“那是你工作太辛苦了。你一工作起来,就不要命。我对你这点很有意见。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那办公室夜晚的灯光,是我心中的明灯,我一看到那灯光,就非常激动。”院长说。

“呵呵,你尽瞎说。”那人又问池青云,“能搞掉吗?”

“可以啊,就烧掉吧。”

“要不要打麻药?”院子问。依然恭谦。

“不要,是电火花,很小,有点疼。”
杨谊2022-07-02 09:59:27 发布在 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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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不要开点抗菌素,止疼药?”院长又问,还没等池青云回答,院长直接就说,“还是开点吧,这次用不着,家里备点也好。”说着掏出了自己的医保卡,“在我这开。”

“我有。”那人掏出了卡,递给了池青云。

院长对护士小王喊道,“小王,快去拿药。”

“哎。”护士小王朗声应道,跑了过来,嬉皮笑脸地对二人抛着媚眼。池青云开好药后,护士小王立刻拿着卡,跑了。

“到这里来。”池青云边说边往治疗室走。院长赶紧哈着腰,一边做出请的姿势,一边让那人先走,自己则紧随在侧。

“在这里躺着。” 池青云拍了拍治疗床。院长赶紧扶那人上了床,并帮他脱了鞋,把鞋拎到一个不容易踩到的地方。

池青云用酒精把那人的脸消了毒,自己也戴上老花镜和口罩,坐下来开了机器。池青云右手拿了一把电笔刀,左手捏起那人脸上的老年斑,滋滋地烧了起来。那人脸上的肉抽搐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肉的味道。

片刻,护士小王就拿了药回来了,把药交给了院长,并问,“院长,还有什么事要我做?”但脸却对着那人,做出媚态,讲话也变得嗲声嗲气。

手术一会就做完了。池青云在那人伤口涂了点药,叫他起来。院长和护士小王赶紧亲热,体贴地扶起了那人。

“回去不要洗脸。一个星期就好了。等结的壳子掉了,再洗脸。”

“好好,谢谢。”那人说。然后准备下床,院长赶紧又把鞋子拿了来,给那人套上,“嘿嘿,我怕鞋子给人踩了。放到那边了。”

院长和护士小王扶着那人下了床,并搀扶着他走了出去。池青云整理着床铺和机器。这本来是护士小王的事,但现在顺手做一下,也不费什么事。

医院里,护士和医生所做的事是截然不同的。所学专业不同,责任最要搞清楚。但是护士还要做些琐事,比如搞医疗设备的清洁卫生,消毒等等。

她们是医生的助理,医生不做的事,她们就要做。所以,好多年轻的医生拿架子,老护士就会很生气。与医疗无关的杂事,大家都可以做一做。同事在一起,何必伤了和气。
护士小王回来,见一切都收拾好了,感激地对池青云说,“哎呀,主任都收拾好了?谢谢谢谢。”

池青云坐下来喘了口气,又弄起了办班的事。她除了上班和行政上的琐事外,还要准备办班的事。卫生厅每年都要下达任务,要求举办各种学习班,给全省地县级的医疗卫生人员培训,现在重点讲的是艾滋病。
杨谊2022-07-03 10:37:0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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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青云是不怕讲课的,尤其是给那些地县级的人讲。她的理论是最新的,方法也是先进的。就是给同一行的人讲,也都毫不逊色。因为她从不放松自己的学 是最大限度地让自己处于最领先的地位。不过在这些学习班里,她不能讲得太深,有的人根本听不懂,所以她只能深入浅出,举些例子,讲些笑话,有如在一桶水里舀一瓢水,能很轻松地就让大家掌握了该掌握的知识。

池青云烦的是办班的琐事。一切都得由她来搞。办一个班谈何容易?首先要在两个月前,就要写一份通知,还要注明需要印多少份,然后送到医院办公室审批。办公室批准后,她再送到打印室,打印室会用医院的红头文件印出。但打印室不会马上就印出,还得排队,过几天就要电话问一下,还不能忘了。

直到打印室告诉她说,好了,她再去领。领回来还得装在一个个信封里,填上80多个地名。这时,可以发动全科的人去做,但如果信封没了,还得她去领。有时她去领,碰巧那人又不在,她就空跑了一趟。

等把信封装完,又得跑到医院办公室,在一个本子上登记,注明这些信的去向,和所需要的邮资,再把信留在那。有个专门的人充当邮递员,每天早上9点去寄信。

接下来就是等各地的回执,看有多少人报名,还要估算费用,扣掉成本,医院也要赚一点。然后再写正式的通知,再重复先前所做的一切,正式的红头文件,会通知某单位的某某,来参加学习班。通知上还有课程表、费用、住宿地点和交通路线的提示。

这边池青云还要忙着写教材,以她来说,讲课是不需要教材的,但学生需要教材,所以这个程序她省不了。她还要针对这些人的程度和所要求掌握的知识来写。池青云还得去请省内有名的专家来讲它几课,不然她从头到尾唱独角戏,也不像话。

等教材写好了,池青云还得经医院办公室批了,去印了,拿回来装订了,再挨个把教材送到那些客串讲课的专家手中。专家当然只挑自己爱讲的讲,容易讲的讲,剩下的,池青云就要全包了。

问题是,这些事都得在没病人的时候干,没人让你脱产干。等到下午没病人了,办公室里的那些人又往往不在。所以办一个班,光是准备,就跑断腿。

吃完虾排,林嘉欣对赵秀全说:“现在还早,我们到江滨公园去转转。”

赵秀全当然同意,他现在已经毫无保留地接受林嘉欣的邀请。他本来晚上也没什么事,能被林嘉欣看中,陪林嘉欣出来,也是一种荣幸;再说,他也从来没好好玩过,该玩一玩的。
杨谊2022-07-04 13:30:01 发布在 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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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欣专心开着车,也不说话。遇到红灯,车停了,这时,几个村妇模样的人,挤在车流中,冒着生命危险,用根尺来长的小竹棍,挑着一排茉莉花环,向车内兜售着。有个村妇已经来到林嘉欣车外,向车窗内张望着。

林嘉欣打开了车窗,那妇人立刻把花伸了进来,“5块钱3串。”

“好,来5块钱的。”林嘉欣从包里掏出了5元硬币给了那妇人。一只粗糙的手从小竹棍上退下3串茉莉花环递给了林嘉欣。看到这只手,赵秀全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母亲的手,也是终日劳累辛苦的,也是这样粗糙。

林嘉欣把花环挂在上面的后视镜上。这花环是用白棉线穿成的,全是茉莉花蕾,刚好有项链那么大,可以套在脖子上;顶端有两朵白兰花,像是项链的坠子。小姑娘一般都喜欢把花环套在脖子上,林嘉欣女儿小时侯也这样;就是现在,女儿大了,女儿看到了,也还是要买,还是要把它挂在脖子上。想到这,林嘉欣笑了。

林嘉欣启动了车子,茉莉花环也随着车身的摇晃,微微晃动着,车内立刻弥漫着沁人肺腑的芳香。刚才车里的那股塑料味立刻没了。虽然那种令人不舒服的气味是肯定存在的,但茉莉的香味占了上风。它刺激着人的嗅觉器官,让人抵抗着不愉快的气味,就当不愉快的气味不存在,让人彻底把它遗忘。

这香味也搅动着赵秀全的心。他被香味熏醉了,醉得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以为梦到了一个仙境。他就这么随着车子和香味的摇晃,陶醉在无与伦比的幸福中。

江滨公园也是近年才开辟出来的一个没有围墙的公园,它沿着闽江,有很长的一段,做了些绿化,栽了些树,有假山、椅子。老百姓很爱来这里玩。

林嘉欣和赵秀全沿着闽江往前走。赵秀全有种飘飘然的感觉。这是他吗?他有这好命吗?这都是为了什么?也许什么都不为吧。有钱人就是这样生活。假如他很有钱,他也会对人这么慷慨吗?他不知道,因为他没钱,不知道有钱以后,是什么样的感觉。

也许他身上有某种潜质被林嘉欣看中?也许他就是千里马,林嘉欣就是伯乐?说不定他还可以在商场上搏一搏,闯出一条什么路来,能当上个经理什么的?那样的话,以后有了钱,就可以自己干了。赵秀全这样一想,就又推翻脸蛋决定论了。人家哪有那么无聊,就凭他的脸,白白给他这么高待遇?

身边不断有些年轻姑娘走过,赵秀全现在觉得她们没有一点动人之处。虽然一直都有许多女孩子对他有意,但他烦她们,所以就有许多人说他清高。什么叫清高?就是当你的条件比较好,又不搭理人,人家就这样说;条件最好的,那叫摆架子;太差,人家只能说你古怪。
杨谊2022-07-05 11:25:00 发布在 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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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哗哗地流着,偶尔有一两个人在岸边钓鱼。

“水这么急,能钓到鱼吗?” 赵秀全说。

“能钓到。有人约我来钓,我都没来。闽江那头有一大片沙滩,许多人都喜欢到那儿去钓鱼,吃烧烤,说很有意思。我们这儿离海远,在沙滩上过过瘾也行。”

“我觉得福州人比较喜欢玩。”

“是的,还喜欢吃。不吃,不玩,干什么呢?又不是没钱。你没看那鼓山上,每天早上有多少人爬山?人都挤不动。”

“那不是失去爬山的意义了?爬山就是要山里的那份清闲。”

“嘿嘿,那是去锻炼身体,不是去找清闲。他们都坐了车去,然后从台阶上走上去,其实也不是真正的爬山。”

“那不是多此一举吗?从这儿步行到鼓山,再步行回来,不就是最好的锻炼?或者是爬楼梯,爬它个100个来回,还省了汽车的钱。”

“那不一样,早上鼓山的空气有多新鲜?那里有那么多树。”

“我有空还是喜欢看看书,睡睡觉。”

“你还年轻啊,不懂得养身之道。现在时尚的就是健身。”

“听你的口气好象你是老太太似的,我看你也不比我大多少。”赵秀全突然放起肆来,和林嘉欣讲话也不毕恭毕敬了,就像在和老同学讲话。讲完后,赵秀全有点后悔,她毕竟是老板啊,她对他再好,也是两路人。

“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哈哈哈哈,好吧,就算你说得对。”

林嘉欣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很高兴,赵秀全的心放下了,接着他就又用这种语气放肆下去:“那你到底有多大?”

林嘉欣的笑容收了起来,认真地说:“记住,永远不要问女人的年龄。你看她多大,她就是多大。如果她看起来很老,你就不要对她提年龄的事。”

赵秀全很尴尬,到底是老板,说变脸就变脸,不似同学、朋友,可以没大没小。不过赵秀全也学到了一个知识,就是,女人的年龄是不可以问的。这是个普遍规律呢?还是光是老板一个人的避讳?

见赵秀全不作声,林嘉欣又问:“你看我有多大?”

赵秀全还是脱口说了出来,“大概27、8吧。”他没法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

林嘉欣笑了,她笑得很开心。然后又突然问:“你觉得我漂亮吗?”

赵秀全完全没料到林嘉欣会这样问,脸一下子红了。见赵秀全这样,林嘉欣又问:“那就是我很丑了?”

“不,不,你很漂亮……是……非常漂亮……” 赵秀全的手心里都在出汗。



杨谊2022-07-06 11:36:2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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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不问这个问题了,不为难你了。女孩子有时是很狡猾的,就爱逗男孩子,就喜欢看他难为情的样子。”

被林嘉欣这样一说,赵秀全就更不自在了,他低着头,双手插进了裤子口袋。不过他注意到林嘉欣用了一个词,那就是“女孩子”,她已经把自己放到了和男孩子是同龄人的地位上,而不是高高在上的老板,或者老气横秋的姐姐、阿姨之列了。这个男孩子就是他赵秀全啊。赵秀全一阵没来由地高兴,心里有种痒酥酥的感觉。

“好了,我们什么时候也去爬鼓山,到沙滩上钓鱼、吃烧烤,好不好?就这么定了,我们也来赶赶时尚,凑凑热闹。不然我们的生活太单调,太寂寞了。你看,出来玩玩,是不是心情很好?”

“是啊,我从来没这么快乐过。”

“跟我在一起很好玩吧?我教你吃,教你玩。尤其是你不是福州人,就更要跟我好好玩玩啦。我可以做你的向导,带着你到处玩,”

“恩。” 赵秀全笑着点了点头,心里有种喝了蜜的沉醉的感觉。

她们就这样一直走着,聊着,到游完了江滨公园,才回到车子上。

车子一开,茉莉花环又开始摇摆,香味再次袭来,赵秀全真的醉了。林嘉欣又不说话了,专心开车。

到车子再停下来,赵秀全发现,外面并不是太太俱乐部。

“到我家来认认门。这是我家。”

有狗隔着院子的门狂吠。门被保安打开了,一条狼狗被铁链拴着,狂吠着要扑上来。林嘉欣把车开进了车库后,带赵秀全走进了房子。

现在,赵秀全知道什么叫有钱人了。这是一座郊外的别墅,完全和外国电影上的豪宅一样。院内有游泳池、花园,还有保安和一条狼狗。住这样的房子,当然花350元,吃一顿自助餐不算什么了。

赵秀全站在厅里华丽的地毯上,像掉进了天堂。他到处张望着,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好了,你回去吧。门口就有公共汽车站。吴妈——带他到汽车站去。”

“哎。”一个老婆子应声出来。她看了一眼赵秀全,然后领着他往外走。

上午,李闽生手里的最后一个病人走了,他赶紧去挤肥皂液洗手,说,“哎呀,别把香港脚传给我。”

“香港脚就是霉菌感染吧?”护士小王没话找话,“霉菌就是真菌吧?”
杨谊2022-07-07 12:37:55 发布在 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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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这么聪明啊?头上的头癣,掉头发,就是瘌痢头;屁股上的股癣,很痒;脚上的脚气,就是香港脚。都是霉菌感染。”李闽生说。

“你以为她白痴啊,她在皮肤科也待了这么久。”池青云笑着说。

“她有看过股癣吗?”李闽生问。

“呸,我才不愿看呢。”

“她要看也不会在皮肤科看。”孙子兵邪恶地笑着。那意思是她在床上看人家的股癣。
护士小王有点恼火,但又不好对孙子兵发作,只好转身去打李闽生,“你个死鬼,你就没好话。难怪头上没毛。”

“有种实验鼠,身上就没毛。”池青云不知怎么,忽然想到了这个。

“也有一种没毛的鸡,说是为了杀鸡省事,不用拔毛。。”李闽生说。

“你们这些人,有毛嫌多,没毛嫌少。都有病!”孙子兵说。

“现在可以种植头发,跟真的一样。” 护士小王很认真地说。

“我才不去弄那个。”周国正很尴尬,对有毛没毛的问题不好多问。

护士小王无意中一抬头,看到了墙上的钟,“哎呀,都不早了,你们还在讲,还不赶快下班。”说完慌不叠地去洗手,又跑去换衣服。

李闽生见她走了,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卷递给了池青云。纸卷上写着池青云的名字和钱的数字。这是雄鹰皮炎膏给的回扣。开一支得1元。护士没有处方权,不能开药,所以也就没有回扣。李医生每次发钱都避开护士小王,怕她受刺激。

池青云的回扣少得可怜,才几块钱。池青云实在不愿拿这回扣,她内心有愧。她给病人都开2块一支的大众皮炎膏,这是老药,效果也好,肯定是没回扣的。可有的病人,钱多了烧的,非要最好的药,说两块一支没好货。

遇到这样的人,池青云就来气,这不是“党指挥枪”,而是“枪指挥党”了。那还要她这个医生干什么?她倒要听病人的指挥了。她往往一气之下,就会给病人开30块一支的雄鹰皮炎膏,她又不损失什么,还得一块钱回扣。

池青云不喜欢这股风气,深深地厌恶这股回扣风,她知道钱最终都出在老百姓身上。有钱的人当然无所谓,他爱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他愿花1万块买个心安,不愿花1块买个心虚,那是他的事。可穷人呢?就算不是真正的穷人,像她这样的主任,在中国也算是中上等水平,人人羡慕的角色,她也不花那冤枉钱。她自己在街上买药,都买最便宜的。
杨谊2022-07-08 13:58:50 发布在 舞文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