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霸道哨兵：这个向导有点甜》哨向\/架空\/HE

（三十五）


“哦？”解雨臣应一声，“这么久不见没忘记给我找事情做，你又查到些什么？”
吴邪道：“说来话长。”
“算了，那到时候我把东西给你发过来。”
电话被挂断余下长长一声“嘟”。
吴邪思绪飘忽一下，顿了顿，将手机模式调为震动，随即摁熄屏幕，放回衣袋中。

解雨臣效率高，上午托付的事才中午便有了结果，资料被发送到吴邪这边，偏远地区没有网络只有以短信形式接收，落后老年机一下子收到好多条信息。吴邪揉了揉太阳穴，从第一条点开查看。
看得出来对方已经筛选了一遍，传到吴邪这的已经是精简版内容。甚至有几条彩信，附了几张图片，应该是照片。
丁点儿大的屏幕密密都是小字，吴邪逐行往下读，感觉不是很好。资料里说齐羽是一名A级向导，除开个人基本信息，还标写清楚了转化时间，于多久加入塔，具体经历过的事件……这些都不奇怪，只是到后面，信息忽然变得模糊，被短短带过，甚至从某个时间点直接断掉了。
末尾解雨臣补充了个人看法，他说，在信息库里搜索资料时一开始并不能找到这个名字，而他通过一层解密后，才获得了这些内容，甚至后面那部分是经过多次破解。至于为什么忽然断掉，要么是被塔强行删除，要么是这个人已经死掉了。
吴邪看一眼能获得的最后那块信息时间点，默默对比一下，确实，是与二十年前那件事的时间吻合的。
……这样看来，大约齐羽也是那次事情的参与者之一，并且珍贵的A级资源，一定是作为被实验者的。
可是一个不同时间、已经死掉的人，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吴邪垂眸回想，那被同时书写于相片背面的他与齐羽的名字，究竟会有何关联。
思绪团团打转，要说的话，两人同为罕见的A级向导这点可能是最显而易见的相似处了。
等等，如果结合实验本身而言的话……一个古怪的想法在吴邪脑海渐而浮现。
……如果是有谁想通过他来复活齐羽呢？

——Tbc。

（三十六）


车开出城镇与其他的车集合，吴邪看一眼地图，离目的地距离不太远了。他们继续开，不知什么时候，便到了大部队在的地方。
车辆七七八八停放在一块，是先离开那些人驾驶的，营地被简单布置过了，他们应该是比吴邪他们提前一两天到，一只只简易帐篷已经搭起，但看眼下样子这里也只是作为一个临时的停留点，并不会长期留驻。
张起灵将车停在边上，吴邪跟胖子便下了车，而后几个人将东西往外头搬。他们带的东西不算多，几个包看起来被塞得鼓鼓实则没装什么特别重的。胖子“嚯”一声，提走了俩大包。见状吴邪也取了俩，将背包的带子分别搭在两肩，就随人望营地那块去。还剩下一个，张起灵将最后那个包带着，快步跟上两人，抬眸望一眼吴邪，顺手将人肩上的一只拉到了自己肩上。
吴邪顺势看向张起灵，本想对人说他自己拿就可以，转念一想说了这家伙也肯定不会还给他的，也就不客气了。回过头，发现胖子正看着自己，眼神复杂中掺杂一分幽怨。
“行啊天真，这才多久，就学会奴役小哥了。”王胖子啧啧两声，满脸“胖爷也好想有人帮忙提东西唷，哎算了算了羡慕不来”，叫吴邪看得一阵肉麻。
几人在营地找了块儿空地，也搭起他们的帐篷，有个歇脚地方。
除了他们这些刚到的人，其余更多人是在休息，少数在帐篷间匆匆穿过，不知在忙何事。
这里哨兵向导的气息杂乱，而吴邪能感觉到，有部分是并不属于现在营地内这些人的，那些气味要更淡些，应该是被现在这里的味道冲散了。之前应该还有其他一群人在此停留，只是这里被清理过，现在已经看不出什么。
吴三省的接下来的行动吴邪也不清楚，到这儿后人还没见到他三叔。仅仅猜侧的话，吴邪倾向于之前那批人是裘德考的人，三叔等人根据查到的情报来到这里，而不知是那边先离开一步吴三省他们后脚跟到此，还是两方有正面对上……或许这也是他最后才收到离开通知的原因。
吴邪叹口气，躺在他的帐篷里，尝试在脑子内梳理。
所以现在是怎样的情况呢？吴三省想要揪出裘德考为陈文锦报仇，营地里部分人或许也是同意他的做法，剩下一部分，或许根本是盲无目的跟随，而并不是想要做什么。
至于裘德考那边，很大可能他们是要获取足够资料以重新进行哨兵向导的实验，失去陈文锦后，他们一定还会再有所行动，对吴三省，或是其他什么吴邪还不知道的对象……吴邪觉得，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些，如果存在所谓后者的话。毕竟聪明人都知道要找软柿子捏，吴三省现在是主动找上门的一方，对面肯定还不至于硬碰硬。
所以说，哨兵向导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们现在做的这一切，又究竟有多大意义呢。
先前坐了半天的车，疲倦感于此刻悄然涌入脑内，阻止了他往后继续思考。吴邪没由得探手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来，现在天色还未暗，睡觉未免太早，等真正到了晚上会睡不着的。
张起灵和王胖子在外头，不晓得在做些什么，吴邪撩开帐篷走出去，抬眼乍一看没有瞅见他们。
这附近生长着不少绿油油的植物，因此空气还算清新，吴邪缓缓吸入几口，脑子清醒了些。就是植物多的地方也许会有虫子，这点不太令人愉快。
他目光在营地内粗略扫一圈，没有那两人身影，大概是去附近了。吴邪边埋怨这俩人行动不带他，边想，找个人随便聊聊，兴许能得到什么信息。
迈出去几步，一时间周围竟也没什么人来往，吴邪又望了望不远处那片林子，思考要不要去那边看看。单独行动并不是上策，所以他姑且只是想想，很快打消这念头。
而忽然，有个身影进入他的视野，使得吴邪一愣。
不是吧，那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吴邪眨眨眼睛确认了一下，看得清楚，没有认错。在那林子边缘，阿宁冲他招了招手。
看人意思是想让他过去。吴邪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还是走向人的那边。
“嗨，super吴。”女人扬眉，对他笑笑。
吴邪应一声，开口：“宁姐，你怎么在这里……？”
阿宁一身利落的装束，身后负一个包，看模样肯定不是来这里玩玩。吴邪疑惑未解，人指了指旁边林子，示意进去说。
吴邪便也跟人往里走，不过没走太远，只一小段。阿宁停下来，倚一棵树，双臂抱于胸前，打量了吴邪片刻，回道：“怎么，不知道塔那边已经派人来找你们了吗？”
这点吴邪倒是知道，解雨臣已告诉过他……随后他心一警觉，防备起眼前人。
见状阿宁又笑笑，说，放心吧，她这次不是来带他回塔的。
“上边给的任务的确是寻找你们的踪迹，能将人带回去最好，但——”阿宁顿了顿，“途中我发现了些更有趣的东西，所以中途就跟其他人分开了，在这儿碰见你们只是偶然。”
“什么东西？”
“附近有个被废弃很久的研究所，听说跟某种秘密实验有关——我猜，那件事你一定多少有了解。”
吴邪一愣，脑子顿时飞速转动开来。依人所说，没想错的话，阿宁指的事情，应该就是他知道的那个……二十年前的研究所难道就在附近？不过人是怎么会知道这些的？他们想的是同样的东西吗，或者说，是否对方只是在套他话？
“那件事？宁姐是指……？”
吴邪没有多言，只再将问题抛出，等待人的回复。
而阿宁美目盈笑，哧一声，转而表示，想知道的话不如亲眼去看看，她刚才说过，研究所就在附近，她可以开车带人去。说罢抬手指了指一个方向，那边被树的枝叶遮挡看不见有什么。
阿宁迈出几步，示意人跟上。吴邪却尚有犹豫，很多东西他还无法确认。
而后，人背包上的一个小小图案吸引了他的注意。

（三十七）


这个图案……吴邪有印象。
在那栋楼里，张起灵拿着的那把枪上，也附有同样图案。还有就是在之前仓库堆积的箱子表面，还有他查过的资料里，正是汪家物品的标志。
张起灵那把枪应该是在楼里拿到的，吴邪有理由相信他，但面前阿宁又是怎么回事，她与汪家人正面对上并抢了对方的东西么？吴邪不这样认为。他停在原处没有动，静静望着阿宁，而对方走出几步没有听见身后脚步声，便也停下，回过头。
“怎么了，”阿宁挑眉，“不相信我？”
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眼前是他所熟悉的人，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发现身边的人总是隐瞒了他不少东西，有些人是为他好，有些人却有着自己打算。因此在对方不能拿出足够理由解释这一切并让他相信前，吴邪不打算跟人一起行动。
“宁姐，那些事情你是从哪儿知道的？”吴邪声音平稳，问道。
阿宁微微眯眼，看出了他的不信任，便打算说些什么。只是还未开口，又被人打断：“还有，你背的包，是哪来的？”
包？阿宁垂眸望一眼，哧一声，便了然，口上却风轻云淡：“这些都不重要吧。”
吴邪回道：“我不能相信你，抱歉。”
他心有防备，且与人保持距离，如果对方做出什么行动以便第一时间应对。
“宁姐，你是哪边的？”
“不愧是super吴。你觉得呢？”阿宁见人模样，倒也没多解释了，planA被pass便轮到planB，她从背包里取出一只平板，很快指尖在上面点几下，打开什么。调试完毕，屏幕对向他时，一个人影出现在吴邪眼前。完全意料之外。
“裘德考？”
是他见过一面的人。白发老人皮笑肉不笑，眼睛眯成缝看不清眸里神情，仅仅对着他，开口道。
“上回是我的人太冲动了，给吴向导赔礼道个歉。”
见到这个人吴邪心情顿时复杂起来，陈文锦就是在他的手下死的，并且自己也是他的目标。吴邪没法子给人摆好脸色，眉头微蹙，等待对方接下来话语。
“不必紧张，”裘德考笑着，“我这回是来请你的。”
“要是有你的配合我们这边的事情会好办许多，只要你答应，尽管提条件。”
裘德考是要与自己谈判咯？事到如今，吴邪怎么可能接受。他声音冷冷：“不可能，别想我配合你们的研究。”
“哦？” 裘德考好像来了些兴趣，“你比上一次知道得更多了，是谁告诉你的。”
吴邪没必要回答人的话，抿唇思考一下，转而问道：“齐羽后来怎么了？”
闻言裘德考嘴角弧度更大了些，盯着屏幕外吴邪，似是在揣度人的想法，好几秒，才回他：“当然是死了。”
“我是问你们，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齐羽是参与实验而死掉的A级向导，这点吴邪心中有数，他想知道的是，那个人究竟与自己有何关系，书写在相片背面的人与他的名字意味着什么，他们想利用他做什么？
他清楚，自己与齐羽最显然的相同处便是都是男性A级向导，也许齐羽当初有什么特殊的能力，那些人想通过他将那种能力恢复。吴邪想要弄明白这些。

“看起来你并不了解他。”屏幕中的老人面色从容，似乎筹码掌握在他那一边。
“我可以告诉你所有你不知道的信息，前提是你答应我的要求，这个交易很公平。”
吴邪在心底呸了声，他倒是完全看不出来哪里公平了，用信息换他去当实验体，当他***？
“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吴邪干脆说道。
裘德考应该是在思考，吴邪不知道他那边的信息，他自然也不知道人现在究竟掌握了多少，有多少价值。事实上这种情况，如果那边确实是想让吴邪配合的话，见人不愿意肯定会放出一点信息作饵，以盼他上钩。而吴邪现在也正是等着那一点饵，看看对方会告诉他什么。
“好吧。”裘德考再度开口，“我想你应该还不知道，当年的实验，其实是成功的。”
“什么？”吴邪不明白人的意思。
“哨兵向导由人来创造，是可能的，出现了一个唯一的、成功的例子。”
吴邪一顿，竟然还有这么一茬，他确实未曾听闻。虽说人在讲的是极为重要的信息，但他不能乱，必须稳住，便保持镇定，回问：“成功的例子？”
“是啊。”裘德考点头。
他这把年纪的人早已经是老狐狸，从吴邪的细微反应就已经料定人不知道这一点，笑了几声，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唯一的成功体，就在我的面前。”

“……”
……什么？
伴随思绪转动吴邪的脑子空白一秒，心跳一瞬间加速，怦怦冲撞耳膜，随后他开口：“你什么意思？”
“你是个聪明人。”裘德考没有正面回答。
…人的意思、在裘德考面前的，正是吴邪他自己，可是，为什么？
吴邪第一反应是这个人在骗他。如果是想让他配合，随便编出些东西糊弄他也是有可能的。
“你也看到了那些照片，难道就没认出来，小时候的自己么？”
“不然我怎么说，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那边却是不急不缓。
吴邪的呼吸紧了紧，脑子混乱一片，几乎下意识的拒绝思考。怎么回事？怎么可能？
实验在二十年前，他分明是几年前才转化的不是吗？他甚至能想起自己刚转化时的情景……他不相信。
那个人说自己是由人造出的向导，开什么玩笑……这样的话，他下意识想到了曾看见的那堆浸泡在容器中的大脑，那些实验品，这样的话，他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别…？成功与失败的后果吗？
“这就是你要的答案。”裘德考说。
“好好考虑一下吧，我等着你的回复。”
想要知道更多的话，就答应他们的条件……是这个意思么？
脑子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填塞，一时间好像所有东西通通灌了进来，却又什么都没有留下无法被消化。吴邪想要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他有些辨不清真假与否了……深深呼吸，试图调整这具身体。恍惚间，有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自己无法控制他身体的错觉。
不，就算这样，他也不会答应他们的。
“怎样，考虑得如何？”这回是阿宁的声音。
脑子里仅剩下逃开念头，没有回话，吴邪猛地拔腿，拼命朝这里以外的地方跑开。
没有想法、没有目的，仅仅要将方才接收到的一切都甩去身后。

（三十八）


吴邪跑出去没一段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拽住，甩不开，他以为是追过来的阿宁，便压声低喝，松手。受他话语影响对方力度松了片刻，不过随即又握得紧紧，另一只有力的手在他肩膀摁一下，吴邪身体就放松了些，他这才清醒点，匀出精力来看眼前人，熟悉的面庞，张起灵。
“……小哥。”吴邪下意识道。
张起灵轻轻嗯一声，让他冷静一点。
阿宁正现在原先不远的位置看向这边，神色略有复杂，没赶过来，想必是碍于那个哨兵在。无需多言，张起灵也只是淡淡望人一眼，便是警告了。
“回去说。”他没有放手，就这样抓着吴邪往回引，吴邪没什么反应，脑子浑浑噩噩，下意识信任着这个人跟他一起走。
“呼吸，调整自己。”
一道声音落到吴邪耳边。
“附近还有其他哨兵向导，你不能乱。”
吴邪闭上眼，深深呼吸，干脆由人带着自己行走。闭眼后他看见了泥潭般的黑暗，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好像要从里面钻出来，那些被隐藏起的东西，已经不想再等、急不可待要重新拥抱他。
而在他想要抛下一切逃开时，那声音就像一剂定心剂，灌到人脑子里，让他把先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外排去。他睁开眼，天已经暗了。
两人差不多已经回到营地，吴邪发现自己手心捏出一把细汗，狠狠吸了几口气，心脏的撞击声才逐渐变轻。张起灵的话是有原因的，作为A级向导的他如果精神乱掉了，这一片的哨兵都会受到影响，尤其是那些低级哨兵，甚至可能因此失控引发混乱。
张起灵把人带进他们的帐篷里，吴邪已经差不多稳定了，只是方才的感觉回想起来还是让他浑身发毛。他也道不清楚原因。
吴邪思绪缓缓淌，想起来，问道：“小哥……之前那些，你都听见了？”
张起灵点头，坐在人身旁。而后吴邪又问，你一开始就在了？
同样，对方没有否认。也许这就是阿宁那边选择谈判而不是想办法将他强行带走的原因。吴邪甚至觉得，要是他那时候答应了配合裘德考，这个人会毫不犹豫将他捏晕带离。
他自然是不会去裘德考那边的，所以直到他脑子混乱一片时，张起灵才出来，安抚他的情绪。
明明自己才是向导，怎么反倒成了被安慰的那一个？吴邪自嘲笑笑。抬头望向张起灵，正好对上那漆黑如墨的眼眸，呼吸便顿了一拍。

从人身上传来的熟悉清冷气息扑入吴邪鼻内，有奇妙的令人安定的作用，他并不讨厌，不，可能习惯后反而还挺喜欢的，叫人想要贪婪地再吸几口。
心跳不知怎么又开始变得清晰，他移开视线，没忍住偷瞄人一眼，两眼。最后放弃一般，深深呼出口气，忽然拽住人一只胳膊，探身顺势就进了对方怀里，毛茸脑袋搁在颈窝，呼吸尽数扑在皮肤。
张起灵身子一顿，是没料到人的动作。而吴邪也不管了，反正这丫占了他那么多便宜，他这点连利息都不够还的。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吴邪将这个哨兵的气息全部揽入鼻中，满足地引了唇角。
好像这还不够的，他还要将自己的味道留下，脑袋在颈窝蹭了两蹭，柔软发丝扫在皮肤惹出一片痒意。张起灵觉得好笑，抬手将这颗脑袋稳稳摁住。
与此同时，吴邪觉得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碰自己，视线歪过去，发现是人的精神体，那只灰狼，看起来很乖的伏在他身旁，用脑袋轻轻拱了拱他。
印象中这只狼一直是跟他主人那样冷冷淡淡的，没想到还能有变成大狗狗的时候。
自己的哈士奇也出来了，睁着圆眼，轻轻甩两下尾巴，靠在狼的身旁。难得这家伙也能这么乖不闹腾，吴邪没忍住多瞅了它几眼。
两只靠着的动物，两个粘在一起的人，画面竟也意外的和谐。等吴邪闹够了，才放开圈着人的手。现在他的情绪倒是完全平复，只是分开时瞅见对方近在咫尺的面庞，没由得脸忽而一阵热。
他不晓得张起灵怎么想的，只是看人似乎柔和了几分的神色，应该问题不大。
要是这闷油瓶子敢动手推开，他就咬他。他超凶的。
等吴邪这只大型动物从张起灵身上下去后，哈奇士歪脑袋望着他的，摇晃尾巴正打算去扑一扑人，才起身就被灰狼按了回去。灰狼不让小东西离开，转而咬起对方的耳朵玩。
抱也抱了蹭也蹭了，接下来正事还是要聊的，吴邪揉揉太阳穴，思考片刻，便开口问：“小哥，齐羽的事……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当初不告诉我也是因为这样？”
张起灵没有回话，算是默认。
这件事是比二十年前研究本身还要保密的事情，除了当事方几乎没有人知道，张起灵是动用张家的关系，才终于将其揪了出来。实验的成功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了，不晓得会有怎样后果，世界可能会因此乱套，而更直接的影响，便是作为第一个成功的实验体的吴邪会被各方势力盯上。
吴三省应该也是那样想的，就这样一直瞒着他，就让吴邪作为普通向导生活下去。
有时候对一个人说谎，其实是在保护他。
如此一来，吴邪便也不是无法理解……或许张起灵说得对，这些事情不说出来反而是对他的保护。可是纸包终究不住火，该知道的，总有一天他也是会知道。该承受的，该面对的，躲不掉的。
刚得知那种事情时候，他确实无法去相信、觉得荒唐……而现在，他还算能够冷静下来，能去思考了。
“为什么，可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吴邪垂目回忆，就算是二十年前，那种程度的事他也不应该什么都记不起。
而张起灵摇头：“你的记忆被修改过。”

（三十九）


事实上，吴邪这些年一直有被监视着。当初实验成功他确实成为了向导，但没过太久，他的能力又忽然消失了，研究人员分析是因为那时候他年龄还太小所以不稳定，等长大些就好。果然，后面吴邪成功转化成了与齐羽一样的A级向导。
在塔内的每次体检，关于吴邪的数据都是单独采集的，他以为是因为自己是A级所以比较特殊，没想到是用于分析是否有异常。
这样想来吴邪不由得脊背涌起一股凉意，后知后觉，自己一直生活在他人的目光下。
他的记忆是被修改过的，被修改了多少？他不知道。是仅仅有关实验的部分，还是有涉及生活，他不知道。这也是令他感到不安的地方，现在他无法相信他的记忆了，有多少是真的，他无法确定。
于是吴邪又想起，所谓缸中之脑的假说，想起他那段与现实无差的被电脑输入的经历，一时间，就觉得连眼下的景象都不太真实。
白日抬头看见的太阳的光是八分钟前的，也许八分钟前太阳便从世界上消失了，而在这里的他们却对此浑然不觉。眼前其他事物的影像也要经过极短时间才会送入眼内，虽然短却不可否认，不能忽略，也就是他们所有人看见的都是“过去”。
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东西是真实的呢？
吴邪抬头看了看张起灵的脸。现在天早已经黑了，帐篷内亮一盏小灯，光线柔和，铺洒在每个角落。人的脸棱角分明，他没自觉抬手指戳一下，看看会不会是虚影能直接穿过去，还没碰着，被对方一下子捉住，张起灵眼里写着“做什么”。吴邪脑子卡了下壳，转过来，喔，是能触碰到的。
看人的反应，张起灵没忍住，揉了一把这家伙的脑袋，说：“别乱想。”
吴邪顿了顿，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难道人还有读心术不成？而随后张起灵颇有几分无奈，补充，他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吴邪拿手碰碰自己的脸，于是绷了绷，试图让他的想法看起来不那么明显。可这副极其不自然的模样他没撑住五秒，一下便松懈了，他眨眨眼，鬼晓得面前人是怎么做到整天都面无表情的。
“吴邪，”张起灵忽然唤了他，“不要被影响，你还是你自己。”
啊？吴邪消化了下，还以为是让他不要学人绷着一张脸，随后反应过来，是让他不要被这件事所影响。
虽然他的能力是被实验赋予的，可他本身，还是吴邪，是不依附于任何人的独立的个体。
也许这就是与那些被废弃的克隆体最本质的区别，他原本就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虽然现在吴邪已经能够接受齐羽的事情，但依旧有许多不解的问题，通通纠缠在一起…最后化为一句，为什么？
能接受与能放任不管是两码事。或许他该去问问吴三省，为什么他会成为所谓的实验体……但似乎从吴邪到这里以来就一直没见着人。于是他又想起了阿宁提过的在附近的研究所，跟张起灵确认后，人说的是真的，那个东西确实就在附近不远处，往树林里走一段，在一个枝叶较为稀疏的角度能够望见。如果那时候跟阿宁走，也许他会被带去其他地方，但既然对方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他便想要去看看，指不定能发现什么。
况且，就算被废弃研究所里有什么危险，这不还有某位**哄哄的A级哨兵在吗。
他提出要去那看看后，不用吴邪请，张起灵便很自觉地起身，准备跟人一路了。
一部分原因是张起灵本身也想弄清这叫事，就算他调查了那么多，依旧不是完整的，他想知道当初白玛身上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导致的……这是人长久以来找寻的东西。而至于剩下一部分原因，可能就要去问这安静的夜了。
夜不算太深，营地里多多少少还有些动静，即便这样两人还是将动作放轻些，要是被其他人发现总归不太好。
不巧，出来时隔壁的王胖子正准备进他那帐篷，大晚上瞅见这两人要出去，不由得“哟”了一声。“鬼鬼祟祟干什么呢？去小树林约会啊？”
“要不带上胖爷？算了，还是不喽，受不住……”
没等吴邪解释，王胖子表示他还是不要当黑夜中那颗最明亮的灯泡，摆摆手，就迈进自个儿帐篷。
“……”
吴邪哭笑不得，不晓得怎么说人好。张起灵则拍了拍人的肩，说，走吧。
两人没有开手电，张起灵的方向感很好，凭借微弱月光，穿过树林，带着人很快找到了那废弃的建筑。
头顶没几颗星，逐渐的月也隐进了云层中，周遭景象更加看不清楚，吴邪只能瞅见一个大致的轮廓。在这里打光有些明显了，容易被注意到，还是进去后再说。
他感知了一下，里面是没有人在的，但不排除有其他的危险，所以还是得小心。
向导的视觉没有哨兵好，因此张起灵在前，带着吴邪前行。出口还算好找，关闭的大门上有一把生锈的锁。锁被人为破坏了，在他们之前还有其他人来过。吴邪拿手轻沾一下锁面，随即有灰尘附着指尖，也许距离上一波人来已经有些时间了。
张起灵让吴邪去他身后，而后人将锁取下，慢慢地推开门。
所幸门并没有发出很大声响，仅仅一道“吱呀——”，很快便散在夜色中。
有气味紧接着迎面扑来，让吴邪想起那些堆放物品长久无人问津的仓库，空气里通常就会弥漫这种霉味。这里应该是被废弃很久了的缘故。
里面静静的，张起灵打开手电，粗略查看一下，将眼前景象收揽入眸，确认没有威胁，才迈入门内。吴邪紧紧跟在人的后边。
不够清晰的视野容易使想象力异常活跃。在不少小说故事中，被废弃的屋子是恐怖故事集中发生场景，并且主角通常是作死前去，才遭遇上连串怪异事件。这似乎跟他们现在情境有点相似。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夜晚降了温，凉凉的，吴邪没由得打个寒噤。
他抬手揉揉发酸的鼻子，抬眼瞅了瞅黑漆漆的屋，又接着看看面前张起灵，想了下，悄声发问。
“哎，小哥你说这里会不会有鬼啊。”


——Tbc。

（四十）


张起灵回头深深看人一眼，吴邪后知后觉，自己这是什么几岁小朋友发言，摆摆手：“你当我没说。”
不知道他们到这里来是巧合，还是说吴三省追着裘德考的人所以才来到了这里。研究所不算特别大，至少比起通常的研究所来说已经很小了，只有这一栋楼，三四层的样子，整个隐藏在了树木枝叶中。一是那时候条件有限，二来，毕竟在当初实验也是高度保密的，像这样越不引人注目越好。
夜色沉沉，能被光照到的区域有限，进门后是一条走廊，细节看不大清。
吴邪也摁亮他的那支手电。张起灵的光落在前方道路，他便照一照周围，留意是否有危险，或者其他被忽略的东西。
他看见走廊两侧是一些门，多数是打开的状态，看门的破旧程度，就算有一两扇关着的。要强行打开应该也毫无难度。
细微脚步声在黑暗环境中格外清晰，惹得耳朵发痒，吴邪尽量放轻了动作还是避免不了弄出声响。在如此安静的夜，似乎任何一点点动静都是暴露他们的致命的存在，想象力作祟，也许暗处正藏着最险恶的捕食者，正伺机而动。
张起灵动作比他要轻，举着手电在其中一个门口，往内瞧了瞧。里边有几张床，类似医院病室的布局。再退出去，看另一间屋，同样。
借着张起灵的光吴邪也看见了里面的样子，好巧，废弃病院也是恐怖故事的高发地，他觉得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有东西从床底跳出来，脚步停了停，事实上那什么也没有。吴邪笑笑，想象力太丰富有时也不是什么好事。
一层差不多都是这样了，那些房间内也没有摆多余的东西。楼梯在走廊尽头，两人压声前行，自然要上去看看。
忽然，耳畔响起细细“咯嗒”一声，是从身后传来……吴邪身子一顿，转头望。
手电扫过可视范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张起灵也回头，看他，话语直接被输进他脑内：“怎么了？”吴邪想了一下，摇头，没事。
身为哨兵的张起灵听觉应是比他灵敏许多，如果人都没有听见，那应该是他神经过敏了。

他们来到走廊尽头楼梯前，意料之外，楼梯是那种老式木质楼梯，看起来很不牢固，一踩上去就会发出吱呀吱呀声响。吴邪思索片刻，告诉张起灵：走两边。
这种容易发出响声的木梯，走两边能有效降低声音。张起灵随后迈上去，木头受力挤出声，不过已经比想象中低许多了，见状吴邪便也跟上去，小心翼翼地朝上走。
登上二层，与一层不同，这里没有单独的小房间，而是整片区域都在眼前了。
吴邪拿出一支折叠式小电灯，摁亮，将其放在地面，于是周遭景象有了个模糊的样子。这里靠墙放置着一些大型机器，然后有几张桌子，几个实验台。地面乱糟糟一片，木块、杯子、笔、碎玻璃渣……甚至还有机器零件。都积了厚厚灰尘。
乍一瞧，却并没有看见散落的文件纸张，不排除是用电子记录的可能。但直觉告诉吴邪，通常的实验不会抛弃纸质记录方式，有用的东西应该是都被取走了，现在留给他们的已经寥寥。
张起灵亮着手电打在最近几台设备上，人正在查看。吴邪也过去，垂目，操纵板面被灰尘覆看不清楚上面字样，只是侧面还能看见，标示型号的白色小字。通过外形和旁边的标示能推测出大约有对物体的扫描功能，或许还能用来分析处理数据。这么长时间机器肯定早就坏了，也没必要再废周折将其弄开。
以防万一，吴邪取出迷你相机拍了两张，一张整体外形，一张是那些白色小字。与此同时已经将设备查看完毕的张起灵告诉人，旁边几台是相同的机器，除开这些便是还算常见的数据处理机器了。
吴邪准备再过去对那些设备也拍几张，行走过程中却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下，他低头，发现在散乱堆放的杂物中躺着一盘老式录像带。
录像带上没有标明内容，吴邪将发现告知张起灵，而后人回复他，这里并没有可以播放的设备。 吴邪便将录像带收进了包，有机会再看。
张起灵停在一张桌前，桌上摆放着少有的完好的器材，人似乎发现什么，凑近盯着试管架上那几只试管。吴邪随之一起查看，那是普通的透明试管，被软木塞封了口，里面没有东西。接着他才注意到，有写了字的白条被用透明胶带粘在管身，挨着望去，吴邪看见了齐羽。还有几个他没见过的陌生名字。而张起灵面前那支，黑色字迹正清晰标示着，白玛。
吴邪心一沉，下意识去瞧张起灵，这昏暗光线却让他看不清人的表情，不知道人心中想法。他便去捏了捏人的手，张起灵转头瞧他，似乎注意被引回了眼前。
“没事。”张起灵声音传入他脑内。
吴邪松口气，缓缓呼出来。转而望向旁边其他地方，他看见这张桌子靠着的墙面挂有一幅日历，醒目的日期数字，正是二十年前的某一天。
他脑子飞快转动，数字代表什么。而后他也立即反应过来，日期停止的那天，正是事故发生的那一天。
他将数字记入心里。相机快门同时被摁下，无声地将影像收入小小设备内。
瞅完这里，吴邪想再瞧瞧其他地方，转过身发现不远处实验台横了一个人影。他呼吸倏尔一紧，眨眼后再一看，台上却是空空的、分明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光线缘故，产生的错觉吗？
寂静空间内吴邪心跳逐渐清晰了些，他试图调整，而后望了张起灵一眼。人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现，在继续调查着。
幻听与幻视接连出现，要么是吴邪过于神经质，要么这里确实不对劲。他缓和了一下，再次打量周围，逐渐的有道不明的违和感涌入脑海，好像这里缺了什么必要的东西。
整个场地空旷，各种东西都已经摆在眼前了。吴邪细细望过去，忽然察觉，没有通往上一层的楼梯。
他清楚记得，整栋楼是三四层高，上面一定还有楼层。
不合理的构造布局令他心存疑惑。吴邪尝试用精神力感知感知，闭上眼睛，向导灵敏的精神蹿上去迅速游走，霎时间知晓了那些阴影处的存在，他头皮猛地一下炸开。
全是人，那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人。


——Tbc。

（四十一）


吴邪身子顿时一僵，呼吸间凉意从脊骨蹿上，一瞬间蔓延至全身。
怎么可能，这个时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在？就算真的有，他们的呼吸与心跳声应该早就被听觉异常灵敏的哨兵捕捉到了。可看张起灵的样子并不像是有所感知，而且也没必要隐瞒。这样的话还有一种可能，上面那些家伙根本就没有呼吸心跳声。
所以楼上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吴邪竭力保持冷静，在脑内唤了声，小哥。
张起灵随之扭头，望向他，吴邪手指了指上方，没有多言。
短短交流，很快张起灵的眉头蹙起，也是察觉到了那些东西的存在，这在他的认知中显然也是不太可能的。人当即采取行动，给吴邪留下一声“待在这里不要动”，便直接从最近的一扇破掉的窗户翻出，爬往上一层。不等吴邪多加反应，张起灵流水般的动作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很快人就不见了。
靠，吴邪在心里骂道，这闷油瓶怎么又擅自行动。人肯定早就发现了这里没有楼梯，所以才会这么迅速选择从窗户上去。
对于张起灵“又不带他”这点，吴邪虽意料之内，又着实非常不满。
一动不动是王八，他才不会乖乖等着。
吴邪走到张起灵翻的那扇窗户旁，手电照在破碎玻璃的尖锐棱角，晃晃的光扎得眼睛疼，他没有哨兵那样的体能，走相同的路肯定行不通。
如果三层是无法通过正常方式上去，那么如此设计的意义是什么？一定还有其他什么方法的……吴邪沉下心来，尝试排掉脑子那些被幻想出的可怖存在，而后观察这片地方。小台灯不够明亮的光充斥整个空间，手电则是打亮他想要查看的细节。
他想起来什么，仰头面对天花板，令那椭圆亮光落在上边。
天花板上分布着些黑斑，随着白光慢慢游过，仔细瞧，可以看见，角落处一块四方形似乎凹进去了些，与周围是不平的。
白光照亮凹陷处边缘，吴邪小心翼翼走到那下边，凭经验思考他觉得这块四方形是可以打开的，且很大可能是往上顶开。只是天花板的高度凭他自己能力还够不到，需要有什么东西垫脚。
如果能有梯子就再好不过，这里刚好又在墙边，可以靠着爬。而他瞅了瞅地面堆放的杂物，并没有在其中发现梯子。
……或许能借助摆放的那些桌椅。吴邪拖来一只木凳放在桌面，比划了下高度，应该差不多够。于是他蹬上桌，接着一脚踩在凳子，整个人顿时往上蹿了一大截，拿手去碰凹进去的天花板，是松动的。
吴邪稍稍用力，那块方形便朝上翻去，开了个口出来。他便咬着手电，用手抓住边缘，起身一跃，靠胳膊肘撑着勉勉强强上去了。
爬到三层，第一眼，这里空荡荡的谁也没有。地面有长期积压留下的痕迹，似乎这层是有用作堆放物品。
可他之前分明清晰感知到有“人”在。深吸口气，慢慢放出精神力，冷汗再次从后背渗出，就在吴邪周围，那些“人”离他近得很。
吴邪稳住身子，抬头扫视周遭，没有人影。而眨眨眼睛下一秒忽然隐约有几个身影在他面前走过，模糊的、不透明的东西。他呼吸霎时一屏。
……不是吧，难道真的有鬼吗？

那些东西若隐若现，吴邪越是尝试感知，越是看得清。手电光线从那些身影上穿透过去，确确实实说明他们是没有实体的。那他们又是什么呢？
吴邪没有惊动那些东西。而逐渐的，他发现，那群东西对他好像并没有兴趣，没有哪个身影有搭理他。
在这里的应该都是哨兵向导，距离近，他能清楚感知到。心怀疑惑，吴邪走了几步，忽然想起，张起灵现在在哪儿？
成片的“人影”令他看不太清周围景象，只有通过手电光的穿透加以分辨，远远的，另一头好像有个站立的身影，光落在了对方那，至少能确定是实体的。会是他吗？这里哨兵向导的信息太过杂乱，要从这么多人里梳理出张起灵的来还得花点时间，吴邪索性直接往那边走去，亲眼确认比较快。
脚步轻快，不多时吴邪来到了身影附近，抬眼瞧，正是那个闷油瓶子。对方却是一动不动就这样站立着，吴邪心觉奇怪，顺着人视线望去，随之一愣。
那里放有一只椅子，模糊的人影坐在上边，待过几秒人影更清楚了些，是个女人。
女人两手交叠放于腿上，正朝他们这边微笑。是吴邪见过的、在张起灵深层精神空间里出现的人，白玛。
怎么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邪顿在原处，脑子却仿佛卡壳，一时间转不出什么东西来。没等多久，忽然有什么存在朝他接近了，他猛地转身，发现有个“人”正朝他走来。
对方模样与他有几分相似，或许只是巧合，而更为熟悉的是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吴邪太熟悉了。不会有错的。
齐羽。
或许是因为自己能力来源于这个人，齐羽的身影在他眼里比之前看到的都要更清晰，对方慢慢接近了他，来到他面前。
吴邪心怀戒备。而齐羽只是笑笑，倏尔朝他伸出手。
是叫他握上去么？……他犹豫了。面前身影也不动，静静等待着。思索来去，最后人还是伸出了手，去碰对方不实的掌心。
与人影接触的一瞬间，如着电般那些画面在脑内接连闪过。
那本来是与往日无异的研究内容，人们都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各自的事情……直到，机器被开启了，一开始什么也没发生，后来，后来……顷刻间、疯狂而混乱的感觉挤入脑海，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来不及了，全部都是。
脑子内充斥着杂乱无序之物，程度逐渐加深、再加深。呼吸成为最困难的事情，动不了了，不断有垃圾被填塞入脑，无法应对……简直要将大脑挤爆，就算勉强睁开眼也只能看见同样挣扎的人们……太快了、没有丝毫准备，痛苦降临得过于突兀。
吴邪身体抽搐，随之跌坐在地、紧紧捂住了脑袋。

（四十二）


意识黑了几秒，一阵耳鸣，那些画面才从他的脑内消失，而痛苦杂乱的感觉仍旧深刻，吴邪保持着捂脑袋的姿势没有动，逐渐回缓。才经历混乱的脑子还不足以支撑他思考，仅有被动接收外界信息，他听见有脚步声很快传来。
有人抓住了他的手，尝试将其拿走，吴邪下意识手臂紧紧贴着脑袋不叫人扒开。对方好像有几分无奈，在他手臂轻捏了捏，等吴邪身子慢慢放松下来些，才移开了那两只手。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正处于危险中的人被褪去了外壳，吴邪身子一颤，而逐渐清醒的思绪让他恢复几分思考能力，他抬头，眼前是张起灵。
“能走吗？”张起灵问。
心安几分，吴邪点点头，随后被那只有力的手拽起。他那只手电落在地上，光线直直朝墙壁照去，借助白光可以看见这层空间里诡异的半透明身影依然到处都是，眼下一幕好似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刚才那些都是……幻觉吗？还是齐羽想告诉他什么？
似乎这里并不是个梳理情况的好场所，潜伏的危险令人无法全心投入，思绪就如冬天半结冰的河水那般流动缓慢。昏暗光线没有任何帮助，只会添一分色令周遭看起来愈发可怖诡异。
张起灵没有说什么，垂眸，扶了扶吴邪的肩助人站稳，再扬头望向坐在椅子上的白玛，女人微微笑着，眼神温柔。
他深深望一眼白玛，便转了头，看向吴邪上来的出口，对身旁人道，走吧。
两人走到出口那儿，张起灵抓住吴邪的手送人先下去，等吴邪安全着地，很快自己再跳下。这一番动作在如此寂夜里还是惹出了些动静，不过之后并没有什么威胁出现，看样子楼内除开他们确实没有其他活物了。
出来的一路吴邪脑子混混沌沌，几乎就是跟着张起灵走，反应过来时那栋废弃研究所已经是在身后。夜色如墨，月光匿在乌云里，将他们方才的行动也都给藏起来。
密密树的枝叶也遮没了营地那边的光，浓稠的黑暗好像要让人迷失方向，所幸身旁还有个方位感极好的哨兵在。一路无言，张起灵领着他，回到他们的营地。
帐篷帘子拉上，回去属于两人的狭小空间，橘色灯光柔和，将黑夜隔绝在外。
吴邪坐下来，刚才呼吸的新鲜空气让他感觉舒服了些，脑子也清晰了不少，来整理先前获取的信息。张起灵则也在他旁边坐下，开口，问：“三楼那里，你看见了什么？”
三楼……吴邪想了一下，回他：“人影，一大群半透明的人。”
“不对。”张起灵道。吴邪疑惑地望向人，而后明白过来，对方是问他在接触齐羽后看见了什么。

吴邪便组织语言，准备道给人听。张起灵忽然凑近了点。吴邪话语一顿，以为这家伙又要直接读他的记忆了，迅速拿手挡在唇前将脸给遮了个小半，事先做好防御措施。
随即人的指尖触在发丝，把什么东西给捻了下来。吴邪定睛一瞧，是片树叶，也许是之前回来时不小心蹭上的。
“……”意识到自己想太多，吴邪暗搓搓收回了手，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而他抬眼看人，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张起灵那对黑亮的眸蕴了分笑意。
应该是被看见了吧。
假装什么都没有，吴邪咽了口水，打算引回注意，往下头讲。而下一秒钟张起灵突然翻到他的正面去，他没来得及反应，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推倒在地。肩膀有力的双手摁着，透过那晕过来的融融的光，人的面庞清晰展现在吴邪上方。
等等，这家伙干什么……
吴邪想挡一挡人，手却使不上力来。心跳声怦怦撞击耳膜，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看见张起灵自然下垂的黑色的发，以及那熟悉的脸，立挺的五官呈现眼前，漆黑的眸如一湾深潭……要是再靠近一点他肯定能感受到对方温热呼吸。
张起灵望着他，似乎想要说什么。
视野里只剩下这个人，哨兵的清冷气味悉数涌来拨弄他的思绪，吴邪屏息，一时间忘记该做什么，大脑空白一片。
也许是因为才从外边匆匆赶回，他感觉面颊发热，有温度蔓延开一片，且被灯光染着了色彩。
紧张情绪悄然滋生，吴邪甚至可以想象到，面前人再往下俯一点，轻轻触在他的唇角，呼吸交错，柔软的感觉逐渐蔓延至唇心……
……
可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太久，人从他的身上起来，没什么表情重新坐回地面，似乎那只是一个小玩笑。吴邪脑子空空，后知后觉才撑着坐起来，拿手扶了扶前额，思绪转动缓慢。
他望向张起灵，张起灵仰头在望灯光。
也许是老旧灯泡寿命将尽，橘红的光忽然闪烁几下，滋啦一声，透明玻璃罩内的光熄灭了。帐篷陷入黑暗。
这又算什么呢？
安静了十来秒，吴邪深吸一口气，回到正题。
他将那些奇怪情绪都拨往一旁，尽量平静的，将与齐羽接触后看到的怪异景象告诉人。而张起灵默默地听，或许有在思考。
张起灵没有道什么，吴邪想问他在那里又发现了什么、出现的白玛怎么回事……只是不等开口，对方话语先一步落到人的耳边：“休息吧，白天再说。”
然后便是窸窣躺下的声音。
之前坐了挺久的车，再加上先前去的那一趟，虽说不上耗费了多少精力有多么累，但总归还是会令人感觉到疲惫。张起灵还好一点，作为向导的吴邪体能不如他，更需要保持好的睡眠。
吴邪本是想现在就把事情理一理，不过经人那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便放松了些，随人躺下来。
那就等明天再说吧。
反正身边的这个人又不会跑。

（四十三）


又是那种被包裹住的感觉，吴邪觉得自己溺在什么东西中，周身尽是黑暗，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滋啦、滋啦。脑子里也涌进了那种东西。
似曾相识的样子，一旦他尝试回忆，脑内又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有。而那些东西依旧缠绕在周身，缓缓的似乎在动，却又没有挪开的迹象。没有置身深海的瞬间窒息感，倒像是慢性毒药，一点一点空气被剥夺，能吸取到的越来越少……
咳、咳咳……！
或许是大脑的保护机制起了作用，一瞬间吴邪从梦境脱出，猛烈咳嗽几声，呛了点眼泪出来。随后他深深吸两口气，慢慢的，调整过来一些。
他是侧躺的姿势，好像是压着了胸口，才会做这样令人不太愉快的梦。吴邪摸索着坐起身，身边位置已经没有人在了。
熹微晨光渗进来，无需撩开帐篷帘也能得知，天亮了。他看了看时间，还挺早。
吴邪犹豫片刻，躺了回去，现在出去大约也没有什么能做的，虽然不知道身边人那么早又去哪儿了。不过吴邪觉得，这家伙总会回来的。
正好，昨天发生的那些事情他还没有来得及梳理，人睁着眼，面对那只没有亮着的坏掉的小电灯，思绪由之开始淌。
先是在废弃研究所里见到的东西，尤其是第三层，他看见的那些漂浮的人影是什么？……是鬼吗，吴邪并非绝对的唯物主义者，虽然受马列主义的熏陶这么多年，但对于那些未被证实的鬼魂一类的灵异现象，他持保留态度。毕竟目前也还没有人能够站出来证实，那些东西都是不存在的。
不过那么多的数量……未免也太惊悚了一点。回想起来吴邪还是没由得起了片鸡皮疙瘩。况且那些东西都有哨兵向导的信号，从见到了齐羽白玛这一点看，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当年事故死掉的那些人。这叫吴邪想到了一种叫地缚灵的东西，是人或其他物体死后活动范围有地域限制，被束缚在该地的亡灵，这样一想倒很是符合。
但吴邪可没听说过成为地缚灵的哨兵向导还能被人给感知到，他眨眨眼，脑海冒出另一种可能。忘记在哪儿听说过的有种说法，人能做出一系列行动是因为的脑子存在的电子信号，如果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们的脑电信号被留在了那个空间，一旦有人前去便会接收到一部分讯息，于是才变成了看见那些人的生前影像。
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通过三层的路被封了起来，大概是前一波来查看的人发现了三层的异象，而将通口关闭了。
如此说来，齐羽要给他看的也是人生前记忆，并且从那时画面看，应该就是事故发生时的情景。只是吴邪一时间并不能想出究竟是什么导致了事故……是那种被打开的机器吗？可机器之前应是也被使用过的，如果有问题早就出事了。那又会是什么？他暂时没能发现更多。
虽然只是记忆，但那份清晰的苦痛感回想起来仍是不免心悸，当时的人们该是怎样挣扎着死去的……吴邪闭上了眼 缓缓呼吸。

死去的人无法复生，想那些也没有用了。他记忆回推，想起在去研究所之前，再往前一点，见到阿宁的时候。即便他是不愿怀疑人的，事实摆在眼前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吴邪愿意相信身边朋友，却不代表他不愿意接受事实。
阿宁为什么背叛塔他无从得知，也许是被裘德考那边收买，也许她一开始就是那边的人，不管怎样都没有太大意义了。
比起这个，吴邪更在意的是裘德考与汪家的关系。阿宁带的物品确实是带有汪家标志，恐怕人也没有太留意，才会被他识破。这样想来两方可能正处于合作状态，汪家那边与裘德考都在进行关于哨兵向导的实验研究，应该是想要互利共赢。
若真是这样，那么他们的敌人同时有汪家与裘德考那边，或许还要算上个塔，着实不太妙。
既然阿宁知道他在这里，就等同于裘德考他们知道三叔的营地驻扎于此，总归是不安全。不知道下一次转移会是多久，又要去哪儿。
除开等待三叔他们的通知，他自己就不能再做些什么了吗？吴邪脑子不断运转。虽说他是A级向导，不过这一己之力是完全不够的，眼下还没有什么明确的能够去达成的东西，吴邪不知道下一步他该如何，非要说的话，或许他只想身边人好好的。他想起了陈文锦，和拥抱着曾经爱人的他的三叔，心里某个地方就被触动了一下。那样的牺牲是他不愿意看见的。
而实际上吴邪也不完全是只有一己之力，他还有身边的朋友们，王胖子，解雨臣，秀秀……还有这个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的闷油瓶张起灵。到现在吴邪能了解到那么多，能安全躺着这里，总是有他们的力量的。
想到这里，莫名的他感到放松了些许，这感觉就是你在前面走，后面还有人，你知道就算你走累了他们也肯定会把你给接住不至于让你摔得满身全是伤。
他还是很幸运的。
思索间，有声音从外面传过来，吴邪分辨了一下是脚步声。声音在帐篷前停住，随后帘子被撩开，他对上熟悉的漆黑眼眸。
张起灵见他醒了，也不是很意外的样子，便走了进来。吴邪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块空间，张起灵在那里坐下。
吴邪想了想，便先给人分享了他想到的内容。张起灵认真听着，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这让吴邪更确信了些。两人就此稍作讨论，而后吴邪问他，刚才去哪儿了。
张起灵回道，去找了吴三省。
啊？吴邪有些诧异。为什么张起灵要去找他三叔，还是挑这么早的时间。
看出来人的疑惑，张起灵没有隐瞒，给他补充道：“不能继续待在这里，我跟你三叔说了，之后去张家。”

——Tbc。

（四十四）


这次的车程还要长些，估计得开到晚上了，窗玻璃外头那些陌生景象依次涌入吴邪眼内，吴邪脑袋靠着窗，把目光送出去，好像是在欣赏风景，又好像仅仅是在发呆而已。风通过窗户打开的部分灌进来吹得呼啦呼啦响，吴邪的头发也被揉成一只鸟窝，有些风吹到人面上，他眨眨眼睛，这时候一只手伸过来将车窗关了些，只留下一条透气的缝。
吴邪转头，迎上一对波澜不惊的墨眸。张起灵没什么其他反应，替人关了窗后就收回手继续靠着座椅，不晓得有没有想些什么。
人之前去找了吴邪三叔，吴三省，跟对方稍微谈了几句。张起灵把情况摆得很明白，现在他们的位置是已经暴露在裘德考眼皮底下的，或许一同的还有汪家，就算继续转移到其他地方扎营也很有可能被跟踪，照样不安全。而裘德考那边的信息，就算吴三省始终在查，但不得不承认目前仍旧是情报不对等的状况，敌暗我明，处境并不太好。
吴三省是个聪明人，就算他有仇要报，但营地里那么多人，他不可能把那些人的命不当命看。张起灵既然来找他，肯定是有什么办法的，果然，人告诉他，张家在相邻一个城市里有个小型基地，是属于外家的，跟塔那边基本没什么关系，可以去那里暂时避避，会安全许多。具体事情他会处理好的。
听起来确实是个缓兵之计。权衡之下，吴三省同意了张起灵的提议。目前看来也找不出其他什么更好的法子，虽不知人这个族长一位究竟有几分权力是真，但既然对方这样说了，那就都看他的了。
就在张起灵转身要走的时候，吴三省叫住了人。
于是张起灵抬头，看见那个人正盯着他，似乎要说些什么，只是话到口边还犹豫着要不要送出来。于是张起灵耐心地等，没过太久，吴三省最后只是淡淡道了声，他那不省事的大侄子劳烦人费心了。
人的话语传过来，张起灵回望人，没什么表示，应一个“嗯”，也不多停留便从那里离开了。
于是一行人现在正在去往张家的车上，事出突然就没有制定什么其他的计划，收拾完毕后，几波人间隔较短的时间先后出发按照张起灵给的地址前往张家在外的基地。吴邪他们算是中间的一波，这回他们驶一辆比上回大些能多坐下两个人的车，多放了点东西。后排坐着胖子张起灵还有他自己，由潘子驾驶。大约是三叔不放心他，不过这也没什么，让谁开都是开，顺带让张起灵多休息休息了。想到这，吴邪没自觉又瞄了眼身旁闭目养神的人。
张起灵位置是隔在两人间的，王胖子嚷嚷声从另一头传来，大约是骂着之前那营地里的蚊子也太他娘的毒了睡了一宿就咬得浑身是包。闻言在前排开车的潘子附和了两声，表示赞同说他也被咬了几个。吴邪望了望王胖子再瞅瞅自己，没由得心觉纳闷，依之前那地儿的植被覆盖状况有不少虫子也是意料之中的，但后知后觉他那一晚倒是睡得很踏实，完全没有蚊虫来骚扰。再瞧瞧身旁小哥，露在外头的皮肤也是好好的没有被叮咬的痕迹，难不成这家伙是驱蚊体质？
正瞧着，胖子“哟”一声：“天真，你别这一路净盯着小哥看，人小哥的脸都要被盯出个窟窿来了。”
吴邪顿了顿，赶忙挪开目光，瞪了人一眼死胖子瞎说什么呢。王胖子继续调侃，胖爷现在觉得自己太多余了，又唤了唤前边的潘子，人那边还有没有位置啊让他挤一挤。潘子笑笑，说他那里已经够挤可别想了，后备箱还有位置要不人躺那儿去？胖子撇撇嘴，那算了也太惨淡了。又是一阵笑声。张起灵睁开眼睛，淡淡看了看，面色倒也是柔和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