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弓天狼——我在特种部队的日子里

楼主:炎姜 字数:403577字 评论数:8117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liyun78417 2012-01-06 10:53:44
怎么还没下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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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忙,写得慢,抱歉。
炎姜2012-01-06 21:01:21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狂曝歪风 2012-01-06 11:06:46
写的很好,有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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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夸奖,多谢,您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不管写完的路有多远,我都将坚持前行。
炎姜2012-01-06 21:14:47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接上文)
郑伟的家在鲁西北平原上的一个小村庄,从县城下了火车还要坐上一个多小时的小公共汽车,到镇上后左探右问又步行了将近两个小时的乡村土路才赶到他的家,此时已是他失踪后第三天上午十一点钟。村子不大,百余户人家的样子,大部分还是土坯房,少有的几栋红砖瓦房突兀地高出周围一块,鹤立鸡群一般,显得颇为扎眼,房顶上长短不等地竖着一根根天线,竞和我的家乡十分相似。一进村口,几个蹲在墙根地下“拉呱”(当地俗语,聊天的意思)的老乡好奇地眯起眼睛打量着我们两个,嘁嘁喳喳地开始小声议论。
“准是老郑家那小子当兵的队伍上来人了,他偷跑回来,人家来抓他了。”
“就是,那队伍上都是有纪律的,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当这是住旅店呢?”
“你们知道么啊,夜来哄行(当地俗语,昨天晚上的意思)俺去老郑家了,听他家小子说部队上竟打人,那腿上一大片淤青,可真够狠的,郑伟肯定是受不了欺负才偷跑回来的。”
左干事扭头看看我,我苦笑着看看左干事,心里面却是一片茫然,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郑伟真的被人打了,是谁这么胆大?打骂体罚战士的事年前还真听说过,有个新兵班长因为新兵正步总也踢不好,骂骂咧咧的拿皮带从后面照每人肩膀头使劲打了两下,回去后又让全班贴墙根顶硬币站了半小时,结果不知被谁一封匿名信告到了团长那里,团长令人查实后责令那个班长在全团军人大会上做了检查,并撤销班长职务,从那以后,全团军纪为之肃然,再也没人敢欺侮新兵了。平常相互之间开玩笑过分了红过脸这倒是有的,新兵因为做错了事被老兵呵斥也是有的,但被人打确实有点出乎意料,至少在我掌握的情况和对全排士兵的了解来看,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一个热情老乡的指引下,我俩来到了郑伟的家门口,门外停着一台挂着部队牌照的军用吉普,大概是武装部的人在此。令我稍有点意外的是这竟然是一座高大的五间红砖瓦房,院子足有300多平方米,应该就是从村外看过来鹤立鸡群的那种,看来郑伟的家境并不坏。还没到房门口,屋里一下子迎出来七八个人,一个中尉首先过来握手寒暄,介绍说自己是武装部的,然后一个穿着中山装看上去干净利落的大叔过来,自己介绍说是郑伟的父亲,指指旁边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婶说那是郑伟的母亲,其余的人则七嘴八舌有的说是郑伟的叔,有的说是远方哥哥,还有郑伟的姑和姨。郑伟穿着军装,低头站在他爹的后边,只是偷偷拿眼瞄了瞄我,没说话。左干事一边客气地和大家打招呼,一边说:“辛苦各位了,我们是郑伟所在部队的领导,今天特意来到这里,一是代表部队首长看看郑伟现在有没有什么意外,身体好不好,受没受什么伤害,刚才都看到了,很正常,这我们就放心了,二是呢要把郑伟带回部队,他是一名军人,军营才应该是他生活的天地,当兵习武,保家卫国才是他的光荣使命和职责所在,所以征求一下郑伟各位亲人的意见,我们现在就要带他回部队,看看你们还有什么说的没有?”
我佩服地看了左干事一眼,不愧是政工干部,说出话来滴水不漏,滚瓜溜圆,确实有水平,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么多光鲜赫亮的措辞呢。看来,别看自己是什么大本毕业,要学习的地方多着呢。
这时,一个自称为郑伟小姨的中年妇女插话了:“现在回去可不行,郑伟这孩子在部队上被人打了,腿上的伤还没好呢。”
“就是,怎么部队上还打人啊,俺们把孩子送到部队上去,是为了让他保卫国家的,可不是让他去挨打的,你们不能说带回去就带回去,得给个说法。”一个自称为郑伟二叔的中年男人接茬说。
众人七嘴八舌地还想说什么,郑伟的父亲摆摆手制止住了大家:“你们都先别说了,部队的首张远道而来,先进屋,先进屋,坐下喝口水,有什么话进屋说。”
大家纷纷走进屋子,正对门口的北墙根底下,有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郑伟的父亲硬将左干事让到桌子左侧面南背北的一张椅子上,将武装部的那个中尉让到桌子右侧椅子上,这是他们家这个地方的礼仪规矩,也就是所谓的正座要让给客人坐,我则坐在左干事下首。落座后,他又忙不迭地吩咐郑伟的母亲去烧水沏茶,拿出一盒大鸡烟分发给众人,左干事和我都摆摆手拒绝了。一切安排停当,郑父浓浓的喷出一口烟,略带沉重地说:“孩子从部队跑回来,给首长添麻烦了,俺先向几位道个歉,不管什么原因,当逃兵都是不对的,这个道理俺懂。孩子一回到家,俺就把他骂了,让他赶紧回去,可他死活不干,哭着说在部队挨打,正好二位首长来了,不瞒你们说,七十年代俺也当过几年兵,那时候部队纪律好着呢,怎么部队上现在还兴打人吗?”
原来郑父竟然还是一位老兵,怪不得说话唠嗑有板有样,一看就是有点文化和素质修养的人,不是那种黄口黑牙的大老粗。左干事轻咳了一声,接口说:“大叔,我首先向您致敬,应该说您不但是一个长辈,还是我们的前辈。关于你提到郑伟挨打,我们一会儿就调查了解,但我可以告诉您的是,部队有非常严肃的纪律要求,严禁打骂体罚战士,谁要违犯一经发现必将严惩不贷。郑伟不是说自己在部队挨打了吗,正好他的排长在这里,我们现在就问个清楚,也好给您及全家有个交代。”说完,左干事看看我,示意我介绍一下情况。
我心里自是十二分的不安,自己的兵被打,我竟然全不知情,还曾信誓旦旦地向连队保证,绝对没有打兵的事。现在面对人家的质问,特别是当着机关领导的面,更是有点慌乱得无所适从。如果郑伟所说属实,那么事情的严重性将远远超乎以前的预料,我不仅仅是面临处分的问题,弄不好肩上抗的这块红牌得延迟一年才能摘下。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后,我硬着头皮招呼道:“郑伟,你到我这儿来。”
众目睽睽之下,一直站在母亲身后的郑伟略带惶恐地看看大家,迟疑地低着脑袋走到我跟前,低低地喊了声“排长——”
我答应道:“嗯,郑伟,能不能让我看看你伤在哪儿了,伤得重不重?”
郑伟犹豫着,没说话也没动。
“被打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亮出来,让你部队上的首长看看。”一旁郑伟的老姨怂恿道。
郑伟依旧忸怩着,脸胀得通红,抬起眼皮偷偷地瞄瞄我,恰被我的眼神捕捉住。此时我已完全镇静下来,一边拉过他的手,一边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你不让我看,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被人打了,再说,回去后怎么给你做主啊。”
郑伟只是低着头不做声,他二叔在一旁急眼了:“怎么当两天兵还越当越熊了,这点胆都没有?”
好一阵劝说下,郑伟解开腰带,把右侧褪到臀部以下,好几个人全都围过来,果然,右边大腿胯骨外侧有巴掌大那么一片乌青,外围紫葡萄色,中间部位已经发黑,让人看了不寒而栗,心疼不已。我重重地吁了口气,轻声告诉郑伟提起裤子,然后很沉痛很悲愤地问他:“谁打的?”
郑伟还是不吱声,似是有什么顾忌,他母亲在后边推了推他肩膀,着急地小声喊道:“让你说你就说啊。”
左干事把目光盯向我,表态道:“郑伟,你放心大胆地说,今天当着你和你全家的面我郑重地告诉你,这件事不管牵涉到谁,也不管什么原因,打人都是错误的,一旦查实,大队肯定会为你做主,严肃处理。没事,说吧!”
沉默。
见此情景,我尽量压抑着心中的愤怒,缓缓地问:“郑伟,是我打的吗?”
炎姜2012-01-06 22:00:38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不是,排长对我们都很好。”郑伟小声回答。
终于说话了,我轻轻舒了口气:“那么是七班长打的吗?”
“不是。”
“咱们排最老的兵是牛力,他打过你吗?”
“没有。”
“排里其他人打过你吗?”
“没有。”
“那到底是谁,其他排的还是其他连的?你放心大胆地说,现在机关的领导也在这儿,你是我的兵,谁要是欺负你了,我第一个跟他没完,肯定会为你做主。”
郑伟再次沉默起来,郑父急得直跺脚:“你个窝囊废玩意儿,部队首长都这么说了,你还怕什么啊?”
忽然,郑伟“哇”地一声哭出来,那眼泪扑簌簌象掉了线的珍珠,而且越哭越伤心,最后索性双手捂脸,两个肩膀头哭的跟着一颤一颤。
我心里一紧,茫然地看看大伙,感觉就像是有无数根火线射到自己脸上。我扶住郑伟的双肩,小心地问:“郑伟,你怎么了?”
郑伟抽抽噎噎地说:“排长,我——错——了——,那伤不是被人打的。”
这一句回答出乎人们意料,屋子里好几个人都张大了嘴巴,左干事连忙说:“郑伟,你不用顾忌,实话实说。”
“排长,都是我不好,我的伤是跳大墙时摔的。”
“跳什么大墙,这又是怎么回事?”郑父急急地问。
郑伟又一次使劲哭起来,我和左干事对望一眼,连忙示意他的父亲不要着急,待郑伟稍微平静一下情绪后,我搂着他的肩膀,小声问道:“告诉排长,到底是为什么?”
“排长,那天训练时听大队长说,六月五号就要开始上飞机跳伞,我心里害怕,我怕一旦跳不好就没命了,就趁着晚上训练时偷偷去跳大墙,那伤就是跳下来时硌到石头上……”
话音未落,郑父忽然暴喝一声腾地站起,一把将郑伟从我的双臂中拉走,接着一个嘴巴扇过去,又飞起一脚将郑伟踹倒在地。变起仓促,众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幸亏我离的最近,赶忙一把拉住了郑父,使劲往后一拽,把他甩到了我身后。郑伟的母亲哭着扶起自己儿子,心疼地嘟囔道:“你个老东西,孩子有错你训他就是了,这么大岁数了还那么火爆,怎么说打就打啊……”
“你个小兔崽子,你可丢尽了俺老郑家的脸啊,好歹你爹也是当过兵的,这以后让俺怎么在村里抬头见人啊,你给我滚,快点滚回部队去,该杀该打让部队收拾你,我什么意见都没有。”郑父暴跳如雷,一只手被我拽着,另一只手还想跃跃欲试地伸出去打郑伟。
左干事和武装部中尉也都连忙过来,好说歹说劝住郑父,旁边郑伟的亲属们都在一旁低着头,此时谁也没话说了。
短暂的寂静过后,左干事沉吟着说:“大叔,你也不要着急上火,现在部队训练是很苦很累,有些内容又极具危险性,年轻战士心里害怕是正常的,这也怪我们平时思想工作和心理疏导不到位。这件事现在大家都很清楚了,眼下看看您老还有什么说的,要是没有,我想我们要尽快带郑伟归队。”
“唉!”郑父长长地叹了口气,哆嗦了半天才点上一颗烟,沉闷地说:“孩子的事给部队添麻烦了,还是刚才那句话,俺也是当过兵的人,知道国有国法,军有军纪,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说这,目光转向自己儿子,“都是一样当兵的,别人不害怕,怎么就你胆小如鼠,完蛋玩意,就你这熊样以后说媳妇人家都瞧不起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坑死人了,害的你爹以后都不敢抬脸见人……”
我看到,一滴浑浊的眼泪此刻已涌到了郑父眼角,被他掩饰着擦去,郑父接着说:“你们大老远的来了,现在又是中午,孩子他娘,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收拾饭菜,俺要敬部队几位首长一杯。”
郑伟母亲连忙答应着往外走,好几个亲属也急忙跟着去要帮忙,左干事伸手拦住:“你们都不要忙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带郑伟回部队,别的以后再说。”
“到部队后会怎么处理啊?”郑伟的老姨小心翼翼地悄声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就是枪毙了他也是活该,俺也不心疼。”郑父一边说,一边过来拉住左干事和我,“说什么也得吃了饭再走,咱农村虽然比不了城里,可俺好歹在镇上也有个买卖,什么好吃的都能弄来,你等着,俺打电话让他们现在就送过来。”
怪不得郑伟的家境还算不错,原来是有生意在做,也难怪郑伟长的白白净净不像农村出去的孩子。我一边想,一边盯着左干事,他是机关的领导,这事还得他做主。
左干事抬腕看看表说:“现在是下午一点,郑伟私自离队已经四十多个小时,按照部队纪律,超过七十二小时就得关七天禁闭,时间再长就得劳动教养了,你们不想自己孩子被关禁闭或送进劳教所吧?”
“不,不,不想!”众人急急忙忙地接口道。
“那好,大叔,你让郑伟赶紧收拾收拾,现在就跟我们走。”
“对,现在就走坐我吉普车到县城,正好下午五点多钟有一趟车到北方,不耽误的话,明天上午他们就该回到部队了。”武装部中尉说。
“这是怎么说的,连口饭俺都没能让你们吃上,传出去俺他娘的还算不算人啦,”郑父急得直搓手,一边喊道:“孩子他娘,快点把东厢房昨天刚买的那几只扒鸡拿过来给首长带着路上吃。”
左干事还要推辞,被众人七嘴八舌地劝住,说这几只扒鸡你们要是不带着的话那也太瞧不起俺们乡里人了,再说你们还没吃饭。眼见这种情形,左干事只好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我拍拍郑伟,悄声问:“怎么样,跟排长回去没问题吧?”
郑伟咬着嘴唇使劲点点头,带着哭音说:“排长,对不起。”
我冲他一笑:“只要你回去,你就还是我的兵,还是个好兵。”
炎姜2012-01-06 22:01:27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火车还有半个多小时进站,我们三个静静地坐在票房子(当地称呼,即候车室)里德长条木椅上。已经连续奔波了一天一夜,左干事许是累了,正歪着脑袋闭目养神,我的心则依然提着,丝毫不敢马虎,虽是假装很放松的样子,却是不错眼珠地盯着郑伟,生怕一不小心他思想出现波动再次逃离。刚才来时在武装部的车上,包括在车站对面的小饭馆就餐时,左干事和我絮絮叨叨已经对郑伟讲了很多,让他放下包袱不要有过多疑虑,说只要私自离队不超过七十二小时,就不会关他的禁闭,但军人违反了军纪,批评和处分是肯定的。又讲到过几天的跳伞,大队长那么大岁数了还跟我们一起训练,连里有许多战士都是十八九岁,大伙都不害怕,你有什么好害怕的。左干事更是开玩笑说,要说命值钱,大队长是正团职干部,和县太爷平级,还有你们排长,地方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哪一个的命都是千金难换,怎么,就你的小命金贵啊?这幸亏不是打仗,战场上你要敢逃跑,恐怕此时此刻你见都见不到我们了。渐渐地,郑伟不再紧张害怕,乖乖地像只小猫跟在我们身旁,偶尔还主动介绍一些他们县城的风土人情,路过一所学校时,郑伟说,他的高中时代就是在这里度过的。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他脸上竟然泛起一丝笑容,不知是不是勾起了他哪一段幸福回忆。
“旅客同志们请注意,旅客同志们请注意,由菏泽开往哈尔滨的1416次列车即将检票进站,请到二站台候车。”大喇叭上传出工作人员的声音,票房子里一阵骚动,众人纷纷起身收拾行李。我轻轻地推了推左干事,告诉他车来了,于是我们三个左干事在前,郑伟在中间,我在最后向检票口鱼贯走去。
“郑伟——”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轻地呼唤。
郑伟转过身来,我也扭回头去,从票房子门口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位姑娘,也是十八九岁的样子,清秀的小圆脸红扑扑的,额头上几缕长发被汗水沾得打了绺,小嘴一张一张急促地喘息着,双手还提着满满一袋水果。见我在看她,那姑娘羞涩地站住,冲我嫣然一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扭回头看着郑伟,郑伟脸腾地一下红了,低低地告诉我说:“排长,她是我邻村的高中同学。”
我冲他一努嘴,示意他过去,左干事也提醒:“人家送你来了,去吧,快点回来,马上进站了。”
郑伟走了过去,我想转身盯着他,左干事拉了我一把,小声说,你盯着人家还怎么说话啊,放心,肯定没事。
三五分钟后,郑伟拎着那袋水果跑回来,红着脸告诉我:“走吧排长。”
检完票走进站台的一刹那,郑伟又一次扭回头,我顺他的目光望去,那姑娘正翘着脚向这边张望,一只手在眼睛上擦拭着,一只手在轻轻地冲郑伟挥动。

(第六章完)
炎姜2012-01-06 22:02:1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暮雨疏烟 2012-01-06 17:28:54
留个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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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的记号,但愿你以后能经常来踩。
炎姜2012-01-06 23:40:37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九州不二 2012-01-06 16:49:27
楼主现在地方工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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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曾经军旅难为民!
炎姜2012-01-07 09:30:42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七章

六月五日很快就到了。这一天凌晨四点,我们就从热被窝里爬出来开始收拾行装,四点半,十几辆解放运输车载着四个连队的三百多名官兵浩浩荡荡地向海军飞行团机场开去。此时还是夜色朦胧,天空中无数颗寒星依旧在闪烁,没有云,也没有风,车篷下拥着伞包相对而坐的我们,耳边听到的只是汽车马达的轰鸣声和自己那颗怦怦乱跳的心动声。
郑伟紧紧挨我坐着,他没有带伞包,落寞的神情中还带着几分沮丧。从家中被带回部队后,经连队研究并上报营、大队批准,给他一个严重警告处分,我、七班长还有郑伟本人在全连大会上做了检查。怕他思想上有负担,连长指导员几次找他促膝谈心,保卫股的左干事也抽空来看望,并说奉政治处首长命令,顺便调查了解战士们在高难险科目训练中的思想状态和心理反应,下一步要有针对性地对全大队官兵进行心理辅导和政治思想教育,以弥补大队政治工作中的这项缺陷。训练时王政委还特意来到九连,拍着郑伟的脑瓜笑着说:“你就叫郑伟啊,看这名字多好,人人见了你都得喊‘政委’,咱俩这不是一样嘛,到时候我敢跳,你有什么不敢的。”说的大家都笑,郑伟也跟着傻笑,小胸脯一挺,向政委发誓:“请首长放心,我再也不犯错误了,跳伞时我保证敢跳。”话虽是这么说,考虑到他没有达到训练要求的次数和时间,也担心他的心理素质暂时没有调整好,到时怕出什么意外,第一次实跳还是没安排他,只是让他跟随观摩、适应。
晃晃悠悠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来到机场,此时天已放亮,北方的清晨仍夹杂着些许凉气,一跳下车,我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集合的间隙,我向四周瞭望了几眼,好大一片草场啊,足有七八平方公里,此时正值初夏,绿油油的草丛中繁星般点缀着一朵朵小花,红的、绿的、黄的、白的、紫的,把个草场点缀的五彩斑斓煞是好看。不远处,一条长长的水泥跑道上,整齐地一字排放着二十几个黑魆魆的庞然大物,都用大块的篷布罩着。跑道一端,两架运输机螺旋桨嗡嗡地转着,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这大概就是我们要跳伞用的飞机了。
参谋长下口令开始整队。几辆小车自远处鱼贯驶来停下,身穿迷彩服的大队长陪着一个少将从第一辆车下来,第二辆车下来的是王政委和一个不认识的大校,第三辆车下来的是王师长和陈政委,第四辆车下来的是两个海军上校。从参谋长的报告词和几位领导的寒暄中我听出,那个少将是集团军的副军长,不认识的大校是战区的情报部长,海军的两个上校则分别是飞行团的团长和政委。训练的时候大队长曾经介绍,步兵跳伞以前在北方战区是从来没有过的,也就是说,我们今天的这一跳,将改写整个北方战区普通步兵的历史。
炎姜2012-01-08 17:11:48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九州不二 2012-01-08 18:08:15
大队和飞机场不远啊。城市不大,用不了一小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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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生活中真的不远,大概也就是二十几分钟的样子。你说的改小区的地方是大队现在的驻地附近,原来是市郊,眼下已经成了市区了。
炎姜2012-01-09 19:49:01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北方的狼崽 2012-01-09 15:17:27
肥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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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
炎姜2012-01-09 22:32:41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对于这极具跨越性发展的历史一跳,上至战区,下至全区每一个士兵都极为关注。情报部长代表战区首长特意从几百公里外赶来,集团军、师两级领导也亲临现场,作为友邻部队,海军飞行团的两位主官更是极为重视,不仅亲自遴选了两位特级飞行员执行飞行任务,还专门抽调精干力量组织对空广播、现场调度、气象观察等等。此时所有官兵都已整齐的列队完毕,大队长、政委也背起伞包站在排头,副军长等一众首长从队伍排头的大队长开始一一握手,走到每个人的跟前时,副军长竟调皮的像个孩子,用“V”字手势先跟大家示意,然后微微一笑,极具磁性地祝福一句“马到成功”,顿时让我们此前还悬起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
六点钟,天已大亮,东方遥远的地平线下,一轮硕大的红日正彭勃升起。迎着早晨的第一缕阳光,以大队长、政委为首的第一批跳伞人员开始登机。站在机舱门口的舷梯上,大队长回过神来,向全场人员微笑着挥手致意。一阵轰鸣声中,第一架飞机沿着跑道开始慢慢滑行、加速,快到跑道末端时,机头一扬,象一把利剑直刺苍穹,紧接着不一会儿,第二架飞机又腾空而起。万众瞩目中,两架飞机一前一后在人们的视线中越飞越高、越飞越远,象两只大鸟优雅地沿着半空划出两道长长的美丽弧线。几分钟后,第一架飞机飞临人群头顶,所有人都和我一样,伸长脖子仰着脑袋,翘首以盼即将到来的激动人心的那一刻。这时,地面指挥员发出指令:“01,01,跳,跳。”话音甫落,机尾忽地出现一个人影,一朵洁白的伞花“蓬”地爆开,紧接着,一朵,又一朵,整整二十多,依次出现在半空中。第一架飞机刚过,第二架又飞临而至,又是二十多伞花似天女一般在空中飞舞。大约二三十秒钟后,第一朵伞花在我们前面不远处的草地上飘然而落,伞布扑到的一刹那,大队长稳稳站起,向着队伍这边高兴的挥舞双手,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容。随后,绿油油的草地霎时被一大片一大片的洁白所点缀,从第二架飞机上下来的王政委也冲我们做出胜利的姿势。整个机场顿时一片欢腾,副军长、情报部长、王师长、陈政委等一众首长鼓着掌向战区第一批落地的伞降勇士们迎上去。
很快就轮到我们了。登上飞机的一刹那,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舷梯旁,老马正逐个给登机的官兵做最后检查,拉拉每个人肩上的伞绳,然后在后背轻轻一拍,简单地发出一句命令“上”。不远处,尚未登机的战士们用充满期待的目光向这边凝望着,已经跳伞落地的则背起伞包开始又一次集结。大家都坐好后,飞机开始滑行,透过舷窗,成片成片的草地往后慢慢倒退着,不一会儿,便变成呼啸着向后飞奔而去。在这一刻,我的心忽然一下子提了起来,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坐飞机,没有想象中那么舒适,仅有的那一点新鲜感也被紧张所笼罩了,再看看周围相对而坐的战友,大家都紧绷着脸,全没有登机前的那份淡定和从容,看得出,人人心里都有那么一丝恐惧,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机头昂起开始爬升,大地越来越远,地面上的车辆、人员一点点在变小,机场外成片成片的房屋和树木尽收眼底。飞机越来越高,一个念头忽然在我的心底涌出,此时此刻,大家已经把自己的生命全都交付给了这蓝天,一旦飞机有什么闪失,那可真是哭天不应哭地不灵,眼睁睁被别人瞅着摔得粉身碎骨。我用双手紧紧拽着伞绳,再不敢无限遐想下去,扭头去看机尾的空中放伞员,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放伞员正逐个进行离机前的最后一道安全检查,帮助每个人重新挂好伞绳挂钩。少时,飞行员报告高度,“滴、滴”两声短促的鸣叫显示现在已经飞临着陆场上空,放伞员喊了声“准备”,机尾舱门缓缓打开,风忽地灌入舱内。坐在舱尾第一个位置的连长弓腰站起,我们也跟着迅速起立,面向舱尾,双手抱紧备份伞,做好离机准备。“01,01,跳,跳。”放伞员的手持机里传来地面指挥员命令,放伞员一打手势,连长身子一纵,整个人霎时消失在了舱尾,紧跟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轮到我时,我感觉贴着脊梁骨象有一阵凉风刮过,头皮也有点发麻,大脑在顷刻间一片空白,已无半点意识。天啊,第一次坐飞机,竟然是被命令要跳下去。短暂的空白之后,一种悲壮与豪迈又从心底油然而生,去他娘的,什么都不管了,眼镜一闭,我机械地重复着此前做过上千次的那个离机动作,忽地就跃了出去……
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唰唰吹过,手中紧握的伞绳挂钩用力一拉,刚刚还继续下坠的我顿感象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把我猛地凭空托起,身体一下子就飘了起来。我长吁一声,睁开双眼往上一望,头顶洁白的伞衣满满地膨胀着,几根伞绳绷得溜直,牢牢地把我维系于这辽阔的蓝天之上。遥远的碧海之中,一艘巨轮在水中徜徉,缈缈的村庄里正冉冉升起缕缕炊烟,绿油油的草场,就像张开的一张巨毯,时刻准备着拥抱从天而降的我们。
“931,931,注意调整你的姿势,拉右操纵棒,面向中心点。”地面广播传来了指令,九连三排第一人,那就是我了。我赶紧稳住心神,右手按住操纵杆,身子一正,顺风调整着方向。大地越来越近,伞速也越来越快,我紧紧并拢住双腿,双眼死死盯着正前方,到了,到了,接触地面的一刹那,我身体前倾,顺势向前小跑几步,稳稳地站在了大地之上。
“成功了!”我暗自给自己一声喝彩。举目四望,深邃的蓝天,广袤的草场,还有不远处准备再次振翅高飞的飞机和欢呼的人群,竟是那样的亲近,那样的可爱。
炎姜2012-01-10 00:32:45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九州不二 2012-01-10 07:13:32
我第一次坐民航也害怕,怕掉下去。向你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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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同感,经历过才知道那份风险。
炎姜2012-01-10 12:22:45 发布在 舞文弄墨
@liyun78417 2012-01-10 16:59:01
听朋友说过,跳伞其实很危险的。有不少受到伤害的例子呢,难道你们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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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很多,后面会提到。
炎姜2012-01-11 10:59:5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有了第一次跳伞的成功经历,接下来几天的实跳训练进行的非常顺利。此时已经补训完毕的郑伟再也按耐不住了,主动找到我要求参加实跳,请示过连长和教练员老马后,第四天,我将他安排在我这一组的倒数第二跳,我则在最后一跳给他撑腰鼓劲。
前面的人陆陆续续离机而跳,临到舱口,郑伟忽然惊恐地回过头来:“排长,我害怕。”
“你——”一股无名怒火腾地从我心底升起,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地面上几百双眼睛正在向这里仰望,就如同战场上冲锋号刚一吹响,忽然有人蓦地往后跑去,而这个人恰恰就是我的兵。耻辱、伤心、气愤、绝望……多种莫名难言的滋味霎时火辣辣地涌满我的脸庞,我高喝一声“跳!”没有反应,再喝一声“跳!”还是没有反应,放伞员一把把他拉过一旁,示意我跟上。此时此刻我好像已经失去了理智,又一把将郑伟拉回到舱口,高声嘶喊“准备——”,看他握紧伞绳挂钩犹在犹豫,我飞起一脚蹬了出去……
指挥员瞪起眼睛张大嘴巴望着我,我嘴角掠过一丝苦笑,稍稍静了一下心神,紧跟着纵身而出。
甫一落地,来不及收拾伞具,我紧张地四处张望,现在郑伟究竟是摔成了肉饼还是安然无恙,我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但不管怎么样,后悔的心思却暂时一点也没有,凭直觉,再回想他离机前手握伞绳挂钩的动作,只要伞具不出问题,他就不应该出问题,大不了着地时动作不规范摔个跟斗。正在胡思乱想,忽然郑伟从不远处急急地跑来,身上沾满的草叶还没来得及扑打掉,一把就拥抱住了我,泪痕犹在两腮挂着,激动滴喊道:“排长,我跳下来了,我跳下来了。”
我轻轻地拭去他眼角的泪珠,拍拍他的肩膀,欣慰地说:“你看,这不没事嘛,你成功了。”
飞机上发生的这一切不一时便通过放伞员的口传遍训练现场,见到我时,老马“嘭”地捅了我一拳,哈哈大笑道:“你小子真够狠的,这个动作可不是我教的啊。”连长则幽默地对郑伟说了一句:“行了,这回咱九连再也没有怂包了。”
多年以后,每当回想起这件往事,除了有一点点的得意,其实我内心深处更多的是懊悔和后怕,如果飞机上那一脚把郑伟踹出个三长两短,我不知道,自己的军旅生涯是不是会就此提早终结,更不知道改如何面对他的亲人,如何面对带他从家乡回来时,票房子里来送别他的那双清澈含泪的双眼……
炎姜2012-01-11 21:26:57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暮雨疏烟 2012-01-11 16:26:37
顶起,楼主文笔真好,引人入胜,后面会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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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夸奖,其实是一种错爱,现在我就感觉自己有点江郎才尽了,不过为了对得起您的支持,我仍将会努力,谢谢!
炎姜2012-01-12 18:00:42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暮雨疏烟 2012-01-13 09:35:21
当兵的人都是最可爱的人,刚毅坚强,铁汉柔情,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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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我那些还在当兵的兄弟谢谢你!
炎姜2012-01-14 20:17:2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六天的时候,天公不再作美,阴雨连绵,风号不断,这是跳伞训练最忌讳的天气,本以为正好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放松一下长时间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可吃过早饭后,连长一声哨响,接119紧急通知,今天不能参加跳伞的连队到军体馆进行擒拿格斗和拳击摔跤训练,大家赶紧换鞋马上集合。
“我靠,一点缝都不给人留啊,想喘口气都不行,还叫不叫人活了。”老牛跟我一起从饭堂回来,刚进宿舍门,听到连长在走廊里的喊话,忍不住嘟囔道。
老牛在九连的兵堆里算是最老的了,现在是第九个年头,还有四年就服满志愿兵最高年限十三年,可以回家安排工作,其实这正是农村兵出来混的目的。老牛没钱也没人,只有一副好体魄,混了九年什么技术都没学到,出去搞劳务铁锹大镐倒是抡了不少,所以到头来还是大头兵一个,也就是人们俗说的“志愿炮子”或“老炮”。老牛虽是“老炮”,可平时训起练来却一点也不泡,还真有点老兵的样子,虽然不是班长,但三排三个班长有两个是他带过的兵,我刚接手三排的时候,老牛着实帮衬了我不少,有对我不怎么服气的,全被他给镇住了,所以我一直庆幸,当初向连长指导员要求把他留在三排算是对了,因而我们两个关系一直倒好,我不把他当普通一兵看,他也不怎么拿我当干部看,有什么话从不藏着掖着,今天他当我面发的这牢骚,我也就不以为奇了。
宿舍里几个先回来的战士正苦着脸皱着眉头忙着把早晨准备跳伞穿好的伞靴换下来,听了老牛的话只是嗤嗤地笑,看得出,大家都已经很疲惫了,也都想借雨天稍歇一下,可谁知,大队一个通知,又得出去训练,虽然不是在露天风雨之中,但室内的这种擒拿格斗拳击摔跤训起来更残酷,摔起来也更疼痛,尽管大家嘴上不抱怨,实际上心里都不怎么舒服,只是没人敢象老牛这样的“老炮”放出来而已。
思想工作还得做,不能让大家带着情绪参加训练,尽管自己这几天也累得够戗。我咳嗽一声,假装笑着说:“你以为特种大队这碗饭那么好端呢,不抽调几根筋扒掉几层皮,没有脱胎换骨的变化,那和以前的A团还有什么两样?现在感觉是不叫咱活,其实是为了以后真到战场上活得更好。”
老牛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接腔道:“说的也是啊,我就是痛快痛快嘴,好了,收拾完集合去了,一会儿到军体馆再痛快痛快腿。”说完,第一个冲出宿舍跑下楼去。
炎姜2012-01-15 00:19:0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军体馆内,据说是从陆军学院请来的武术教练崔振武正在给大家讲解擒拿格斗的动作要领。崔教练不足一米七的个头,又黑又瘦,脸上双颊突出,棱骨分明,除了那双一运劲就鼓起欲喷薄而出的眼珠,毫无出奇之处。看大家站的懒散,听的乏味,刚才还口若悬河、唾沫星子乱飞的崔教练忽然停了下来,指着队伍道:“光说不练不是好汉,九连长,你去找根棍子,粗一点的啊!”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长到后边转了一圈,提了一根一米半长,三四公分粗的小木棍走回来,崔教练“嗤”地一笑:“你钓鱼呢,再粗一点的。”
再回来时,连长手里的木棍已换成啤酒瓶子粗的。崔教练满意地点点头,身子下沉蹲成马步,双手立起平平地推到胸前,对连长说:“找个力气大点的。”
连长推了推眼镜,不好意思地转头说:“指导员,还是你来吧。”
五大三粗的指导员接过木棍,不解地看看崔教练。崔教练说:“你就拿这根棍子抡圆了打我的后背,有多大劲使多大劲。”
队伍里一片哗然,大家都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指导员站到崔教练身后,斜着举起木棍,“嗡”地一声砸下来,但力道不是很大。
崔教练纹丝未动,对指导员说:“你挠痒痒啊,不用心疼我,再大点劲。”
指导员不再客气,重又举起木棍,双目圆睁,青筋暴起,“嗨”地吼了一声,狠狠砸了下去。
崔教练身形只是微微一晃,但依旧没动地方。
“再来,接着来,连续动作。”
指导员一棒一棒狠劲砸下去,到第五棒的时候,那棍子喀嚓一声断了。
崔教练长嘘一口气,缓缓收回双掌,直起身子,在大家一片啧啧称羡声中,又对着队伍说:“你们上来几个人,咱们实地比划比划。”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没有人应声,也没有人出去。
见此情景,崔教练直接面向连长:“连长,你亲自安排几个人吧,挑体格好一点的啊。”
连长走到队伍前面,从头扫到尾,目光落在了老牛身上,“牛力,你出来,还有张平、张广伟、吴中生。”
几个人一站出去,大伙儿抿嘴就乐,这四个小子都是身材魁梧,平时负重十公里武装越野都不在话下,单杠能拉一百多,俯卧撑能做二百个的训练尖子,对付崔教练这么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黑瘦家伙,应该是手到擒来轻松得很。
几个人走向前,崔教练示意他们分散摆好架势将自己围在中间,告诉连长:“一会儿你下个口令,让他们一起上来突然袭击我,不用等我准备好。”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场地中间,兴奋地窃窃私语着。指导员招手叫回四个人,悄声地支招,四人会意一点头,又返回到场地。
连长嘴角带笑,似有意又无意地盯着崔教练的一举一动,迟迟就是不下口令,等他感觉也不知身体哪个部位刺痒伸手欲挠的时候,忽然大喊一声:“上!”
几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四个角度同时出击,牛力和张平一边一个直接去拽崔教练的胳膊,张广伟则从后边拦腰扑去,吴中生一蹲身径直去扯他的双腿,四个人的用意很明显,就是想把崔教练一下子撂倒,然后一拥而上,牢牢地将他压在身子底下,想翻身都难。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崔教练“嘿”地暴喝一声,双掌向两边伸出牢牢握住牛力和张平刚递过来的手腕,猛进往中间一拉,身子往旁边闪着急速后退,张广伟扑了个空,牛力和张平则被他顺势拽的头和头碰到一起,崔教练又猛地往前一送,两人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倒退几步,扑通扑通全倒在了地下。张广伟转身从侧面刚抱住崔教练的腰,竟被他反手插到胸前,一个大背顺头顶摔倒了身后。吴中生双腿没有抱住,低头张牙舞爪地冲他胸口撞去,崔教练忽地一蹲身,刷一下就是一个扫堂腿。吴中生反应还算机敏,往上一纵躲过了,可未等落地站稳,却被他一把拽住胳膊,往前带着反向用力一拧,胳膊肘往脖颈上狠劲一压,吴中生就此一下子趴到了人家脚底下。
这几个动作兔起鹊落,干净利索,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四个健壮的大小伙子就全都横身地下。张广伟摔得最重,幸亏是在垫子上,纵使如此,翻身坐起后仍愣忡忡地呆了半天,揉揉眼睛看看崔教练,傻呵呵地问:“完事了?”
“哈哈哈——”目瞪口呆的人群暴出一阵哄笑,此时大家才完全反应过来,紧接着,哗哗哗的掌声响成一片。
“妈呀,这是什么功夫,好厉害。”
“真是的,以前就只在金庸小说里读到过,应该叫沾衣十八跌吧。”
崔教练拉起倒在脚跟前的吴中生,拍拍双手,弹弹衣角,笑了笑说:“这不是什么沾衣十八跌,也不是什么金庸武侠,就是实实在在的擒拿格斗,是今天我要教给大家的训练科目。”
几个人狼狈地走回队伍,回到我跟前时,老牛还在小声嘀咕:“真丢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被人家干倒了。”
连长重新下口令整队,现场一时静寂下来,大家都用崇拜、惊羡、渴望的目光再次盯向崔教练。
指导员示意文书跑过去递上一瓶矿泉水,崔教练拧开盖子,仰头喝了一口,抿了抿嘴唇说道:“同志们,刚才大家都看到了,四个人打不过我一个,为什么?不仅仅因为我是武术教练,也不仅仅是因为我会两下子,而是因为你们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不懂得擒拿格斗的技巧,不懂得四两拨千斤的道理。将来打仗不只是枪林弹雨,作为特种大队,什么任务都有可能被派出去执行,比如说捕俘战斗,你想去活捉人家,人家还想活捉你呢,再比如子弹打光了,匕首、棍棒、石头、瓦块都会成为敌我手中武器,这样就要直接面对敌人进行贴身肉搏,光有一个能跑十公里武装越野的健壮身躯。有一首百米穿杨的射击技术,有一身飘飘欲仙的跳伞功夫,那是不能足以应对这些危险局面的。所以大家不要单纯地认为在战场上只有枪林弹雨,经得起拳脚,扛得住棍棒,同样是你们克敌制胜应该掌握的过硬本领。好了,大道理不讲,废话也少说,咱们接下来就正式训练。在这里我给大家提个醒,这个项目同样是有风险性的,轻则扭伤破皮,重则断胳膊断腿,所以大家不但要认真听讲,掌握动作要领和技巧,更要刻苦努力的利用一切时间抓紧练习,一招一式都来不得半点马虎,半点轻视。我希望不久的将来,在场的各位人人都能成为武林高手,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排山倒海般一声齐吼,我们连的擒拿格斗训练正式拉开了序幕。
炎姜2012-01-15 00:23:52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九州不二 2012-01-15 02:32:37
我看我们这的侦察兵格斗技术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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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作品毕竟有夸张虚构的成分,其实你们那里的侦察兵应该也很棒的,只不过可能你和他们接触的少点。
炎姜2012-01-15 09:44:47 发布在 舞文弄墨
阴雨天持续了三日,武术的基础动作——蹲马步也被我们练了三日,不但在军体馆,回到连队饭前饭后本该休息的时间,走廊两侧靠墙跟却相对一蹲就是两排,间或还伴着“吼哈吼哈”的声音,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夜里躺在床上,我听见满屋子都是吱嘎吱嘎翻滚着压床板的声音,确实是累啊,这几天的马步把大家腿肚子都蹲肿了,腰也挺得难受,根本就很难伸直,并且叠伞的功夫还不能耽误了,按照连里要求,不管每天多忙多累,都必须把伞具打开认认真真叠一次,不然,这边练着擒拿格斗,那边叠伞的技术却荒废了,出意外就事关人命,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的。
第四天正好是星期日,风停雨住,虽然还有阴云飘过,但太阳时隐时现,眼看着就要放晴了。
大队通知,明天继续实施跳伞训练,为缓解这段时间训练疲劳,今天正常休息,外出严格按5%比例控制,也就是说,我们全连最多有五个人可以离开营区到市里。连长是去年刚结的婚,家属是本地的,从改建特种大队到现在一个多月了,一次家都没回去过,这次的机会当然是要给连长的。指导员家在外地,还没成婚,老家谈的对象一直说要到部队来看看,但从去年搞劳务回来就一直没消停过,对象探亲的事也是一推再推,连队又没有电话,也没有手机,平常联系都是靠书信,指导员也想借此机会到市里电话局给对象打个电话,倾听一下彼此久隔了的声音。可是按照部队要求,休息时间两个主官不能同时离开连队,再三推让后,还是连长先回去了。
还剩下四个名额,按常规来部队不到一年的新兵基本上是不给假外出的,但机关的政治处副主任和军务股长一早就分别打了招呼,一个是副主任的小舅子,一个是军务股长接来的兵,都说有重要事情出去办,这是不能打听又万万不敢得罪的,于是便放出去两个。老牛早就跟我说过,父母年迈多病,大哥二哥早就分出去单独过了,相处的也不是很和睦,就自己媳妇一个人带个不到两岁的孩子照顾父母,农村那地方缺医少药,条件不好,自己想趁能休息的时候去买点药品寄点钱给家里。我虽然没有老牛岁数大,但也是出身寒门,农村家庭过日子的那种艰难辛酸还是了解的,于是便和他一起去找指导员,听完情况,指导员二话没说,当时就给了假条。
还剩下一个名额了,其实从本心讲,我是非常想出去看看的。大学那些同学现在也只是仅凭书信联系,那个年代手机还是昂贵的奢侈品,买不起自不必说,就是买得起部队也不让随便用。部队的电话全是内线,就119作战值班室、大队长、政委那里有外线,还有服务社有一部能往外打的公用电话,可一到休息日连号都排不上,再说我的同学里恐怕有手机的也寥寥无几,家里有电话的,也没法和我联系。已经毕业近一年了,我真想也听听他们的声音,了解了解那些一直没联系上的同学都在哪里,在干什么,了解了解那些年我们大家都在暗恋的班上的那个漂亮女孩最终花落谁家……
炎姜2012-01-15 11:35:42 发布在 舞文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