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陈高智商犯罪推理《谋杀官员4:代上帝之手》—逻辑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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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当天下午,正当张一昂等人还在做手里的几项相关调查时,高栋一行人正以最快的车速赶往县城西南面二十公里外的一个水库,早上有人在水库里发现一具男尸,警方到场确认后,从尸体身上搜出的证件显示,赫然竟是林小峰。
下车后,高栋一行人走上堤坝,前面几百米处晃动着很多警察忙碌的身影,他加快脚步赶上去,找到正在本子上写记录的陈法医,连忙问:“确认是林小峰了吗?”
陈法医抬头道:“长相分辨不出了,身上证件是林小峰的,具体还要DNA比对过才行。”
“尸体呢?”
“就在那儿。”陈法医指向他背后的不远处,一个担架上放着一卷塑料布,尸体已经包进去了。
高栋来到尸体旁,让工作人员拉开看看,翻开塑料布,里面是个被水泡得发白肿胀的巨人,眼球突出,面目完全分辨不出了,皮肤上布满了浅浅的褶皱,散发出一阵恶臭。
高栋挥挥手让他们包起来,转身回到陈法医身旁,道:“死了多久?”
“这个季节这种腐败程度,应该三四天以上吧,但水里泡太久了,具体时间不好说,总之在三到七天范围内差不多。”
高栋摸了摸脸颊;“这么说,案子发生没多久,他就死了?”他心里更觉得一种蹊跷。
陈法医点头:“身上初步看过,没有明显外伤,是不是跳水自尽淹死的,还要等回去解剖,看肺部的特征。”
高栋不解道:“你说死了至少三天以上,这水里淹死一天就差不多浮起来了,”他抬眼看看四周,旁边是山,道,“地方是偏了点,这湖不大,浮着个死尸总不能几天都没人发现吧?”
陈法医很肯定地道:“被水草缠住了,短时间没浮上来。我听接警的民警说,早上有两个退休老人来钓鱼,刚到这儿就看到湖前十来米处浮着一具尸体,马上报警了。打捞上来后,尸体的右脚缠着水草,右手和左腿也有被水草缠绕过的痕迹,判断是落水后被水草缠住,尸体短时间内没浮上来,后来尸体开始腐败,组织极度膨胀增加了浮力,到今天才浮上来的。”
高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看来还需要等法医的进一步实验室结果确认。
没过多久,不远处的侦查员过来急忙报告:“高总队、陈法医,那边发现了可疑物件。”
陈法医连忙带着手下赶过去,那里一块扁平的石头已经被翻开,地上放着两只手机,手机下还压着一张短小的钱包照。
陈法医戴上手套,小心地拿起手机,初步检查一遍,放入助手的透明塑料袋里。拿起两只手机后,底下这张钱包照上是三个人,林小峰、妻子苏春伊和苏春伊手里怀抱着的一个婴儿,夫妇两人正朝照片外的人微笑。
高栋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皱着眉,微微鼓着腮帮子,看着法医们的操作,默不作声。
看到这几个场景,他总感觉几分怪怪的。
照今天的情况看,林小峰杀人后自杀了?手机和相片放在那块石头下面做什么?
费尽周折,杀了一车人,又制造了车辆凭空消失的诡计后,他就自杀了?
高栋晃晃头,鼻子冷哼了一声,转头离去。
反正也想不明白,反正也觉得莫名其妙,反正最后结果也要等法医。
他需要好好想想怎么写今天的调查报告,一下子似乎案情就大逆转,柳暗花明了,可他却觉得调查报告更难写了。
前几天一头雾水时,他还纠结着给上级的案情通报怎么说,现在一下子好像豁然开朗了,大家看到林小峰死了,很多人大概都觉得只要等法医确认林小峰是自杀的,连最后一口气都可以松了,案子可以结了,表彰大会可以开了,大家可以及时回家安心过个好年了。
真相真的是眼前看到的这样吗?
高栋在心里刻下了一个问号。
紫金陈2013-04-28 10:34:45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四十三章
张一昂手下的另一组人通过几个特殊渠道的调查,对王红民以及那家外人叫商业协会的公司摸清了些眉目。
笔录一:某水产品加工厂老板。
“咦,你们怎么知道我认识王红民的?……哦,你们是警察,当然会知道了。他不是刚出车祸了吗,你们要调查他?……奥,保密,我懂,你们要问工商所的收费问题?这个嘛你们最好去问别人,我不太清楚。……你们肯定会替我保密?……当然,当然,我当然愿意配合政府的调查。好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工商所乱收费,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这个情况大概有七八年了吧,其实也不是工商所的乱收费,是有一家叫大金商贸公司的,商业协会也是大金公司成立的民营组织,办执照、做审批、过年检,直接到工商所办效率很低,而且,而且不是那么容易办得下来。企业第一次去工商所办手续,总是办不成,但马上这家大金商贸公司会跟你联系,让你交点钱,加入他们成立的商业协会,以后工商所的事都由他们代办。价格嘛,看办什么事,还有企业的规模。我和王红民是朋友,我的厂就象征性地付了点钱,不多。我朋友差不多规模的厂,办年检大概要花两三千。个体工商户当然少得多了,一般不超过一千的。除了这些嘛,平时一些检查、罚款等等,这个在我们县里很普遍,通常他们不会直接开罚款书,而是大金公司会在接下来联系你,让你把打折后的罚款直接给大金公司,他们会帮你处理,也就不用停业整改了。不过话说回来,也不只是工商所这么干吧,消防、税务也有,可能总的来说,我们这里工商所收得比较多,其他部门倒还好。……什么,你说上告?也许有吧,不过我想应该很少,嗯……警察同志你也知道,我们做点生意的,没文化,经营过程里总有些不合规矩的地方,大家都想继续把生意做下去,没人会上告的啦。再说了,我们是个县,不像城市那么规范,我们这里有地方上的生存规矩。哦,还有,王红民叔叔你们应该知道的吧,上告了王红民也不用担心的。除此外嘛,还有些产品定制,比如好像前几年做餐饮的要定制大金公司的厨具,不定制嘛,工商所会上门检查各种证的,大家都不想添麻烦嘛。……哦,你问大金公司一年能赚多少钱?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想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可能有的吧。……大金公司赚的钱去哪了?这个我就更不知道了,我听说大金公司是王红民个人的,里面人员是工商所的这批人,工作人员是所里的合同工还有些社会上招的吧。……王红民的为人?他给大家印象都挺和善的,嘿嘿,这个我真不太好说,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啦。”
笔录二:县城工商局的一位退休领导。
“你们是省公安厅的?这次是真的要调查工商所吗?虽然工商所的几个人这次集体出车祸死了,不过王红民他叔叔是谁你们应该知道的呀,这种事不是我这样的人能随便点评的。……你们不是针对王红民?你们不是为了工商所的经济问题,而为了查其他案子?我听县里有领导说这次他们好像不是出车祸那么简单?……好吧,公安部门的事我不问。这个大金商贸有限公司我知道,一开始直接登记在王红民的名下,后来转到了他老婆,好像叫骆慧慧,对,是这个名字,他老婆我见过,人挺漂亮的,就是不太爱说笑,跟王红民性格截然相反。据我所知,大金公司一年收入应该有一千多万。为什么收入这么高?我们白象经济算发达了吧,县城区域二十多万人口,近万家工商户和企业,至少三分之一是大金公司的会员,其他就算不是,很多年检、办证也要靠大金公司,这钱很容易赚的。这是这几年的情况,前几年可能没这么高。这家公司是王红民设立的,商业协会和赚钱方式也是他想出来的。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按他的关系,本来早可以当官上去的,他拒绝了,要继续当所长。树大招风,他很清楚这点,反而一个所长更容易低调赚钱,而且因他的关系,他不用费心思特地去搞好其他单位和上级的关系。工商所的日常工作也很正规,不存在乱收费,收钱的都是这家民企性质的大金公司,所以一直以来从没出过事。……关于这家公司的运作,他们实际的管理人员就是工商所的那几个,下面的工作人员应该是所里的合同工吧。公司虽然是王红民个人的,不过听说他每年会拿挺多钱出来分给其他人,尤其是所里的几个正式工,据说每人都能分四五十万,王红民口头承诺大家都有股份。……大部分人应该都说王红民好的,因为他还算厚道的吧,毕竟都是同个地方的,如果有人想少交点钱,托关系跟他说下,他大都不计较了。哈哈,不过在我看来,这是他做人聪明的地方,闷声发大财。我们县局虽然名义上是所里的上级单位,实际上因他叔叔的关系,不会把他当下级的。嗯,我知道的情况基本就是这些了。”
笔录三:县公安局经侦队的一名警察,张一昂下属的同学。
“这次工商所整个被人黑了,我想应该是社会上的积怨。对于工商所,社会上评价基本都是负面的,我们也接到过很多对于工商所的匿名举报,不过查他,呵呵,你知道,我们这级别的还是算了,就算你们省厅的经侦局也不敢查。那个大金公司实际上是王红民的个人财产,我们当初接到举报后,也暗中调查了一下,这家公司的资产很复杂,王红民把赚来的钱基本上还是放在这家公司里,没有转移到他个人账户上,我想可能是他不想私人账户出现这么庞大的金额,万一某天他叔叔退休失权了,私人账户这么庞大金额是个铁证。你猜大金公司有多少资产?千万?应该不止,恐怕有上亿。王红民这人对赚钱很有一套,收来的钱他又用大金公司的名字做投资了,县里有几个楼盘,大金公司都参股,还有半条街的店面,都是大金公司名下的。我想关于这点,他们工商所的许多人应该是知道的。他们没说?当然,他们当然不会说,王红民对他们很大方,我听说那几个公职人员,王红民每年从大金公司里给他们几十万的奖金,而且王红民口头跟大家说公司都有份,其他的临时工少则几万,多则十几万,而且平时福利除所里的正常支出外,还有额外的,也是大金公司出的。他们拿这些钱实际上都是违规的,所以他们不会告诉你们,他们当然觉得王红民为人好了。大金公司对普通个体户的工商企业收的钱应该不会很多,至少不会让别人觉得难以承受,如果超出大多数人的承受力,恐怕大家早就闹了。王红民很聪明,收钱也有分寸,让别人觉得每年多掏几百块省点麻烦就是了,不会去闹。不过有时候对一些企业的罚款可能挺高的,这才导致有匿名举报。很多人说王红民为人好,容易说话,其实我不这么看。不管执法的是汪海全还是姚江,归根到底,都是王红民的手下,收的钱也是进王红民个人公司的,这能不得到他的应允?无非汪海全和姚江对外唱黑脸,王红民对外扮和事佬,装红脸,这叫一张一弛。估计是过去被整的某个人心里记恨,所以这次才会对整个工商所下手。话说你们案子还没查出来吗?……嗯,这案子确实太大,也难为你们了。闹出这种事,我想王红民要是活着,肯定后悔赚了这么多钱了呢。现在倒好,人死了,这么多财产都剩给他老婆了,工商所其他人也没份咯。”
紫金陈2013-04-28 10:54:4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今天谋4大更新,直到抓出嫌疑人。
紫金陈2013-04-28 10:58:46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抱歉,怀孕不能用香水我确实不知道,不是女人没办法啊,所以这处细节描写应该删掉。
紫金陈2013-04-28 11:33:58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四十四章
吃过晚饭,高栋坐在办公室里焦急等待着法医组的解剖结果。
门敲了几下,陈法医开门进来,高栋连忙起身,道:“结果出来了?是淹死的还是被人杀死的?”
“淹死的,鼻腔和肺部都有较多泥沙,肺泡特征与淹死完全符合。身上皮肤除了部分轻微擦伤外,应该是跳河时本能挣扎留下的,没有特殊外伤,包括头颅,也找不出任何的内伤。”
高栋转过身,皱眉缓缓道:“这么说,可以肯定是淹死的了?”
“对,投湖自杀。”
“自杀?怎么看出?”
陈法医道:“这种情况除了自杀,没有其他可能了呀。”
高栋道:“如果是被人打昏扔到湖里淹死的呢?”
“打昏的话颅脑内多少会有伤痕的。”
高栋想了想,道:“如果是其他手段,比如一个水性好的,把他拖进水里,淹死他呢?”
陈法医撇撇嘴:“要是那样的话,我这边就没法判断了,我只能判断他是淹死的,身上没其他伤口。另外,倒是还有其他证据证明林小峰就是凶手,畏罪自杀了。”
“什么?”高栋表情很严肃。
“他们从湖里打捞上来两只皮鞋,和老公路犯罪现场发现的脚印一样。另外湖边发现的两只手机,其中一只是王红民的,另个手机是他自己的,里面还有那段绑架电话的录音,手机里下载着一个变声程序,下载时间是1月9日的,也就是他们去旅游当天,表明那天他用王红民手机拨通报警电话后,打开自己手机里的绑架录音进行威胁。自己手机里没有手机卡,手机确认过是林小峰本人的,里面有个文档,就写了一句话,‘我对不起家人,但也许这样是最好的’,放在那张全家照上,意义很明显了。写这句话的时间是1月12日的凌晨2点,正因为那只手机里没有手机卡,所以他当时开机写下这句话,我们手机监控也追查不到。看来他应该是在1月12日凌晨2点写下这句后,跳湖自杀了。”
高栋的瞳孔微微收缩,又放开,沉吟半晌,道:“手机和照片上有指纹吗?”
“有,他自己手机和照片只有他自己的指纹,王红民的手机上,除了他的指纹外,还有另个指纹,我们拿王红民生前用过的东西比对过,指纹是王红民的。”
高栋吞了下唾沫,显然,今天的发现结果,林小峰是凶手的证据更明确了,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第二个人,看来,这案子确实是林小峰一个人犯下的,没有同伙。
高栋也逐渐降低了心中的怀疑和忧虑,也更认可这个结论了。
迄今为止,证据链基本已经形成,足够证明林小峰就是凶手,并且没有同伙。
案发现场留下脚印,脚印就是林小峰的鞋子。身高体重吻合。林小峰当过兵,拥有扭断脖子杀人的能力。他是杀害汪海全的真凶,足见他蓄谋已久。他在车内,只有他有条件控制一车人。朱梦羽掌握他杀害汪海全的犯罪证据,所以他单独杀死朱梦羽,又砸石头泄愤。他办公室的抽屉里发现一瓶迷药,上面仅有他一个人的指纹。他性格内向,容易走向极端。他案发前几个月的状态明显异常,上网情况也是很好的佐证。他投湖自杀的现场,找到王红民的手机和那段绑架录音。他写在手机里的那句话,以及手机下放了全家照,意义明显。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些证据链,包括直接证据和间接证据,都可以契合锁定出他是凶手这个事实,并且毫无证据显示还有同伙。
现在唯一不明确的地方,只有林小峰的动机和他的犯罪经过了。
陈法医又道:“只要等明天DNA比对,确认尸体就是林小峰,我想差不多可以结案,处理善后了吧?”
高栋不置可否地问:“犯罪动机和犯罪经过还很模糊。”
陈法医道:“犯罪动机嘛,很难说,内向的人可能把自我想象成一个理想主义的英雄,看到工商所这么多年乱收费,加上自己的积怨,以及朱梦羽的威胁,走上极端的不归路。犯罪后想到这案子他根本逃无可逃,只能畏罪自杀。关于犯罪经过,人已经死了,百分百还原经过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根据已知的调查结果进行推断。老公路那段还原不难。服务区别克车消失的事,我想可能是我们想象得太复杂了,或许他用了某种我们没想到的简单方法呢。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证据链完全足够支撑结论了。”
高栋神色疲倦地默然点点头,道:“好吧,先等你明天的DNA对比结果。”
紫金陈2013-04-28 11:38:08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四十五章
陈法医刚走不久,张一昂就走进来,道:“老大,听说林小峰跳湖自杀,尸体找到了,现场也发现了他更多的犯罪证据?”
高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那不是可以结案了?”张一昂脸上掩饰不住喜悦。
看到林小峰尸体找到,又发现了更多确凿证据,专案组所有成员无不心情激动。年关将近,谁都想快点结案,开表彰会,拿破案奖金,回家过个好年。
高栋不置可否道:“林小峰犯罪动机和犯罪经过还有些模糊,这案子是不是现在就结案了,我还要想一想。”
“他的犯罪动机嘛,我这边基本能给出结果了。”张一昂心情愉悦,“早上我找了王红民老婆骆慧慧做笔录,她回忆起王红民前年曾借给林小峰整整一百万,并且没打借条,林小峰拿去买房装修了。后来我派人查了林小峰的银行账户记录,前年八月份,王红民的个人账户直接划了一百万给他。他没过多久就买下了现在这套房,房屋信息查了,全款,没按揭。查他银行账户时,意外发现他在银行购买了几批理财产品,有一年期和三年期,多次购买,共值八十多万。从购买记录上看,他从前年年末开始,分好几次买,最近一次是去年九月底,他整整买了三十万。这些钱经查,是大金公司账上直接转到他银行卡下面的,办理人是朱梦羽。大金公司就是那个所谓的商业协会,是王红民个人的公司,法人代表用他老婆骆慧慧的名字,管理和工作人员都是工商所的那些人,朱梦羽兼任大金公司的财务。根据多人的笔录,林小峰是王红民的司机,深得王红民的信任,王红民借给他巨款都不打借条可见一斑。我想他杀人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不想还钱了。”
“不想还钱?”高栋愣了一下。
“对,算下来王红民借给林小峰将近两百万了,并且都没打借条,部分钱是从大金公司账户上走,经办人是朱梦羽,相信工商所其他几个都知道王红民借钱给林小峰。林小峰把这几个人都杀了,又没有借条,这些钱就完全归他家所有,不用担心还钱了。”
高栋琢磨道:“为了两百万巨款?嗯……似乎这样的杀人动机更合情合理些。可是他为什么要打绑架电话?”
“当然是干扰我们的侦查视线,从一开始就把我们的注意力转到报复工商所的人身上,而忽视了犯罪动机是为了钱。”
“可是王红民既然肯把巨款借给他,又不打借条,可见对他是非常信任的,甚至或许并没指望他哪天还钱。照理他跟着王红民,以后好处还会不少,何必要这样?”
“我怀疑是王红民跟他有矛盾了,要他还钱。不过关于这点,没办法查证了,毕竟现在当事双方都死了。王红民要他还钱的事,肯定也是私下里的,不会让很多人知道,恐怕没法调查。不过我觉得可以试图猜测一下,朱梦羽用视频威胁林小峰,这件事可能后来王红民也知道了,当他得知林小峰是个杀人犯后,彼此的信任立即奔溃。在这种情况下,林小峰为了巨款,也为了掩盖他杀汪海全的事实,铤而走险,选择杀死一车人。”
“可是他为什么还是自杀了?”
“他犯罪前可能还抱着侥幸心理,犯罪后经过沉思,觉得逃无可逃,自杀后这笔钱毕竟还留给母子。据我们调查,林小峰虽然性格内向,但在家对孩子非常宠爱,他很爱这个家,他希望给家里留下点东西。”
高栋摇摇头:“就算他自杀了,按照法律,他的个人财产还要对几个被害人家庭进行民事赔偿,剩下给他老婆孩子的钱也没多少了。他应该清楚这点。如果他真想自杀,把钱留给家里人,最好是直接自杀,不要在湖边留下手机这些证据了。如果警方没办法证明他是凶手,也就用不着用他的个人财产进行民事赔偿了。”
张一昂想了想,觉得高栋说的也有道理,只好道:“不过他的犯罪事实这么清楚,犯罪动机方面,也许既有钱的因素,也有过去的积怨,加上朱梦羽的威胁,总之,几项因素综合起来,让他这样一个性格内向容易走向极端的人,犯下重罪。”
高栋吐了口气,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头脑更清晰。
这犯罪动机这一环,人死了,没办法百分百还原真正促使他犯罪的因素,一切只能靠证据基础上的猜测,似是而非,又模棱两可。谁知道呢,也许他就是陷入极端思维里走不出来了,这在医学上讲叫偏执狂,许多暴力犯罪者都脑子想不明白,你根本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沉默了一会儿,高栋换个话题,道:“其他让你去办的工作呢?”
张一昂先交上一叠文件,道:“这是今天做的笔录情况。”又交上另一叠文件,道,“这是工商所几个人手机通讯的数据分析。结果显示,案发前工商所每个人,包括林小峰在内,手机通讯里均没异常情况。林小峰也没有和可疑对象通过电话,表明他没有同伙。里面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姚江和朱梦羽肯定有不正当关系,不过这点好像跟案子没关系。”
高栋拿起这份分析文件,目光选中和林小峰相关的内容,数据分析结果显示,他和王红民电话挺多,除此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和可疑对象通过电话,发过短信,更证明了没有同伙这一点。
张一昂继续道:“关于别克车的维修保养情况,我们重新问了工商所的相关人,说别克车是前年在市区4S店购置的,用工商所的名义购买上牌,日常的保养都在县城的一家4S店。平时不太开这辆别克车,大都开其他车子,只有好几个人乘坐时,才开这辆,比如他们这次的集体旅游。这辆车购买至今,去年年初出过一次事故,撞了绿化带,车子拿到市区4S店修了。此后案发前两个多星期时,那天晚上别克车停在工商所前面不远处,第二天早上发现车身被人用利器大量涂划,还写了‘工商所王八蛋’,由于接下去的旅游时间已定,要用到这辆车,当天林小峰开车去市区给整个车身做油漆,案发前三天,林小峰去市区把车子开了回来。”
高栋微微一凝神,连忙道:“这条信息核实过了吗?”
“据说车身被人写了‘工商所王八蛋’,把王红民和姚江气得不得了,还当即报警了。当然,这种事别人半夜偷偷干的,肯定查不出。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恶作剧,派出所也没花心思。考虑到七人出去旅游,所里没有大车,开两辆车麻烦,王红民让林小峰当天就送到市里做油漆了。”
“你有确认过油漆确实是在4S店做的吗?”
张一昂摇摇头:“这倒没有,不过要确认也简单,明天问清楚哪家4S店,打电话过去就行了。”
高栋想了想,道:“好,案发前车身被人划,做过油漆,这件事很可疑,我怀疑和车子在服务区消失的事有关。”
张一昂不解道:“可是我们监控看到别克车好好的呀,再者说,做油漆和别克车消失能有什么关系呢?”
高栋回答不出,沉吟片刻,道:“我再想想。你明天记着跟4S店核实做油漆的事。另外,那次车身被划,工商所不是直接报警了嘛,你找人跟派出所要当时报警拍下的照片,看看上面划的字和林小峰的笔迹是否符合。”
张一昂连忙道:“我明白了,如果笔迹和林小峰符合,说明划字是他干的,他借此做油漆的机会,对车子外观做了某些手脚,安排后来的别克车溜出监控。对了,他过去开过汽车修配店,要做手脚他是内行。嗯,只要这点查清了,整个犯罪经过都能很明确,结案报告就更扎实了。好,我明天一早就去查。”
“对了,”张一昂刚准备走,高栋叫住他,“你们不是接触了工商所好多人吗,他们知不知道这次不是车祸,是谋杀?”
“嗯……看得出有些人应该了解到一些风声,但他们都没提,我相信他们知道这事的敏感性,传出去的话,政府查下来会给他们带来不小麻烦。”
“几个被害人家属的情绪怎么样?”
“王红民的老婆骆慧慧表现挺理性的,就是感觉这人态度冷冰冰的,我们问了其他人,说她一向是这种性格。另外姚江他们的几个家属,县政府都找他们协商过了,大概每户补偿几十万安抚一下,不过今天他们不满意,他们找过县工商局,想分大金公司的资产,说大金公司平常都是他们在管理的,王红民生前承诺每年按收益比例分给他们钱,骆慧慧一口拒绝了,还去单位把大金公司的图章和所有财务报表全部拿走。工商局的意思是大金公司的法人代表是骆慧慧,他们也无权干涉。反正这里面利益纠葛很复杂,他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开。听说在县政府和工商局的协调下,骆慧慧同意从大金公司账上再支一部分钱给其他人,具体金额由他们私下协商。”
高栋点点头:“只要不闹起来,压住了,一切都好。”
紫金陈2013-04-28 11:51:16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四十六章
今晚高栋的办公室很忙,张一昂前脚刚走,马党培和李卫平一起走了进来。
“有事?”高栋看着两人欲言又止的样子,掏出烟分给他们。
马党培先开口道:“高局,这案子……差不多可以结了吧?”
李卫平也接口道:“是啊,老大,林小峰尸体找到了,绑架录音也找到了,现在证据确凿,可以结案了吧?”
高栋不太乐意地瞥他们一眼,道:“急什么,林小峰DNA不是还没确认过,等明天法医结果出来再说吧。”
马党培迫切问:“这么说,只要明天DNA确认是他本人,就可以结案了?”
高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李卫平:“犯罪经过查好了?”
李卫平苦着脸摇头:“监控里就是找不到别克车,我和马队商量来商量去,判断唯一可能还是别克车被装上大货车运出去了,只有这样,才能躲过服务区监控,才能不用交出通行证下高速,又避开所有监控进入老公路。”
高栋抿了抿嘴,道:“证据呢?把这辆大货车找出来。”
李卫平显得很为难:“这……这不太好查,毕竟经过服务区的大货车太多了,几千辆大货车总不能没辆去问。就算问了,司机不承认,我们也辨别不出啊。”
“司机不承认,那就是有同伙?”
“那也不是,比方说林小峰本就明确告诉司机,他要用货车把他的车运下高速,给了高额的租车费,司机知道他肯定有某种不法目的,但为了钱还是干了。林小峰把六个人控制了放在座位下,不让司机看到,司机压根想不到他的不法目的是杀这么多人,就按着他的主意做了。现在去调查,司机知道这么做违法,很可能不承认,我们无从判断司机所说的真假。而且几千辆货车此刻在全国各地,根本没办法展开调查。也可能货车是林小峰自己借来的,自己开的,这样要查也很麻烦。”
高栋转过身,闭上眼睛,沉吟半晌,又转回身,道:“是挺头疼的一件事呐。”
李卫平道:“我跟马队还有其他几个专案组成员对这个问题专门商讨了一下,林小峰已经死了,犯罪经过想要全部还原是不可能的。但现在他犯罪的证据链足够充分,并且我们整个调查过程都没发现还有其他同伙的可能。我们觉得以现在的情况,结案没有问题了。”
马党培也道:“是啊,反正现在凶手已经水落石出了,早点结案晚点结案都是要结的,晚结不如早结。”
李卫平道:“老大,你也知道我们县局现在的处境……”
马党培继续恳求:“高局,这事我们知道,上面问责怕是逃不了的,如果能赶在年前尽快结案,问责肯定也要等正月十五过后了……”
李卫平道:“老大,不瞒你说,我们县局和县政府现在压力都很大,如果能现在结案了,刚好隔了过年,时间拖得长些,事情自然也淡化了,我们也准备趁过年期间想点办法,让这事赶紧翻过去。其他专案组成员我们也问了意见,他们也想快点结案,也好回家过年。”
高栋长长吐了口气,缓缓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我也理解你们现在的情况,这件事我知道了,我再想一下,明天先等法医的结果吧。”
送走这两位,又有县政府的领导打来电话,询问高栋意见,话中意思也是想早点把这一页翻过去,他们县里也能松口气,就连县工商局和市工商局的人,也都想早点结束,因为闹出这案子,查案虽是公安的事,但工商协会这种东西揭出来,他们也很担心,因为这不是一个地方的事,很多地方都这么做,除了工商的外,税务、消防很多部门都办了附属公司,这是很多部门阳光工资外的收入,靠这块不光养活了许多单位的正式工,更多亲戚朋友的临时工的收入超出财政预算,也是靠附属公司里出。别看县城工商所一家出事,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很多单位对这案子非常关心,全想快点把事情淡化,趁着过年,过完年事情就过去了。
高栋坐在椅子里,默不作声,他也在权衡。
他觉得还是有些疑点,他并不是担心林小峰不是凶手,现在林小峰是凶手的证据很翔实了,他就怕林小峰背后还有人,林小峰是被人利用了。
万一以后再冒出什么事——甚至翻案,当然,案子不是他一个人查,有责任也是集体的责任,所谓集体的责任基本上就是没责任,但面子上总是会难看,毁了他向来办的案子都是铁案的形象。
不光专案组其他人想着快点结案,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想?
早点结案对所有人、所有部门都有好处。
可是,他心里始终有个顾虑。
会不会真被徐策说中了,此案另有玄机?
他想了一下,打开电脑,拨打了徐策的电话。
紫金陈2013-04-28 11:56:36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四十七章
“马上就要结案了吗?”听高栋花了半个小时讲了今天的情况,徐策问道。
高栋坦诚回答:“我现在正在为这件事烦恼,结案没问题,我就怕……就怕以后再出其他事。”
徐策笑了笑,道:“就算现在结案,以后也不会出其他问题的。如果林小峰背后还有人,此人从头到尾没留下线索,一直躲在幕后,那么这件事了结后,他更不会现出原形了。他花了这么多功夫隐藏自己,好不容易等到结案了,警察经过他身边也没怀疑他,他当然不会再做犯罪的事让你们重新查回去。”
高栋一愣,道:“这么说,你的建议也是我可以结案了?”
“不,这不是建议,仅是现在情况的客观评价,结果只取决于你。”徐策笑了笑,“我的老同学,我想问一句,对你来说,是真相重要,还是仕途重要?”
高栋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突兀地问这个敏感问题,沉吟片刻,咳嗽一声,道:“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听你刚才讲了这么多,给我的印象是,如果现在结案,对你,对专案组,对你的团队,对县政府以及更多其他相关不相关的单位,都是好事?”
“嗯……可以这么说吧。”
“如果暂时不结案,继续查,有可能查不出结果,最后还是会以现在的结论结案?”
“对,是这样。”
“如果晚一些时间结案,对你个人的影响大吗?”
高栋微微眯了下眼睛,坦白地告诉他:“不大。命案是我带队的专案组到白象之前就发生的,我的团队没有任何责任。唯独直接责任人是县公安局和县政府,他们希望快点过去。不过拖一些时间结案,到时的结果并没查出什么东西,我会有点尴尬罢了,但我也可以说是本着谨慎原则,更好地还原案件。回头想来,如果不是那帮大学生提前了尸体,而是等我赶到白象后,呵呵,那样我肩上也有责任,恐怕我现在也巴不得马上结案了。”
“我们按最坏的结果,假设最后没查出更有新意的东西,只能按现在的结论结案,你觉得你个人能接受的,最迟能拖到什么时候结案?”
高栋想了下,道:“年前无论如何也要结案了。”
“好吧,也就是说,时间只剩下一个多星期了。”
高栋不解道:“你想做什么?”
“如果你愿意再拖几天结案,我想,有可能会查出更有新意的东西。——当然,我只是说有可能,纯属概率上的可能,也有可能最后查不出其他东西。”
“那又怎么样?”
“现在我唯一知道的结果,这案子除了林小峰外,背后一定还要人。”
高栋皱了下眉,认真地问:“为什么这么肯定?是觉得我们现在猜测的林小峰的犯罪动机不够坚挺,犯罪过程没办法还原?”
徐策道:“不,所谓犯罪动机,我并不看重,当一个人已经死了,你们所还原的犯罪动机永远只是‘可能’的犯罪动机,也就是猜测。我所坚持的,只是所有的事实依据,从事实角度出发,得出结论。就说迷药这一环节,我们俩已经讨论过了,用迷药控制一车人,发作时间、药物效率上都没办法掌控,这是很重要的一个疑点。”
他顿了下,继续道:“我们再分析林小峰犯罪的态度,他是想杀完人后逃走呢,还是一开始就想着同归于尽,杀完人后自杀?从这一点上,他整个犯罪活动里不同的表现有多处矛盾。他设计别克车从服务区消失,这表明他不想被发现。老公路那里他留下了脚印,这又显得他并不想隐藏。他抽屉里更是留下了一瓶迷药,明白告诉警方他就是凶手,这时他又是不想隐藏。可是他案发后,从头到尾没和家里人联系,这点上,他又是不想被发现。最后他却选择了自杀,留下了证据。从头到尾的犯罪态度多处矛盾,这太奇怪了。”
高栋承认:“确实,你说得对,尽管林小峰犯罪的证据链很充分,可是细想之下,很多地方又是疑点重重。”
徐策道:“其实归根到底,想查出最后的真相,关键还是在服务区别克车消失这一环节。我可以肯定你们对此的调查存在问题,导致了查不出结果。如果可以的话,对服务区调查的每个环节,再做一次。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一切的决定权,包括什么时候结案最合适,都取决于你,老同学。”
结束通话后,高栋点起一支烟,抬眼望着天花板。
真的要重新调查一遍吗?
他陷入了长久的思索。
紫金陈2013-04-28 12:05:3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四十八章
第二天中午刚过,法医就回馈了鉴定结果,尸体就是林小峰,DNA比对完全吻合。
接着专案组开会讨论了一下,专案组的多个成员,包括其他市暂时调派过来的刑侦专家,都建议可以结案了。大家虽都知道监控里查不出林小峰是怎么把车移出去的,但证据链摆在面前,凶手就是林小峰,没有同伙,凶手已死,犯罪经过无法还原,过程并不重要,结果很确定,就是这样。
高栋犹豫再三,决定还是按徐策说的,再拖一点时间看看会否查出新情况,于是便本着谨慎原则,告诉专案组诸位,各自回去把资料整理一下,再合计着做结案报告。
开完会后,高栋去各个组的办公场所转了一圈,发现大家都没在继续查案情,他也理解手下的想法,几千个小时的监控都看过了,没找到别克车,现在继续查也不会有结果,反正凶手就是林小峰确认无误。
回到办公室,省厅的领导也打来电话,林小峰尸体被发现,省厅和部里当然也第一时间接到了报告,领导告诉高栋,这案子影响敏感,既然结果确认无误了,结案宜早不宜迟,早点结束消除影响,建议他这边快点处理一下,赶在年前把结案报告和所有相关卷宗全部处理完,到时开个表彰大会,公安的事就到此为止了。剩下的工商所善后工作,留给他们地方政府去处理,趁着过完年,影响也能降到最低。
高栋虽然口头应承下来,心中依旧犹豫不定。没多久,大津市的市委办公室打来电话,这回是王振国亲自找的高栋,跟他详细了解了案情,最后说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他很感谢公安系统的辛苦工作,凶手既然已经自杀,事情就到此为止吧,同样建议他早点结案了。
他想起徐策昨天问他的话,是真相重要,还是仕途重要?
他自嘲般地苦笑摇摇头,想法已经动摇。尽管徐策说了多个案子中的疑点,这些疑点正中他心里想法,可是他在想,再查下去真能查出更多的东西吗?他没有信心。
即便此刻他把这些疑点说出来,这些只能算是疑点,不能算作翻案的证据,既然只是疑点,自然也能找到各种理由进行解释。
这就像一大群人穿越沙漠,好不容易看到了眼前的绿洲,你告诉这群人,先别休息,我们再找找,或许能找到更大片的绿洲。别人能答应吗?
事到如今,林小峰是凶手的证据链很扎实,整个团队显然都想着能结案了,无心追查更多的东西。
话说回来,前面所有人齐心协力侦查,都没得出更多的线索,放到现在这种心态下,恐怕更查不出了。
这时,张一昂进来找他,说昨天交代查的事已经办好了。
高栋看着大多数人此刻都沉浸在即将结案的喜悦心境里,此时还能克制住内心的浮躁,继续按高栋要求办事的,不多了,高栋一时间对张一昂这名跟了多年的下属,甚至有一种感激。
张一昂道:“老大,我们早上去了派出所,拿到了别克车车身划着‘工商所王八蛋’的照片,加上从单位里拿到的林小峰笔迹,一起发给省厅的笔迹鉴定专家做对比,他们说字肯定不是林小峰写的。字是用利器划在车上的,和正常的写字手法不一样,但他们说因为林小峰的构字习惯和笔画特征与车上的字相差太大,所以还是很容易鉴定的。”
高栋手指敲了几下脑袋,道:“4S店问了吗?”
“问了,他们说这辆别克车没有来做过油漆,最近的一次记录是去年上半年来换过一次保险杠,就是那次别克车撞了绿化带。”
高栋起疑道:“这么说,林小峰没把车开到4S店做油漆,能查到他是在哪做的油漆吗?”
“我们后来又去工商所,想找林小峰做油漆后拿回来的报销发票,发现报了三千块,用的却是部分餐饮和车票。我判断是林小峰拿到其它店里做了油漆,费用比4S店少很多,他再拿三千块其它发票来多报销。”
高栋想了一下,道:“有办法查出林小峰是去哪做的油漆吗?”
张一昂露出为难的表情:“恐怕很难,如果是在本市做的油漆,整个市里的所有汽车修理店一家家去问,总能有结果。可是全市包括各县的汽车修理店至少有上千家,一家家去查,人手、时间都要很多,短时间内做不完。万一,车子不是本市做的油漆呢?那么调查就无止境了。关键问题是,我觉得是不是真有必要这么做呢?林小峰怎么做油漆和别克车消失的事是否真有关联,我想不出。”
高栋也是同样想不出。
打发走张一昂后,高栋再次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徐策的话,所有问题的关键只有一点,就是别克车的消失。
一定是这项工作的调查有问题,建议他把这项工作的每步调查都重新走一遍。
重新做?
光查监控,就是几组人手的劳动力了,以前查不出,现在就能查出?
高栋叹口气,摇摇头,压制住心中的各种情绪,把服务区调查有关的全部卷宗拿出来,沉下心,每一页每一行仔细地看过去。
服务区的调查工作分成两块,一是针对服务区的环境设置,是否确实是个封闭的区域。二是查两头的两个监控。
高栋再一次把思路逐项分散开来。
服务区周围没有其他出口,这项结果不会有问题,没必要复查。
两个监控没有盲区,这点张一昂的几个人亲自去了服务区看过,而且他自己也看过监控,这项结果也不会有问题,没必要复查。
客车道和货车道之间有护栏,并且有值班人员管理,张一昂那边调查服务区值班人员时,对方很确信表示不会有车穿过去。现在专案组大部分人的猜测是林小峰趁晚上值班人员不注意,挪开护栏,把车开过去上了一辆大货车,此后再把护栏挪回去。真实情况是不是这样,现在也没法追溯了。这项结果可能有问题,但没办法复查。
监控的结果显示,出监控的别克车比进监控的别克车少了一辆,少的也是工商所的银灰色那辆,而其他车的车牌都和进监控时核对过,完全一致。这项工作是多个组反复查监控得出的结果,也不会有问题,没必要复查。
问题出在哪?是出在客车道和货车道这个没办法复查的环节上吗?
高栋眉头紧皱,翻开服务区的平面图,再次看了起来。
上面详详细细标注着服务区内的各块区域、绿化、设施、店铺。
当他视线移到服务区背面的那家汽车修理店时,曾经张一昂随口说的一句话突然在他脑海里重新浮现。
那个细节曾经只当是和案件无关,听了一遍就过去了,谁都不会刻意留心那个细节。
没想到,那个最不起眼的细节,是关键!
一瞬间,高栋像触电般瞪大了眼镜,他手里拿着的文件都不住地颤抖起来。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徐策说得一点都没错,果然是调查环节出了问题!
紫金陈2013-04-28 12:19:41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四十九章
高栋想起张一昂当时随口说的一句话,他们去服务区的那家汽修店时,修理工说1月9日傍晚来了一辆蓝色的别克商务车,车主说错加了柴油,于是把车留在了服务区,直到1月11号才回来开走。
监控查的时间点是1月10号的晚上。
监控显示,所有出服务区的别克比进来的少一辆,少的是工商所银灰色那辆。
停在汽修店的这辆车,进服务区时,肯定被统计到了,而它1月11号才离开,显然没被统计到出去的车辆里。
之所以在统计中,发现出去的比进来的少一辆,因为少的就是这辆停在汽修店,直到1月11号才离开的这辆!
算上这一辆,出去和进来的数量是完全相等的!
这也意味着工商所的别克车并不是装上货车开走了,而是直接从监控底下离开的。
出服务区的银灰别克车少了一辆。而进出的总数又是相等的。
答案很明显,蓝色别克车多了一辆!
那意味着什么?
进服务区的所有银灰色别克车中,有一辆变成了蓝色,离开了服务区。
毫无疑问,就是工商所的那辆车变成了蓝色,离开了。
至于工商所的这辆银灰别克是如何在光天化日下变成蓝色,并且骗过所有查监控的警察的,高栋暂时想不出。
不过没关系,现在他思路非常清晰,工商所的这辆是变成蓝色离开了监控,留在汽修店的那辆蓝色车是第二部犯罪车辆,目的是起掩护,造成出去的车比进来的少一辆的假象!
高栋抑制住满腔的热血沸腾,连忙打电话把张一昂叫回来,把这个结果告诉他。
张一昂也瞬时觉得此案后背还隐藏了重大玄机,立刻道:“我马上再去服务区,看看汽修店里有没有监控,查查到底是谁把这辆蓝色别克留在店里的。就算没监控,他们做汽修的都会记录车辆信息,一查准清楚。”
高栋连连点头,又看看手表,摇摇头道:“今天来不及了,你过去也是晚上,他们关门了。这样,明天一早,你立刻带人过去查,务必要第一时间把情况搞清楚。”
“老大,可是工商所的车是银灰的,怎么能变成蓝色的?这得全车做油漆啊,没几天功夫不行。”
高栋冷哼一声,道:“也许有其他办法,现在很多案子里犯罪分子掌握的手段,也是破案后我们公安才知道,没接触过的事情多着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可以完全肯定的一点,银灰别克车变成蓝色开出监控了。而且留在汽修店的别克车,肯定是涉案车辆,工商所的车离开监控时,一定套用了它的号牌,所以李卫平他们把进出服务区的所有车核对号牌时,全部对得上号。”
张一昂整理了一番思维,道:“我明白了。凶手控制住工商所一车人后,所里的这辆银灰别克暂时没有出服务区。此后凶手又开了一辆同型号的蓝色车进入服务区,把自己的号牌给了银灰色别克,并且用了某种办法,把银灰车变成了蓝色。此后开着这辆车从监控底下离开了服务区。所以核对服务区进出车辆时,因其颜色、号牌都和第二辆蓝色的一致,我们误以为是其他无关车辆,躲过了我们的排查。此后我们查的其他监控里,都注意着查银灰别克车,而忽视了一辆蓝色车。”
“对,就是这样。”
“可是还有个问题,银灰别克用这个方法躲过了监控,可它没有交出高速通行证,怎么下得了高速?和其他车换通行证也不行,换了的话,其他车要下高速,还得交出通行证。我们问了高速公司,近来没有车辆丢失通行证下高速的。”
高栋想了想,暂时没有答案,只好道:“这些是小节,不是核心,重点是我们现在已经弄明白车子是怎么离开服务区的,顺着这条线查,肯定会水落石出。现在我更严重怀疑这案子不是林小峰干的,他只有高中学历,而想出这套办法,甚至会想到我们会核对进出车辆的数量,用这么巧妙的办法造成出去的别克车少一辆的假象,哼,这案子的设局思路,要有全局的考虑,还要有对空间和数字的敏感度,他……我不信一个仅有高中学历的林小峰会有这本事。”
紫金陈2013-04-28 12:25:57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五十章
紧接着,高栋立刻把李卫平和马队叫进来,跟他们说了这个重大发现。
李卫平显得将信将疑:“真的会是这个办法?”
“对,就是这个办法。”高栋很肯定。
“可是,车身要换个颜色可不轻松呀,做油漆没个几天不行,而且我们以往办案时,查监控找涉案车辆,从来没有遇到过改车身颜色的。”
高栋自信地道:“没见过的情况多着了,对方怎么变颜色的,我暂时不知道,也不用瞎琢磨,反正清楚一点,他就是用这方法逃出监控的就行。”
马队点点头,爽快道:“高总队,你就说我们接着该怎么查吧。”
高栋道:“服务区的监控重新查,只看出去的蓝色别克车,尤其是1月9号傍晚前后离开服务区的。因为留在汽修店的那辆车是傍晚时候来的,工商所的别克车换了它的车牌后,替它离开了监控,如果停留时间太久,容易引起我们警觉,所以应该在做完交替工作后,很快离开的。你们要格外留意正副驾驶座上的人员情况,看看有没有异常。另外,出服务区的蓝色别克车全部统计下来,在老公路附近的监控里找找,这些别克车里,有没有后来开到老公路附近来的。有的话,就重点关注吧。”
打发两人走后,高栋继续看着卷宗,想象着各种可能的背后真相,好不容易等到了深夜,看看时间,美国已经早上了,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连接徐策,激动地告诉他这个重大发现:“老同学,你是对的!你的数学模型果然正确!确实是我们的调查有问题。”他快速地讲了别克车离开服务区的方法。
听完,徐策笑了笑,道:“我说过一切都可能骗人,唯独数学是不会骗人的。不过这次只能说你是运气好。”
“运气好?”
“对,你能够发现别克车离开的秘密,很大程度上都该归功于运气。你手下的那名侦查员把服务区调查遍了,抱着试试的心态去问了汽修店,结果得知有辆蓝色的别克停了几天,案发后才开走的。如果他最后没去问汽修店呢?当汽修店告诉了他这一条在那时看来完全与案件无关的线索,我想他当时一定没放心里去,认为是和案件无关的,因为你给我看的卷宗里,没有记载这一条。如果他回来后没跟你顺口提及呢?如果你把他这句随口一提的信息抛在脑后,忘记了呢?任何一种如果,你都不会想出别克车是怎么离开服务区的,不但现在想不通,以后更想不通。你说,这是不是该归功于运气?”
高栋点头叹息:“是啊,当初这条信息不过是随口一提,放在那时没人会觉得跟案件有关,可是就是这条随口一提的信息,才成为了案件的关键。现在回头去想真是后怕,好在我这手下张一昂,人虽不是很聪明,办事很靠谱,很细心,不像许多聪明人敷衍了事,随便应付上级。好在他去查了,好在他跟我随口一提,好在我今天看地图,想到了。哦……这是我办案这么多年,第一次有这种侥幸的快乐。”
徐策道:“这次是运气好,如果没有这个运气,凶手将永远躲过去了,你我永远猜不透他用了什么方法。不过我有一处担忧,你接下来的办案恐怕不会太顺利。”
“为什么,连这个最核心的关键点都看透了,破案也进入尾声了啊?”
“不,当你今天告诉我,凶手用了这个方法,我只想到一点,这个凶手的能力,让我这个远在重洋之外的人看了,都感到不寒而栗。”
高栋不以为意笑了笑:“虽然我也很震惊凶手想出了这么巧妙的躲避监控办法,不过我想,如果——我是说假如,由你来构思,你应该也能设计出这个局。因为你有足够的空间想象力,更对数字的统计有强烈的敏感度。”
徐策愣了一下,随即谨慎道:“老同学,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高栋连忙笑道:“好,好,对不起,我打住,我保证不会再开类似玩笑了。”
徐策道:“好吧,就顺着你这个假设说下去,我只能告诉你,我不可能做到。首先我问你,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设计这样一个局吗?刻意选择在服务区让汽车消失,手法很大胆。”
高栋微微一皱眉,想了想,道:“你这么问起来,我也有点想不通了。他为什么非要让汽车消失,非要这么折腾?绑架一车人,应该不必做这么大手笔的操作吧?而且故意选择绍市服务区这个封闭区域,如果挑其他地方,其他非封闭的区域,那样车子离开的可能性就更多了,我们的侦查也会更加困难。”
徐策道:“不,我认为凶手这么做,一定是经过统筹权衡,通盘考虑的,犯罪实施地点,非绍市服务区不可。”
“为什么?”
“我记得你说过,绍市服务区是车流量最大的。”
“没错。”
紫金陈2013-04-28 13:42:37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如果选择在高速上动手,他一定要在绍市服务区,这样你们查下来会发现有几百辆别克,他知道你们没办法每辆都去深入调查,只会挑一些可疑的查。如果停在其他小的服务区,一方面,小服务区车流量少,管理人员更容易注意到异常,尤其当他把车较长时间停留在服务区时,难保不给人留下记忆,改变车身颜色这种事更容易被人发现。另一方面,小服务区总共车流量就这么点,如果你们发现经过的别克车就那么几辆,不管是什么颜色的,你们都会详尽调查。即便换种办法,把车子开上货车运走,可是货车也不是很多,你们也会一辆辆查,并且这种操作也很容易被管理人员看到。所以他必须是在绍市服务区动手,必须车流量大,场地大,周围人注意力分散。”
高栋道:“可是凶手没必要一定要在高速上动手吧?出了高速呢?”
“工商所这次的旅游路线先杭州,再上海,再回来。这条路线必然走高速,就算中间路段不走高速,也是走重要的公路,不会经过人迹稀少的路段。他动手,必然要在停车的时候。而车子下了高速后,就是城市的重要路段,紧接着是宾馆。整条线路都没有动手的机会,在宾馆停车场动手要查出来就更容易了。所以,最佳的动手地点还是绍市服务区,地方大、车流多、周围人注意力分散。”
高栋连连点头:“是的,照你这么分析起来,确实绍市服务区是最合适的。”
徐策继续道:“可是服务区又有个对凶手不利的先天条件,那就是服务区因车流量大,而实行客货分离,把客车区和货车区隔开来。如果没有客货分离,你们监控里查不到别克车时,自然先判断它上了某辆货车,又因货车太多,每辆都有嫌疑,很难排查,早就放弃了思考别克车躲避监控的其他可能。”
高栋道:“还有个对他不利的条件,服务区前后刚好有两个监控,并且没有盲点。”
徐策道:“这不重要,即便服务区没有监控,高速路上也有很多监控,同样能构成封闭区域。而且我认为,服务区前后两个没有盲点的监控,反而恰恰是凶手需要的。你看,你们一开始查监控就放在服务区了,为什么?因为GPS是在服务区内被关掉的,他刚动手控制住一车人,第一个动作就是拆掉GPS,明白无误告诉你们他是服务区里动手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希望你们查监控,他希望你们发现别克车凭空消失了,而你们通过查监控,核对进出的别克车,发现出去的少一辆,其他号牌完全符合,自然就会怀疑上了货车,排除了车辆外形、颜色改变的可能。这样一来,你们不但会忽视服务区的蓝色别克,连老公路附近监控里出现的蓝色别克车,也会被排除在外。这正是凶手希望的。”
徐策补充道:“凶手在服务区动手后,第一时间关掉GPS的同时,也关掉了车上人员的手机。按照通常情况,第一时间关了所有人手机对他不利。如果那时家属就拨打手机,发现都关机了,心里起疑直接报警呢?如果报警后,警察很重视,马上查车呢?恐怕那天下午凶手的计划就破产了。可他还是第一时间关了所有人手机,这是因为他不想让警方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服务区的,离开后又走了哪条路线。手机信号也可以定位,只是没GPS那么准确,如果不关机,警方就能知道别克车那天下午位置一直在服务区附近,没有变过。你看,凶手连这点都考虑到了,该是个什么样的对手?”
高栋点点头,深感认同,道:“你觉得真凶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策笑道:“我不擅长猜测,做不了预言家。只是你看凶手做的这个局,他对犯罪地点经过了谨慎选择,对整个服务区环境包括里面的监控他一定是了如指掌的。不过,照现在的情况看,他的犯罪动机不太像报复工商所,如果这次案子成功了,你觉得谁是最后得到好处的那个人?”
高栋紧紧皱起了眉头,工商所所有人死了,谁有好处?而且一定是个很大的好处,否则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险,犯这么大的案。
他问过工商系统,工商所集体出事后,会派谁来管工商所没有定论,说明觊觎工商所职位的动机不存在。
其他呢?
除了工商所的职位外,似乎只有大金公司的资产了。
最后大金公司的资产全部留给了王红民的老婆骆慧慧。
可是她只是个女人,没道理有这么大本事设这个局。并且大金公司本来就是她家的,旁人说王红民和她感情也一向和睦,工商所继续存在,她家的资产只会更多。王红民死了,大金公司以后也做不成工商所的生意了。
看来她也不是。
那会是什么?
凭空猜测得不到结果,算了,还是等明天的调查结果吧。
紫金陈2013-04-28 13:44:2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五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专案组的会议上,高栋讲了昨天的发现,通过分析出涉案的有另一辆别克车,怀疑这案子另有隐情,很可能还有另一名同伙。
对于案件突然间的转折,诸人的态度各有不同,不过大多数人都赞同高栋继续把案子查下去,查清楚,毕竟都是搞刑侦工作的,都想办的案子是铁案,将来不会出问题。马党培和李卫平知道继续查下去,时间拖多久就不好说了,虽情感上不太愿意接受,但事实摆在眼前,总不能不查,只好配合。
张一昂带人一大早就开车上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服务区,再次来到这家汽修店。
由于他们穿着醒目的警服,并且一个星期前刚来过,修理工一眼就认出他们了,客气地上前打招呼:“警察同志,有什么能帮忙的?”
张一昂道:“上回你说的1月9号傍晚停在你们店的蓝色别克商务车,有记录吗?”
“维修都有记录的。”
张一昂放心了:“好,麻烦把记录给我们看下。”
修理工拿来了维修本,翻到那一页,指着给他们看:“就是这个,车牌是浙BXXXXX,维修项目清洗油箱。”
张一昂朝他们店看了一圈,皱眉道:“你们店里没有监控吗?”
“一直没装啊。”
张一昂有些失望,道:“还记不记得来修这车的人长什么样?”
修理工谨慎地问:“是……是有什么事吗?”
张一昂故意吓唬他们一下,道:“那辆车涉嫌一起重大犯罪,我们正在对它进行调查,你要把能回忆起来的情况都明明白白告诉我们。”
“啊,这么严重……”那人显然被警察的三言两语唬住了,皱着眉急忙回忆,“那辆车好像……好像没什么特别,车上也没看到有什么东西啊……”
“不管车上,我们主要是问这人长什么样。”
“他……大概三十多岁,胡子很多,络腮胡,戴一副眼镜,穿着……衣服什么颜色我实在想不起来了,感觉应该是挺休闲的装扮,对了,他还戴了顶毛线帽,像球星一样,把帽子拉到耳朵处。唔……哦,还有,虽然他帽子拉得很低,但我记得……哦,那时我蹲下去检查汽车,那人也蹲下来跟着我看,我站起身时撞到了那人的头,把他帽子撞斜过去了,他的耳朵……对,站在这边看,对,是左耳,左耳下面长了个肉瘤,半个肉瘤露出帽子了,像个小耳朵,这点印象挺深的,其他……”
他还在拼命回忆,张一昂已经瞪直了眼睛。
左耳下面有个肉瘤,那……不可能……不可能啊,怎么可能是李卫平呢?
一定是其他人耳朵下长了个肉瘤,长肉瘤的又不止李卫平一个。
李卫平没有胡子,更不是络腮胡。
他心里急忙否定着,尽管他知道贴胡子伪装是很轻松的事。
修理工看着他急剧变化的表情,还以为说错什么话了,急忙闭上嘴,胆怯地望着他们。
张一昂马上收敛了情绪,又问了他各项相关事宜,随后带着手下离开。
如果真相是李卫平,那事情就太大了,没弄明白前千万不能瞎猜忌,他谨慎地嘱咐手下今天的调查不要告诉任何人。
一直到了下午四点,张一昂才来到高栋办公室,高栋急忙问:“你早上不是六点就出发了吗,怎么弄到现在?路上堵车了?”
张一昂摇摇头,谨慎道:“服务区调查做完,我又回来核实了下相关情况,再来汇报。”
高栋不耐烦道:“好,快说吧。那辆蓝色别克信息查到了吗?”
“查了,车牌号是假的,这个号牌对应的车是辆大众,那辆大众也是白象县的车。”
高栋道:“大众车的车主查过了吗?”
“那人登记的是个私营业主,我打电话过去问情况,还没等我说完,他就叫起来,问我那个号牌是不是又违章扣分了。他说他被不法分子害死了,他这车去年收到多张罚单,他去交警队申诉,来回跑了多趟,才还他清白,说他的车辆被人套牌了。后来没多久,他行驶在县城路上时,突然看到前面有辆大众车那么眼熟,仔细一看,前面那辆车不但车型跟自己的一样,号牌也和他自己此刻所开的一模一样,他马上加速冲上去拦下车,因愤怒对方套他车牌,害他来回折腾多次,就和对方车主打了起来。最后警察到了,把套牌的家伙和套牌车押回交警队了。我又问他套牌的人的信息,他说具体名字记不得了,派出所当时报了案,有登记。”
“问过派出所了吗?”
“打电话问了,派出所翻出当时的报案卷宗,给了我那人的信息。我打电话过去问,那人说当初是一时抱着侥幸心理,套了别人车牌,免得违章扣分,交警把他查处后,车辆扣了半个月,交了两千块罚款,又因打架拘留了一天,他再也没这么干了,说不信我们可以过去查。我问他号牌是谁做的,他说跟网上制假车牌的人联系的,报给对方需要的号牌,到时会送货上门,花了三百块。我问他假车牌去哪了。他说被交警收走了。”
高栋有点失望地吐口气:“既然被交警收走了,那么蓝色别克的假车牌跟大众车的没关系了。这条线又断了。对了,汽修店有监控吗?有监控的话应该能拍到把蓝色别克留在店里的那人长相。”
张一昂低着头回答:“没有监控,我们问了修理工是否还能回忆起那人长相。他具体的五官外貌回忆不出,说印象里那人大概三十多岁,络腮胡,戴了副眼镜,穿着挺休闲的,戴了顶毛线帽,像球星那种戴法,把帽子一直拉到耳朵下。”
高栋点点头:“虽然外貌描述比较模糊,但根据这个描述,查当天下午开进服务区的蓝色别克车的驾驶员长相,应该能锁定出几个相似的。”随即他又摇摇头,道,“就怕什么帽子、眼镜、胡子这些都是伪装的,他开车时不是这个装扮,就麻烦了。不过不管怎么样,你先把李卫平叫来,我让他们先按这个条件筛选一下。”
“老大,等一下。”张一昂欲言又止。
高栋奇怪道:“怎么了,等什么?”
张一昂抿抿嘴,还是道:“有个情况我但愿是想多了,修理工说那人虽然戴着毛线帽,帽子拉到耳朵下,但是他印象很深的一点,他那时不小心撞了下那人的头,那人帽子撞斜了,左耳下面部分露出来,那里……那里长了个肉瘤。”
“哦,这算比较大的特征了。等等,肉瘤?肉瘤!”咯噔,高栋整个人都动了一下,瞪大了眼睛。隔半晌,才呢喃道:“你是说……李卫平?”
张一昂低着头,神情尴尬地道:“应该不会的,左耳下长个肉瘤的总不止李卫平一个。”
高栋沉着气问:“你给修理工看了李卫平照片了吗?”
“我偷偷找手下从内网上找了张照片,发到我手机,给修理工看了,他说间隔时间太久,他对五官确实没印象了,并且来的那人戴眼镜,有络腮胡,照片上是没有的,他没法判断。”
高栋缓缓点头,随即慢慢坐回椅子里,心中布满阴云。虽说左耳下长肉瘤的全天下总不止李卫平一个,可是他所见过的人里,还真就只有李卫平这一个。
紫金陈2013-04-28 14:02:20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如果真是他,这……这就麻烦了。
他心里极力希望不是李卫平,李卫平是他的人,是他很看好的一名下属,一向觉得李卫平的能力是他所有下属里最强的。他和李卫平也有多年深厚的交情。工作时是下属,更多时候当做朋友。
而且,李卫平是他的学弟。李卫平跟高栋都是浙大心理系毕业的,李卫平比高栋小了五届。工作上同门师兄弟本就特别容易有亲近感,从李卫平一开始当警察,高栋私心上就对他多几分重视。
如果是他……这个结果非但他不愿想,根本是不敢想。
张一昂看着高栋变化着的表情,低声谨慎道:“我刚才问了县局的人,他们说交警收走的东西一般都交到了县局,假车牌之类的东西也是堆在县局的仓库。”
高栋重新抬起头,把情绪完全掩盖,道:“你去过仓库了吗?”
“还没有,我先来向你汇报这些情况。”
高栋紧咬嘴唇,神色木然不动,过了很久,才道:“好,你跟我一起去仓库看看那块假车牌还在不在。”
高栋默然站起身,他清楚,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他心中祈求答案千万不要是李卫平。
可是他忍不住地担心,万一假车牌没在仓库里,那说明了什么?说明真凶是从县公安局仓库里拿了犯罪工具。县公安局的仓库有几个能进得去?如果是那样,答案就很明显了。
他默不作声,带着张一昂一起来到后勤处,叫后勤处的许主任拿上钥匙,带他们去仓库。边走边问:“仓库钥匙平时都谁保管的?”
那名文职警察许主任认真地回答:“一般是我们后勤管的,局长和其他几位副局长也都有钥匙。”
李卫平也有钥匙。高栋心中泛起了不详的预感。
“从仓库拿东西要做登记吗?”
许主任笑了笑,道:“用不着吧,仓库里没什么重要东西,都是些收缴上来的管制刀具啊,假发票啊之类的,像犯罪中重要的物证、还有毒品假钞什么的,放在专门的保管室,那些进出我们都严格管理,需要登记,领导放心好了。”
高栋点点头,又问:“收上来的假车牌是不是放在仓库里?”
“我想想,对,仓库里是堆了些假车牌。领导,您需要什么我去拿就是了,不用您亲自跑一趟。”
高栋和善地笑了笑,敷衍道:“没事,我就去随便看下,找点东西。”
许主任也是个聪明人,听他这么说,明白话里的意思就是没必要告诉他,他也不再多问,带他们来到仓库门前,打开库门。
进去是几排架子,架子上堆了些管制刀具,还有些棍棒之类的玩意儿,肯定是社会上打架收上来的,架子后甚至放了几把梯子、脚手架和油漆,应该是他们县局办公室装修用剩放那儿的,因为警察不可能把别人家的梯子当非法物品收上来。
最靠里角落地上有几个大木箱,有个箱子里装了许多假发票,还有彩票,估计都是从骗子团伙那儿收来的,高栋看了一圈,看到其中一个箱子里叠了几十块车牌。这些东西上大都盖着灰尘,说明长时间没被人碰过。
高栋看了眼张一昂,示意他去翻一下,顺便问许主任:“这些车牌都是交警拿过来的?”
“嗯,是的,有些是历次执法时扣下的,有些是从假车牌制作团伙那里收缴来的。”
张一昂把这些车牌都拿出来,一块块地看,没多久,他就拿起其中一块,脸上露着欣喜,道:“老大,就是这个车牌,车牌还在。”
高栋看到车牌脏兮兮的,看来也是堆在这里很久了,顿时大松了口气,幸好还在,幸好还在,看来不是李卫平。
看来蓝色别克车套的假车牌跟这块假车牌一样,只是个巧合。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两块假车牌的号码都一样,这也太巧合了吧?
可是仔细看这块车牌,脏兮兮的,和其他车牌差不多,不像最近被人拿来用过的样子。
紫金陈2013-04-28 14:03:5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谢谢 @小蜗牛跑不快 的提醒,这里确实有处BUG,写作时一笔下去没有细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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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是手机1月11号在县里,没有出去过,应该改成:

半个小时后,张一昂重新返回,同时关了办公室的门,皱着眉艰难地道:“老大,查过了,手机的通话地结果显示,卫平……卫平1月7号去过绍市,当天返回白象县。1月8号都在县里。1月9号又去了绍市,晚上又出现在县里。1月10号在县里,没有出去过。1月11号又去了绍市回来。”
紫金陈2013-04-28 15:06:2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想问一下:如果《白夜行》是在网上连载的,东野会不会被喷死?故事性差、一点都不吸引人、第一个案子这么简单手法隔到最后才交代、一点吸引人看下去的欲望都没有、写得真啰嗦…………
紫金陈2013-04-28 16:22:05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晚上不更了,明天继续吧。
紫金陈2013-04-28 17:24:4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紫眉毛772 2510楼 2013-04-29 06:39:39
@紫金陈 师兄,恕我直言,阿加莎,东野是我最爱的作者,其他推理小说我也看很多,包括天涯大热的一些,但我认为你写的作品算是个中翘楚,你是认真在码字,推理情节有逻辑,是真的花了功夫的。所以,喜欢你书的人自然会喜欢,也会推荐。别太在意有多少人在顶贴,你书中主人公都是内心强大的人,希望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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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感谢!
紫金陈2013-04-29 10:19:4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我先去吃饭下午再来更吧
紫金陈2013-04-29 11:21:1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五十四章
高栋已经很多年没有亲自审过人了,罪犯捉拿归案后,都有专门的刑审人员。
审犯人是一件极耗体力的事,常常是几个人轮班几天几夜审,逐渐把对方耗得精神奔溃,才会交代。当然有时候刑审人员没那么多耐心,会采用一些特殊的办法,总之,既然进来了,早晚要配合的。
做领导的不会自己去审,可高栋这次却破例要亲自审李卫平。
李卫平由于突然间被抓后,情绪急剧变化,成了暂时性失语状态,发不出声。高栋不急,他人性化地让人拿水给他喝。
工作人员马上拿了个玻璃杯进来,高栋摇摇头,让换个搪瓷杯,他心里想着李卫平口袋里装着带子弹的枪,已经做过自杀的准备了,玻璃杯有危险,他不愿冒风险。
手下警员重新拿了搪瓷杯,给李卫平喝了水,他双手被拷在椅子上,神色木然,双眼涣散,整个人显然奔溃并充满了绝望。
高栋紧闭着嘴,坐在他对面,一直看着他,身旁的手下见领导不开口,自然也不发问,耐心地在一旁等着。
一直过了十多分钟,高栋才开口,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能说话了吗?”
李卫平缓缓地抬起头,露出了一丝苦笑:“我……”他咳嗽一声,勉强发出声音,“我……我想抽根烟。”
“给他解开一只手。”高栋对手下人说,同时走到李卫平面前,从口袋里摸出一整包没开过的大中华,细心地撕开烟盒,放在他面前,又把打火机留下,想了想,又摸出一排润喉糖,同样放在椅子把手上,叹口气,道,“抽吧,少抽点。”
神情黯淡地回到自己座位,看着半个小时前和现在判若两人的李卫平,道:“前天你知道了我要去查蓝别克,你怎么没逃?以为我还查不出?”
李卫平点起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似乎回复了一些情绪,接受了当前的处境,叹息一声,道:“本来还想赌一把,试试运气,也许再拖些时间就结案了。逃?呵呵,对我来说,逃跟死有什么区别。”
高栋吸了下鼻子,他很明白,像李卫平好不容易混到现在,如果逃走当一辈子逃犯,每天担惊受怕的日子确实和死了没有分别。
他在设计这番计划时,一定认为不会查到他,如果真查到他头上了,那么任何伪装都没用了。
昨天刚查到李卫平手机只在白象和绍市之间来回时,木鱼脑袋的张一昂还怀疑如果凶手真的是李卫平,他整个犯罪过程的细节都想得天衣无缝,为何连自己手机这小节却不做处理,让他们一查就发现他没去过上海。其一因刑警需要二十四小时开机,其二李卫平自己很清楚,如果真有一天调查会落到他头上,所有的伪装都没用,只要查出修理店的蓝别克是哪辆,沿路监控一直查到蓝别克一开始从哪来的,李卫平依旧逃不了。
或许他长个肉瘤被修理工记住是他运气不好。不过就算没有这回事,他落网也是个时间问题,不会超出三天。
现在,最让高栋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李卫平为什么要去犯罪。
“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
李卫平用力吸了口烟,苦笑一下,道:“我说我是为了社会公义,你……信吗?”
高栋直接摇头:“不信。”
“我看不惯工商所的乱收费。”
高栋面无表情:“他们收你钱了吗?没有,你看不惯个屁!”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整个社会。”
高栋连连摇头:“不要跟我来这一套。”
“也许你很难相信,很难理解,可是我这么做,就是为了社会,为了制裁工商所这帮畜生的乱收费。我并不想把自己塑造得多么伟大,可我实在看不惯。我作为一个刑警,一年接触多少死尸?一年拼死拼活下来,有几个钱?可是工商所那帮人呢?”
“你一年下来钱也不会少,二十万怎么都跑不掉,房子车子都单位给你配了,制裁工商所?哼,他们收钱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这种事还轮不到你出头!”显然,高栋一点都不信李卫平这个说法。
“是的,我承认,我个人日子过得还可以。也许正是因为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吧,我总想做点事。人不会跟比自己差的人比,只会看着比自己日子过得好的。我始终觉得付出和收获应该是等价的。当然,我这个年纪的人应该对社会现实有深刻认识了,可是心里依旧不平衡,也许是当警察的缘故,也许是心里本能的正义存在感,我心里像住了个上帝,总想实现社会的公义。我常常对自己说,别这样想,可是内心的躁动越来越强烈,甚至我觉得已经遏制不住犯罪的冲动了。你知道去年我调查工商所毒杀案时,询问王红民,他怎么说吗?他说都不清楚我脑子装了什么,会去怀疑他,让我洗洗头再来找他,还打了我一巴掌。”
“他打你?”高栋有些意外,他很难想象王红民这样一个公认好脾气的人,会去打公安副局长巴掌,他眼睛微眯了一下,道:“就是因为王红民的一句话,一巴掌触怒了你,你非杀了他不可?”
紫金陈2013-04-29 11:51:06 发布在 舞文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