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陈高智商犯罪推理《谋杀官员4:代上帝之手》—逻辑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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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我们是省刑侦总队的,今天需要来做几项调查工作。”张一昂把证件递到面前一位四十多岁的眼镜男手里。
眼镜男双手接过证件,仅看了一眼,就还给张一昂,道:“张队长需要我们怎么做,我们都会全力配合,市里和县里领导都已经交代过我们要全力支持公安部门的工作。”
“好的,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是县工商局的常务副局长费国安,这不,出了事,现在暂派我和几个人来临时管理工商所的日常工作。”眼镜男也把自己的证件交给张一昂看一眼。
“好的,待会儿我们找人做笔录时,还要再麻烦到费局。对了,几个人的东西,没人动过吧?”
“前几天李局带刑侦队的人过来粗略检查一遍,嘱咐了相关七个人的办公室和各项东西都不准动,等刑侦总队的再调查。我们完全按照要求,几间办公室都上了锁,所有可能相关的物件全都封存了。”
“哦,家属有来拿过遗物吗?”
“有几个来过,我们拒绝了,说要等公安的意见。”
张一昂放心地点点头,道声谢。他很清楚,案子闹这么大,除了公安外,最坐立不安的就是工商系统的人了,毕竟凶手当初的要求直指工商所的乱收费,既然是乱收费,那账目肯定没进财政专户,作为直接主管单位,县工商局的对下面乱收费自然一清二楚。目前是命案为先,没查经济账,万一到时结案了上级再派经侦队过来查,工商局的也逃不了干系。这种大事面前,当地官吏不敢不配合,必然会全力按上级要求办事了。
张一昂先安排了一队人去搜查七个人的相关物件,看看能否发现什么额外的线索。随后又拉过费国安,道:“费局,现在我们需要找些人了解下几个当事人生前的情况,所里还有哪些人对他们比较了解的?”
“不是问了大家好几次了吗?哦,你们省队的人还没来过。剩下的都是合同工,有几个在所里干了五年以上了,前几天李局带来的人已经问过一批,你这边是需要再找这批人,还是再问问其他人?”
张一昂想了下,道:“把对所里日常情况了解的都叫过来吧,我们分几组人一起做笔录,费不了多少时间。”
“好吧,那我马上去召集人员。”
很快,费国安带着十来个合同工赶过来,张一昂安排人在工商所临时腾空的几间办公室分别做笔录。他和一名记录员请了所里一位工作了八年的女员工,给对方倒了茶,简单客套几句,说明了来意。
虽然公安对外口径一律是工商所的七个人出了车祸,但警方都来所里调查好几次了,其他的合同工心里都清楚这所谓的车祸非比寻常,私下风传各种故事版本,但面对警方的当面问询,都装作毫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听说你是所里工龄最长的?”
这位四十来岁的胖乎乎女人道:“不算长,非正式员工里面我算最早进来的吧。”
“你对王所、姚副所这几个人熟悉吗?”
“嗯……这个怎么说呢,每天见面的,应该算了解吧。”
张一昂点点头,继续问:“你们所里的司机林小峰,对这个人,你熟吗?”
“小林呀,当然熟,他很腼腆的,我们平时都叫他小林子,《笑傲江湖》里的那个,——”
张一昂打断问:“哦,好像《笑傲江湖》里的那个小林子是反派吧,抱歉,我不太看电视?你们这么叫他,他不生气吗?”张一昂心目中的林小峰,应该是个肚量小,容易生气,但即便生气,也会憋在心里不让人察觉的内向者。
“不会,他从没生气过,他没有脾气的。我们一开始这么叫他,他每次都是笑笑,后来就叫习惯了。从他进单位到现在,从没见他生气过呢。”胖女人的回答很轻快。
好吧,心肠最歹毒的人,往往平日里反而让旁人觉得很和善,国外一些变态杀人狂的案子他看过很多,总是这样。和善的大叔往往是腹黑男,腼腆的男生通常是老流氓。
“林小峰和所里其他人关系怎么样?”
“很好呀,跟每个人都挺好,因为有什么小活计,大家总是差使他,他从来不会抱怨。所里以前大家开玩笑,说要评个最任劳任怨奖,一定非小林子莫属。姚副所常说他是个大枕头,打一拳马上就弹回来。”
张一昂心里在嘀咕,整个社会都喜欢捏软柿子,越是单位里的老实人,越受各种差使,反而好处往往被别人拿走。看吧,你们以为他脾气好,容易捏,哼哼,到头来突然吓你们一跳吧。
“对了,他和王所还有其他人,关系怎么样?谁和他关系最好,谁和他关系最差。”
胖女人心里在想,为什么一直在问林小峰呢,前几天县公安局的过来,可没问这么多他的事。不过领导已经告诉她,今天是省公安厅的人过来,要全力配合调查。她也不敢多问,只能回答道:“王所最看重他了,凡事外出开会办事,一定会带着小林子,关系好得很,据说王所想把他转成正式工,无奈他学历太低,没办法。其他人嘛,和他的关系都还不错,他们去开会时,都是小林子开车的。”
张一昂着重提醒她一句:“所里有人和他关系不太好的吗?”
紫金陈2013-04-27 13:48:05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不太好?”胖女人思索着,“这我得想一下,哦,不太好的是汪海——,哦,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张一昂眼睛微微一眯,连忙道:“过去的事情也可以说,也许对我们的调查有帮助。”
“哦,是汪海全,以前所里的执法队长,不过去年一次吃饭的时候,中毒死了,据说县里的警察最后也没调查出什么结果。以前小林子好像很怕他,当然,也不光是小林子了,反正大家都不太喜欢汪海全,他每次差使人,态度都不好,很凶的,但我们怎么敢说呢。好像以前汪海全刚来单位时,不是这样的,人还挺和气的,大概从去年上半年开始,就像变了个人。王所应该也不太喜欢他,我们私下跟王所说过,最好把他调走,王所总是笑笑说,他没人事调整的权限。实际上王所要调走汪海全,应该不难吧,王所叔叔是谁你们总知道吧,王所说的话在县里都管用。可是王所一向为人很厚道的,不想跟他计较,但其他人都看不惯汪海全。”
“哦,你们王所这个人的脾气很好吗?”
胖女人立刻夸奖起来:“不是我夸自己单位的领导,王所实在是大家公认的好领导了,为人很客气,很大方,不仅对所里的其他人员,还有我们下面这些非正式工,他经常给我们发这个发那个,我亲戚事业单位的都羡慕我。按说他叔叔做那么大的官,可王所对所有人从来没一点架子,也从来不会骂人,反正脾气好得很。”
“嗯,那个汪海全,这个人林小峰很怕他,会不会恨他呢?”
胖女人不明白他所问的画外音,只是道:“恨他?不知道诶,反正心里一定是讨厌他的了。不光我们所里的人,反正社会上的人对汪海全评价都很差,好几次告到上面去了,最后还是得王所出面,替汪海全擦屁股。”
张一昂好奇问:“别人什么事情把汪海全告到上面去?”
“他呀,”胖女人撇撇嘴,显示出不屑,“他总是弄得好像周围人都欠他钱似的,常常找社会上工厂商店的麻烦。得罪他的人,他三天两头带人上门执法,要么检查执照有没有过期,要么检查食品卫生,还有打假。有个做工厂的老板,另外开了家饭店,不知怎么得罪他了,他三天两头去查卫生,终于被他抓到把柄,把饭店查封了,那个老板去年吃饭的时候喝醉酒,找上汪海全打起来,就是那回事啦,公安一度怀疑是那老板下毒,后来查了没证据把人放了。还有我听说有个跟他结怨的人开了家中等规模的超市,他说要查验是不是假酒,把对方店里的一排茅台、五粮液这种高档酒都收走做检查。检查结果当然是真酒,可别人平白损失几千块,后来他又上门查,逼急了对方告到市里,最后王所出面调解,补了几千块损失给对方,私下替汪海全承诺不再无故找麻烦。”
张一昂点点头,他知道,做生意得罪工商部门会相当麻烦,工商有权去你店里抽检产品是否合格,当然,抽检的产品是不会付钱的,小东西也罢了,如果拿你几瓶高档酒去做检测,那只有哭的份。
“对了,汪海全是什么时候进你们工商所的?”
“大概三四年前吧?”
“他这年纪不是考公务员进来的吧?调进来的?”
“对,他原来是下面一个乡里的副所长,调到我们这儿当执法队长。”
张一昂点点头,这几个问题把林小峰、王红民、汪海全几人的形象缓缓印在了脑子里,他询问一下记录员,前面的问题是否记录妥当,得到肯定答复后,他继续问其他人的情况。
紫金陈2013-04-27 13:49:52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三十四章
“朱梦羽你熟悉吧?”
“小朱呀,当然熟了,她是正式工里的唯一一个女同志嘛。”胖女人似乎在为有一个女公务员而自豪。
“她这人性格怎么样?”
“她是考公务员进来的,大学生嘛,所里最年轻,最漂亮,多才多艺。人又聪明,很能干,她是所里唯一的财务,反正大小账目都靠她一个人。都说做财务的为人刻薄,她这个小姑娘不是这样的,我们平时工作中需要报销的地方,她尽量都会帮我们解决。”
张一昂点点头,又道:“她和你们所里其他人的关系怎么样?比如说,和谁关系最近,和谁关系比较差。”
“关系最近?”胖女人眼神闪烁一下,道,“都是差不多的吧。”
张一昂注意到她的眼神,继续问:“她和林小峰关系如何?”
“他们俩?好像没什么吧。”
“林小峰不是长得挺帅的吗,朱梦羽也很漂亮。”
“哟,你是说这个呀,”胖女人笑起来,“他们俩不可能有那些关系的了,小林子结婚有孩子了,小朱还是个年轻姑娘呢,从没听过他们俩有私下往来的事。”
“那么朱梦羽和姚江呢?”张一昂知道朱梦羽手机里,有较多和姚江间的暧昧短信。
胖女人顿时闭了嘴巴,表情有些尴尬。
张一昂笑了一下,道:“你放心,你把你知道的情况说出来,我们做笔录肯定是保密的。”
胖女人犹豫再三,张一昂反复保证所做的一切调查,绝不会向他们县任何人透露半句,才总算半推半就地开口:“好吧,我说的只是些道听途说,都是别人传的,我都是听别人说的。”
张一昂连声道:“我知道,你尽管把你听说的说出来。”
“他们有人风传小朱和姚副所有那种关系,当然啦,都是传言嘛,姚副所是有家室的人。不过有好几次都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出差去,也不要小林子当司机,喔,傻瓜都猜得到这是要做什么呢,嘿嘿,傻瓜都猜得出。而且听说当初公务员面试时,是姚副所直接跟考官打了招呼,说要这个女的。好像她笔试成绩是排第三的,最后总成绩是第一。听说她在笔试前就托人找到了姚副所,当然啦,这些都是传言啦,我不过随便说说,随便说说的啦。再后来有一回姚副所老婆闹到单位,说要打死狐狸精,王所出面做工作劝回去的。再后来,我们见两个人平时不再直接联系,也不两人偷偷出差了,都是跟其他人一起去出差。但是我们看得出,他们两人还是眉目传情……眉目传情的意思啦,还有哦,出差的人私下说他们两人开了两个单间,可是半夜别人听到姚副所房间里传出怪声,呵呵,好怪的声音哦,结果你猜怎么着?小朱的房间里没人,呵呵,没人。”
张一昂只好也跟着干笑几声,刚刚这胖女人还佯装不敢说,结果一开口谈别人的私情,马上说得连眉毛都跳动起来,生动如画。刚说自己只是道听途说,但说起来好像当时他们出差开房时,她就住在隔壁一样。
张一昂接着道:“那么王所和朱梦羽呢,他们有关系吗?”
“你说那种关系吗?肯定没有的。你没见过王所的老婆,王所的老婆比小朱还有漂亮呢,嗯,简直是……简直,哦,反正很漂亮的。尽管年纪要比朱梦羽大几岁,但没人看得出她有三十多了呢。王所自己长相就好,家世也好,娶的老婆当然漂亮啦,还是个高材生,浙大的博士呢。王所有个这么漂亮的老婆,外面当然不会去沾花惹草了,王所一向风评很正的,从来没有过什么不良的记录。总之,郎才女貌,大家都很羡慕王所。”
“哦,王所老婆是干嘛的?”
“县人民医院的,好像是什么药剂科的副主任,反正是王所给她安排进去的,工作很闲,当然了,她闲也是应该的,漂亮女人又有个这么能干的丈夫,自然不用像我们这样辛辛苦苦给企业办执照,每天应付这么多人,赚点辛苦钱了。”
张一昂点点头,貌似这位王红民,在他们工商所下属的眼里,简直是完美男人了。有个中央级别的亲叔叔,当着工商所的一把手,——据说只要他愿意,至少能做副县长,可是他并不是很有权力欲,只当着他的所长。脾气好,从不对人发火,旁人惹事了,他还出面替人擦屁股。长相好,张一昂见过他照片,四十多岁了,依旧很英俊。娶的老婆是个连女人都夸赞漂亮的美女,学历也高。生活作风正派,从不在外沾花惹草。唔……简直是,反正是个女人,大概都想嫁给他。
“那么姚江呢,姚江这人除了和朱梦羽有点暧昧关系外,他个性、为人处世方面怎么样?”
“姚副所嘛,他一直跟着王所的,一起在工商所十多年了,他平时脾气好坏说不上来,大部分时候是好的,偶尔也会对下面人工作不满意,发脾气。可能社会上对他评价不会太好吧,因为他是管执法这块的,以前汪海全算是他的半个手下,不过他比起汪海全,应该好不少了,毕竟他不会刻意找人麻烦,别人被罚款时,找他说情,也能视情况通融,减免一些。反正县城里嘛,别看我们县挺大的,县城有二十万常住人,上万家商户企业,有些事情难免不像城市里这么正规,很多时候都是私下解决的。作为工商所,执法和人情,两样都会平衡些,姚副所还是通人情的,也不会和人关系闹得太僵,可不像汪海全那样的。汪海全这种货色嘛,反正我们平时都避免跟他靠近,跟他混熟的总没好下场,明知他是老流氓,还跟他走进小树林,不是自讨苦吃嘛。”
看来这个胖女人在工商所多年,各方面情况果然是很了解的。
张一昂又问了三个男公务员的情况,徐涛是王红民的亲戚,从下面一个乡的其他单位调进来的。周国贸是姚江最要好朋友的儿子,也是从其他单位调进来的。还有个方剑,是县长的亲戚,额外落实的。
总之,他们这工商所,算是全县最肥的单位了,不对外招聘公务员,只有个朱梦羽是姚江特意安排考进来的,其他人要么本来就在,要么是调进来的,甚至原级别更高的也想来他们工商所。
了解完人员的情况,张一昂又道:“对了,你们所里下面的工商协会是怎么回事?”
“这个?”胖女人脸色马上变了下,道,“不太清楚吧,所里下属没有事业单位,只有我们这些合同编制人员。”
张一昂不信她居然会不知道,又问了许多,可这个胖女人面对有关工商协会的事,总是吞吞吐吐说点只言片语,张一昂知道这肯定涉及单位小金库的事,所以她才口风守得紧。不过这案子动机和钱财无关,纯属因为凶手电话里提到这个才问,大致了解一番后,又安排其他人来做笔录。
紫金陈2013-04-27 14:01:07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不要因出个浙大的就一致怀疑呀,我是很热爱母校的。
紫金陈2013-04-27 17:28:26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三十五章
张一昂刚给人做完笔录,一名负责搜查的侦查员过来告诉他:“张队,搜查工作做完了,可能有用的东西,包括各人的办公电脑等,需要带回去一一检查。朱梦羽是工商所的财务,她那儿有大量账本,这案子涉及工商所下面的工商协会,应该账目也会在里面,可是那个费局的意思是账本是工商部门的过往工作记录,和案情无关,不该交由我们警方。您看是否需要通知经侦队的过来?”
张一昂想了下,凶手电话里虽然点明了工商协会这东西,可凶手杀人本身并没有为了金钱,工商所的帐毫无疑问肯定有问题,但也是纪委等监察部门的事了。案子已经闹得很大,查工商的帐肯定会惹工商部门的不满。嗯,还是回去让老大决定。
他便低声道:“我回去问问老大的意见,查账的事其实跟咱们的命案没直接关系,就算要查,也是经侦队的活,跟我们刑侦无关。这帐一旦查了,恐怕会直接把他们县工商局乃至市工商局的都牵扯进来。这种事咱们这级别的决定不了。”
“好吧。”侦查员又道,“对了,我们从林小峰桌子抽屉的最里面找出一瓶药片,透明玻璃瓶装的,没有标明用途,里面有大半瓶,不知道什么用的,很有嫌疑。”
张一昂微微一皱眉,道:“拿回去让法医看看。”
一行人收拾妥当,回到县局,张一昂整理了一下今天的调查结果,第一时间找到高栋汇报,包括林小峰家的笔录、搜查以及工商所的各项调查。
高栋听完他的大致描述,又仔细地把笔录中所有涉及林小峰的信息看了一遍,结果心头的疑虑不减反增。
从苏春伊处了解到的情况看,林小峰案发前的行为举止,似乎更符合他是凶手的猜测了。
他从十月份开始,情绪就显得心神不宁,尤其案发前,这种特征更明显,甚至案发前一晚,他很晚才回家,却不告诉老婆有什么事。
可是从他老婆、单位同事口中描述的林小峰,却是个性格内向,或许有些懦弱,但总表现出一个老好人的模样。
这样性格的人到底会不会做出极端的事呢?
或许该换一种方式问,什么样性格的人才会成为最极端的罪犯。
旁人印象中的表观个性,和成为极端罪犯之间的概率是怎么样的?
高栋一时并没有太大把握。
他是浙大心理系毕业的,从警后到公安院校进修,系统研究过犯罪心理学,可他对林小峰这样性格的人会否成为极端罪犯,依然没有把握。
他记得徐策过去的论文里,对犯罪心理学的常规研究方法很是不屑,用了大量实证数据来批驳所谓犯罪心理学的实用性,从逻辑角度证明所谓的罪犯心理分析纯属概率赌博,没有实用价值。——犯罪心理学门人总是拿成功案例来说明心理分析的厉害,却全然无视误入歧途的典型,社会上的文学作品也往往夸大了犯罪心理学的功能。——高栋笑了笑,当然,徐策永远只信他的数理逻辑,总是从数学化的角度,把信息转化为数学上的量化条件,完全秉持命题式的绝对推理手法,不做任何主观的猜测。
一起案子,对于抓出凶手,这是两套截然不同的破案手法。
一种是假定某人是凶手,再找证据证明他是凶手,或者排除他是凶手。
另一个彻底放弃猜测,纯粹地从已知条件入手,用百分百的逻辑来推算出凶手。
哪个方法才是最科学的?
如果从纯理论的角度,高栋相信徐策的办法是最正确的,因为不作任何的主观猜想,直接按已知条件,进行单方向、必然性的推理,结果必定是正确且唯一的。
而先假定某人是凶手,再找证据加以证明或排除,从过程的第一步——猜想,就带入主观情绪了。
可是现实中似乎很难按照徐策的方法进行查案。
一个案子,比如会得到一千条信息,但只有其中的十条是真正和案子有关的,警方该如何把一千条信息中的这十条完完全全地提取出来呢?
在手里已知条件有限的时候,似乎只能先假定某人是凶手,再把一千条信息逐条与之核对,加以辨别。
可是问题就出在这儿,假定某人是凶手后,侦办人员会把不由自主地把对他不利的线索往其身上靠,而忽视其他或许真正有价值的线索。
可话说回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拿徐策的老本行数学来说,不也如此吗?
大部分数学上的定理,都是先有人提出假设,再有人加以证明,单向性证明得出的定理几乎没有。
高栋抬了下眉毛,摇摇头,徐策的一些想法很好,可他毕竟不是办案人员,没有实际的侦查经验,就像这案子里,到现在徐策也没给他带来多大的帮助,看来当初自己高看徐策了。
高栋思绪回到眼前,看完了笔录,目前他也倾向于林小峰是凶手了。只是不解的是林小峰的动机,以及明明警方很容易会怀疑他是凶手,他何必要搞出汽车消失这种事情来。
沉吟一下,他掏出烟,给张一昂,自己也点燃,随后道:“动机好像还是不够扎实。他老婆说他修理店关门是因为经营不善,不是因为工商所的乱收费。”
“谁知道呢,性格内向的人不会把心底深处的想法告诉别人,即便对自己老婆也不会说。他老婆不认为是因为工商所的乱收费,他自己是这么看的呢。”
“嗯……话是这么说,可是他进工商所后,也没有对任何人表现出该有的敌意吧。”
“这个就很难说了,比如我心里讨厌一个人,可是咱们在社会上生活,很多时候也不能表现出来,反而要表现出一点都不讨厌的样子,还处处讨好。——哇,老大,我对你可决不是这样,我只是打个比方。他心里本来就憎恨工商所的人,结果进工商所后,大家觉得他是个软柿子,使劲捏,各种大小差事总是叫他跑腿,他心里的积怨更深了。后来又遭遇到朱梦羽的视频威胁,他心里最后一根弦也崩断了。你看,他从去年十月份开始,情绪显得不正常,那个时候刚好是毒杀案过去了,想必那个时候他知道了朱梦羽手里有他的犯罪铁证,于是开始构思怎么处理了。”
“可是朱梦羽用视频威胁他干嘛呢?”
“人已经死了,所谓的犯罪动机只有等抓到林小峰才能知道了。反正不管是咱们办案,还是审判,犯罪动机都不重要,重要是有证据证明是他做的就行。现在他各方面都很吻合,只要抓到他,相信一审马上全交代了。”
高栋深吸了口烟,又吐出来,道:“现在抓林小峰也是个难题,我们监视他家这么多天,也没发现他跟家里联系。他现在在哪恐怕谁都不知道。通缉令虽然发出去了,但海捕的工作怕不是一两天就有结果的。人山人海,要找到他,难呀。”
张一昂皱皱眉,道:“可是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一切只能等抓捕他的结果。”
高栋转过身,沉吟了半晌,犹豫一下,回头又道:“话虽如此,我们的侦查工作不能放下。我怕……我怕万一不是,毕竟现在还有好多情况没调查清楚。对了,那个工商协会到底怎么个操作的,现在他的犯罪动机,嗯……我还是挺怀疑的。”
“关于这个工商协会,大概是涉及他们单位的小金库,我们笔录上问的这些人,谁都不肯说仔细。大致情况是这个协会是大家口头叫叫的,其实是家公司,负责县城所有企业商店的办证、年检和各项抽查,另外比如被罚款,可以通过这家公司活动,还有要求一些工商户订购产品之类的,总之,是他们赚外快的手段。这家公司据说一开始是王红民个人名义设立的,但他结婚后不久,就把公司转到了他老婆名字下面,他老婆并不参与经营业务,只是挂个名,工商所的几个人是公司的实际管理人员,那些合同工很多是给这家公司干活的。如果要知道公司的实际操作情况,需要查账。你看是否需要把工商所的账本调过来?”
高栋稍微一想,马上摇头道:“不必,要查也是经侦队的事,和我们无关。而且这案子不是经济犯罪,经侦队也没权限。有权的就是纪委,但这事纪委是铁定不会插手的。如果查账,肯定会涉及多个单位和人员。既然和案子无关,我们也不要去管,免得因这种于己无关的事而体制内树敌。我不需要知道他们工商所赚了多少钱,我只想知道他们平时收钱厉不厉害,是否会触怒当时开修理店的林小峰,我只想更清楚地理解他的犯罪动机,懂吗?”
“明白,我明天会再通过其他渠道了解工商协会的事。”
高栋满意地点点头,道:“你这边的调查不能断,我交给你的几件事,继续一件件落实起来。林小峰是凶手,固然最好。如果他不是,或者还有同伙,我不希望后续侦查陷入被动。我需要详详细细地知道工商所这些人的所有情况,你这些信息还不够,对于一个人的情况了解,要多方面、多渠道,不同的角度共同还原出本来面目。”
紫金陈2013-04-27 17:47:5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三十六章
晚上,陈法医找到高栋,道:“老大,从林小峰办公桌抽屉里搜出的那瓶药我已经化验过了,是比较常见的迷药。”
“什么成分?”
“主要成分是安眠药,另有其他的制幻药物,足够剂量服食后,大约十五到三十分钟人就会显得很困乏,很容易进入深度睡眠的状态。”
“哦,这种药的来源能查到吗?”
“恐怕很难,现在非法渠道太多,这药我见过多次了,好几个市破获的抢劫、迷奸案子,收缴到的药都是类似这种的。去年网监注意到网上有人兜售这种药,抓了他们整个团伙,收上来一批,就是这种药。我听网监说,广东、广西那边是源头,现在网上卖,私底下非法渠道卖,太多了,应付不过来。一些犯罪团伙拿去偷偷放到别人食物里,等药起作用后,进行盗窃、抢劫等,被害人往往当时已经昏迷,个别没有昏迷的,也因这种药物影响,事后很难完整回忆整个案发经过,对抓捕带来很大困难。”
高栋抿抿嘴,道:“看样子没抓到林小峰之前,要查他这瓶药的来源,不太容易。”
“是啊,如果他是网上买的,他电脑里记录总该有,就怕私底下找什么渠道买的,完全没办法知道了。不过现在更确认了林小峰是凶手这一点了,案子一发生,就有好多刑警怀疑是用药物才能绑架一车人,现在确定了这个结果。我估计可能是林小峰用保温瓶之类的装了饮料,说这种饮料是他当天早上亲自弄的,诱使车内其他人员都品尝了,结果中了圈套。”
高栋微眯一下眼睛,这种可能性很大,瓶装饮料里下毒难以实现,如果他当时拿个保温瓶,说里面是自家熬的酸梅汤,车上人员都会喝上一些,随后就昏迷了。——不过别克车残骸里好像没见到保温瓶类似的东西,也许被林小峰带走丢弃了,他不想留下证据。你看,他把朱梦羽带走两公里外埋了,手机又丢在偏僻的草丛里,而且朱梦羽的包和手机上都没留下他的指纹,可见他犯罪后把诸多证据都清理过了。
现在加上迷药的证据,林小峰犯罪似乎就更加证据确凿了,为了谨慎起见,高栋还是额外问了仔细:“药瓶上有留下指纹吗?”
陈法医肯定地点头:“有,完整的指纹,和林小峰生活用品上留下的指纹比对过了,确认是他本人无疑。”
高栋嗯了声,这个结果表明药瓶是林小峰本人的。
答案变得更清晰了。
陈法医接着道:“另外他平时经常上网,从他的一些个人签名、心情日志里,也找到一些他案发前心理活动的佐证。”
“是吗,给我看看。”
陈法医把整理好的一份文件交给高栋,上面是他长达一年多的网络签名、心情日志等,重点的地方已经印成了黑体字。
高栋从头到尾大致地看了一遍,这份文件的一开始,似乎都是很正常的心情记录。包括发工资、发奖金,儿子如何了,他和老婆吵架了,买的基金亏损了,各种各样快乐和抱怨都有,很生活化。看得出,这个内向的家伙心理情感还是很丰富的。
但自从10月4号开始,似乎开始了有一些变化。
10月4日,猝不及防。
10月10日,生活总是不容易,也许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吧。
10月17日,在忐忑中度过每一天,希望明天都是新的开始。
10月29日,不要在乎压力多大,好好地做自己,所有不开心的事一定都会过去的。
11月8日,生活确实好累,但是想想孩子,我要坚定地走下去。嗯,我一定要坚强。
11月20日,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
11月27日,未知的世界才是最可怕的。
高栋注意到,从10月份开始,林小峰的各种心情签名,更新得越来越少,12月以后,他再也没改过签名。从他在网上的聊天记录中,也发现了这个规律,12月以后,他几乎没在网上聊天了,偶尔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相反,过去的聊天记录中,看得出他还是个很活跃发言的人。
陈法医在一旁道:“从他上网情况看,越接近案发,他越不正常了,和他生活中的情况符合。看来毫无疑问,他就是凶手。”
“好吧。”高栋点点头,答案已经很清晰了,林小峰在案发前几个月的异常举止不会是巧合,他作为一个极端犯罪者的轮廓跃然纸上。
尽管对于他犯下这样大案的直接动机并不太明确,但作为警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罪犯,高栋知道,有些人为什么要走这条路,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来,他如果自己能说得出来,反而是他心智正常的表现,反而就不会走这条路了。
许多内向沉默的人,总是把生活中的各种琐事、宿怨,像种子一样埋在自己的心底,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心底众多充满仇恨的种子已经吸足了水分,只待一个刺激,最后一根稻草压弯了骆驼,他会像火山一样,喷薄爆发。
连续杀人犯,肆意杀人的家伙,或是无固定目标的杀人者,大都是这种性格。
接下来抓捕是一方面,弄清楚整个犯罪过程是另一方面。当然,犯罪过程这个最困扰高栋的难题,还是需要从监控着手。
想了想,高栋抬起脚步,走向了查监控的办公室。
紫金陈2013-04-27 17:52:21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淳风小道 1726楼 2013-04-27 14:49:50
老陈加油 看了你的谋杀系列从结婚看到离婚 不错 本格推理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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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看我小说这么悲剧。。。
紫金陈2013-04-27 17:55:3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全书总共七十三章,最近这几章调查监控陷入死角可能比较闷吧,以后还是会有些冷幽默的地方。
紫金陈2013-04-27 18:17:3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今晚不更了,星期六人特别懒,明天继续更到小高潮。
紫金陈2013-04-27 19:24:08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与诸位聊一聊。
想来落笔写谋1到现在,差不过刚好一年。一年只出了四部,速度很不满意。本想以这系列免费网络发表拉人气,结果看看微博、贴吧、天涯,也没拉到多少人气。从天涯的数据判断,也就几千个读者在看我的小说。
百度了一下谋官系列的评价,各有说法。——当然,作为作者,往往更留意差评。
有说我三观不正,此书不适合推荐的。其实我自认为三观很正,我不反社会更不反体制,只是套了个外壳来写推理小说。
也有的说书里警察怎么这么弱智之类的,我觉得这四部的警察都很聪明了,现实里没这么强的侦查效率,更不会认为出现个线索马上就认为是凶手故意留下的。
也有说作者起的标题、自白里一看就是个自大的人,看都不想看。我只不过对自己作品比较自信,觉得市面上那些红的、不红的犯罪题材小说,大都以悬疑为主,自己这样用逻辑贯穿的很有竞争力。于是在作品没人夸的时候,自己夸了自己,反而适得其反。好吧,下部开始,我的作品前缀叫“低智商犯罪”吧。
也有的说国内的推理,肯定垃圾,看都不想看。这些我倒无所谓,不是目标读者群。
还有的说谋1以后,水准逐篇下降。这是我听了最不舒服的。诚然,谋3写急了,是不好。我心里一直认为谋2是我设计水准最高的一部。或许是大部分人不喜欢悲剧的结局吧,但我对这结局依旧很满意。
所以吸取谋3的教训,好好设计了谋4,有诡计有人性有翻转,自认为这部水准还不错,写完后也给我自己带来了很多深思,相信总算不用说逐篇下降了。
对于后续推理小说的创作,我丝毫不担心接下去设计不出好故事,因为我写推理,不是靠突然来的灵感,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已经想了好几个故事的框架,很想快点写出来。
每天连载看回帖、看读者量,真挺累的,吃力不讨好。我想快点连载完算了,早点投入新创作。
当然,我知道快点连载完,对读者数的积累,肯定是不利的。
不过转念一想,会推荐你的读者,总是会推荐。看完就看完,默不作声的,你也拦不住。想着东野圭吾也苦逼了十几年,只能跟自己说,支持住,下回写个能拍片的好故事就全回来啦。
像个祥林嫂啰嗦了长长一段,读者也看着讨厌。
那我就说句重点吧,谋4会加快连载,弄完去写下一部。
总之,未来几部的推理或是设计上、或是结局主旨上,都会创新,包括这部,都会在阅读后带来一些思考。
紫金陈2013-04-28 01:03:2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三十七章
“怎么样,所有颜色的别克进出数量都统计过了吗?”高栋过来时,看到李卫平和马队正在一起商量着。
李卫平抬起头道:“统计过一遍了,现在还在进行第二次的复查。”
“哦?结果呢?”高栋很是期待。
李卫平抬了下眉毛,表示无奈,拿起手里的打印纸,道:“从监控下面进入服务区的这款车共计382辆,出去的共381辆,少了一辆。其中白色的进来40辆,出去40辆。晶灰的进来65辆,出去65辆。咖啡色的进来57辆,出去57辆。蓝色的进来147辆,出去147辆。唯独银灰色的,进来73辆,出去72辆,少一辆。有三十多辆车停留超过了1个小时,我们一一和对方单位确认过,也联系了开车当时人,均排除了嫌疑。另外出入服务区开车的司机也对过了,全是同个人。并且没有找到长得像林小峰的可疑人物。”
高栋皱着眉,鼓着嘴,来回踱步了数圈,方才停下。
这个结果把徐策的判断也给否定了。
徐策说车子只可能是经过了伪装后,从监控下面光明正大地出去了,所以才需要统计进出的车子总数。
可现在的统计结果,进来382辆,出去381辆,这381辆的车牌都核对过,都是进来的那些车,唯独少了工商所的那辆。
如此说来,工商所的别克车并不是直接从监控下面开出去的?
上天入地不可能,要么被吊车拖出去,这个已经调查过服务区外围,排除了可能性。要么就是被装上一辆更大的货车,离开了。可是服务区货车客车中间有隔离呀,别克车是怎么跑到另一边,被装上货车了?
高栋抿了抿嘴,看向两人道:“这不可能啊,既然是这个结果,那你们说别克车是怎么出去的?”
李卫平道:“我跟马队商量了一下,我们觉得只可能是装上其他货车出去了。”
“可是张一昂他们几次去了服务区调查,服务区客车和货车区中间有铁护栏隔着,并且有人员在管理,它怎么跑上货车的?”
李卫平道:“我觉得我们过去把别克车在服务区消失想得太复杂了,我认为最可能的情况是,林小峰把护栏搬开了,开进货车区,上了一辆集装箱式的半挂车走了。护栏只是放在地上的,要搬动很容易。虽有人员管理,人为管理总有疏漏,并且人员管理的主要时间段还是集中在车流量大的时候,如果等到晚上夜幕降临,服务区没多少车辆时,也不需要人员现场管理了,这时他在把护栏一搬,快速上车开到货车区,随后上了集装箱车,从监控眼皮底下开出了服务区。这种情况我们很难查了,服务区每天有大量的半挂车进出,每一辆车都有嫌疑,别克车上了其中一辆大货车后,事后也没法从大货车上查出痕迹,只能通过口头询问,但口头询问的结果是,我们无法判断对方是否在撒谎。并且需要询问的至少上千名大货车司机。这块工作……没法查。”他皱皱嘴,露出为难的样子。
马队也道:“我也同意李局的看法,我们俩商量了各种办法,全都排除过了,只剩别克车装上大货车,但这样一来,货车这环节的排查工作量太大,且无从判断是否有人撒谎,结果不可靠。”
高栋紧皱着眉,道:“可是如果这么说,林小峰就存在同伙了,这同伙怎么查是个大问题了。”
李卫平道:“这也未必,一种情况是,林小峰租了辆货车,事先就已经把货车开进服务区,或者他事先把货车就近停在高速附近的地面道路上,他下手成功后,再走下高速把货车开上高速,开进服务区。另一种情况是,林小峰跟某个货车司机联系好,谎称他有辆违法车辆停在服务区里,怕被查,需要货车帮忙运出去,开出有诱惑力的运价,货车司机也乐于效劳。行动时只要把别克车里面的人安置好,不让司机靠近发觉异常,事后快速给完钱,离开,从头到尾不让司机接近别克车,这也行得通。”
高栋摇摇头:“这听着像是神话,太不靠谱。”
李卫平道:“可是目前的情况,这也是仅有的合理推断了。对了,我听法医组的人说从林小峰单位的抽屉里搜到了一瓶迷药?”
“没错。”
李卫平道:“现在连物证也确凿了,只要抓住林小峰,关于犯罪过程的疑问全都可以找到答案了,也能早点结案。”
马队也笑道:“是啊,这一个林小峰,害苦了咱们这么多人,再过十天就过年了,弟兄们都想能早点破案,回家过年呢。”
高栋笑了笑,道:“我也想,好吧,今天就先这样,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我们明天再开会商量下怎么抓林小峰,现在这家伙躲到哪去了,谁都不知道,要抓他可不容易。”
紫金陈2013-04-28 01:05:12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三十八章
“出去的别克车比进来的少一辆,其他颜色的进出数量均相同,唯一银灰色的少了工商所的一辆。这个结果……”电脑那头,徐策在微微沉吟后,立即肯定地说,“你们的调查有问题。”
“有问题,不会吧,每个调查步骤我都派了不同的人,反复查了,怎么可能有问题?”高栋似乎不满徐策对他手下能力的质疑。
“必然是有问题的,按已知条件建立数学模型的结果是唯一的,不会出错。出问题的可能性有两点。第一种情况,数学模型的建立条件是错的,服务区并不是完全封闭的,或者客车区和货车区之间有通行的办法。如果是这里错了,那么‘盒子’模型的产生条件就不存在了,别克车消失有多种解释。第二种情况,如果前面的几项调查是确认无误的,问题还是出在进出别克车的数量上,你们统计错了。”
高栋鼻子呼出口冷气,他对手下的能力绝对信任。这不是信任某一个人的能力,因为这几项调查都是派了不同的人反复多次查证的,如果这都能出问题,那他手下集体都是废物了,还破什么案?
他甚至后悔今天晚上又给徐策打了电话,徐策不但没有给出更好的建议,反而说是他的人调查有问题。
徐策又接着道:“刚才听你说,林小峰的犯罪证据已经确凿了?”
高栋有些不情愿,但考虑到已经跟徐策聊了几次,他对这案子细节也知道很多,对帮助自己也挺上心的,还是开口道:“是的,今天我的人搜了他家和单位,也询问了很多人,得知他是个性格内向的家伙,极端犯罪者大都是性格内向的人,总是把事情累积在心里,对很多事就是放不下,看不开,走上不归路。根据他老婆笔录,他从去年10月份开始,整个人就显得有些异常,闷闷不乐,心里似乎装了很多事,但问他,他就是不开口。他的上网记录也证明了这点,他过去是个挺热衷网络聊天的人,但去年10月份以后,网上聊天频率明显少了,他的心情签名也隐晦可见他当时的情绪想法。另外还从他单位里搜出一瓶迷药,更确信了他犯罪的嫌疑。”
“迷药?是吃下去的那种吗?”
“对,通常犯罪分子会加在饮料酒水中,诱使受害人喝。”
“真有这东西吗?我不是很清楚,尽管看过媒体报道,但我总怀疑是不是夸大其词。”
高栋解释道:“有些报纸上说的确实夸大其词了,其实迷药的主要成分是安眠药和制幻类的成分,如果服食的量不是很大,并且你个人意识坚定,就是不肯睡觉的话,会感到头晕,但还能坚持住。就像普通剂量的安眠药对顽固性失眠作用有限。所以犯罪分子常常选择酒吧之类的场所,混在酒精里让被害人服食。但如果大剂量服食,效果就很明显了。人的意志抵抗不了大剂量的药物作用,尤其是本人并未有所防备的情况下。”
徐策道:“我刚网上搜索了一下有关报道,被害人服食迷药后,醒来连发生过什么都记不得了?”
高栋笑了笑:“不会完全记不得的,顶多服食的成分里制幻类的成分过多,他会迷糊,就更人喝醉酒或者吸毒的结果一样。”
“这药物服食后,马上就起效吗?”
“这得看你的马上是多久了,服食迷药后,首先进入消化系统,再经血液循环作用到大脑神经,这个过程有长又短,视不同剂量,也看不同人的体质反应。我听法医说,通常起效的时间在十五分钟到半个小时。”
“十五分钟到半个小时?”徐策突然道,“等等,让我想一想。”
“想什么?”高栋不解。
过了片刻,徐策道:“我记得你当时告诉我,你们一开始从监控里看到那辆别克车时,清晰地看见驾驶座上是林小峰在开车,旁边副驾驶是所长王红民,当时一切正常,显示车子进服务区时,并没有被人控制的迹象。”
“没错,是这样。”
“我记得你还说过,车子进服务区后,不到十分钟就出事了。”
高栋愣了一下,豁然大惊,颤声道:“十分钟之内,药物不会起作用!”
“对,这是疑点。”
高栋缓和了一下,道:“也许车子还没进服务区前,林小峰让另外六个人喝了混有迷药的饮料,进服务区后,这些人发作昏迷了。或者是迷药剂量大的话,起效时间更快,会在十分钟以内,毕竟十五到三十分钟也是我手下法医凭经验说的,不是实验的准确结果。”
徐策道:“你说的这两种可能听着似乎可行,可是细想一下,现实不太会发生。首先,假如车子是在进入服务区前,车上人喝下了饮料,林小峰是怎么做到呢?他在开车,他总不能在高速半路停车,告诉大家车里有饮料,可以倒出来喝。开车时,车内倒饮料很麻烦,会洒出来,相信其他人也会说到服务区后再喝。其次,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凶手并不能确保所有人一定会去喝。就算所有人都去喝了,每个人喝的多少不同,昏迷的时间也不同。第三,就算饮料里的迷药浓度很高,稍微喝些就能起作用,对凶手还是有巨大风险,你刚刚说了,不同体质的人,对迷药的反应快慢,反应强度也是不同的,凶手无论怎么做,都不能保证所有人在同一刹那同时昏迷了。昏迷间隔必然有先后,也许只差几分钟,但车内人一旦见同伴出现异常,肯定会做些什么。即便没有第一时间怀疑是饮料的问题,也会按照正常人习惯,要求停车、开窗、查看。任何一种动作,都会宣告凶手的计划直接破产。如果林小峰发现别人已经有所察觉时,想要强行控制住人,车内空间就这么点大,两侧都有门,他没办法制服一车人。总之,我的结论,迷药这个环节,不管怎么做,都将会以失败而告终。所以,我认为,林小峰抽屉里搜出的迷药,绝不是控制一车人的办法。”
紫金陈2013-04-28 01:13:46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刚刚更新的不知为何显示不出来,我不知道刚才更新到哪了,等明天起来看看。
紫金陈2013-04-28 01:17:5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高栋深深吸了一口气,徐策的这段分析极尽严谨,他找不出任何可反驳的地方。
迷药有反应时间,有产生反应的必要剂量,不同人对迷药的耐受力也不同。
无论林小峰用什么办法让他们喝下迷药,也没办法让所有人在同一秒失去抵抗力,在最后昏迷之前,任何人都有反抗力!即便此时林小峰想强行控制,人在危急时刻迅速分泌的肾上腺素,也会打破迷药的效果!
迷药是疑点!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徐策又问道:“迷药是用什么东西装的?”
“一个透明的塑料药瓶。”
“你们有查过上面的指纹吗?”
“查了,药瓶上只有林小峰的指纹。”
一时间,两人都默不作声了,现在迷药是个很大疑点,可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有人故意陷害林小峰?可是药瓶上只有林小峰一个人的指纹。
他不是凶手,或者他是凶手,另外还有同伙?
高栋一时想不明白了。
过了半晌,徐策道:“你今天一开始说的林小峰犯罪证据确凿,就是这些吗?”
高栋瞬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道:“嗯,就这些。”
“这些证据够定罪了吗?”
高栋想了下,道:“虽然如你所说,有疑点,但恐怕这只是现阶段我们两人的看法,专案组里其他人都认定了是林小峰犯罪。从完整的证据链角度,现在的证据链是有欠缺的,包括犯罪的整个过程尚不清晰,但凭着现在已经查到的物证,按照我多年的司法经验,这案子直接抓人、结案也无可厚非了。”
徐策笑了下,道:“好吧,光从所谓的证据上说,林小峰犯罪确实够算得上确凿了。”
高栋坦白道:“我知道理论上这还够不上结案,但我们实际办案中,很多案子证据链更单薄,也同样结案了。相对来说,这案子的证据很够了。林小峰身高、体重和现场痕迹符合;他当过兵;六个人尸体全部找到,就差他一个;绑架一车人,车外人难以办到;并且车子一进服务区,就动手控制一车人,自然是有预谋的,旁人无法预知车子会在这个时间点,一定会开进服务区;案发前几个月林小峰就显示出异常。坚定的物证方面,那段视频是铁证,今天又发现了这瓶迷药……”
徐策道:“我们来梳理一下认为林小峰是凶手的根本原因。我想,也许车子出事后,你就在怀疑内部人犯罪了吧?”
高栋承认。
“当五具尸体的DNA结果出来,又找到了朱梦羽的尸体,唯独找不到林小峰开始,你开始高度怀疑他了吧?”
“没错。”
“但真正让你相信是林小峰犯罪,还是在那段视频出来之后?”
高栋心里琢磨了一下,徐策说的一点都没错,尽管一开始就有不少刑警包括自己怀疑林小峰了,但那只是怀疑,属于猜测的阶段,远没到认定他就是凶手。可自从第二天那段视频一出现,当大家都知道了林小峰是毒杀案的真凶后,自然而然对他也是这次犯罪的真凶深信不疑了。
高栋点点头,道:“你说的很对。”
紫金陈2013-04-28 01:30:2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徐策继续道:“抛开他的身高、体重、当过兵、前几个月状态等等因素,还有那段视频,视频只能证明他是上一回犯罪的凶手。直接证明他是这次案子真凶的物证,只有迷药一项?”
高栋想了一下,道:“是的。”
“可是我们刚讨论了,迷药是个疑点。也就是说,没有任何物证能够精准地指出他就是凶手。”
高栋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并不是所有命案都会留下精准指向凶手的物证,比如指纹、DNA之类的。否则的话,如果凶手清理干净了现场的指纹和DNA这些判定身份的证据,岂不是不能判对方有罪了?实际工作中,证据链的构成有强证据和弱证据,综合起来能够推断此人是凶手就够了。”
徐策坦诚道:“是我把你们的侦查工作想象得太理论化了。理论上来说,如果缺少指纹、DNA这些东西,是不能判一个人有罪的,就算有目击者,那也可能是另一个长相相似的人犯的罪。当然,这是我一个门外汉理想化的命题。不过现在我担心你这边的工作会陷入……陷入一种麻烦。现在你们先认定了林小峰有罪,再去搜集和他有关的线索,对他不利的提取出来,作为证据链的一环。对此,我保留意见。”
高栋理解地笑了笑:“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这就是办案时,是该先假设,接着证明或推翻假设。还是直接证明,推理出结论。这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方法,两种不同的方法论。我知道你一定会说,只有直接证明得出结论才是最科学,最客观的。先假设,再验证的前提是假设,也就是主观的判断,这会出问题。可是你看,就拿你最擅长的数学,大部分数学上的定理不都是先有假设,再证明出来的吗?”
“不,数学上的跟你们办案的方法有本质区别。虽然数学上的定理都是先有人提出假设,再有人加以证明产生的,但这个证明过程是严谨、单向,最后得出必然性结论的。举个例子,我假设一条几何定理,直线外一点到直线上各点连接的线段中,垂线段最短,我可以用三角形来证明,这个证明结果是必然性的结论。而你们侦查方法中,先假设再证明的情况就不同了。比如你们假设林小峰是凶手,接着把所有和林小峰相关的信息提取出来,来判断他是不是凶手。如果,跟他有关的信息能够明确表明他是凶手,你们直接证明就行了,何必用先假设再证明,用这种反证法呢?这只能说明,和林小峰相关的信息推理他是凶手的‘证据性’不够强。”
高栋抿抿嘴,他知道徐策说的很有道理,如果直接线索能证明林小峰是凶手,他们根本没必要用反证法,这说明判断林小峰是凶手的证据不够硬。
可是现实办案和理论办案是有差别的,没几个警察系统学过数理逻辑,大部分情况下都是靠个人的经验,甚至是所谓的“直觉”,历来被翻案都是因为当初的证据链单薄。可是如果大家都认为现在的证据足够给林小峰定罪了,高栋该怎么办?他能向每个人去解释什么是逻辑学?什么是办案的世界观?什么是侦查的方法论?
不能!
高栋只能道:“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如果林小峰不是凶手,或者还有其他同伙,我真感觉这案子查办起来力不从心了。”
徐策安慰道:“老同学,不要着急,不要被各种信息干扰破坏了自己的正确思路。我虽然不懂你们该如何查案,可对这个案子,有一点我看得很清楚,最重要的核心还是回到别克车消失上。所有问题都出在这一环节,其他关于林小峰的一切都是次要的。只要查清这个环节,包括林小峰是不是凶手,有没有同伙这些问题全部迎刃而解。抓重点,抓核心,坚持住。在这个环节的调查上,你们肯定出错了,相信我,数学模型没有第二种可能,逻辑上无懈可击的观点不管运用到生活中,还是你们的办案中,都是永远无懈可击的结论。”
挂断网络电话后,高栋陷入了沉思。
徐策讲了很多数学的方法论在实践中运用的观点,高栋心里还是认同的。
尤其有一点,徐策说的很对,这案子目前线索看似纷繁复杂,太乱了。
核心是什么?还是要回到别克车消失这件事上。
一切的疑惑都和这件事密不可分。
难道,真的是某个环节查错了?
紫金陈2013-04-28 01:31:01 发布在 舞文弄墨
谢谢朋友们,我先睡觉,明天再更新回复大家
紫金陈2013-04-28 01:32:41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看了大家回帖,很谢谢支持。有些读者建议改如何修改后出实体书,我自己一点也不担心出版的问题,如果我想的话,实体书早就出了。出版商跟我约了很久了,实体书早晚会出,但会用新故事,后面几个全新的故事设计丝毫不逊于谋官的这几篇,所以也没必要为出版改写老故事了。
嗯,我先修改一下,马上开更,等下再小号回复。
紫金陈2013-04-28 09:32:38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三十九章
第二天早上,专案组再次开会商讨抓捕林小峰的方案,结果商量来去,还是想不出方向。
林小峰的手机、银行卡等等这些与身份相关的物件都做了监控,案发后到现在,这些东西他都没碰过。
昨天搜了他家后,他父母已经接到了警方的通知,当地警方一直跟他爸妈“做思想工作”,要求交代林小峰去哪了。结果到现在,依旧问不出来,甚至连可能去的几处亲戚朋友家都查了,没来过。
苏春伊昨天一度情绪奔溃,考虑到还有个孩子,高栋让人安排母子俩先住在宾馆,专人接送孩子上幼儿园,当然,刑讯预备队一直在和苏春伊“聊天”,可是什么都问不出,倒不是她嘴硬,刑讯预备队的人都是软硬兼施套话的老手了,他们觉得苏春伊似乎确实不知道林小峰情况。
此外,高栋额外叮嘱李卫平和马党培,工商所其他被害人家属或许会去找林小峰家的麻烦,在这点上一定要保护林小峰家属,绝对不能出任何漏子。因为高栋接触刑事命案这么多年,很清楚,如果命案的凶手和被害人是同个地方的,凶手归案后,被害人家属往往要去凶手家里折腾,前几年另个市的金县就出过一起案子,某人丈夫死在派出所,妻子是搞化工的,携炸药在地方组织的私下协调会上引爆,当场带走多条人命,结果被害人家属疯狂报复她家,又引来她生前的一位朋友更疯狂的报复,一口气犯下几起灭门惨案,连公安部都为之轰动。那次事件当地直接封网一周,全省的网监和舆论管理部门都如坐针毡般地奋战几个星期,才没让事情飞传出去。
高栋可不想出这种事,处理任何命案,他都希望越低调越好。
现在林小峰个人相关的信息都被监控了,家属也一直被监视,始终没发现任何关于他的踪迹,这让抓捕工作完全无法展开。
单纯靠张贴通缉令,靠各地警方的联合搜捕,靠民警在重要汽车站、火车站蹲点,实在不乐观。毕竟通缉令就是张照片,你就算看过照片,真人从你面前走过时,几人能认得出?况且犯了事的人,装扮都不会高调,甚至会在五官特征上做些伪装。
所谓哪里警方抓获了网上逃犯,无外乎几种情况。一是胆子小的歹徒见路上走来警察,他转头就走,这种被抓了只怪他芝麻大的胆子也敢做西瓜大的事。二是潜逃歹徒多年后想念家人,偷偷联系,被发现了。三是原本潜逃好好的,结果在异地又犯事被抓现行。四是运气实在差,遇到联防队查暂住证,他没有,态度还不好,引来一顿暴打后拉回去一查,发现是逃犯,结果联防队兴高采烈地立功了。
高栋当然清楚,警察也是人,没比常人火眼金睛,也是公务员考进来的,就算接受了些专业培训,人生理上的能力提高很有限,在没有任何方向的情况下抓捕逃犯,还得靠天。
此外,他经过昨晚和徐策的交流,觉得这案子疑点更大了,尤其是迷药发作时间的问题,这个漏洞是无法回避的。今天会上,他并没有把这疑点说出来,毕竟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着抓捕林小峰,而迷药无法达成犯罪结果这一点上,高栋也只是猜测,没有实质的证据,这时候和所有人唱反调,打击大家的办案决心,万一最后高栋猜错了呢,或者林小峰一直抓不到,犯罪过程永远是个谜,他该怎么写结案报告?他该怎么跟上级,跟所有专案组的人,跟手下的交代?
他必须留点心机,必须给自己留条退路。
现在的抓捕决定,是集体定的。
在体制内生活的一条重要原则,永远顺着大多数人的脚步走,这样即使方向错了,你也永远不会掉队。反之,如果一意孤行,也许你走的是真理方向,可大多数人在河的另一边。
你是该追求真理呢,还是该追求大多数人所认为的真理?翻翻建国至今的历史,答案不言自明。
体制内混熟的高栋深深理解,你有时可以当队伍的领跑者,有时也可以当队伍的跟随者,偶尔也可以停下来歇歇看看观察,只要你别和队伍跑了反方向。
开完会,高栋找到张一昂,嘱托他尽快把几项调查做完,除了询问笔录外,那份工商所众人的手机联系人分析早些形成书面的数据报告,以及查证那辆别克车的维修记录。
高栋觉得自从林小峰被确定为嫌疑人后,原本的这几项调查工作都开始停滞了,下面人的调查重点都直接转向了林小峰,觉得另外几项工作和案件没太大关系,本来此刻这几项工作都该有明确结果,一直拖到现在。查清这案子的疑点,也只能寄托在这几项工作上了。所以高栋要求张一昂无论如何,今天对这几个问题都要有清晰的书面结论了。
打发完张一昂后,李卫平又找到高栋,有些沮丧道:“老大,通向老公路方向的沿线路上的多个监控,我们查了上千小时的录像了,还是没找到别克车。”
“绕过去了?”高栋微微眯眼。
李卫平道:“我和马队研究了地图,这些监控本就不构成封闭区域,并且很多监控有盲点,有些偏僻路段没监控,如果别克车这么绕,倒是可行的。”
高栋咬牙瞪了他一眼,狠声道:“监控是谁装的?总不是凶手装的吧!都是你们装的!交警归谁管?马党培还是你们陆副局?你让你们最清楚监控位置的人去开车,马上去!看他有没有本事绕过所有监控跑进老公路里?去!去啊!”
李卫平诚惶诚恐地立在那里,没有动。
“你以为对方会飞吗?开车避过所有监控进入老公路?可能吗?查上千小时的监控算什么?查不出结果还不是等于什么都没做!”
李卫平小心地低头道:“我和马队商量了一下,我们觉得可能林小峰在高速上把别克车开进集装箱货车,随后货车一路开进了老公路再出来,这样一来,我们查任何一个监控,都不会发现别克车了。”
高栋气鼓鼓地抿抿嘴,没有说话。如果是用货车,要么还有同伙,要么林小峰自己借了辆货车,犯罪前就停到了服务区或附近高速下,犯罪后又还了。总之,案发经过有很多疑点。可是高栋没法反驳李卫平的观点,因为高栋也没证据,都只是按照常理的猜想。
缓了一下,高栋只好打发李卫平先回去继续查监控。他觉得现在就像一只很有力的拳头,可是四周都是空气,他无处发力。
可是有时候,最黑暗与光明,仅一瞬只差。
紫金陈2013-04-28 09:47:5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四十章
张一昂因为名字谐音的关系,十多年前学生时代常被同学喊成“蟑螂”,当警察这些年,除了昔日同学朋友,好像没人这么叫他了,可他今天早上却感慨自己的命运就像一只“小强”,差点被高栋踩死。
早上开了个毫无头绪的抓捕会,开会的最终结果,只多了一项模棱两可的决定,大家齐心协力、想尽办法早日抓到林小峰。开完会,高栋就把他拉到隔壁小办公室,莫名其妙骂了他一顿,说他工作效率太低,交代下去的几项工作到今天都没完成。
他感觉很无辜,这些天他一直奋战在第一线,丝毫不敢懈怠,每天睡得很少,从一开始负责查监控,到后来负责调查工商所,他觉得每日的工作安排满得不能再满了,实在工作太多,调查总是要一项项完成,没办法快进。
昨天晚上跟高栋汇报调查结果时,高栋没说什么,也没怪他还有几项工作没完成。结果睡了一觉,高栋翻脸比翻书还快,责怪他效率低下了。
哎,伴君如伴虎啊。
话说回来,林小峰目标都这么明确了,要查犯罪经过也该继续查监控,工商所另几个人相互间的关系跟这案子有个屁瓜葛?深挖工商所这几个往生者的隐私,包括男女关系这种事,他实在想不明白高栋为什么要这样。不过领导要求的工作,他心里即便不满,也不能马虎,还得继续去想办法。
回到办公室,他把脾气转嫁到手下人头上,要求数据分析组今天必须搞定工商所所有人手机通讯情况的书面报告,另外又分了几组人员,一组去工商所查别克车最近的使用维修记录,另几组分别去约相关人员做笔录,继续人际关系的调查,他自己这边早上约了王红民的老婆做笔录。
王红民的老婆叫骆慧慧,听说是浙大的医学博士,毕业后回到白象县人民医院当医生,工作第二年就在别人介绍下嫁给了比她大整整十岁的王红民,随后王红民把她安置到医院的药剂科当副主任,不用加班不用值班,工作很清闲。至今结婚五年,暂时没有小孩,但听她单位说现在怀孕八个多月了,自从王红民出事后,请假在家休息。所以今天做笔录的地点约在王红民家里。
从照片上看,骆慧慧绝对是个美女,比朱梦羽更漂亮,主要长相更大气,五官更立体精致,难怪王红民这位家庭、工作、社会地位、长相俱佳的男人,在接近四十岁未婚时,经人介绍认识骆慧慧后,两人快速步入婚姻殿堂。
不过她现在怀孕,王红民却死了,以后这孩子倒有几分可怜,张一昂不禁唏嘘。
王家住的是别墅,地址在老城区,据说十年前这片别墅群是县里最贵的房子,现在的新开发区在原本的郊区,老城区的这片别墅就显得挺鸡肋了。
按了门铃后,很快,挺着大肚子的骆慧慧出来开门,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不咸不谈地招呼一声进来后,张一昂和记录员跟着走进去。
到里面后,骆慧慧并没有给他们倒茶,只是道:“我行动不是很方便,冰箱里有饮料,麻烦两位自己拿吧。”
张一昂连声道:“没事,没事,我们只是例行调查,不喝东西。”他打量一眼房子,里面的装修虽然显得有些老旧,但看得出,用的材料都是当初最好的,全部的木地板到现在看起来也不落伍,除了固定装修外,家具电器都很新,看来是近年新换的。此刻屋里只有骆慧慧一人,张一昂奇怪问,“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你现在这样不是不方便?”
骆慧慧表情冷淡地道:“婆婆在老家,情绪不好,家人安慰着,我妈也过去了。刚刚知道你们要过来,我打发保姆出去中午再回来。”
张一昂悻悻地抿抿嘴,这女人尽管很漂亮,给人感觉太冷冰冰了,不知道她平时是不是也这样,还是因为王红民刚死的缘故。她和昨天见的苏春伊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女人,苏春伊一提这案子就哭,情绪很波折,而她,仿佛毫无情绪,一开口说话就能给人明显的距离感。
他只能继续道:“嗯……关于您丈夫的事,我们也感到很抱歉,希望你能坚强——”
她打断道:“不用抱歉,我知道这和你们警察无关,也谢谢你的好意。”
“嗯……你现在不伤心了吗?”
她马上反问了一句:“伤心一定要表现出来吗?我在医院工作,生离死别见了很多,人的生死很多时候是捉摸不定的,指不定某天飞来横祸,这是命,没办法。”她似是哀怨地垂下脑袋摇摇头,又把她的一簇头发拨回耳后。
张一昂注意到她的手指很细长很漂亮,涂着淡色的指甲油,指甲长短合适,修剪得很精致。
骆慧慧又抬起头,看了一眼张一昂,倒把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冷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们警察最近为了这件事也忙了很多,听说林小峰是凶手,对吗?”
“嗯……这……”张一昂略一沉思,反正通缉令也发出去了,被害人家属自然也是知道了,便道,“准确地说,林小峰是这次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什么时候能抓住他呢?”她盯着张一昂的眼睛。
张一昂目光移向手里的笔记本,心里潜意识里似乎不敢与她对视,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女人的言行举止像有种魔力,好像在她面前就该低下头。本来是他们对她做笔录,为什么像是反过来了。他模棱两可地回答:“具体抓捕的工作我们还在落实中,如果有结果,我们会及时通知被害人家属的。”
“如果抓不住他呢,你们又会怎么样?”
“嗯……”张一昂显得被动又尴尬,想了一下,道,“不会的,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抓住他的。”
“好吧,反正到底会怎么样,只有你们知道。既然已经确认林小峰是凶手了,你们来找我想问什么?”她似乎有些咄咄逼人。
话题终于回到了本来的目的,张一昂咳嗽一声,道:“是这样的,关于一些案件的具体细节,我们还需要做进一步的调查,需要和被害人家属做充分的接触,掌握更多更细的线索——”
“请开始问吧,希望快点结束,我需要休息。”骆慧慧把身体向后微微仰去,又摞了下头发,张一昂闻到一阵愉悦的香水味。
紫金陈2013-04-28 09:54:21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四十一章
“你对工商所里的其他人了解吗?”
骆慧慧看向他,微微皱了下眉:“我不太明白你说的了解是哪种程度。”
“就是对一个人的为人、性格、平时行为的了解。”
骆慧慧摇摇头:“如果是那样的话,只能说认识,了解?谈不上,许多人我叫不出名字,我不太去他单位。”
“相对来说,你对所里的哪几个人更熟一些?”
她再次皱眉,露出思索状:“姚江?朱梦羽?应该还是林小峰吧。”
“哦,为什么是他?”张一昂有些奇怪。
“谁知道呢,红民生前总爱带着这个跟班,来我们家吃过几次饭,我真不喜欢陌生人来家里,——哦,当然,不是指你们,我是说吃饭之类的事。大概是红民把这跟班当秘书用了,反正什么事都爱差遣他去办,出门开会更离不了,那时我就觉得林小峰就像乾隆身边的和珅——不,他可没和珅那么聪明。他总是笨头笨脑的,好像人挺老实,——现在证明是他留给旁人的假象了,但以前谁知道呢,这司机在他们单位也很讨人喜,除了会干活,不和人计较,人老实外,也没看出有什么缺点。这社会,奸诈的人太多了对吧,所以大家都喜欢老实人咯。我听他们单位的人都叫他小林子,其实我看就是个小太监,大家说他人老实又会干活,其实我看他心里聪明得很呢,知道装老实能讨好。现在呢?没人说他好了吧,谁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呢,该有多阴毒呀。”她发出一声厌恶的冷笑,同时抬起头,眼睛瞥向天花板,但张一昂看到她眼中泛着泪光,微微地咬牙切齿,判断她把悲愤都埋在心里,并不是个会轻易表露情绪的女人。
“林小峰经常来你家吃饭吗?”
骆慧慧缓了一下,又看向张一昂,道:“我不知道一个月一两次算不算经常,总之,我很讨厌陌生人来吃饭。”
张一昂故意笑出声缓和气氛,道:“因为每次都要劳驾你烧菜吧?”
“当然不是,有保姆。我才不要给陌生人烧菜。”她的表情充满了天真,似是一个小姑娘跟人计较着一件成年人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任何男人看到她的表情,心里总会咯噔一下。——即便她现在是个孕妇装扮。
张一昂继续问:“对了,听你这么说,王所一向很信任林小峰了?”
“是的,我说了,他就是个小太监,当然,说好听点,他相当于红民的秘书,反正大小事,都爱交给林小峰去办。”
张一昂点点头,许多领导都和司机建立起特殊的关系和友谊,司机知道领导的很多秘密,去哪儿,跟谁见了面,甚至收了谁东西,这些事司机最清楚。所以许多领导调任都会带着司机。有句话说部长司机副厅级,司机就是领导的影子,办事前先找司机问问是惯例。
他接着问:“你知道去年九月份所里汪海全被人毒杀的事吗?”
“当然知道,你们不还问过红民吗,不过他不可能犯罪。”
“为什么不可能?”
骆慧慧反问一句:“他犯罪能有什么好处?”
“嗯……听说他和汪海全不太合。”
骆慧慧嗤笑一声:“不太合?红民是他们单位里的老好人,不和人计较罢了,汪海全听大家说他人品很差,不过他再怎么样,也就是个小小的执法队长,红民还能怕他?不和他计较罢了。红民有必要犯罪吗?如果红民不能忍他,想办法调走他就是了。”
张一昂点点头,这说法和单位里的胖女人一样。
“对了,当时毒是从王所的酒杯里查出来的,因为这事,县里的刑警也找过王所了解过情况。王所回家有说这些事吗?”
“当然说了,他怀疑有人要下毒害他,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呢。”
“他怀疑过具体谁会害他?”
“我不知道,也许他心里有答案,他没说。”
“你也没问吗?”
“问了,他不说,也许他有点想法,但他不说,反正,事情过去了,我叫他以后可千万要小心,他说知道了。”
“你觉得他有怀疑林小峰吗?”
骆慧慧略微吃惊道:“你说毒也是林小峰下的?”
张一昂并没有直接回答,但他的表情显然是默认了。
“应该没怀疑吧,我看他们关系还是好好的。”
张一昂道:“当时林小峰就坐在王所旁边,王所为什么没怀疑是林小峰干的?”
骆慧慧摇摇头:“换做我也不会怀疑林小峰的,平时对这小太监这么好,谁想他会有这心眼呢。”
张一昂道:“这几个月来,王所和林小峰的关系还是和以前一样吗?你有注意到林小峰有什么异常吗?”
骆慧慧想了一下,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看出特别的。”
“你觉得王所和林小峰之间会不会有什么恩怨,导致林小峰杀人?”
“恩怨?这我就不清楚了,红民很少跟我谈工作上的事。他对林小峰这么信任,甚至直接把那么大笔钱借给林小峰买房子都没打借条,我实在想不出林小峰为什么要这么做。”
“等等,你说王所借给林小峰很大一笔钱买房?”张一昂思维顿时被点亮。
“是呀,这应该是前年的事了吧。家里钱都是红民管的,本来我不知道,后来一次我去银行拉单子,发现一次性转账了一百万,——嗯,”她似乎顿觉语失,一个公职人员手头有这么多钱,总归不正常,连忙道,“这钱是我们平时收入积攒下来的,我是医院的,收入不错,还有一些投资的收益。一下子转走了一大半,我觉得很奇怪。女人嘛,都是敏感的,怕他在外面……花错了地方,回家我问红民钱做什么用了,他说借给林小峰买房装修,我怕他……怕他骗我,问他拿借条,他说没有开借条,直接划给他了。我当时还不信,我找过林小峰,他也承认借了钱,后来确实买房装修了。我想过凭林小峰的工资,哪能还得清,可是红民说了算,我也没办法,谁想林小峰会这样。”
张一昂连忙问:“最近半年王所有让林小峰还钱吗?”
骆慧慧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工作和经济收支的事,他从来不和我说。”
张一昂心里有了新的想法,如果王红民要林小峰还钱,他会不会旧怨涌上心头,杀了王红民呢?反正连借条都没有,只要人杀了,一切一了百了。
对,这是个合理的犯罪动机,可是他何必杀工商所其他人?
张一昂继续问:“王所近半年来有没有很需要花钱的地方?”
骆慧慧依旧摇头表示不知道。
张一昂接着又隐晦地问了她工商协会的事,她说她知道王红民用她名字注册了一个公司,但公司具体操作都是所里的人在做,她不知情。家里是王红民说了算,包括钱,也是王红民管,她对王红民到底有多少钱,以及开销花在哪里,并不清楚。
当然,这些话张一昂并不是全盘相信,她很可能不想透露具体的家底,反正,王红民应该有不少钱的,否则也不会不打借条直接给了林小峰一百万。这也说明林小峰很受王红民的重视。
对于骆慧慧话里的可信度,还需要再找其他的佐证才行。
紫金陈2013-04-28 10:27:30 发布在 舞文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