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熟的人
一九八零年举行校庆，我重访母校，经过一间教室，里面传来我熟悉的声音，“三皇五帝夏商周，春秋战国乱悠悠……”为了不影响莫老师讲课，我站在教室走廊处等待莫老师，不久，下课的铃声响起来了，莫老师走出教室。我迎上前去，喊道：“莫老师，您好。”
莫老师楞了一会，马上喊了出来：“你是路同学，小路”
我说：“我是”
我看着莫老师的面容，莫老师变的年青了，仍然是国字脸，却脸色红润，鼻子坚挺，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腈，两道剑眉，嘴巴轮廓分明。就连脸上的皺纹都看不出来。
我和莫老师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当年搭起批斗台的地方。那地方现在长满小草，一片绿色。
莫老师说：“你来参加校庆，应该有时间，到我办公公公室去，我俩再聊々。”
……
莫老师楞了一会，马上喊了出来：“你是路同学，小路”
我说：“我是”
我看着莫老师的面容，莫老师变的年青了，仍然是国字脸，却脸色红润，鼻子坚挺，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腈，两道剑眉，嘴巴轮廓分明。就连脸上的皺纹都看不出来。
我和莫老师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当年搭起批斗台的地方。那地方现在长满小草，一片绿色。
莫老师说：“你来参加校庆，应该有时间，到我办公公公室去，我俩再聊々。”
……
"小路，进来坐。"
莫老师拖过来一把坐椅，示意让我坐。我坐下后，莫老师又拿出两个瓷杯，用自来水冲干净，把水甩干后，放进两小把茉莉花茶，用开水瓶的开水冲了花茶，花茶在瓷杯里翻滚。
"小路，喝茶，注意不要烫了嘴巴。"
我看了一位老师的办公櫃上放着两个圆圆的地球仪，"莫老师，你们是史地哲教研组吧？"
"对，我们教的是历史，地理，哲学课程。"
我看到办公室里有九个办公桌，我对莫老师说，"你们大概有九个老师吧？"
"是有九个老师，这里有些老师已经到了退休年纪，由于青黄不接，青年老师不够，老老师不能退休。"
"这跟我们厂的工程技术人员一样，青年技术人员不能接班，老年技术人员不能退休。现在各个大学，有办学条件的工厂，都在努力办学，努力培养青年技术人员。我就在我们厂办的职工大学读脱产学习班。我们大家都很努力，决心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
“你还不错，知道今天的读书机会来之不易，你要努力读书。"
"是啊，没想到到了而立之年，还可以坐在学堂读书，这是我的福气。"
"我也没有想到，到了七十年代末，上级领导给我平反，摘掉右派帽子，我又重返教师队伍，我又站在教师的岗位上。"
莫老师拖过来一把坐椅，示意让我坐。我坐下后，莫老师又拿出两个瓷杯，用自来水冲干净，把水甩干后，放进两小把茉莉花茶，用开水瓶的开水冲了花茶，花茶在瓷杯里翻滚。
"小路，喝茶，注意不要烫了嘴巴。"
我看了一位老师的办公櫃上放着两个圆圆的地球仪，"莫老师，你们是史地哲教研组吧？"
"对，我们教的是历史，地理，哲学课程。"
我看到办公室里有九个办公桌，我对莫老师说，"你们大概有九个老师吧？"
"是有九个老师，这里有些老师已经到了退休年纪，由于青黄不接，青年老师不够，老老师不能退休。"
"这跟我们厂的工程技术人员一样，青年技术人员不能接班，老年技术人员不能退休。现在各个大学，有办学条件的工厂，都在努力办学，努力培养青年技术人员。我就在我们厂办的职工大学读脱产学习班。我们大家都很努力，决心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
“你还不错，知道今天的读书机会来之不易，你要努力读书。"
"是啊，没想到到了而立之年，还可以坐在学堂读书，这是我的福气。"
"我也没有想到，到了七十年代末，上级领导给我平反，摘掉右派帽子，我又重返教师队伍，我又站在教师的岗位上。"
"莫老师，想当年特殊时期，你受到批斗，你能详细谈一下你那个时侯的情况吗？"
"你和一些好心的同学，见我胸上流血，我又休克了，立即把我送到铁路医院。医生、护士立即对我进行枪救，止血，消炎，打破伤风针。我爱人也赶到医院看护我，大家都劝说我想开点，遇事不要冲动，要冷静对待各种突发事件，做一个成熟的人。在你们的关心下，我的伤势好转。三天后，医生见我无大碍，就给我开药，要我注意吃药，疗伤。我按医生吩咐，拿了假条和药，在家中养伤。"
"假条时间一到，我又到学校报到上班。学校图书馆停止借阅图书，不需要我管图书了。我又到杂物科上班，管理学校杂物。学校杂物科只有八、九个人，人不多，老实人多，老人多，我来到一个好地方，只要不是大的运动，我都没有挨斗，但是如果有大的运动，我还是会挨批斗。"
"你和一些好心的同学，见我胸上流血，我又休克了，立即把我送到铁路医院。医生、护士立即对我进行枪救，止血，消炎，打破伤风针。我爱人也赶到医院看护我，大家都劝说我想开点，遇事不要冲动，要冷静对待各种突发事件，做一个成熟的人。在你们的关心下，我的伤势好转。三天后，医生见我无大碍，就给我开药，要我注意吃药，疗伤。我按医生吩咐，拿了假条和药，在家中养伤。"
"假条时间一到，我又到学校报到上班。学校图书馆停止借阅图书，不需要我管图书了。我又到杂物科上班，管理学校杂物。学校杂物科只有八、九个人，人不多，老实人多，老人多，我来到一个好地方，只要不是大的运动，我都没有挨斗，但是如果有大的运动，我还是会挨批斗。"
"一次铁路分局搞批斗大会，铁路各单位的地富反坏右资分子均挨批斗，铁路分局的局长、一些段领导、分局普教办领导、也挂上走资派黑牌子，戴高帽子，接受造反派批斗。”
"分局普教办的曾主任，也就是五七年的铁路中学校长，他在五七年反右斗争中，把我打成右派分子。现在，他也被打成铁路分局执行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走资派，我和他在九年中都先后成为二十一种人，我们都成为坏人。"
"曾主任和我都是教育战线的坏人，我们再也分不出高低好坏，我们站在一起挨批斗，我无所谓，反正我已是九年的右派，而你曾主任，也难逃劫难，你也被打成走资派，想到这里，我有点幸灾乐祸，但现在回想起来，我们都是受害者，我不应该暗暗高兴。"
"分局普教办的曾主任，也就是五七年的铁路中学校长，他在五七年反右斗争中，把我打成右派分子。现在，他也被打成铁路分局执行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走资派，我和他在九年中都先后成为二十一种人，我们都成为坏人。"
"曾主任和我都是教育战线的坏人，我们再也分不出高低好坏，我们站在一起挨批斗，我无所谓，反正我已是九年的右派，而你曾主任，也难逃劫难，你也被打成走资派，想到这里，我有点幸灾乐祸，但现在回想起来，我们都是受害者，我不应该暗暗高兴。"
"学校的批斗老师运动停止了，但斗争并沒有停止，社会上两大组织仍在互相争斗，一派是xxxx保卫军，一派是造反兵团，从字面上看出xxxx保卫军是保卫当权派的组织，造反兵团是造当权派反的组织，他们认为要打倒资产阶级司令部，必须把xxxx保卫军彻底击垮。"
"一九六七年元月，权威性杂志xx点名xxxx保卫军是保皇派，点名后，xxxx保卫军应声而倒，这时湖南全省只剩下造反兵团一派组织。"
"我心想，现在资产阶级司令部巳经被打倒，现在只剩下一派组织，全国应该平静下来。工人应该好好上班，学生应该返校正常上学。我这个历史专业的老师，没有想到，六七年二月四日，江青下了二四批示，宣布造反兵团中的xx风雷为反革命组织，一个晚上将xx风雷支队长以上的干部，全部抓了起来，其他派别响应江青号召，围剿xx风雷，xx风雷先是应声而倒，他们受到批斗，他们后来串联，上访，最后又发生武斗。这时，江青又在八月二十三日，宣布xx风雷为革命群众组织，xx风雷应声而起，攻击造反兵团。造反兵团不甘心被攻击，这两大派发生武斗，先是木棒互相攻击，后是铁棒互相挥舞，后是梭标互相剌杀，后是用步枪射击，后是机关枪扫射，后是装甲车碾压对方……”
"一九六七年元月，权威性杂志xx点名xxxx保卫军是保皇派，点名后，xxxx保卫军应声而倒，这时湖南全省只剩下造反兵团一派组织。"
"我心想，现在资产阶级司令部巳经被打倒，现在只剩下一派组织，全国应该平静下来。工人应该好好上班，学生应该返校正常上学。我这个历史专业的老师，没有想到，六七年二月四日，江青下了二四批示，宣布造反兵团中的xx风雷为反革命组织，一个晚上将xx风雷支队长以上的干部，全部抓了起来，其他派别响应江青号召，围剿xx风雷，xx风雷先是应声而倒，他们受到批斗，他们后来串联，上访，最后又发生武斗。这时，江青又在八月二十三日，宣布xx风雷为革命群众组织，xx风雷应声而起，攻击造反兵团。造反兵团不甘心被攻击，这两大派发生武斗，先是木棒互相攻击，后是铁棒互相挥舞，后是梭标互相剌杀，后是用步枪射击，后是机关枪扫射，后是装甲车碾压对方……”
"这样的武斗从67年开始，一直到文革结束为止，大小武斗不下于百次，每次武斗都有人伤亡。这时人们充满了派性的仇恨，人们巳经没有寬容，只有仇恨和冷漠。"
"铁中一派的一个红卫兵，在两派组织的武斗中，他拿起一把步枪，从楼上站起身，另一派组织红X军的一个武斗人员，瞄准了他。一颗子弹击中他的眉心，子弹从额头眉心进入，这时是一个孔，脑袋血流成注，脑漿四溅，后脑开了花，人见人害怕。"
"红×军的一个武斗人员，在路过铁中的马路时，被铁中的红卫兵击中心脏，当场死亡。"
"铁中一派的一个红卫兵，在两派组织的武斗中，他拿起一把步枪，从楼上站起身，另一派组织红X军的一个武斗人员，瞄准了他。一颗子弹击中他的眉心，子弹从额头眉心进入，这时是一个孔，脑袋血流成注，脑漿四溅，后脑开了花，人见人害怕。"
"红×军的一个武斗人员，在路过铁中的马路时，被铁中的红卫兵击中心脏，当场死亡。"
"铁中的花园里，埋了三个红卫兵小将，他们的亲属认为他们的小孩是为革命造反而牺牲的，因而他们的小孩是革命烈士，他们按烈士的规格，厚葬死者。他们立了墓碑，刻下他们的名字，出生日期，遇难时间。他们以为三烈士会永垂不朽，流芳百世。”
"可是在三位红卫兵埋下一年后，一九六八年九月，革委会通知三位红卫兵家属迁坟。当坟墓打开后，家属看到亲人的白骨，他们号啕痛哭，有的当场晕了过去。
……"
"这时，上级领导号召复课闹革命，号召人们大揭发，大批判，在斗争中造成人员死亡者成为杀人犯，造成人重伤者为坏分子，指挥武斗者为坏头头。
……"
"可是在三位红卫兵埋下一年后，一九六八年九月，革委会通知三位红卫兵家属迁坟。当坟墓打开后，家属看到亲人的白骨，他们号啕痛哭，有的当场晕了过去。
……"
"这时，上级领导号召复课闹革命，号召人们大揭发，大批判，在斗争中造成人员死亡者成为杀人犯，造成人重伤者为坏分子，指挥武斗者为坏头头。
……"
"一九六八年十二月底，学校进行毕业分配，我们上山下乡，当了知青。"我对莫老师说。
莫老师说:"现在距六六年文革巳经有十四年了，现在回忆过去，我们好像做了一个恶梦，好在我们又重新过上正常日子，我们的未来会更美好。"
我们看了办公室的挂钟，指针快指到六点钟，快到下午下班的时间了，我们互相告别，踏上各自归家的路程。
……
莫老师说:"现在距六六年文革巳经有十四年了，现在回忆过去，我们好像做了一个恶梦，好在我们又重新过上正常日子，我们的未来会更美好。"
我们看了办公室的挂钟，指针快指到六点钟，快到下午下班的时间了，我们互相告别，踏上各自归家的路程。
……
以上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九六六年六月二十日，当我发现一个人的左上臂刻有莫言两个字的时候，我佷震惊，我的心在颤抖，我很想知道他的故事，是什么事，让他刻上刺青，一世不忘。在一番接触后，他认识到我对他没有敌意，他给我讲了上述故事，而此时并没有作家莫言。
铁中的莫言老师，也是晚熟的人，为了跟《晚熟的人》区别开来，我这篇文章应该改名为《迟熟的人》。谢谢大家。
铁中的莫言老师，也是晚熟的人，为了跟《晚熟的人》区别开来，我这篇文章应该改名为《迟熟的人》。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