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潇故』镜•潇•永恒(焕潇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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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性云焰2019-06-09 23:51:00 发布在
(一)重生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老了,死在他怀里。她的躯体变为了泡沫,飘荡在海面,向久违的家园碧落海游荡而去。
不,我不回去,我要和主人在一起!我要和他一起,实现我们的梦想。
她呐喊着,抗拒着。
温暖的阳光投射到这片泡沫之上,她在阳光中直起了身子,难以置信般看着自己白皙的手臂,喃喃,我重生了吗?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惊讶万分,这怎会是我?这不是星槎圣女吗,还是慕湮?
她真正醒来时还是在温暖的朝阳中,暖意透过被褥照在她身上,犹如从泡沫中诞生的鲛人。怎么了?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入眼看到几个清丽的冰族侍女,耳边传来她们惊喜的声音:圣女,您终于醒了。
圣女?什么圣女?她只是潇,何曾当过高高在上的圣女?
垂落在眼前的一缕金发刺到了她的眼睛。她又想到那个梦,一阵后怕。
“镜子”,她低声命令,脸色苍白,自己变成了谁?
她看到镜子里自己美丽的容颜,失手打翻了铜镜。
我是潇,我是潇….她一遍遍地在心里呐喊,哭泣,眼泪却再不能凝为珍珠。怎么会….怎会拥有星槎圣女的模样?我不是死了吗?
“潇!”低沉冷厉的声音一如当年,让她霍然抬头。
她没有留意身边的侍女颤栗着起身告退的声音,晶莹的眼眸直视着自己爱恋了九百年的那个人,悲喜交集。
“主人,我,我是潇。”她呜咽着发出声音,眼里写满了彷徨。
“我知道。”她看到他伸出手,温和地拍她的肩,低语:“要不然我怎会那样叫你?”
他告诉她,是他将她的魂魄从濒死的躯体里拉出来,附身到那个被他杀害的星槎圣女的身上。
他说,他不要一个长得像师父的傀儡。
“主人,您见到慕湮了吗?”她不安地问。
如果见到了,主人又怎会还记得她,并帮她重生。主人的眼里,又怎会透出死寂的神色?
“师父早已遗弃了我,是她建立了命轮。”他苦笑,“我等她九百年,她却宁愿世世遭劫,也不愿见我一面。 ”
他转身出去,因为看到她莲花般的素颜,总是不由得想起那个人来。

任性云焰2019-06-09 23:51:00 发布在
(二)战友
他冷醒着作战,不再是疯狂地杀戮。为了赎罪而作战,不是为了报复而杀戮。他的族人对他,从恐惧,畏惧,到敬畏,叹服。他是战神,不是杀神。
慕湮不在了,重生的云焕却从魔转变为了神。
潇远远看着他,不禁感叹。所有的冰族人都敬仰他,将他当做希望,他们都认为重生后的他是完美无缺。
只有潇,看出了他眼里的孤独和落寞。
再也不会去爱一个人是不是?因为心已死。如今的一切,还有什么可以给他带来由衷的温暖和快乐呢?在冰族复国,他的罪孽赎清之日,他会像九百年前一样痛苦吗?那时他将何以为继?
她一如九百年前一样,叫他主人。他也一如九百年前一样,叫她潇。一切都没变,变的不过是她的躯壳。
元老院的元老们并没有怀疑:星槎圣女叫破军主人也称得上天经地义,倒是破军称呼圣女为潇有些让人费解。莫不是“潇”叫起来顺口?
没有人会去怀疑星槎圣女的真实身份,他们因破军对圣女的重视体贴欣喜若狂。
“主人,请允许潇与你并肩作战。”她低下头来请命,坚定的神情一如往昔。
“不,你不再是我的武器。”他一口回绝。
“主人,潇不想在您眼里一无是处。潇毕生的愿望不就是—— ”
他打断她,“潇,看清事实吧,你不再是一个鲛人了,鲛人一族的灵巧性与平衡性你都不具备。你还怎么开风隼?”
原来,她已经连作为一个武器的资格都没有了。她垂首。
她一度认为,如果有一天,自己不是他不可或缺的武器,对他再没有利用价值时,他会毫不犹豫扔掉她。
为什么,不仅没被抛弃,反而得到了他无微不至的体贴与照顾呢?这不像他。
她早已习惯了付出而不求索取,如今他无原则的回报反而让她措手不及。
主人,潇不会让您失望的,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她是聪明的,她知道这个身体的特质,是习练术法的奇才。原本星槎圣女就拥有不弱的术法根基。潇利用回梦之术承袭了星槎圣女的一切术法,再加以苦练,将之融会贯通。短短数月,潇已成为了术法高强者。
“潇,为什么不听话?”他皱眉。
“主人,潇可以用别的方式站在您身边,做您最强的武器。”她开口,眼中亮盈盈雀跃的神色。
做武器做习惯了吗?成为一个被保护,被拥戴的圣女不好吗?
云焕便也由着她,他知道潇的性子。
两人的配合几乎天衣无缝,在潇术法的掩护下,云焕的剑技发挥得淋漓尽致。饶是他,也惊叹于她术法的精妙,而她,在近距离观看他剑技时,还是会不由得有些目眩神迷。
“主人,破坏神已经转移到白墨宸身上,那么您身上这股强大的力量--?”潇不解。
“潇,师傅在封印我之时,将一套心法传于我心中。我虽被封印,神智却从来清醒。修炼已有九百年。”其实他也不知道,狷之原是日月灵气汇集之地,修炼自然事半功倍。
“师父想必,是希望我有一天可以自己制住破坏神,而非靠她的到来解开封印,放任魔为祸人间。”他低语,不知是怨是喜。
“慕湮剑圣一定很爱主人。”潇轻声道,虽然明知自己的安慰有多么拙劣。
“呵,我不过是她爱的亿万苍生中的一员而已。”云焕自嘲一笑。师父,您分给我的爱到底有多少呢?

任性云焰2019-06-09 23:52:00 发布在
(三)复国
被魔附身的白墨宸并不可怕,只要站在他的身边,她便不再畏惧任何事物,神挡杀神,魔挡杀魔便是。只要是他的心愿,她都会帮他做到。他想守护的,便也是她的执著。她,早已忘记了自我。
空桑国灭,沧流复国。举国欢腾中,她看到他冷冷立于神庙顶端,久久凝视面前真岚的塑像,冷笑:没有你的空桑,百年之后,也不过是一盘散沙。
他手起剑落,将那一尊雕像劈得粉碎。
真岚,真岚,你不在了,苏摩也早已离去。偌大一个云荒,居然连个足以与我相匹敌之人都没有。
她看到他眼中,又流露出刀一样的锋利神色,随后重新归于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是不是?潇悲伤的想。
主人,潇知道你有多寂寞,当登上云荒的最高点,君临天下,无人可敌,昔日的朋友和仇敌早已不在,爱和恨都已失去,你将如何度过余生?
他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她了,她不知道她在他心里占了什么样的位置,无论重要与否,她都会像九百年前一样,对他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冰族建国,破军少帅为帝国之主,统领三军九部,总揽军政大事,彻底取消了元老院制度。他以雷霆手段迅速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包括兑现许给慕容隽的承诺,给予中洲人平等及人权。
潇以为,日子就会像现在一样,平静而安宁地度过,如流水一般。
可是,有一天——
他放下手中的奏折,危险地眯起眼,轻轻扯起嘴角,冷笑道:“我的婚事?何时需要你们一干人来操心了?”
“少帅息怒,”巫朗伏在地上,冷汗涔涔而下,“属下认为,安家与定国都乃大事。冰族女子中,唯星槎圣女与少帅绝配,所以属下斗胆…”
站在他身后的潇一惊,不知该作何反应。
却见他震怒而起。众人如芒在背,低头不敢出声,只有少将羲铮与镇国公慕容隽神色如常。
云焕环视众人一周后,一字一句吐出:“我再说一遍,她是潇,不是什么星槎。”
“至于你们的提议,我自会慎重考虑”他冷冷丢下一句,便转身离去。


“主人,您叫潇过来,莫不是为了——”她低着头,强压住心头的惶恐。她多想躲着他,不想提及朝堂上敏感的话题。
“潇,你愿意嫁给我吗?”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脸还是不自禁地红了?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他冷淡得让人心惊,“早上你也听到了,现在只有你配得上我。”
主人,原来你娶妻就是这么随便的事情吗?什么叫配?配你只怕是高贵的星槎圣女,不是潇。
心底一阵黯然,她沉声“他们希望你娶的人是星槎圣女,不是潇”
潇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苦涩地说:“如果我现在是潇的样子,没有人会有这样可笑的提议。”
“潇,”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冷淡刺痛了她,他缓和了语调“与其娶一个不熟悉甚至让我反感厌恶的帝都小姐,不如娶了你。你已是最适合我的人。”
“我…”她好乱。这一切都超出了她思考的范畴。
“潇,好好考虑一下。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他拍拍她的肩,“我不会逼你”
三天后
“主人,我愿意。”
就让她自私一次,她怕再不自私就会悔恨终生。
慕湮不再,云烛不再,连飞廉南昭这些昔日同僚也不再,她一跃成为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慕湮的容貌,高贵的身份,他对她的歉疚,所有的这些,天时地利人和,让她认为自己很无耻,在对他趁虚而入。
主人,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或是厌倦了潇的话,潇会心甘情愿被你抛弃的。
潇自顾自默默在心里念着。不知不觉,眼中的悲哀已经深不见底。
“潇,我不会让你成为第二个明茉的”仿佛看出她的不安,他俯身,浅吻了下她的额头,轻声许诺。他不忍心说出后一句--因为没有第二个飞廉,可以在我抛弃你之时,还会接受你照顾你。

任性云焰2019-06-09 23:52:00 发布在
(四)婚典
那是一场空前盛大的婚礼,举国的百姓都围聚在白塔之下,祝福、赞美之声不断。冰锥如一尾游鱼般从镜湖里一跃而上,高高腾起于白塔之巅。在万民敬畏地伏地叩首中,英武的新郎挽着美丽的新娘步下冰锥,缓步走上高台。
“只可惜没有迦楼罗,只能将就冰锥了”他淡淡道,眼里不见喜,亦不见怒。
他看向身边的潇,比起明茉当他新娘时的幸福颤栗之态,潇显得过于沉静了。
端庄、美丽、高贵、幸福,可又有说不出的沉默、哀婉、忧愁,她眼里的神色,他竟看不懂。
又如何?他从未读过她,更谈何读懂。
黑衣的他俊逸若神,白衣的她清丽如仙,他们看起来是多么令人目眩神迷的一对。
他说过,潇,白色最适合你。
不,不是这样的。当时她多么想开口辩驳,却鼓不起勇气。白色,适合的是慕湮,适合的是这个身体的容貌和气质,不是她。
她记得当她换好了衣服,他凝视着她的眼神,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果然,成为慕湮的替身了吗?她悲伤地想,即便服下傀儡虫,失去自我意识,也比被他想象成另一个人要好受的多。
不,潇。她又在心中暗示自己:你不可以太自私。你不是要陪在他身边吗?他给你了。你不是想他对你好吗?他又给你了。你还要奢求什么?还想贪欲什么?如果他对你全无挂念,现在站在他身边,就应该是名副其实的星槎圣女,而不是你——潇
是,是我太不该。她的心中充满了自责。
她保持着最温柔最美好的微笑,最大方最得体的姿态,脱俗的气质透骨而出。那是他们的婚礼,她要用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他身边,不给他丢脸。
一切进行得都是那么顺利,顺利得就像安排好了一样。


夜晚,柔和美丽的烛光中,潇坐在床边,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衣摆。
接下来会怎样?莫名的害怕中又透出隐隐的期待来。玉颊上染上一抹绯红,更添秀美。
千年的生命过后,她居然回复到一副初恋少女的娇羞模样。
没有错,她对他,从来就不仅仅只有主仆之情。
他在她身边坐下,扭过她的身子让她正对着他。
她低下头,脸烫如烧,剧烈的心跳声中,居然连思考和呼吸也忘记了。
“潇。”他试探着问了一句,有些不确定。
师父从来都是大气而镇定的,不可能用这般害羞地神情面对他。虽然是同一张脸,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她羞赧欲滴,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抓住床单的手又显然太过用力,指节泛白。这分明是潇,虽不同于以往,她的压抑克制着自己的不安与忧虑,甚至连同自己的爱也一同克制。只不过现在,她似乎不太容易克制得住。
唇角不经意地有些微的笑意。还在乱想什么,潇已经是他的妻子,他要用自己的余生去回报她,回报她九百年来无怨无悔的守护。
他托起她的下巴,俯下身去,凑近她。
她的双眼紧闭,因为没有勇气再睁开来看看他。长睫微颤,在素白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他却蓦然顿住,越靠近,那张脸便越发清晰。这分明是师傅的脸。
他松开她,脑海里翻涌出九百年念念不忘的画面。
清丽如莲的脸,美丽圣洁,那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他只能迷离着自己的情绪,浅浅吻着她的头发和手指。她,是他所不能触碰,更不可亵渎的。纵使这副躯壳下的灵魂是另一个人,他也不愿放任自己,去占有她。
很可笑是不是?他曾经厌弃过潇肮脏的躯体,如今,他又觉得自己在这副身躯面前倍显龌龊。
潇见他久久未动,不安地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他挣扎般的神色。
一切都显而易见。
主人,您是透过魂魄看躯体,还是透过躯体看魂魄?
俏红的脸开始苍白,一瞬间,她多想回到以前的那个躯壳中去,至少,那个才是潇本来的模样。
“对不起,潇,”他喃喃,“我无法去触碰长得与师傅一样的你。”
“主人,潇不在意的,”她声如蚊吟,低语的话柔婉哀沉,“潇知道,主人看到现在的潇就会想到慕湮剑圣。潇,真的不怪主人。”
洞房花烛夜,他,只是浅吻了她一下额头,两人和衣而睡,中间隔着一把雪亮的光剑。

任性云焰2019-06-09 23:52:00 发布在
(六)变身
梦中,炎炎的烈日照在她身上。她浑身乏力地委顿于地,光洁的肌肤一寸寸开裂...
她惊醒。发现夜已深,身旁的他睡得很熟。碎金的发半掩住眼睛和笔直的鼻梁。收敛了锋芒的他,在睡梦中安静得有些像一个孩子。
她不敢再看他,怕自己忍不住做出一些“过分”的举动。她悄无声息地下了床,走至门外,轻轻掩上房门。
潇觉得很不对劲,自己的身体就像是缺少水分的花瓣一样干枯起来。她慌忙捞起衣袖,触目可及是自己苍白纤美的手臂,并没有任何开裂的迹象。
想什么呢?
她不禁哑然失笑。拥有冰族人身体的她,又怎会有鲛人一族脱水的普遍反应?
抬眼看去,她发现自己已信步走到了那片熟悉的池塘边上。一望无际的莲叶中,粉色与白色的荷花亭亭玉立,仿佛是跳动的舞者,风吹起她们碧色的裙裾。然而在潇眼中最美的,无疑是那一池波光粼粼的水面,纯净地泛着清澈,在月光下无与伦比地绚烂起来。
有一种莫名却又是来自于身心之中的渴望提醒着她、呼唤着她投入水中。那是鲛人一族最原始的冲动,他们喜欢水,喜欢那种潮湿润泽的触感,进入水中就仿佛有了一种特殊的温暖和依靠。
我早已,不再是鲛人了,不是吗?
她轻轻地想,却是迷乱地纵身跃入了水中,溅开的水泛出一种巨大的花,将她包裹起来。
如想象般的美好。清澈的池水将她托起,温和地触碰着她的身体。一种温暖的感觉,似是在变身,又好像不是。她轻吟一声闭上了双眼,任水流漩涡般围聚过来,在她身体周围呼啸卷舞。她的手臂似融入了水中,又好像水融入了她的手臂。
她觉得,自己在变,在蜕变。
肌肤变得润泽起来,双腿随着水流的挤压并在一起,渐渐合二为一。
我,还是我吗?
她又豁然睁开了双眼。她看到,自己卧倒在水下,水面距离她的鼻子尚有一段距离,但是她居然能毫无阻滞地呼吸起来。她感觉到了,耳后,有腮,在一动一动地,汲取着水中的空气。
我的腿——
她觉得很不对劲,好像失去了双腿,又好像腿在变,变得灵活又畅快。这种感觉,只有在遥远的幼年岁月里,自在游曳,无拘无束。
她用腿轻轻踢了一下水面。平静的池水骤然从中间开裂,溅起的水花中,一条硕大的鱼尾尤其醒目。鱼尾是温润细致的玉色,展开来像一只爱娇的蝴蝶,划开水面时,尾尖滴落的水珠抛洒如雨,彰显着自由与欢快。
我,这是?
她慌忙从水下直起来身子,笔直的鱼尾重重拍下,银白色的鳞片反射着皎洁明月,璀璨如碎银。
水花四溅中,潇伸出手,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臂。她的手臂,变得更纤细,皮肤也变得更白皙光洁,如同世间最美的玉石所砌。
她垂首,青葱般的手指执起垂落眼前的一缕秀发,在指尖轻绕几下,伸至眼前。借着透明的月光,那丝般顺滑的头发隐约透出幽蓝色的光泽来,美丽不可方物。
鱼尾还在水下无声无息地摆动,她半浮于水面,指尖无意识地捏起了一个术法,白色的光晕照亮了她的四周,连同这一池芙蕖。
她看着自己在水面上的倒影,惊诧莫名。
秀丽如莲的女子已然变成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绝世美女。她秀眉微皱,眸中的神色似惊似喜似哀似惧。月光斑斑点点透过莲叶,碧波浅涌,那女子周身笼罩在纯白的光晕中,水蓝色的长发随风飘舞,面颊洁白如玉,美得让人无法逼视。一时间,那皎洁的月色,绚烂的星光,娇嫩的芙蕖,都在她面前相形失色。
这分明是潇原本的容貌。她痴痴看自己久违的脸,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样美,那样的纯洁。
无声地,一滴眼泪如流星般划过,坠落水中,发出一声轻响。她伸出手,从水面下捞出一粒明珠,正是她的眼泪所化。她用手捂住脸,开始哭泣,明珠四散,沉入水下不见。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九百年再没看过一眼的容颜让她异样的喜悦和感伤。不,是更早。在她还未和迦楼罗融为一体,在她还未和他搭乘同一架风隼,在她还未成为鲛人杀之而后快的叛徒,在她还未被任何人玷污取乐,在她还未破身时。她有一条洁白的鱼尾,她纯洁得像海洋里最美的精灵,无拘无束,无忧无虑,没有经历过任何伤害、利用、折辱、摧残时的她,完整的她。她亦有所不同了,她变了身,爱一个男子胜过世间万物,为了他甘心经历百年的孤寂与封闭,她又是成熟的。
她沉入水中,恣意摆动自己的尾巴,像一尾灵活的游鱼一般在水下任意来去,畅通无阻。
丢失这条鱼尾多久了?她苦笑着摇头,久得就像自己从未有过一样。这不是梦,却像梦幻一样地美好,美得又有些让人心酸。
她伸手拂开前路遮拦着自己的叶茎,迅捷穿行。这是属于她的时刻,她全身心地放松了下来,一时竟忘记了想他,他的喜怒哀乐、他对他师父的感情,她居然在这样的时刻没有让这些复杂纷扰纠缠自己,在水的世界里欢快畅游。
没过多久,她却突然顿住了身形。有脚步身传来,透过水的介质清晰无比地传入了她耳际,将她的思绪彻底扰乱。
主人,我...
忧愁渐染如水剪瞳,她不知在这种情况下还要不要出现在他面前,而她又不由自主想看他。
他,是不是又半夜发现她不在,出门找寻了?
心下一阵甜蜜中夹带羞愧。她悄悄浮出水面,掩藏于荷花丛中,从花叶之间小心地探出半个头,偷偷打量他。
她见他停于池边,眉宇中似有些费解以及无奈。他每次皱眉都让她觉得心痛,她多想伸手抚平他蹙起的眉峰,但她也知道——她永远没有那个资格。
纤细的手指颤颤地抓住一根花茎,花丛掩映下的小脸伤感又无措。她从未想过,此刻,如果他看到她现在的脸,会不会被月色下绝美的她惊艳到。她不敢想,她怕,她只敢远远地,不被他发现地偷看他。
两人只有一水之隔,却又仿佛中间隔了墓士塔格雪山一样,难于跨越。
她见他冷亮的眼睛看向满池的芙蕖,视线流转,仿佛在寻找些什么。心中一慌:这样的自己,只怕在他眼中很是怪异,还是不要被他发现的好。
虽被密密丛丛的花叶遮蔽,但她却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总觉得他犀利的眼神可以透过这些,看到躲藏着的自己。
趁着他的目光还没转到这儿,她俯身潜下了水面。
不停坠落的泪水化为珍珠,幽幽暗暗散落池底。她突然想到很多自己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他喜欢的人是他师父,自己再美丽再纯洁也进不了他的心入不了他的眼,那现在这梦寐以求的躯体又有何用?
如果,他再看不见与慕湮一模一样的脸,再也在她身上找不到一丝一毫慕湮的痕迹,他还会像现在这般重视她关怀她,还会与她继续维持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吗?
温柔与体贴,也许只是因为她借了星槎圣女的身,让他可以透过她的脸,遥想那远在天边的魂魄。而怜悯与歉疚,则是他回报她九百年的痴心相守。她知道,他绝不会抛弃她,所以,才不知如何是好,如何继续。
抚上自己光洁美丽的鱼尾,潇竟然悲哀地希望这一切只是梦。因为梦会醒。
云焕驻足水面,凝视满池芙蕖片刻,俯下身体,将手伸入池中,似乎是体味那股清凉与幽静。
潇,你到底要做什么?既然你不愿出现,我又何苦找寻?
手握成拳,重重砸向水面,裂口的巨大水声一直传到很远,传到潇的耳朵里。溅开的水花沾湿了俊秀的眉眼,顺着流金一般的长发滑落而下。
云焕连擦的兴趣也不见,转身而去。
潇在离他站立位置不远的地方浮出水面,看到的,只是他愤然离去的背影。

任性云焰2019-06-09 23:53:00 发布在
(七)秘密
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到底该怎样对他解释?
潇一想到近来发生的事情就是一阵茫然,不由停下了手中的毛笔。
数天前的夜晚,她投入莲池之中,化身为鲛人原型。而当她浮出水面,身上水分干了后,又再次变回了星槎圣女的模样。这几日来,她往往会在夜晚感觉全身缺水般干燥难忍,情不自禁投入池中,恢复本来模样。而一到白日浮出水面,又回到现在这副样子。如此往复,其中的古怪,真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还是先不要告诉他吧!
潇下了个决定。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的奇怪事情,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云焕说。
“潇!”冷淡如冰的一声呼唤激得她一个机灵回过神来,对上他透着不耐烦意味的探索视线。
一个上午,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走神了。这对工作一向认真严谨,对手下更是严格要求的破军少帅来说,简直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你可有什么要说的?”他凝视着她,眼神军刀一样的冷亮。
“没有。”她不敢再与他冷厉的视线对视,恭谨地低下了头。
“这样的错误,潇一定不会再犯。”她的语气一如她的表情,坚定而沉默,公式化的语句无懈可击。
“做你该做的事。”他淡淡扫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她,低头继续批阅奏折。
见主人不再追究,潇稍稍放了心,她强自收敛心神,投入到眼前的工作之中。
心绪复杂的潇没再抬头,她不知道云焕何时停下了手中的朱笔,审视一样看着她,似要将她看穿。

潇一向是他最为干练沉稳的助手,在工作时间走神几乎是没有的事情。而最近几天,她走神的次数越发频繁了。
作为冰族的最高统治者,云焕独揽大权,每日需要处理的事物也多如牛毛。
腥风血雨过后,他还剑入鞘,面对着战后废墟一样的云荒,肩负起重建的大业。处理各式各样的政事不是他所擅长的。当年的飞廉也是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熟悉起政务,并在明茉的协助下,领导起整个冰族。云焕早就料到自己有这一天,所有从他带领冰族打入云荒的那天开始,一有空,他总是想方设法学习这方面的知识。
大战过后,冰族少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颁布了一系列政令,带领冰族在废墟之上有条不紊地进行起修复和重建。连巫咸都称赞他“少帅头一天处理政事,就雷厉风行,下达的指令精辟又准确,实乃冰族之幸”。
天生的王者,大约如此。而潇,再次出乎了云焕的意料。
在他来到军机阁批阅奏折文案的当天,潇居然尾随他而来。
天性单纯的鲛人,又怎会对冰族纷繁的政事感兴趣?
云焕本不想逼潇去做她不爱的事,未对她提过这方面的要求,虽然他也知道,要找到一个像潇一样了解他、聪明干练的助手实属不易。
潇在这方面再次表现出了她的才能,她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成为征天军团的最优秀傀儡,同样的,她也会在最短时间里,成为云焕最得力的女助手。她以最快的速度将堆积如山的文件按事态轻重缓急分文别类,并在他出言询问时给予最准确的答复。
她什么时候学了这些?又为何要这么做?
云焕在心里对潇赞许一番后,脑中迅速的提出了一系列疑问。他很快自己找到了答案。
她要的,不过是留在他身边,做对他最有作用的人。
想在他的身边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随时随地可以为他效劳,替他分担。
不想,被他抛弃。
她对冰族没有情感,但她可以为了他,守护他的族人;她对政治不感兴趣,却能为了他,成为冰族百废待兴不可缺少的力量。
她不知道,在她不断追赶他稳健的步伐时,从何时起,已然从他的身后追上了他,站到了足以与他并肩的位置。

多年来,潇的严谨利落,一直是他所欣赏。她对待工作的认真,丝毫不在他之下,从未让他失望过。
这几日的反常,难道是因为——?
云焕眼中闪过冰蓝色的光芒,如冰晶般冷彻。

任性云焰2019-06-09 23:54:00 发布在
(九)隔阂
“都告诉我。”他把她扔在床上,挥手一道劲风,雕花木门应声而关。他低头,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眼里有难以捉摸的神色。“关于你的事,所有的。”
直到身体触碰到柔软的床垫,耳边是他冰冷的话语。她才意识到,方才的温暖安宁不过都是错觉。潇一手抓住床栏,直起来身子,下半身的鱼尾伸出床沿垂挂而下。这样的坐姿,不稳且有些怪异。她抬头,见他眼中仿佛藏着冰封的雪刃,预示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该来的总会来。
“潇的事情,本来无关紧要,不劳主人费心了。”她声音恭敬而谦卑,一如九百年之前的她,那如羽毛般轻柔的话语,绒绒的尖端却触着云焕的底线。
“不肯说是吗?”他危险地眯起眼,冷蓝色的亮光从眼底一闪而过,薄薄的唇线微微上扬,扯起讥讽的冷笑“今日的惩罚还不够?”
“是潇自作自受。”她垂首施礼,哀婉而毫无怨恨。
羽睫微颤,她似又想到了什么,声音越发低婉卑微,透着一丝自责和歉疚。“潇给主人添了麻烦,请主人责罚。”
当着冰族官员的面,她化身半截尾巴的鲛人毫无尊严地倒地呻吟,的确是给他蒙了羞。毕竟,她是他名义的妻子,任何时候都必须以最高贵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冰族人面前。而今日,他的骄傲也因为她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云焕显然不愿再纠结于今日的事。他思绪一转,不再跟她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七天前,你的身体就出现了变化....”
不出他所料,潇一瞬间变了脸色,那惊讶万分的眼神正是他想要的。
“我给过你机会解释,你却一直瞒着我。”
怎么会?
潇惊骇莫名,仿佛全身的血液都瞬间冻结。那是她变身的第一个晚上。她躲在花叶丛中偷看过他,为了怕被他看见,她还潜下了水面,有意避开他。


任性云焰2019-06-09 23:55:00 发布在
他,到底什么时候发现她的?
“潇,你太低估我了吧,”他淡笑了下,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只要在他视力范围之内,即便隔得再远,他总能在第一眼感应到她,发觉她。这也是他数次夜间找寻她,探索出来的能力。奇怪的境遇,奇怪的感应,他不止一次地觉得可笑而无奈,自己的妻子,经常半夜三更地跑出去,不知在修习什么古怪的术法,而他,从睡梦中醒来总不见其踪影,思量一番后竟出门找寻。
那日,离莲池尚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他便直觉她在池水中。他一步步接近莲池,带着莫名的烦躁与怒意。然后,他看见,一尾人鱼浮出水面,迅捷无比地向着莲叶丛中游去。隔着那么远,甚至在潇的目力之外,云焕借着皎洁的月色,看到了水蓝色长发下绝美的脸,只有在他梦境中才出现过的脸。
虽然它一闪即逝,但云焕已经可以肯定,这不是梦。
潇,她居然,变成了她本来的样子。
他来到池边,视线远远近近搜寻,却看不到她的身影。他知道,她有意躲着他,不想暴露在他的视线中。
“这个,是你当日流的眼泪吧!”他摊开手,掌心中,一粒浑圆的珍珠莹白亮泽,白光中隐隐透出淡蓝的色泽。——鲛人泪。“别告诉我那池子里本来就有。”
“主人,您...”她惊得瞪大了眼睛。
那日,他并不是一无所获,锐利的视线透过水面,看到了池底闪着微芒的珍珠。他,也算是找到了,最有利的证据。驻足水边,将手伸入池中,不为别的,只为了,用内力带动水流,捞起了这颗珍珠。当时在远处水里,伤心哭泣、千头万绪的潇,又怎会留意这一瞬间的事情?
他早就知道了,却故意不动声色,他倒要看看,这样的大事,她什么时候会亲口告诉他。若不是今日朝堂意外变身,他敢肯定,她定会继续瞒着他,直到再也瞒不下去。
潇呆呆看着这颗珍珠,仿佛看到自己的心脏被他捏在手心里一样,呼吸一窒。
“主人,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还想问些什么?”她一点辩白的余地都没有,身心倍感无力。
“那个术法,”他提出压在心中许久,却一直没提出的疑问。语气平静到没有起伏,眼中的光芒却越发凌厉“到底是什么?”
“潇不想说。”她咬了下牙,“请主人莫要逼我。”
他凝视她半晌,不动声色用双手握住她纤细的肩膀,指尖泛白。而潇,寸步不让地回视着他,冷静得连他也心惊。
“到底什么样的秘密,你要这么坚持?”他沉吟。不解充斥眼中,如刀般要将她剖析开来。
“主人若是信任潇,就请不要再问。”她的声音如暗夜中的风铃一般,虽然婉转动听,却也悠然飘渺得让人心惊。
“主人”,又是“主人”!他第一次如此厌恶从她嘴里冒出这两个字。她什么都不愿意透露,什么都不愿意和他分享。苦、痛、忧愁、哀伤,她宁可埋在自己心里,九百年沉而不散。她对他说话,永远是这样语调,温柔的,顺从的,逃避的,封锁的。
“是你不信任我!”压在她肩膀上的手,青筋凸起。连潇这样通体冰冷的鲛人都感觉到了,那由内而外传递而来的冰冷彻骨。
“潇,你有想着要好好做我的妻子吗?”他的声音又低了下来,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丝夜一样的绝望弥漫开来。
“不,主人您错了。”她摇头,低垂的睫毛同样掩饰了自己不为人知的心理,“潇是您最好的武器,最好的搭档,但是,我真的不适合做你的妻子,是你将潇放错了位置。”
她心乱如麻,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他会突然关心起她的一举一动了?为什么他对她的隐瞒行为怒成这样?这太不合常理了。
她只记得,做他的傀儡三年,他从未问过关于她的任何事情。桃源郡遇害后,她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他身边,化身迦楼罗,成为最令他骄傲的武器。他还是,对那段时间她的遭遇没有询问一句。除了对得到强大的武器感到格外的兴奋之外。便是,他对那个人无止境的思念和回忆。强烈到,他一次次在梦中呼喊“不,师父,不是我,不是我”。强烈到,居然让他对她毫无保留地袒露了心底最深的脆弱“不,潇,我不能放弃,那样我会活不下去的”。只有她,才会让几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他在乎若此。
不,他不是在乎她,他在乎是慕湮,因为沦为了她的影子,他才会在暗夜里起身找寻她。因为她恢复了原貌,他才会愤怒,因为这样,他就再也看不到那个人的模样了。他一再地追问那个术法,是不是他在怀疑,自己习练术法就是为了恢复原貌,就是想做回原来的自己?
“主人,我们回到过去好不好?”她强忍着翻涌而上的情绪,幽幽道,“我从未想嫁你。请你,继续将潇当做武器好吗?”
她不要再做慕湮的替身,再也不要了。她也不要再继续这种提心吊胆的婚姻,不想再借着慕湮的容貌从他那里偷得暂时的温暖和爱惜。
“潇这次变身,只怕是再也回复不了星槎圣女的样子了,主人,对不起。”

该死,她脑子里,到底乱七八糟地想了些什么?她怎敢胡乱揣测自己,到底希望看到的是哪一张脸?
潇,你简直不可理喻,现在我才知道,你看似聪明,实则愚蠢至极。
就算我告诉你真相,你又怎会相信?更可笑的是,这次拒绝我的人,居然是你——潇。
当他向她走近一步,她居然自动退后数步,还毫不犹豫,将自己的心房关的更紧,密不通风。
“如你所愿,”薄唇微启,语句冷淡如斯,夹杂着失望和无奈“从今日起,你我不再是夫妻。至于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也随你。”
他松开她,举步走向门外,留下最后一句,“我不需要武器,所以潇,你自由了。”
他离去已经很久了,潇倚在床栏上,眼神空洞麻木,耳中只有几个字,久久回荡不息。“潇,你自由了”。
所谓的自由,等同于抛弃。

任性云焰2019-06-09 23:55:00 发布在
(十)分离
那之后,潇再也没见过他。
起先她还有些犹豫,虽然他说了那样的话,但是他在处理政务时,真的不需要她吗?
没有她的帮助,他一个人面对堆积如山的奏折,会有多累?但潇同时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鲛人,只怕没有少帅许可,冰族人不会任凭一个鲛人干预他们的政事。一切,已然不同了。
她向织莺打探,得来的消息却是 ——他命慕容隽、羲铮轮班做他的助理。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可以替代她的人。
没有去见他的理由,他也从未来看过她,从织莺口中,她知道,除了对朝臣解释了一番后,就再也没提过她的名字——潇。仿佛潇这个人从此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被厌恶了被抛弃了吗?潇悲伤地躺在他们曾经的床上,一个人只占了半边床。中间再没有光剑的阻隔,但她却从没逾越过床的中界线,一切,早已习惯。
“主人...”她时常在梦中看到他,他每次都是远远地皱眉凝视着她,眼中有她看不懂的神色。“潇,你真傻”冷淡的声音像雪原上刮起的寒风,悲凉、彻骨,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主人,我...”她想说什么,可又知道自己不能说,话语梗在喉咙里,难言。他的身影却渐渐远去,融进了夜色里,难以寻觅。“主人!”她终于抑制不住地冲上去,哭喊着追寻他消失的身影,“不,主人,不要扔下我,不要。”
梦中惊醒,身体还在床的那半边,手,却已经伸了过去,差点触碰到他先前用过的枕头。指尖颤栗了一下,顿住,她讷讷地收回了手,望着那半边床发呆。枕头上,是否还残留有他的温度?她怕,不知怕什么,明明再也看不到那个睡得像孩子一样纯洁的人,却连触碰他曾经睡过的方位都不可以。
主人,现在潇之于你,什么也不是了。泪从眼角滚落,凝为珍珠。潇不动,放任自己无声地哭泣,她知道,自己的眼泪不值钱。

“少帅!”
一声冷静低沉的声音响起,让他缓过神来,对上来人冰蓝色的眼睛。
他迅速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微微颔首,示意来人说下去。敏锐如羲铮,也并没有发现他刚才一瞬间的走神。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他,又在想潇了。
已经几个月了,潇一点动静都没有,从未出现在他面前过。这个陪伴了他九百年,不离不弃的女人,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如一滴水融入了大海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他们离得这么近,近得走不了多久就可以见到对方,但倔强的两人,却同时选择了沉默。
为什么她不来?
他太冷漠太骄傲了,所以,他不可能主动放下身段来低头,他自私地希望是她来到他面前,说她错了,说她愿意相信他。他期盼着她说出她的秘密,无论是什么,他都愿意和她一起承担。
他想,潇,只要你愿意接近我,我们便可重新开始。
聪明如他,居然犯了天大的错误。他可知道,她的想法居然是——主人既讨厌我,出现在他面前,只怕让他看着碍眼。不如不见。

处理好一天的事务,他一个人走回书房中。眼前幻觉般出现一个娇小的身影,指尖释放出柔和的光晕,为他引路。她是那般温柔沉静,一路上两人往往无言,却彼此感觉异样的温暖。她的眼睛里仿佛蕴藏着夜一样深层的感情,让他渐渐沦陷。他想回应,现在又该如何?
通往书房的路居然是亮的,无数细小的灯笼挂在枝头,萤火虫般星星点点照亮来路。她虽不能陪伴,却也希望,他回家的路不是那么孤独的。
走进房中,屋内一尘不染,烛火莹莹。桌上的一壶刚沏好的茶还在冒着热气。他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不出所料地看见她为他新做的几件鲛绡衬衣。
细抚着柔软纤细的质地,他喃喃叹道:“潇。”
做了这么多,为何就是不肯出现在我面前?

任性云焰2019-06-09 23:56:00 发布在
(十一)牺牲
“你们说现在潇圣女现在还是少帅夫人吗?” 一个冰族少女压低声音问身边的人,眉眼煞是生动。因为云焕执意说星槎圣女是潇,所以帝国上下的人,都改称其为潇圣女。
“不知道啊,少帅什么也没指示,咱还是好生伺候着。潇圣女待人和善不跟我们计较,要是少帅追究我们失职可就惨了。”又一个侍女的声音,她显得年长成熟些。
“少帅都几个月没来看过她了。我看,八成是少帅嫌弃这鲛人,不要她.....”
“你活腻了!”年长些的侍女忙捂住小侍女的嘴,四下看了看,方低声警告,“少帅的意思,又怎会是我们这些人可以胡乱揣测的?再说潇圣女可是守护了少帅九百年的鲛人,少帅必心存感激,待她不同于一般人。”
“还不是因为她先前占了星槎圣女的身体,”小侍女不服气地拨开捂住自己嘴的手,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世人都知道,少帅恋慕慕湮剑圣,所以才对有着相同样貌的人非同一般。现在她可变回鲛人了——”
“潇圣女温柔美丽,对我们也好,就是嫁给少帅三年了,连个孩子都没有。”一少女叹息了一声,“听说最近巫盼要将他们一族的云泥小姐嫁给少帅,不过少帅还没表示。云泥小姐可是现下冰族第一美人,出身又高贵,你们觉得配少帅如何?”
“不配,少帅神一般的人物,哪是她配得上的?”
“是啊,多少冰族少女暗恋少帅呢,只可惜少帅早心有所属.....”
“哎,要是慕湮剑圣能活过来就好了,少帅等了他这么久.....”
少女们唧唧喳喳,声音不由得大了些。

“巫真大人!”
还是那个年长点的侍女反应快,见白衣的织莺过来,忙弯腰行礼。众侍女也随她一同,向着高贵的巫真弯腰致敬。
“去忙你们的吧!”织莺挥了挥手,眉间却格外凝重。
怎么会这样,含光殿的侍女向来小心拘谨,这几次倒是越来越口无遮拦起来。少帅和潇,闹到这个地步,什么时候才能消停?
先去看看潇吧。
织莺暗想:手下人都如此放纵地谈论,潇心里一定不会好受。


“潇,我进来了。”织莺推开门,却找寻不到潇的踪影。
出去了吗?会不会在这附近?
一路找寻而来,路过莲池,织莺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
有结界,还是隐蔽的,很高深的结界!
“现!”不愧是巫真,口念咒语,配合指尖动作之后,莲池里显现出了完全不同一副景象。
织莺呆住,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
赤红色的血在水面上凝而不散,渐渐汇成一个诡异的六芒星图案。在血之符咒的中心,有更多的血正在蔓延。仿佛一条条蜿蜒的小蛇朝着六个角落爬去,被奇妙的咒术催促着,从图案的中心往外渗出,仿佛有生命一般。
在那个符咒的中心,一个绝色的鲛人女子仰面横躺在水面上,双眼微闭,脸上显示着极为苦痛的表情。硕大的鱼尾,如同死去般横呈水面,一动不动。她心脏正中的位置插着一把匕首,血汩汩而出。织莺认出,那是神器——招魂刃。
潇,你到底在做什么?
潇的嘴唇不停扇合着,有古怪的咒语吐出,红光弥漫,如血一般浸染了整个水池,连周围的天空都似被其感染,带着不详的血红色。
主人!
潇苍白失色的脸上露出一丝笑,苦痛却安然。
一缕白光如流星划过天际,汇入六芒星的一角,如灵魂的回归一样。
剧痛袭击了潇,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隐隐感觉有东西倾入了自己的身体,陌生的记忆侵袭而来,仿佛另一个灵魂的入侵。她强行抑制住精神的恍惚,艰难地将咒语诉诵而完。
主人,这是潇唯一能为您做的了。


任性云焰2019-06-09 23:56:00 发布在
她闭上眼睛,陷入夜一般恐惧的黑暗之中。
她知道他爱的人是谁,他要等的人是谁。所以,她要不惜一切,让那个人支离破碎的灵魂归位,成为完整的——慕湮。
早在成为他妻子后不久,她就时常发现他看着她愣神儿。她想,他一定在想着那个人,那个承载着他所有光明和爱的人,他等待了九百年也没见上一面的人。
她知道他们的故事,她感动于他对她的痴心,不想将他据为己有。同时她知道,那个人也一定在爱他,不然,为何在他被魔控制时来见他最后一面?为何秘密授予他术法,让他破魔而出?
那个人为他做的,不会比她少;那个人的牺牲,也绝不会比她少。
那个人,才是最适合他的人,才是能够给予他一切的人。而她,早已可有可无。
并肩作战,重归帝都后,她成为了他最得力的助手。但他可知道?她花了多少时间来学习?处理政务——那并不是她最擅长的。不同当初在征天军团,她是最强的傀儡,是他独一无二的武器。而现在,有无数人比她更精明,比她更强干。助手一职,他可以找出无数个人来替代她。她的作用越来越小,存在于他身边的理由也越来越靠不住。为什么不放手,为什么不成全他们?
其实,早在她占用了这个躯体,用梦回之术承袭星槎圣女的记忆时,就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那是残存在躯体里,只有在濒死之际才会如星火般出现的记忆。关于慕湮,有两种方法可以让她重生。其中一种,是在魔的召唤下,五月二十日破军星与幽寰星重叠之时,三魂六魄回归于六分身之一中。另一种,便是有着近千年灵力之人,用自己的所有的一切为代价,交换她三魂六魄的回归,事后,施法之人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慕湮将在她的躯体里复活过来,呈现的外貌也会是她本来的模样。那次变身之后,潇就一直保持着人首鱼尾的鲛人模样,她用新掌握的术法变回了人腿,同时,她也在查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身体是星槎圣女的,又怎么会变成自己原来的样貌?后来她知道,她的魂魄的模样始终保持了她最初也是最美时的样子,长此以往,灵力卓绝的她以魄感体,不知不觉之中,身体由内而外发生了变化。在她变化尚未固定之时,她悲喜交集,犹豫不决,希望回复自己本身容样,又想让一切都没发生,让他日日面对他想要见的人——一个与慕湮容貌无异的替身。所有,才会反复无常,变身数次直至魂魄完全感染了身体,鲛人模样再不会更改。
等到自己灵魂消散而去,慕湮的三魂六魄汇集,她的身体,依然还会是他恋慕的那个——有着莲花般的素颜,纤尘不染白衣的纯白女子。他们,再无遗憾。
她早在数日设下了障眼的重重结界。血祭招魂咒虽影响甚广,如此,便可避人耳目。除了那个最擅长识破结界的织莺,连他也看不到这封锁的结界。时辰一过,无力回天。
主人,潇要您幸福。
她闭眼喃喃,脸上的表情却是欢愉的。用血肉、生命、灵魂……用所有的一切,换回他挚爱之人的重生。她,也算死得其所。
“潇,快住手!”织莺换用了好几个术法,依然无法打破坚不可摧的屏障,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少帅——”门外传来一女子惊慌失措的呼喊声。
“织莺,你怎么?”羲铮目视着眼前脸色惨白,神色恍惚惊恐的女子,哪里还有半点身为巫真该有的淡然宁静。
“快救救潇!”织莺无视了羲铮的存在,直接冲到云焕面前,身体不住地发抖,“少帅,求求您。”
“带路。”
云焕迅速发了话,眉间神色格外凝重。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织莺又怎么会惊慌到这种地步?
潇,你等着我,我绝不许你再干傻事。

任性云焰2019-06-09 23:57:00 发布在
(十二)挽回
“少帅,就是这里。”织莺观察着四周的景物,小心地辨认着方向,将他们带到某处。随着她咒语的启动,与外界仿若浑然天成的结界撕开了一角,露出里面血光弥漫的场景,触目惊心。
又是一道白光混入血之六芒星一角,腾起刺目耀眼的光芒,如流星陨落。仅仅只是一瞬,云焕便已看出,那道白光分明是一个女子的灵魂。他匪夷所思地看着那个自己从未见过的魂魄从六芒星一角汇入潇的身体,看着潇的样貌渐渐出现惊人的变化。
她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一个自己无比熟悉的人——慕湮。
六芒星的五个角都已经白光漫天,只剩下第六个角落,淡淡的血红色,却闪着迷离夺目的光芒,丝丝红芒呈线状扯向无边的天际深处,仿佛在指引着最后一缕魂魄的回归。
云焕伸手,集中所有的力量凝聚掌心,冰蓝色的光芒如电乍现,他挥掌击向结界的一角。
只要破了密不透风的结界一角,这个结界便再不起作用。
蓝光吞吐中,强大的结界发出明显抵制的阻力,却是越来越弱。遭受攻击的那一角逐渐出现细密的裂痕,像伸展的枝桠一样延伸开来。
看来,攻破它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织莺和羲铮暗想,连少帅都不能一下子打破的结界,应该是潇花了数日时间方布置完成。
云焕面色虽不变,心下却翻转了数个心思。
潇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使用如此诡异的招魂咒语?为什么非要集齐六个魂魄?为什么她的身体每进驻一个魂魄,她就会变得更像慕湮?这一切,是否与她夜间时常习练的术法有关?
如同闪电在心头乍起,这一切错综诡异,又丝丝缕缕相互联系。
难道?云焕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至极的想法。
“破!”
随着他一声厉喝,结界彻底被撕了开来。同时他看到,最后一个白色的魂魄从天际而来,汇入六芒星的第六个角落。
那个女子他认识——殷夜来,为白墨宸殉情而死的殷夜来。而潇,她的鱼尾消失不见,容貌完全变成了慕湮的模样。
她愿意牺牲所有,来换取慕湮的生?云焕脸色惨白,天光在他眼中分割成了碎片,如同无法愈合的伤口。
没用了,一切都晚了。
她用了九百年的灵力,用了长达三年的时间修炼,义无反顾地牺牲一如那九百年荒芜岁月的痴心守候。
没有人可以阻止她,她的坚决、固执、奉献,将她推上了悬崖的边缘,看不见的黑暗绝望在于眼前一脚的落空。她却没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等候已久的那个人追上来的身影。
她深信他爱的人就是慕湮。但她可知道,如果没有慕湮,如果没有沧流帝国那些世俗化的高低贵贱之分,他们会并肩走到一起。也许,他会爱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她。
他骄傲,他自私。她怯弱,她自卑。他冷漠地遗忘表白,她转身逃离爱恋。他们,反而越离越远,终究天人两隔,再不相见。连魂魄都没有,再无来世,再无纠葛。
潇,痴情的是她,狠心的亦是她。慕湮复活了又如何,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云焕,他将在漫长的岁月中想念潇,带着无限的悔恨,直到终结。
一道白光冲天而去,他怔怔看着它的远去,干涩的眼睛流不出一滴泪,眼前却如薄雾一片,让他看不清那道白光究竟是什么,他也没有精力没有勇气去看清。
“焕儿,想复活潇吗?”一个纯白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尽头,远远近近看不分明。但云焕还是一眼就明白——是师傅,许久未在梦中出现过的人,居然在此刻,像幻境一样若隐若现。
“是,弟子愿意牺牲一切来复活潇。”他恭谨地弯下腰,神色坚定又平静异常。
终于见到了曾经等候了九百年的那个人,他却没有欣喜若狂,反而,平静得接近于冷静。现在救潇才是关键,他没有心思去想些别的事情。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方法。”白衣女子幽幽叹了口气,语声悲悯柔和,“虽没有万分的把握,但或可一试。”她一挥指,一抹淡如丝样的光芒闪电般没入了云焕的脑海。
“照着这个阵法,用你所能凝聚的所有力量施法,三天三夜后许可抵消潇的术法咒愿。”
眼前,白色的身影越发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焕儿,好好珍惜你所爱的潇,莫要让悲剧重演。”这是慕湮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声音渐远,仿若朝着天际翱翔而去。而后,眼前的光影消失不见。
云焕睁眼,面前是扶住他的织莺和羲铮二人。
“少帅,怎么办才好?”织莺不忍去看不远处像是死去一般毫无生气的潇,干哑着嗓音问。
“织莺,你去找望舒。”云焕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织莺,又转而望向羲铮,冷定地下令,“羲铮,速召集其余八巫,以最快的速度聚集珈蓝塔顶。不得有误。”
“是。”二人一礼,领命而去。
云焕横抱起潇,施展蹑云术,向着白塔飞去。

任性云焰2019-06-09 23:57:00 发布在
(十三)施救
“少帅!”即便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十巫,也被眼前的情景显然惊到了,以至于目瞪口呆,无法成言。
眼前是一个诡异的逆六芒星阵法,繁复诡异,纵使十巫见多识广,也自认见所未见过。
法阵的正中央,蓝发的鲛人潇脸色苍白,胸口插着一把闪着灵光的匕首,血却不是从她的胸口蜿蜒而下。相反,丝丝缕缕的深红色血液仿佛有生命一般,顺着逆六芒星阵法汩汩流动,注入潇的胸口。鲛人惨白如纸的脸开始渐渐恢复血色。
当然,这些都不足以成为令十巫震惊的理由,因为所有的理由加起来都比不过——
那个神一般屹立于冰族顶峰的男子,对任何事物都冷漠到蔑视的男子,居然——用自己的鲜血施法布阵,只为救一个鲛人女子。
他手腕上的切口深可见骨,隐约可见白骨森然。划破的手腕处,鲜血淋漓而出,汇入阵法之内。
“都来了?”云焕并未起身,回过头对着手下点头致了下意,淡淡开口,命令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请求的意味,“我需要借助各位的力量。”
“少帅....”他手腕上的鲜血不停流出,仿佛没有尽头,这让十巫担心莫名。巫咸深深伏地,叩首道:“少帅是冰族的希望,千万不可有事。至于潇,”他与周围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笃定道,“冰族之所有能占领云荒,潇圣女有一半的功劳,我们也并非不知道知恩图报。”
“愿助少帅”十巫齐声道。
一双纤细纯白虚无的手点向万千“天镜”中的一个,光影流转中,云荒大陆上的某一处情景历历在目。
术法高强的十巫成合围之势缓缓移动,口中吟唱着古老神秘的咒语,随着咒语的启动,他们掌中的白芒越发炽烈,源源不断地汇入一个年轻男子的身体里。鲜血的红与术法的蓝芒交织混杂,衬着四周显得平和许多的白光,有种难以言说的美。
“潇,你看,多少人为了你在付出。”白衣女子挥袖一拂悬浮在半空中的深红玉石,玉石上便模模糊糊显现出一个娇小人影,脆弱地闭着眼睛,“睁眼看看吧!”
她的话语似具有某种特殊的力量,仿佛泉水洗涤过人心,说不出的安宁、舒适、祥和。潇微微睁开眼,清澈的双眸直视着面前的女子,惊讶、疑惑、惆怅、喜悦。
隔了时间的长河,她终于再次见到了慕湮本人。她依然是虚无的魂魄凝聚而成,然而那样的她,却比有形有质的星槎圣女更美。那种美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是超越了世俗观念,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美。
潇又看了看陌生的四周,幽然低语,“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
“这是云浮城,是我的家。”白衣女子温柔地望着潇,语气是空茫的,几乎带上了辽远的回音。
“潇,为何做这样的傻事?”她顿了顿,幽幽道,“若不是在你术法初施时被我感应了出来,以三魂之力结合云浮空间的神力,召回六魄,只怕此时已在你体内复生,你也灰飞烟灭了。”
“潇不后悔所做的一切,”她摇了摇头,像是要将脑海中的某个人甩离而出,“只有慕湮剑圣您才能给予主人安宁和幸福。而主人的幸福,也是潇的幸福。就算是魂飞魄散,我也心甘情愿。”
“那你可问过我?我若是不愿留在他身边做一个凡人,你也定要为难我吗?”慕湮的语气还是没有一丝起伏,纯黑的眼睛却流露出微末的悲哀,一闪即逝,有如划破的湖水迅速恢复了平静。“我是爱过他,但我也爱过语冰,爱过我每次转世中注定的人。”空寂的话语如同时空的停滞,“这些早已经过去,作为人的情感,不足以支撑我的生命。”
“剑圣!”潇心尖一凉,出口低呼。
慕湮却没有看向她,黑曜石般的双目环视无以计数的天镜,唇边是淡然满足的微笑,“无声地守望着美丽的云荒大地,便是我的宿命,也是我最大的心愿。”
“潇,希望你能明白。”
她又偏了下身子,指了指方才被自己身体挡住的那面天镜,柔和一笑,“焕儿为了复活你,倾尽了所有,还望你莫要负了他。”
“主人!”
潇久久望着天镜里的一切,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为什么要这样?她不是他随时可抛弃的武器吗?不是对他来说可有可无的人吗?对她死亡的伤心,又怎会抵得上对慕湮重生的喜悦?
不,定是慕湮吩咐他这么做的,所有他才会。。。

潇的想法又怎么逃得过慕湮洞彻世事的眼睛。她苦笑了一声:要让这个潇相信焕儿,只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灵魂是无法流出眼泪的,潇只能眼睁睁看着底下那一切的发生,甚至遗忘了自己所处的地方。
无论他是为了什么要复活她,他的恩情、他带给她的感动都是无法用任何词汇去修饰的。
“还得谢谢你帮我凝聚了六魄。”慕湮微笑,如若不是她,自己又怎么会变成完整的自己?
她无法阻止潇强大的咒术,只能在召回六魄的同时,带回潇的魂魄,将其暂时封在摄魂石上,待到云焕消弭了潇定下的术法,潇便可安然回到云焕身边。
“时间差不多了。”慕湮看着“天镜”中的情景,低叹一声。
“你该回去了,潇。”一指荧光点向潇渺小的魂魄。潇还没来得及跟她道别,便失去了意识。
一道耀眼的白光降临在法阵中央的鲛人女子身上,没入无痕,胸口的招魂刃划开一道弧线,飞落而出。
“潇!”
咒法初停,云焕顾不得搭理昏倒了一地的十巫,也顾不得施法消除手腕上的可怖伤口,几下扑到近前,抱起潇娇小的躯体。
“主,主人...”潇痛苦地皱着眉头,轻轻呼唤着。只唤了一声,便无力地昏迷了过去。可怕的咒术虽然得以解除,她的身体却受损严重,灵魂与躯体尚要好些时日方可完全融合在一起。
“师傅,谢谢你!”紧搂住潇,云焕对着未知的天际,由衷发出感激的话语。

任性云焰2019-06-09 23:57:00 发布在
(十四)复生
病床上的潇虽苍白柔弱,在他的悉心照顾下慢慢恢复生气,他紧绷的神经开始放松下来,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眼带说不出的宠溺意味。用毛巾拭擦她纤细手臂的时候,他常常想起他们过去的岁月。
无论是在风隼中他对她冷冷下令,还是在迦楼罗中他对她温和承诺,都是最值得回味的时候。美丽,温柔,聪颖,坚强,忠心,无私...她几乎拥有了男子对爱人最苛责的要求,拥有了所有他所喜爱的品性。
她唯一比不上慕湮的,只有一点,她没有兼顾苍生的大爱。她愿意为了自己最爱的人付出所有的一切,所以,她的爱还是自私。而慕湮,眼中没有翼族人、空桑人、冰族人、鲛人之分,以平等包容的目光注视着云荒大地。圣洁纯白,光芒万丈,愿意为了苍生牺牲自己的一切,包括爱情。他曾经迷恋过她的慈悲柔和,认为那便是他所渴求的光明和平静,然而他错了。他错把仰慕当成了男女之爱,错把光明安定看成了生命中的一切。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想让那个人从天边伸手,将他从罪恶从黑暗中救赎而出。他忽视了潇,他不信在潇无悔的陪伴下,他们也可以在黑夜中血战而行,迎向属于他们的光明未来。

“就像……我不后悔跟着少将一样。我们选择的路不一样,但是,都不会后悔。”
“少将您允许不是傀儡的我侍奉左右、并肩作战,便是对我最大的善待……不然,我就是一个天地背弃的孤魂野鬼了。”
“少将……少将,我求飞廉带着我来这里……以为你、以为你被那些人…… “现在看到你没事,死也瞑目了!”
“我只听从主人的命令,”“对于占据他身体的魔,没有听从的必要。”
“不,我不在意自己变成了什么摸样——只要对主人有帮助。”
“潇的愿望,只不过是和您并肩战斗到最后一刻,同生共死”
“是的,我只有一个主人。”,“从来只有一个!”
“不许……不许带走他。谁都不许带走他!”
“我不会再有新的主人,我会一直守着他,不让任何人带走他。”
她的每一句话,穿越了九百年的岁月,在此刻回荡在他耳际,经久不灭。
跟她在一起的三年,虽伴随着腥风血雨,人心险恶,却是充实的。
被魔附身,听着她柔和依恋的话语,向她诉说自己的痛苦挣扎,烦躁的心也有细微的平静。细微的安宁却淹没在他对慕湮狂热的痴恋中,以至于无法察觉。
因为习惯,造成了淡漠;因为淡漠,造成了忽视;又因为忽视,造成了彼此擦肩而过。

苦笑一下,他抬手轻抚着潇绝美的眉眼,俯下身去想像以前一样轻吻她光洁的额头,中途却仿佛想到了些什么,转而吻上她冰冷又柔软的嘴唇。
一股电流在身体里莫名地流窜,他连忙直起身,不敢在那花瓣一样双唇上再停留片刻。纵使他自制力再强,他也怕自己会忍不住对昏迷的她做出那种事。以她现在的身体,是无论如何承受不了的。
他轻轻为她盖好被子,冰蓝色冷醒的眼中却有了迷离温柔的神采:原来亲吻爱人,是这样的感觉。

长睫微颤,仿佛蝴蝶挣扎着撑起自己的翅膀,在云焕走后不久,床上的潇从昏迷中渐渐转醒,缓慢睁开了双眼。
隐隐约约像被人吻过一样,总觉得嘴唇上有微湿温暖的痕迹。潇雪白的脸颊开始发烫,一定是做梦,一定是。
不过,她居然会梦到主人亲吻她,这也太不应该了吧!

任性云焰2019-06-09 23:58:00 发布在
(十五)表白
“主人,潇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自己来就可以了。”见他端起药碗要喂自己吃药,潇忙红着脸推拒。
她还不能习惯,他对她这么好。
“不许拒绝。”他冷冷道,仿佛在对她下命令。
他的命令看起来还是起了作用,潇果然安静了下来,听话地张开嘴巴,乖乖喝药。只有绿宝石般的大眼睛不时偷偷瞅他,打量他的每一个表情。
喂完药,他放下手中药碗,冰一样的眼神直视她,那里,潜藏着一股她所未知的风暴。
果然!潇垂下眉眼,自己为他添了那么大的麻烦,他不可能不追究。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表情严肃至极,冷声问,“是怕我阻止吗?”
“不,你不会。”她声音低了下来,眼里也是不确定。
“我会!”他毫不犹豫打断了她,“桃源郡那一战,我可以不假思索地用你来当挡箭牌,现在又怎会顾惜你?”他顿了下,唇角勾起嘲讽般的冷笑,残忍漠然得像是回到了九百年前的那个他。“更何况,师傅的命比我自己的更重要千倍。”
他的眼中,有星芒般冷亮的神色,暗藏了最深切最刻骨的感情,透过冰泉般的话语,一字字说出下一句,那样肯定执著:“ 为了我最爱的人,我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想从他的那双眼睛里看出点别的什么,然而,她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就像戴着一个冰冷的面具一样,除非他愿意摘下来,否则,深不可测的冰蓝瞳眸只会让你看到绝望。
“为何要救我?是因为慕湮吗?是因为她不肯回来,她命令你救我的对不对?”在他冰瞳的注视下,她第一次控制不住说出来深埋心底的话。连她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
她受不了,受不了他的忽冷忽热。那个对他温柔体贴、百般照顾的是他,那个对他冷若冰霜、恶言嘲讽的也是他。
“所以,哪怕她的灵魂飞去了遥远的天边,我也愿意用所有的灵力与鲜血,重新将她拉回身边。”他居然又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在她猝不及防、痛苦绝望之时。
冰冷的声音渐转柔和,其中的深沉意味却像烙铁一般坚定,熨烫上她的心。
潇惊住,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她在天镜中看到的那一幕。
他说的那个人,难道,是她?怎么会?
“主人,您.....”她垂下眼,却是说不下后半句。
“真是迟钝啊,潇。”眼中的坚冰仿佛瞬间溶解,清浅澄澈的蓝色仿佛碧落海的海水,洗涤尽了往日的冷淡。
“如果我告诉你,我现在爱的人是你,你会信吗?”
“主人你不要再说了,好吗?”这次换成她打断了他。水蓝色的几缕秀发倾泻下来,遮挡住她眼底慌乱的情绪。“我不信......”
九百多年了,她在他身边默默守护,守着他以及他对那个人执着的爱恋。
她认为,纵使沧海桑田、万物变迁,他对那个人的爱也永不会变,正如她对他的爱一样。这是她的信仰和宗旨。怎会想到有一天,他想爱想守护的人,居然变成了原以为永不可能得到他爱的卑微的自己,这简直太荒唐、太可笑了。
云焕看着潇迷惘的表情,也明白这种事情要让她一下子接受,只怕不可能。
他不急,他还有漫长的时光可以用来等她,等到她相信自己。
“我会等你。”他拥她入怀,轻轻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任性云焰2019-06-09 23:58:00 发布在
(十六)夫妻
她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这几日,得到他的许可,她又回到了他身边,担任助理一职。然而一切都有些微妙的不同,再也无法回到过去。
经过三年多的治理,沧流帝国的重建已经步上了正轨,每日需要处理的事物也渐渐少了,闲暇时间便多了下来。他像对待恋人一样对待她,陪她散步赏花,骑马游乐,乘着风隼飞到云荒的边际,在月下舞剑弹琴。
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恩爱伴侣一样。
潇摇摇头,有些不理解云焕的所作所为,她最近才发现,自己是越来越不懂他了。

正值春日,后院的樱花开得正艳。一株株绯红粉白,绚烂如火。不时还有半透明的花瓣随着清风在空中荡漾,恍恍惚惚地落在树下那对“恋人”身上。然后又飞快地打个旋儿,飘向更远的地方。
“潇,还记得当初我选你当傀儡时,提出的三个要求吗?”
“自然记得。”那天的一切都镌刻在记忆的最深处,永难忘怀。正是从那天起,自己正式成为了他的——武器。
他笑了下,淡淡的温和中有几分促狭的意味。“我想再对你提三个要求。”
“主人尽管说,潇一定照做。”她恭谨地低下头。
还是老样子!
他不悦皱眉,颇为认真地来了句:“第一,以后再不许叫我主人。”
见她一下子傻了眼,抬头惊讶地看着他,不由得加重了语气“听你叫那两个字听得烦了,换个别的称呼。”
“那,潇只好叫您‘少帅’了。”她眼珠子动了下,在最快的时间里想到了最好的答案。心里却有点涩涩的不是滋味——叫他少帅的人太多,而叫他主人的却只有她一个。他连这个特权都要生生剥夺吗?
“叫我名字。”他低声命令着,眼中隐隐有着期盼的神色。
红霞布上她绝美的脸,更添秀美,娇羞模样令他心头一窒。迟疑了半晌,她才讷讷地吐出了两个字,声音轻柔低婉,像有人轻轻地拨动琴弦,发出极为优美的旋律。
“云焕。”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以一个平等的身份呼唤他的本名。地位的悬殊,身份的差距,种族的贵贱,这些,如今都已化为了乌有。
他却并没有因为她的顺从而罢休,剑眉一轩,提出了一个更为过分的要求“一个字就行,就像我称呼你一样。”
“焕。”她在心中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喊出声。
从没有人这样叫过他,她是第一次。而一个简简单单的字,从她小巧的嘴里发出,却轻柔美好得像幻梦一样。
他的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笑,不是一贯的冷笑,却比冷笑更自然。
“第二,我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直到你不再爱我的那一天。”他顿了下,认真地说“那时我定不会为难你——”
“不,”她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刚刚还娇羞欲滴的脸一下子变得很紧张。“潇不会……这样的事,永远也不可能发生。”她渐渐平静下来,坚定地说出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看来担心是多余的。
他并不以为意,缓缓提出了第三个要求。“潇,我再也不想和你做有名无实的夫妻了。所以,”这次唇角扬起的笑意居然带着邪恶的成分“我要你履行身为妻子应尽的一切义务。”
“一切?”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无意识地重复了下。
“一切。”他再次肯定了她并没有听错。
樱花瓣纷纷扬扬而下,暗香浮动的空气中带着某种暧昧的气息。
她抬头凝视着他,碧绿色的大眼睛里盛着迷糊又羞涩的神色,表情很是无辜。薄而小巧的嘴唇微启,扇动两下却没有发出一个字。她不知道,特殊的情欲在他眼中燃烧,一寸寸取代原有的冷醒。她的表情,每一种羞态,都在无声引诱着他。
眼见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越来越大,潇才意识到,他们的距离在不断地接近。直到自己的双唇被突如其来地攫住。
长睫颤栗了两下,像鸟儿不甘心地扑腾着翅膀,最终乖乖地闭上大睁的双眼,陷入他为她制造出的漩涡中,无力自拔。
脑中一片混乱,连思维和呼吸都要停止了。然而身体却不受大脑控制,双手自然而然搭在他的肩膀,青涩地回应他。
从未有过的兴奋欢愉如潮水般漫过了她所有的感官,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他们两人,相拥而吻。
他伸手抚摸着她细腻柔滑的脸,感受到她因过于害羞而产生的温度,冰冷的身体居然隐隐透出温暖的感觉。双唇仿佛噙着两片小而薄的花瓣,细细辗转间,芳香和甜美流转而出。
金色的长发与水蓝色的长发在清爽的风中、在飘零的花雨下纠缠在一起,如命运的纠葛,此生此世再不分离。

过了好久,他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让她轻轻倚靠在自己怀里。
她靠在他肩膀上,缺氧般微微喘息,双颊的红晕美丽绝伦。她闭着眼,连再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又会是新一轮的引诱吗?
他微微一笑,将她横抱而起,穿过粉白的樱花树林,向着房间的方向走去。
潇的脑袋贴在他的胸口上,感受着那强健有力的心跳,与自己混乱的心跳相呼应。
迷糊如她,也清楚地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一定会比刚才更让自己羞涩、也更让自己难忘吧!

任性云焰2019-06-09 23:58:00 发布在
(十七)永恒
尾声

一年后

金黄色的摇篮里,两个粉嘟嘟的小婴儿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身边的父母。
其中一个是男婴,有着翡翠般的碧色双眼和阳光样的金色发丝,模样很是可爱。如果去触碰他,就会发现他白皙如瓷的皮肤上有着属于人类的体温。除了眼睛颜色不同外,他其它的地方都与冰族人无异。
另一个,是个十分漂亮的小女婴。水蓝色的长发像是碧落海最深处的海水一样,色泽迷人夺目。她的眼睛,居然是冰蓝色的,就像从极冰渊冰层下透出的一抹浅蓝海水,透明、澄澈。与她哥哥最明显的不同点在于她的下半身是一条如假包换的鱼尾,如果脱下包裹着她的布料,便会看到一条小巧亮丽的鱼尾。
“潇,他们长得还挺像我的。”云焕看了下摇篮里到处乱动的孩子,温柔地用手搂住了潇的肩膀。细碎的月光倒映在他的眼睛里,温柔美好地像白日里无云的天空。
“本来就是我们的孩子啊!”潇对着云焕温柔一笑,娟秀美丽的眉眼间,流动着幸福满足的神色。
“时候也不早了,该哄孩子也睡觉了。”潇推了下云焕,“焕,帮我拿一下为宝宝缝制的小棉被”
“好的。”云焕应了一声,轻轻挥了下手指,从某个柜子里立即飞出一条鲛绡织成的被褥,飞落在两个孩子的身上,不偏不倚地遮盖住他们玉藕一样的手臂。
真是偷懒啊!潇偷偷在心中鄙视了云焕一下子,便忙着哄小孩睡觉了。
“乖,快睡觉。”潇温言轻哄着,一边轻摇着摇篮,一边开始唱鲛人一族的摇篮曲。
“宝宝睡啊快快睡,夜幕已低垂,晚风吹过海面,轻摇你入睡……”
悠扬的曲音美如天籁,弥散在夜风中,温馨如梦。不安分的两个小孩似受歌曲感染,渐渐沉入了甜美的梦乡。
那粉雕玉琢的两个孩子渐渐闭起了双眼,浓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时有如细雪簌簌飞落,在嫩白的脸上投下小小的阴影。绵长又细腻的呼吸声轻轻传来,透出夜一般的美好安宁。
潇俯身,在儿子女子可爱的脸上留下羽毛般轻柔的吻之后,又看了他们一会,才与云焕一齐离开。


“焕,我有话要对你说。”她拉着他的手,沉静的脸上有着不一样的神采,紧张、羞涩。
“有什么尽管说”,他温和地反握住她的手,“我不希望你把什么都藏在心里。”
“嗯,”她点了下头,然后抬头直视他的眼睛,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敢坚定的神色来面对他。
“这些年来,我时常活在过去中无法自拔。老是认为你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利用我。要不,就是出于歉疚才复活我。我甚至固执地认为你是因为那张与慕湮一样的脸才对我另眼相看。可现在,我发现我错得实在离谱——”她碧色的眼眸中,有海一样深沉的感情,让人沦陷。
“焕,我不想我们之间有任何的隔阂和遗憾。我相信你是爱我的,正如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一样。同样的,我也很爱你。”她脸颊如烫,又烧红了起来。成为少妇的她,不仅不失以往的清纯,又多了些成熟妩媚,更容易让他心悸。
而此刻,他却一点也没有那种该有的冲动,他静静地看着她,仿佛不敢相信幸福接二连三,来得如此之快。
“你,不信我吗?”见他只是看着她,却没有多大反应。潇显然是误会了,她有点泄气地压低了声音,脸上的烧红反而更强烈了,蔓延爬上她的耳垂。
她做了多大的思想准备,才厚着脸皮对他表白的。
他不喜欢这样大胆的自己吗?
下一瞬间,她已经被他搂在了怀里,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肉中,融为一体。
“谢谢你潇,”他喃喃。“正如你所言,我们,再没有任何的阻挡和遗憾。”
隔着九百年时光的漫长等待了,隔了生死之际的固执追寻。他和她,终于看到了对方内心深处的唯一,正是彼此。
再漫长的黑暗,再无尽的长夜,终会被拂晓带来的光明所摧毁。
他们,再不会分开,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完)———————————————————

任性云焰2019-06-09 23:59:00 发布在
(五)过去
一日,云焕半夜醒来,发现潇已经不在房中,心下疑惑,出门找寻。
潇绝不可能做出鬼祟背叛他的事情,也许,只是她过于压抑和寂寞了,毕竟,这样的夫妻生活,怕是除了真岚白璎二人,再难找到类似的了。
他知道,每当潇心绪烦闷之时,总会来到后院的莲池边,坐在草地上,托腮沐浴在一片星光中。
她又不会占星术,怎会这般爱看星星?
云焕每次见她这样,总是在心里暗暗嘲笑两句。
曾几何时,他开始留意她的一举一动;曾几何时,他学会了在心里偷偷嘲弄她的可笑行为,却不知眼中有了宠溺纵容的意味;曾几何时,他发现自己以前的惊天错误,这样温柔顺从又可爱纯洁的潇,怎会是冷冰冰的武器?
不知不觉,云焕已经来到了莲池边。
不远处一道白光乍起,照亮了方圆数里。
云焕眼眸一凝:什么人?居然在此使用强大的术法!
他不敢大意,一手握住光剑,身体处于防御状态,纵使敌人从任何一个角度袭击,也绝对找不着空门。
下一刻,他愣住了,因为眼前的人,正是潇。
并没有擅自闯入的刺客,是潇,半夜三更,背着他偷偷修习术法。
这术法如此奇妙,连他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潇双眼紧闭,苍白的脸上有苦痛之色,汗珠滑落素白的面颊,显是心力交瘁。
“潇!”他一声厉喝。伸手一挥,冰蓝色的光芒流星般坠落,击在潇的白色光晕上。
她该醒了,她还欠他一个解释。
潇唇角溢出一口鲜血,睁开迷蒙的双眼,见是他,脸色更加苍白,
“主人...”
“你有何话要说?”云焕走过去,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愤怒,他托起潇的脸。
潇并未看向他,眼睛又渐渐迷蒙起来。突然间,眼里呈现痛不欲生的神色,令她不由得弯下腰,抱住自己的头颅,低呼,“不,不要!”
不要想起来,为什么明明过了九百年了,那最痛苦最黑暗的记忆居然在这个时候翻涌而上,如覆骨之蛆般将她吞噬。她的神智还是清醒着,甚至还知道云焕就在身边,可是她没办法控制,眼前看不到光明,只有噩梦般的记忆。
云焕愣住了。他略一思考,已经知道自己的打扰导致潇术法修炼失败,走火入魔。她现在,应该不由自主地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中,无法自拔出来。
他自然知道使用什么样的术法可以将潇拯救出来,但是他没有。他突然很想知道——潇的过去。
闭眼,将手掌贴于潇的后脑勺,掌心蓝光吞吐。潇开始挣扎,仿佛不愿意他的侵入,肆意读取她最大的秘密,可是没有用。正如当年她反抗不了苏摩一样,现在,她照样反抗不了云焕。
他看到,她的一切,可是,如果让他再选择一次,他宁愿不看。
他看到,一批又一批的复国军战士踏着尸体前来行刺她,死不瞑目的眼里有彻骨的恨意。
他看到,也许是错觉般听到潇内心绝望地争辩“不是我,我没有背叛”。服用了药物的她却在同族面前发不出一点声音。
看到,汀带着爱恨交加的神情来行刺潇。看到潇倒在地上,崩溃般大哭,明珠四散。
他甚至看到,巫彭元帅冷硬的军靴踢在潇脸上,逼着她在两个选择中选一个。
“第一,留在征天军团成当我的傀儡;第二,不当傀儡的话,就发配去西荒,给镇野军团当营妓。”那样残忍无情的话语,连他都不由得心惊。
潇,我知道你的过去,但是只有亲眼目睹,才知道你悲哀,丝毫不下于我。
“主人,求您,不要看,不要...”她哀求着,泪水簌簌而下。
下面,还有什么,是否比前面更不堪?
他皱眉,手掌居然加力,更深地窃取了她的记忆。
他想知道,更多。
他看到,她在死寂般的营帐中发疯般地大笑“要死了,终于要死了”, 苍白赤裸的身体浸没在自己的血中。
他松手,眼中有难以掩饰的悲痛。
“我配不上你,主人...”潇已经从记忆中脱离了出来,颤着声音低语了一句,无力地抱住膝盖,怕冷般瑟瑟发抖。
她害怕这些记忆,更怕,被他看到。
退一万步,哪怕全天下的人都看到这些不堪,她也不要他知道。那是她藏着的最深的噩梦,她早已将这些定为记忆中的禁地,自己显少踏足,也不容许别人进入。
他是她最爱的人,她不要他知道这些,并不是为了在他面前伪装得有多纯洁,而是害怕,强行压制许久的自卑自厌自弃会倾泄而出,连站在他身边的勇气也荡然无存。
别说比不上高贵的圣女,连最普通的女子,甚至九百年前最卑贱的鲛人,她都是比不上的。
她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让她颤栗得更加厉害。
“你是我的妻子,潇。”朦胧中,她听到他的声音,比她听过的所有声音都要柔和。
“从今往后,我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没有人可以伤害你。”她听见他的声音通过风传递而来,一点一滴洗涤着她心头的恐惧。
她泪流满面,不知该不该推开他。他本不该这样抱住她,更不该对她说这般动听的话。可是她做不到,被记忆折磨的她,一时间太虚弱太痛苦,再也无法维持本应在他面前的样子——不说一句多余的话,不做任何多余的举动,淡漠温和得在他心里留不下一丝痕迹。
就让她再放纵一次,让她靠着这个本不属于她的肩膀,从本不属于她的人那里,偷得一时半刻的安慰和温暖。
云焕只是静静抱住她,什么也不说,也不问,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与她一同承受她记忆中的痛苦。他第一次觉得,他们是一体的。
良久,潇渐渐恢复了神智,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脱离了他的怀抱。
“好点了吗?”他语含关切。
“主人,谢谢您。”她低首,半晌问了一句,声音里透着不安,“您,是在怜悯我吗?”
她不想要,他的同情与怜悯。是因为残余的最后一丝骄傲,还是,希望他除了同情怜悯外,多出些其他的感情?
“别乱想!”他抚着她细腻的脸,凑过去想亲吻她,中途还是改变了方向,一个亲如羽毛的吻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那一刻,他居然有些希望,他面前的潇,能够换上她本来的样子。
潇没再问什么,也不想猜测什么。他的所有温柔,都让她倍加珍惜。
她曾今是最不幸的人,可是现在她认为,自己最幸福。

任性云焰2019-07-10 01:38:00 发布在
(八)惊变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聚集,那是一周一次的例会。若非少帅批准,任何人不得缺席。
潇照例站在云焕身后,听着他冷淡地下达道道指令,在他出言询问时,适时地提出自己的观点。这一切,本该按部就班,也如往常一样在平静中结束。
她突然又感到了身体的异常,这次竟十分温烈,体内如烈火焚原般,要将她燃为灰烬。
好难受,就像,当年在化生池中一样。违背常理的变身,痛入骨髓。
耳中隆隆作响,她连台下官员唯唯诺诺的声音都听不清了。
“主人,潇想先退下。”她强忍剧痛,轻声在他耳边言语了一句。再不退下,她怕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不舒服吗?”他的传音清晰地传入她耳中,迷糊中,居然觉得他语带微微的关切。
“嗯。”她几乎要站不稳了,双腿,好像在渐渐合拢。
得赶紧离开!
她松开扶住他椅背的手,想从后方悄悄逃离。然而,已经晚了。
她刚迈出了一步,足尖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如同踩在一排刀尖上一样。她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鱼尾?”
“鲛人?”
“这怎么回事?”
台下的有人惊恐地发出疑惑,惊呼声此起彼伏。而这些,在剧痛中的潇本能地忽略了。她痛得连思索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条硕大的鱼尾呈现在众人的眼前,在光滑的黑曜石地面不时扑腾几下,犹如案板上挣扎跳动的活鱼。
潇痛得发出断续的呻吟,从高高的台阶上直滚而下。纤细的骨骼,光洁的鱼尾,水蓝色的长发,绝美的容貌。全身上下,每一寸经脉,每一寸骨骼,都在这瞬间改变。残酷地让她,在所有冰族官员面前,生生由最受崇敬的圣女,变为一个鲛人,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鲛人——潇。
剧痛减弱,潇挣扎着直起身体,水草般的秀发微带零乱地披散而下,拂过绝美的面颊。下半身的鱼尾兀自在地板上弹动,密布的鳞片反射着地面黑曜石的光芒,如银般灿然。
“星…星槎圣女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定是这鲛人妖女变做圣女样貌,迷惑少帅”
“少帅,此事若是传开,只怕…”
周围人议论纷纷,惊疑、震怒、担忧之声此起彼伏,嘈杂不堪。
潇垂首,拼命忍住了涌到了眼角的泪。耻辱、惊慌、犹豫,在心底交织不绝。九百年无人问津的寂寞岁月,数年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女身份,如今,一切像追溯到遥远的过去,自己关在笼子里,周围是那些贵族各式的目光,对自己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至始至终,他都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不置一词,任凭那些目光和言语落在她身上,让她被击得遍体鳞伤。
他知道她有多想听到他的声音吗?哪怕只是一声“潇”,也足以让她的心安定下来。
很短的时间,居然像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她承受着所有的痛苦和伤感,抬起头来朝他的方向看去。她看到的,是他冷得像从极冰渊冰层一样的眼神,不带一丝感情,如神般高高在上,冷笑着旁观蝼蚁一样的她,他像在看一个悲剧,一个笑话,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仿佛她已不再是他的妻子,他的同伴,他的战友,甚至连他所珍视爱惜的武器都不再是。
为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要这样惩罚她?
“潇,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耳边传来他愤恨的话语。
眼泪濡湿了长睫,几欲决堤而出。她没有心思去想到底自己是哪里惹恼了他,她只想逃离,用自己最后的尊严逃离这充满耻辱的伤心地。
不可以哭!
她暗示自己,绝不能在一帮冰族人面前示弱,她宁愿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自己舔舐伤口。
她双手撑地,鱼尾下压。她一定是疯了,居然想通过鱼尾站立而起。
强撑起的高傲,给谁看?还是抱着渺茫的希望,鱼尾会重新变回人腿?
“愚蠢!”
耳边又传来了那个人冰冷的声音,讥讽中夹杂着淡淡的一丝怜惜。淡得让潇感觉不出来,她只觉得他在嘲弄她。
强自支撑起大半条鱼尾,下一瞬间她已被人拦腰抱起。
他的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捧起她银白色的鱼尾。
光滑的鳞片触手冰凉,与众不同的触感,那一条不老实的鱼尾挣扎般在他手里折腾着,像极了是在赌气。
美丽的长发遮挡住她大半张脸,他看到她故意别过脸不看他,小手居然在推搡着他的胸口。
生气了?
“再不安分,我便松手。”
他冷冰冰地传音,威胁她。
这话果然起了作用,她安静了下来,硕大的鱼尾停止了上下的摆动,手也顿住。
长睫下的深碧色双眸看着他的脸,目光流转中,伤感、委屈、悲哀、无奈纠缠成漩涡,迷人而深邃。
云焕冷淡的表情似并未被潇的眼神所打动,线条一如刀削的石像一般,冰冷、坚固。他只是将怀里的人儿抱得更紧了一点,举步朝着大门而去。
“少…少帅”
周围人讷讷,却终究不敢有丝毫阻拦,亦不敢追问些什么,自动地让开了一条道。
“今日先行散会,明日我自会给你们解释。”
他的声音在瞬然

任性云焰2019-11-25 15:10:00 发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