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黑】《暗娼》

一楼度娘。
这里阿鸩。
也可以叫我眯眼。

围脖： -大眯眼-
http://weibo.com/u/2231769294


此文篇幅不定，慢更。

02.


那也是一个下午，我人在盘口，黑瞎子忽然登门，伙计给我通报的时候他已经在外头大厅里等着了。我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心里难免又有诸多不好的疑虑，但同时我也清楚，这些瞎想出的东西有我的神经质作祟，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作为当家，还能怕他不成？

我让黑瞎子进来，他还戴着那副墨镜，黑漆漆的看不清后头，这回我干脆盯着他的颧骨说话「黑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还是老太太的事儿？」

「这倒不是，我是来专程见您的」黑瞎子笑道 「四爷说了，他那把老骨头跑动不了，解家有了少当家都没能来看看，这回赶上我回国，他就让我来问个好」

我心想那老鬼哪来这么好的心？想九门还都在的那会儿，陈皮阿四就是出了名的行事诡异并且草菅人命，他和我爷爷的交情谈不上好，爷爷这种走一步算十步的人也不愿与亡命徒扯上太多干系，他们之间偶有来往，也只是生意上的搭桥，并无其他瓜葛。如今陈皮阿四遣了黑瞎子来问候，多半也是来摸摸解家的底子，解家在爷爷走之后没落了一段时间，我当家之后才再度撑起来，外头有不少人都想趁着解家羽翼未成吞了这块肥肉，也保不准陈皮阿四就是其中之一。

可这做当家，要学的第一条就是用嘴巴讲出跟心里完全相反的话来，我闻言也扯出个笑，起身给黑瞎子沏了杯茶「先要谢谢四爷这份心了，只是您这大晌午的跑来，我也什么都没准备，上次瞧着你在老太太那儿挺喜欢吃旧时糕点，要是知道你会来，我就给你准备一点了，现在只有这茶，黑爷您喝两口润润嗓子」

客气，是个很难把握的东西，二爷爷跟我说过，作为当家待人接物是免不了的，虽说和气生财，但这客气要有个度。过了那个度，无外乎两种结果，一来来人当你好欺负，什么都敢狮子大开口，二来便显得假，虽说起来这圈子里人人自危，信赖这事儿来的比明器还稀罕，但面子上谁都图个好看，得显得真，必要时还得称兄道弟，拉拢客套才好。

黑瞎子也是上道的人，他看我请了茶，并没有端上就喝。按照咱们这路子的规矩，做东家的敬茶，便是希望对方自报家门，有诚意的说的细些，便于交好，反之，倘若只是泛泛之交，便可接茶就饮，不必多言。

「这也是我唐突了」黑瞎子笑道「上回在霍家见着，赶得慌，只记得问了小九爷名讳，反倒把自己这茬儿给忘了，现在补上，还望小九爷见谅。我姓齐，是四爷在国内的代理人，平儿替他老人家跑跑腿，不久前才回国，没想到上来就揽上这种来见两家当家的好差事」

我心想真是好大一通废话，唯一有用的就是确定他留过洋，可见陈皮阿四这老鬼手下并非都是粗人。而这黑瞎子处事圆滑，满口客套之词，实属人精，以我那时的阅历而言，他并非是一个可以掌控的对象。

「黑爷这是哪儿的话」我复又双手把茶碗呈到他面前「说起来在四爷面前我算的上是小辈，自然该先报家门的，可惜那日老太太做东，把场子包圆儿了，我连点心意都没有，今儿就只有以茶谢罪，还要请黑爷多包涵才是」

我这些话，都是练过几年的，我知道跟这些个人精打交道，说词便要一绕再绕，对方客套，我也客套，话说的还得大方，给对方长足了脸，还不能丢了自己的派头。我瞅着黑瞎子，堆出一脸的笑，而他这回没再让，捧了茶碗过去竟是一口喝了个底儿净，也便是老一辈最忌讳的牛饮，半晌他搁下茶碗擦了擦嘴「说真的，小九爷，你这面相还嫩，没必要迂腐的像那些老头子似的，咱们把话说亮堂些如何？」

我闻言一愣，随即问「那黑爷言下之意是？」

「其实我来找小九爷，也并非完全是四爷的意思」黑瞎子笑道「我自己想找样东西已有好些年，刚回来就听说小九爷是九门的新秀，比起很多老人路子更广，便想着趁这机会跟你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有点线索」

我这下才听明白，原来他是有求于我，便也客气道「新秀是谈不上，刚做了两三年的生意，很多关系才重新拾起来，只是不知道黑爷想找的是什么稀罕物件儿，您在四爷手下呆着都是苦苦寻不着？」

黑瞎子笑着摇摇头，说道「这东西确实稀罕，稀罕到家了，就连四爷都不一定见过真的。」

「还有这样的奇物？」我心道莫非是什么天下无双的明器，便听黑瞎子说 「那东西叫虫盘，以前方士用来养虫子的，很稀有，偶尔在市面上出现也没几个人识货，结果就都不知去向了」

「虫盘？」我听到这名字，隐约有点印象。以前我特意钻研过爷爷留下的一些古籍史料，里头有说这虫盘养出来的虫子叫石胆，用酒醉了活吃可以治眼疾，而黑瞎子要找这东西，莫非就是为了他自己的招子？

黑瞎子看出我的想法，他说「小九爷你猜的没错，我的确是用来治招子的。原本我是有些病急乱投医，能治招子的都想找，找不着也能过。但是现在，我是必须得找着这东西了」
说着，他把手放在了墨镜上，像是想把它取下来，而他对我说「希望不会吓到你，这东西挺邪的」

「黑爷也太小瞧我了」我笑道，心想给我看看也好，他用墨镜挡着我便总要胡思乱想。而黑瞎子闻言，真的就把墨镜摘了下来，我心里已经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却不料那副墨镜之后是一双极其普通的眼睛，黑瞎子像是受不住光，眼睛直虚，而他的眼皮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看上去黑了一块。

「黑爷的眼睛，有何不妥么？」我问他，黑瞎子也不回答，只是把眼镜一闭，我立刻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他的眼皮上竟然生着第二双眼睛！

我很难用言语去表述我所看到的东西，黑瞎子那时的眼皮几近透明，满布血丝，而在两边的眼皮正中央都有一块黑色的圆斑，看上去非常像眼珠，更可怕的是，那块黑色的东西还在时不时地移动着，就像是眼皮里生了虫一样。

「这东西，是最近才长出来的」黑瞎子说着又把墨镜戴上「就在我去调查了那十三具尸体之后」


【TBC】

03.


「眼蛊么？」我想来也就只有这一种解释，那东西只有施蛊的人知道如何解，倘若要自行驱除，怕是要费一番功夫了。

「应该是差不多的东西吧」黑瞎子说着脸上竟淌下黑水来，他掏出帕子擦，又说「这东西也在影响我自己的眼睛，现在常流这种液体，闻着像尸血」

我心想他这情况大概是拖不了了，现在没办法才来找我。古法中说，虫盘可以治眼睛的奇疾，其实说白了，就是专治邪病。黑瞎子现在搞不清楚蛊源在哪里，便只有用虫盘试试看了。

「这东西，我的确是听说过，但却没有见过实物」我回想起刚做生意的那阵子，曾经听说市面上出现了虫盘，但后来也不知是被谁收入囊中，再无消息了。

黑瞎子闻言叹了口气「的确是太过稀有了，忽然想找不外乎大海捞针，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毕竟最近这东西长得很快，如果再没有法子，我就只能挖掉这双招子了」

「黑爷，这种眼蛊，如果能找到蛊源也是可以医治的，你有尝试过么？」我也有些好奇，那十三具尸体上究竟染着什么邪物，竟让黑瞎子都防不慎防，便听黑瞎子笑道「那尸体上带着的东西，好说也有上百年了，现在又该到哪里去找蛊源？我心里也有数，这邪术很凶，那日和我一起下井的其他人都已经折在了里头，我们甚至都毫无察觉，就已经中招了」
我听了并没有再问，因为此事我帮不上忙，继续话题无疑是陷自己于不义。黑瞎子笑着摇摇头「我也就是不死心，不过生死有命，小九爷也无须挂心」

「黑爷这是哪儿的话」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早想送客了「日后若我有了虫盘的消息，一定告知你，毕竟做咱么这行，招子可是少不了的」

黑瞎子笑着说是，又与我客套了两句就走了。待他出门，我又细细想过此事，不禁感到奇怪，黑瞎子这般示弱，又将病眼露给我看，莫非是认准了我会帮他？而他这份自信又是从何而来的？

想到此，我又将他进门后的事情捋了一遍，随即便将他用过的茶杯都扔了。想来我也的确太过大意，黑瞎子若是检查过那十三具尸体便染上了眼疾，那方才他同我如此近距离的说话，岂不是有故意将我传染之嫌？

我胡思乱想着，忽然觉得黑瞎子这人特有意思，只要扯上他，我就得没完没了地想一通还不得痛快。虽然他这次来没像我担心的那样，说破我心理上的问题，但他又给我带来了新的困扰，我想，这都怪他的那副墨镜，如果第一次见面他就给我留个好印象，我便不会对他如此多疑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想的太多，那天晚上我当真做了个十分诡异的梦。梦里我目流血泪，最后生生用手指头将一对眼珠子抠了出来，竟是应了黑瞎子白天所说的那般下场。梦中陷入黑暗之际，我惊醒过来，已是出了满身的冷汗。

我兀自喘个不停，这才发现身上并未盖被，我的手心里甚至还有粘粘在一起的精齤液，想来竟是手齤淫完就昏睡过去。我心想莫不是连续这么折腾太累，加上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竟将脑中幻想的东西投注在了梦境里。

我给那个噩梦弄的睡意全无，索性把带回来的账都理了一遍，黎明的时候我去照镜子，发现自己的眼底尽是血丝。我给吓了一跳，生怕真给黑瞎子传染，便把眼皮上下翻着来回检查，见哪里都没有凭空冒出的黑点这才放心。

之后的一两天，我每每想起那个梦便觉得不寒而栗，对黑瞎子这人的感觉也是越来越差。虽然说起来都是我自己的揣测，但不知为何，总有些新仇加旧恨的味道。我心想知己知彼总是好的，便跟外头散着的几个线人联络了一下，想要了解黑瞎子的情况，但不料，这么一问却叫我大吃一惊。

一开始问的两人都只说黑瞎子身手极好，又列举了些神乎其神的传闻，我听完将信将疑，但也知道陈皮阿四手下的伙计无一不是下斗的好手，黑瞎子作为那老鬼的代理人，身手好也是该的。而让我为之震惊的，是第三个线人跟我说的话，我确认了两三遍才敢相信他真的就是在说那个意思。

他同我说，黑瞎子最早被关的那几年，其实是当了北京一户大人家的禁脔，那家男主人好男色，就买来皮相好的少爷关在地下室里，时不时供他泄欲。之后黑瞎子杀人脱出，又碰上了陈皮阿四，那老鬼的私生活也是出了名的乱，他保黑瞎子去德国，又教黑瞎子手艺，后者每次回来便要贴身伺候，换言之，那时两人私底下还不知是个什么关系。

我心想这要是真的，也未免太吓人了。土夫子大多是不以常理处事的家伙，但干的毕竟是刨老祖坟的行当，迷信多，除了杀人放火，这中国人千年传下来的伦理五常还是基本遵守的。那天看到黑瞎子的脸，的确长得不差，五官端正，但要说他因此作娼，我还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后来我又想，这些线人那里攒的小道消息，只能信其一，不能信其二，那第三个人说的，无非就是黑瞎子与陈皮阿四相识很早，因此才做的了老鬼的心腹。至于其他那些，于我来说便是个消遣了，毕竟说起来我连女人都还没碰过，就更想象不出所谓男色是怎样的。

我的猜测又成了空想，我的眼睛并未出现问题，但黑瞎子的事情却没完。几日之后，老太太找我过去，只说有一事托我，我本以为又是下斗，却没料到，老太太竟是将找虫盘的事情委托于我，老太太说「黑瞎子招子出了问题，我确实亏欠他一个很大的人情。这虫盘是稀罕之物，很难找到，但黑瞎子说他已有线索，只是刚回国，人生地不熟，希望有人相助去把东西寻回来。我这把年纪了，秀秀又小，顶不住事，脱身不得，就把此事委托于你，解家的事情我会代为处理，到时你回来自是会给你一本细账，只是黑瞎子这事，你还要多上点心，免得阿四折了人手，到时怪罪就不好了」

我心中叫苦，但老太太的事情又不好推辞，便只好应了下来。老太太又说，期限是一个月，黑瞎子说他的招子也撑不过一个月了，若是一个月之内还寻不来虫盘，我们便已经尽力，到时就只好看天意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