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息隐
第三十五章 江都（中）
“建成，司马德戡他竟然敢阻拦我回宫，必然是已经……已经……随宇文化及而反……”杨婉兮哽咽道：“父皇他……不知现在情形如何……我怕……我怕……”说着泪水不禁夺眶而出，一滴一滴急促地滚落在衣襟之上。
看着昔日的天之娇女此时泣不成声，顷刻间便如同无根浮萍般飘零无助于这乱世之中，建成也不禁感而伤之，轻轻拍打着她的肩，低声安慰道：“陛下定然无事，公主且不必伤心，”他抬头看了看那巍峨的宫墙和森严的禁卫，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你和高兄在附近等我，我去去就回。”说着转身而行。
“建成，你去哪里？”高成在身后急忙喊道。
“高兄，帮我照顾好公主。”建成不答话，只回身嘱咐了一句。
……
江都通守府。
“果然不出我所料，王通守此刻身在江都，并未在洛口迎拒李密。”
建成立于府门前雪地里淡淡地说道，他换了一身柳黄色的襦衫，露出里面浅绛的交领滚边，腰间束着同样浅绛色的帛带，纤侬合度、姿态挺拔，在一色的深沉厚重冬衣的映衬下，看上去濯濯如春月柳般清新动人，恍然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世子！”王世充满脸惊喜地迎上去：“真的是你来了！刚刚听到下人来报，我还不敢相信呢！快快请进！”
建成轻轻一笑，站着不动：“王通守真是贵人多忘事，还记得当日在军营之时，我曾说过有朝一日定当亲来江都一探——”他有意顿了一下，然后注视着王世充，削薄的唇轻轻吐出“故人”二字。
王世充非平常之辈，立刻就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蓦地联想到了自己前段时间所为之事，又见建成目光锐利如闪电直射自己，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不禁微微有些面红耳赤：“世子是前来探望宇文将军的吧？宇文将军触怒了陛下……被囚在行宫地牢之中……”
“是建成小看通守了。”建成仿佛像是没听到王世充所说之话似的，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王世充见那张玉一般的面庞近在咫尺，上面笑容明艳不可方物，一时间竟不由得看痴了。
“通守乃当世英杰，岂甘久居人下？” 建成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冷声道：“通守早有逐鹿天下之心，却隐藏得如斯之深，连建成都被你瞒过了，以为你一心忠于陛下，故而才托通守赠药给成都，始料不及的是，通守转身就将此事告诉于陛下，让陛下猜忌成都、自毁臂膀，更激反了宇文化及。宇文化及伙同司马德戡一起大逆不道，自以为大业将成，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心之人早在这里等着他们入彀，王通守，你说是也不是？”
王世充陡然间被他这话惊醒，在这数九寒天里出了一身冷汗：“世子，你……”
“好一出连环计、计中计！竟连我都没想到这一节！王通守，我真该替你道一声精彩。”建成不待王世充说完，又抢先说道，他面上笑意全无，微阖双目看着地上残雪，显然异常痛心疾首和自责：“这一切都怪建成识人不清、错信于人，害成都身陷囹圄，也害了陛下……”
“世子，并非如此！” 王世充显然不甘被建成视作奸狡阴毒之辈，急辨道：“陛下待我恩遇甚隆，在那日营中见到你之前，世充从未起过对陛下不忠之心，只是后来……有人……罢了！事已至此，说了又如何？”他突然长叹了一声，住口不言。
他既然不说，建成也不打算多横生枝节，毕竟他今日来是另有目的：“通守是个明白事理之人，建成此番也并不是来怪罪通守的，李密势大，通守一人苦守东都洛阳，终究力单，即便此番废黜陛下、除掉宇文化及、尽夺了江都之军，亦难抵御李密，但若是有我李家自长安相助，情势自然又不一样，通守只需答应助我进行宫见陛下一面，我回到长安自会说服父王和通守一起联手，两面夹击李密，解通守心腹大患，如何？”
王世充果然是个人物，冷静下来略一思索，立刻点头同意了建成的条件：“好！此乃于我们两家都是大为有利之事！我们两面夹击李密，胜算在八成以上，还望世子能早日回到长安，说动唐王早日出兵。”
“这个自然，我见过陛下即回长安，请通守立刻安排我入宫，禁军哗变，陛下恐危在旦夕。”
“世充即刻安排！”
……
建成和杨婉兮、高成三人乔装成侍从趁着夜色跟随王世充顺利进入行宫之中，在杨广寝殿前面停了下来。
偌大的寝宫前一个值守之人都没有，门前地上残雪被一行行脚印践踏得凌乱不堪，亦无人扫洒，两扇殿门紧紧关闭着，一盏幽黄的宫灯在寒风中摇摇欲坠，说不尽的凄清。
“世子，宫中禁军把持在宇文化及手中，我眼下不能同他反目，此地不宜久留，你进去见过陛下便即刻出来，时辰一长，情形堪忧。”王世充凝望着建成极为郑重地叮嘱道，颇有些视其他二人如无物的意味，建成被他看得略略有些不自在，微咳一声，正待接话，身旁杨婉兮见父心切，早已按捺不住，不待王世充交待完，便推开殿门朝殿中奔去。
建成不及细说，只得匆匆应了一声，便拉了高成疾步跟上去。
然而才刚刚踏入寝宫，就听到杨婉兮在那里呜呜咽咽地哭喊：“父皇！父皇！”
建成的心不禁猛地一颤，莫非……
“建成，司马德戡他竟然敢阻拦我回宫，必然是已经……已经……随宇文化及而反……”杨婉兮哽咽道：“父皇他……不知现在情形如何……我怕……我怕……”说着泪水不禁夺眶而出，一滴一滴急促地滚落在衣襟之上。
看着昔日的天之娇女此时泣不成声，顷刻间便如同无根浮萍般飘零无助于这乱世之中，建成也不禁感而伤之，轻轻拍打着她的肩，低声安慰道：“陛下定然无事，公主且不必伤心，”他抬头看了看那巍峨的宫墙和森严的禁卫，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你和高兄在附近等我，我去去就回。”说着转身而行。
“建成，你去哪里？”高成在身后急忙喊道。
“高兄，帮我照顾好公主。”建成不答话，只回身嘱咐了一句。
……
江都通守府。
“果然不出我所料，王通守此刻身在江都，并未在洛口迎拒李密。”
建成立于府门前雪地里淡淡地说道，他换了一身柳黄色的襦衫，露出里面浅绛的交领滚边，腰间束着同样浅绛色的帛带，纤侬合度、姿态挺拔，在一色的深沉厚重冬衣的映衬下，看上去濯濯如春月柳般清新动人，恍然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世子！”王世充满脸惊喜地迎上去：“真的是你来了！刚刚听到下人来报，我还不敢相信呢！快快请进！”
建成轻轻一笑，站着不动：“王通守真是贵人多忘事，还记得当日在军营之时，我曾说过有朝一日定当亲来江都一探——”他有意顿了一下，然后注视着王世充，削薄的唇轻轻吐出“故人”二字。
王世充非平常之辈，立刻就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蓦地联想到了自己前段时间所为之事，又见建成目光锐利如闪电直射自己，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不禁微微有些面红耳赤：“世子是前来探望宇文将军的吧？宇文将军触怒了陛下……被囚在行宫地牢之中……”
“是建成小看通守了。”建成仿佛像是没听到王世充所说之话似的，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王世充见那张玉一般的面庞近在咫尺，上面笑容明艳不可方物，一时间竟不由得看痴了。
“通守乃当世英杰，岂甘久居人下？” 建成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冷声道：“通守早有逐鹿天下之心，却隐藏得如斯之深，连建成都被你瞒过了，以为你一心忠于陛下，故而才托通守赠药给成都，始料不及的是，通守转身就将此事告诉于陛下，让陛下猜忌成都、自毁臂膀，更激反了宇文化及。宇文化及伙同司马德戡一起大逆不道，自以为大业将成，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心之人早在这里等着他们入彀，王通守，你说是也不是？”
王世充陡然间被他这话惊醒，在这数九寒天里出了一身冷汗：“世子，你……”
“好一出连环计、计中计！竟连我都没想到这一节！王通守，我真该替你道一声精彩。”建成不待王世充说完，又抢先说道，他面上笑意全无，微阖双目看着地上残雪，显然异常痛心疾首和自责：“这一切都怪建成识人不清、错信于人，害成都身陷囹圄，也害了陛下……”
“世子，并非如此！” 王世充显然不甘被建成视作奸狡阴毒之辈，急辨道：“陛下待我恩遇甚隆，在那日营中见到你之前，世充从未起过对陛下不忠之心，只是后来……有人……罢了！事已至此，说了又如何？”他突然长叹了一声，住口不言。
他既然不说，建成也不打算多横生枝节，毕竟他今日来是另有目的：“通守是个明白事理之人，建成此番也并不是来怪罪通守的，李密势大，通守一人苦守东都洛阳，终究力单，即便此番废黜陛下、除掉宇文化及、尽夺了江都之军，亦难抵御李密，但若是有我李家自长安相助，情势自然又不一样，通守只需答应助我进行宫见陛下一面，我回到长安自会说服父王和通守一起联手，两面夹击李密，解通守心腹大患，如何？”
王世充果然是个人物，冷静下来略一思索，立刻点头同意了建成的条件：“好！此乃于我们两家都是大为有利之事！我们两面夹击李密，胜算在八成以上，还望世子能早日回到长安，说动唐王早日出兵。”
“这个自然，我见过陛下即回长安，请通守立刻安排我入宫，禁军哗变，陛下恐危在旦夕。”
“世充即刻安排！”
……
建成和杨婉兮、高成三人乔装成侍从趁着夜色跟随王世充顺利进入行宫之中，在杨广寝殿前面停了下来。
偌大的寝宫前一个值守之人都没有，门前地上残雪被一行行脚印践踏得凌乱不堪，亦无人扫洒，两扇殿门紧紧关闭着，一盏幽黄的宫灯在寒风中摇摇欲坠，说不尽的凄清。
“世子，宫中禁军把持在宇文化及手中，我眼下不能同他反目，此地不宜久留，你进去见过陛下便即刻出来，时辰一长，情形堪忧。”王世充凝望着建成极为郑重地叮嘱道，颇有些视其他二人如无物的意味，建成被他看得略略有些不自在，微咳一声，正待接话，身旁杨婉兮见父心切，早已按捺不住，不待王世充交待完，便推开殿门朝殿中奔去。
建成不及细说，只得匆匆应了一声，便拉了高成疾步跟上去。
然而才刚刚踏入寝宫，就听到杨婉兮在那里呜呜咽咽地哭喊：“父皇！父皇！”
建成的心不禁猛地一颤，莫非……
第三十七章 剧变
宇文化及捏着颔下须髯嘿嘿笑道：“世子可别这样瞧着老夫，老夫跟随陛下日久，却不知陛下原来是个多情种子，宁可丢了性命都不肯交出传国玉玺，说起来，老夫还要感谢世子才是，若不是世子，老夫要得到传国玉玺可就要大费周章了。”他哂笑着瞥了杨广一眼：“如今不仅传国玉玺唾手可得，还能拿了世子去和唐公换长安，真是一箭双雕！”宇文化及说到得意处，情不自禁转过身去抚掌大笑。
建成依旧不动声色地立在那里，待宇文化及回过头来，这才凝目盈盈笑道：“许国公似乎高兴得太早了。”
“世子这话是何意？”宇文化及沉下脸，突然感觉到颈旁有些异样，觑眼一瞧，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架在离喉部不足一寸距离处，不禁面色剧变、骇出一身冷汗。
不用想也知道，这定然是站在身旁的那位世子跟班所为。
“许国公实在是大意了。”建成面带惋惜地笑道：“岂不闻擒贼先擒王，许国公于兵法一道自然是烂熟于心的，怎么竟然突然忘了？”
宇文化及一张老脸霎时羞得通红，知道建成这是在拐弯抹角讽刺他不学无术、只懂得拍马奉承，眼下在一众拥立自己的将军面前被人挟制，可称得上是颜面尽失，更有甚者恐令跟随诸人失望而致人心动摇，他在心里暗骂这个唐公世子工于心计，面上却强撑道：“你这个从人身手果真了得，老夫今日不慎着了你们的道，来日必定让你们尝尝老夫的厉害！”
建成急着脱身，不欲和他做口舌之争，因此并不接他的话，只对高成微一示意，然后笑道：“有劳许国公送我们出城。”
语未毕，只听一人低声接过话：“我来送你们出城！”
建成循声望去，见殿门口一人兀然立于暗影之中，看不清楚长相，只能看出身形甚为高大、身材瘦削，背部微微有些佝偻，在那里用手捂着脏腑低咳个不停。
建成有些疑惑，面上换了微微的笑意，朗声问道：“兄台何人？”
那人慢慢走上前来，烛光之下渐渐显现相貌出来，一张国字脸膛消廋无比，面色晦暗抑郁，眉头紧锁，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有万千忧愁，然而透过这张形销骨立的脸，依稀可辨曾经的浓眉大眼、相貌堂堂——正是经久未见的昔日故人。
建成心中百味杂陈，不禁大声唤道：“成都！”
宇文成都缓步而行，在离建成尚有三、四步之处止住脚步，翕张着唇，许久，终是唤了出来：“建成……”
几年不见，恍如隔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一任经年流光变幻、沧海桑田，终究物是人非事事休，建成强忍住心中酸楚，哽咽着望着宇文成都问道：“你……你可还好？”
“这些年身体是不成了。”宇文成都黯然摇了摇头，他穿着一身略显宽松的便服，面色看上去十分的疲惫，像是刚从牢中放出来不久，声音也不再像往日那样洪亮：“前些年征讨窦建德所受之伤一直没有痊愈。”
民怨沸腾、反军四起，大隋气数已到了尽头，徒以一人之力擎天，这几年光景必是万分艰难，建成心中怅惘，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话。
“建成，放了我父亲，我送你们走。”宇文成都看了一眼被高成挟制动弹不得的宇文化及，然后又一一环视殿中甲士，低沉着声音说道：“这些人都追随我日久，与我一起浴血征战、情同手足，只因不忿我被陛下打入地牢，这才随我父亲做下这等犯上的错事，我保证他们以后不会再犯。”他目光恳切地看着建成。
建成注视宇文成都片刻，随即对高成点点头：“高兄，放了他吧。”
高成听了建成的话，扫了宇文成都一眼，然后不声不响地移开了手中匕首。
锋利的刀刃刚刚离身、正要收入鞘中，宇文化及忽然面现羞恼之色，居然拔了身上佩剑，猛地向高成刺去。
二人相隔距离极近，高成反应亦十分敏捷，他也不侧身察看状况，只顺着风声袭来之处用匕首大力一挡，那柄长剑瞬间从宇文化及手中脱落，如同离弦之箭般直直向建成飞去。
事起仓促，眼看避之不及，宇文成都和高成都不禁怒目圆睁、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
就在这致命之剑快要触及建成之时，建成身旁的杨广忽然猛地扑上来，挡住在建成前面，几乎在他刚稳住身形的同时，那把利剑如期而至，透胸而过，鲜血不断涌出，像瀑布一样自背部流泄而下。
满眼都是血。
“父皇！”女子惶惑凄厉的惊叫声瞬间在殿中响起。
建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全身绵软无力，手中传国玉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踉跄着跑上前去双手扶住杨广，颤声问道：“陛下……你觉得怎么样……”
“建成……别管……我…，…快去……收好……玉玺……，快……”杨广不肯让他近前，面色惨白得吓人，呼吸急促地抓住建成的手，焦急地迭声催促着。
“好。”建成无法拂逆其意，只得红着眼睛低声应道，他扶着杨广轻轻靠到床榻边，然后起身拾起玉玺颤抖着收入怀中。
“这就……是了……”杨广似乎无限欣慰，面上露出一丝笑容：“朕……这个……一国……之君……如今……已经……做到……尽头……了……，去了……亦非……坏事……，只是……婉儿……”他吃力地转过头去看了看哭得悲痛欲绝的杨婉兮：“建成……帮我……照顾……好……婉儿……”
“陛下放心……建成一定会照顾好公主……陛下洪福齐天……定然是没事的……”建成口中说着，眼泪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皇帝摇摇头，哆哆嗦嗦地向建成伸出手：“建成……，让朕……再看……你……最……后……一眼……”
建成跪了下来，握住皇帝略显冰凉的手，紧攥在掌心，泪水一滴一滴地掉落下来。
“朕……终于……等……来了……”
皇帝似乎有些惊喜，带着满足的笑容看了建成一眼，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父皇！”杨婉兮扑上来嚎啕大哭。
高成也跟着走了过来，抚着建成的肩，无声劝慰。
建成只是呆呆地跪在那里，脑海中一片空白，全然没有任何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惘中似乎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大喝道：“宇文氏弑君作乱，杀无赦！”然后窸窸窣窣地像是有大批军队包围了宫殿。
刚刚是谁在大喊？建成没有心情去细想，他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茫然地看着皇帝的尸体，任由周围杀声震天、身旁刀光剑影纵横交掠，却毫无知觉，直到一滴温热的鲜血带着扑鼻而来的浓重腥味，滴落到他的脸上。
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伸手去擦，又一滴鲜血落在他的指缝。
他抬头看去，恍然看到宇文成都浑身是血，慢慢地朝他倒了过来，口中艰难地喊道：“建成……”腰间一个红通通的血窟窿让人触目惊心，厚厚的衣服全被浸染透了，衣摆的一角还在一滴一滴地向下滴着鲜血。
建成骇了一跳，忙去扶他，同时伸手去捂那个血窟窿，鲜血却源源不断地从指尖汹涌而出，怎么都捂不住，不禁颤抖着问道：“成都……你怎么受伤了？”
还没等宇文成都回答，一道耀眼的银光自建成眼前闪过，“嚓”的一声，尚自倚靠在自己身上的那个熟悉头颅突然从身体上掉了下来，滚落在地上，艳红的血喷薄而出，洒落在建成脸上，模糊了他的眼。
“弑君作乱、大逆不道的宇文父子已被枭首，尔等还不速速放下兵器？！” 那个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建成慢慢抬头望去，只见王世充一身铠甲，持剑而立，正对宇文化及带来的那一众江都之将厉声说道：“你们已经被宫中禁军包围，司马德勘将军深知宇文氏非可托之人，已投靠于我，我王世充在洛阳力拒李密、前后历经数百战，绝非那不学无术的宇文化及之流可比，良臣择明主而事，只要你们愿意归顺于我，我便既往不咎，仍令你们统领江都之兵，否则杀无赦！”见众将犹豫，便又道：“你们若是死了，江都之兵无人统领，必然还是会落入我手，这乱世之中，自古便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何必枉自愚忠？”
江都众将这才将手中刀剑纷纷扔下，尖锐刺耳的声音在殿中回响不绝。
建成缓缓站了起来，眯起血红的双眸环顾着遍地狼藉不堪，一抹夭红绽放于玉一般莹白无瑕的面庞上，凄迷绝艳、摄人心魄。
上天对他何其残忍，一夜之间天翻地覆、轰然剧变，夺去了曾经在他生命中烙下不可磨灭印记的两个人的性命，而这两个人，一个对他恩重如山，另一个则对他情深似海。
他的目光慢慢触及到宇文成都和杨广的尸身，俏脸之上现出愤恨欲狂的神情，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王——世——充——”然而不待他说完，一口鲜血突然自口中喷涌而出，身体慢慢倒了下来……
……
漫天大雪，扬扬洒洒，纷飞不停，仿佛要将这人世间的罪恶都彻底遮盖，把一切都变得纯洁无暇。
建成立在两座新堆起来的土坟前，小心翼翼地俯身取下坟上枯草，然后将手中清酒慢慢洒于坟前，雪花一片一片在他身旁飞舞肆虐，渐渐将坟头掩盖，远远望去，只能看到茫茫大地上两个微微隆起的雪丘，旁边依稀矗立着几棵光秃秃的树木，几只不畏寒冷的乌鸦停栖在枝头。
建成放下酒杯，怔怔看着一抔黄土无声无息被掩埋不见，昔年长安旧事忽然一幕幕浮现眼前：青年将军大殿之上慷慨解围、深情帝王当众吟诗表白心迹，再后来，将军披甲出征、立誓戡乱，帝王说不尽的柔情绻缱、软语温存，最后的最后，无奈临别，将那一声“成都”唤出口时那人眼中的悸动，终是按捺……
而今……这一切的爱恋和情缘都埋葬于这漫天大雪之下，往事如梦似云烟。
建成目中一片冰寂，飞身骑上马背，淡淡地说道：“王世充，我不会原谅你。”几缕散乱的黑发随着寒风飘拂在他的脸上，一身缟素在雪花之中飞扬，在他的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茫茫白雪。
“世充不求世子能原谅……”王世充低下头，看不清楚表情，但抬起头来时，面上却是坚毅而不悔的神情：“世充不后悔。世子，记得我们的承诺，回去之后速速说动唐王发兵夹攻李密。”
建成不再说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扬起手中之鞭，欲催马而行。
“建成——”王世充在身后急喊出声却又戛然而止，迟疑了一下，最终说道：“世子要当心身边之人，尤其是骨肉至亲。”
建成扬起鞭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突然一挥鞭，带着高成、杨婉兮决然疾驰而去。
宇文化及捏着颔下须髯嘿嘿笑道：“世子可别这样瞧着老夫，老夫跟随陛下日久，却不知陛下原来是个多情种子，宁可丢了性命都不肯交出传国玉玺，说起来，老夫还要感谢世子才是，若不是世子，老夫要得到传国玉玺可就要大费周章了。”他哂笑着瞥了杨广一眼：“如今不仅传国玉玺唾手可得，还能拿了世子去和唐公换长安，真是一箭双雕！”宇文化及说到得意处，情不自禁转过身去抚掌大笑。
建成依旧不动声色地立在那里，待宇文化及回过头来，这才凝目盈盈笑道：“许国公似乎高兴得太早了。”
“世子这话是何意？”宇文化及沉下脸，突然感觉到颈旁有些异样，觑眼一瞧，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架在离喉部不足一寸距离处，不禁面色剧变、骇出一身冷汗。
不用想也知道，这定然是站在身旁的那位世子跟班所为。
“许国公实在是大意了。”建成面带惋惜地笑道：“岂不闻擒贼先擒王，许国公于兵法一道自然是烂熟于心的，怎么竟然突然忘了？”
宇文化及一张老脸霎时羞得通红，知道建成这是在拐弯抹角讽刺他不学无术、只懂得拍马奉承，眼下在一众拥立自己的将军面前被人挟制，可称得上是颜面尽失，更有甚者恐令跟随诸人失望而致人心动摇，他在心里暗骂这个唐公世子工于心计，面上却强撑道：“你这个从人身手果真了得，老夫今日不慎着了你们的道，来日必定让你们尝尝老夫的厉害！”
建成急着脱身，不欲和他做口舌之争，因此并不接他的话，只对高成微一示意，然后笑道：“有劳许国公送我们出城。”
语未毕，只听一人低声接过话：“我来送你们出城！”
建成循声望去，见殿门口一人兀然立于暗影之中，看不清楚长相，只能看出身形甚为高大、身材瘦削，背部微微有些佝偻，在那里用手捂着脏腑低咳个不停。
建成有些疑惑，面上换了微微的笑意，朗声问道：“兄台何人？”
那人慢慢走上前来，烛光之下渐渐显现相貌出来，一张国字脸膛消廋无比，面色晦暗抑郁，眉头紧锁，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有万千忧愁，然而透过这张形销骨立的脸，依稀可辨曾经的浓眉大眼、相貌堂堂——正是经久未见的昔日故人。
建成心中百味杂陈，不禁大声唤道：“成都！”
宇文成都缓步而行，在离建成尚有三、四步之处止住脚步，翕张着唇，许久，终是唤了出来：“建成……”
几年不见，恍如隔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一任经年流光变幻、沧海桑田，终究物是人非事事休，建成强忍住心中酸楚，哽咽着望着宇文成都问道：“你……你可还好？”
“这些年身体是不成了。”宇文成都黯然摇了摇头，他穿着一身略显宽松的便服，面色看上去十分的疲惫，像是刚从牢中放出来不久，声音也不再像往日那样洪亮：“前些年征讨窦建德所受之伤一直没有痊愈。”
民怨沸腾、反军四起，大隋气数已到了尽头，徒以一人之力擎天，这几年光景必是万分艰难，建成心中怅惘，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话。
“建成，放了我父亲，我送你们走。”宇文成都看了一眼被高成挟制动弹不得的宇文化及，然后又一一环视殿中甲士，低沉着声音说道：“这些人都追随我日久，与我一起浴血征战、情同手足，只因不忿我被陛下打入地牢，这才随我父亲做下这等犯上的错事，我保证他们以后不会再犯。”他目光恳切地看着建成。
建成注视宇文成都片刻，随即对高成点点头：“高兄，放了他吧。”
高成听了建成的话，扫了宇文成都一眼，然后不声不响地移开了手中匕首。
锋利的刀刃刚刚离身、正要收入鞘中，宇文化及忽然面现羞恼之色，居然拔了身上佩剑，猛地向高成刺去。
二人相隔距离极近，高成反应亦十分敏捷，他也不侧身察看状况，只顺着风声袭来之处用匕首大力一挡，那柄长剑瞬间从宇文化及手中脱落，如同离弦之箭般直直向建成飞去。
事起仓促，眼看避之不及，宇文成都和高成都不禁怒目圆睁、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
就在这致命之剑快要触及建成之时，建成身旁的杨广忽然猛地扑上来，挡住在建成前面，几乎在他刚稳住身形的同时，那把利剑如期而至，透胸而过，鲜血不断涌出，像瀑布一样自背部流泄而下。
满眼都是血。
“父皇！”女子惶惑凄厉的惊叫声瞬间在殿中响起。
建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全身绵软无力，手中传国玉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踉跄着跑上前去双手扶住杨广，颤声问道：“陛下……你觉得怎么样……”
“建成……别管……我…，…快去……收好……玉玺……，快……”杨广不肯让他近前，面色惨白得吓人，呼吸急促地抓住建成的手，焦急地迭声催促着。
“好。”建成无法拂逆其意，只得红着眼睛低声应道，他扶着杨广轻轻靠到床榻边，然后起身拾起玉玺颤抖着收入怀中。
“这就……是了……”杨广似乎无限欣慰，面上露出一丝笑容：“朕……这个……一国……之君……如今……已经……做到……尽头……了……，去了……亦非……坏事……，只是……婉儿……”他吃力地转过头去看了看哭得悲痛欲绝的杨婉兮：“建成……帮我……照顾……好……婉儿……”
“陛下放心……建成一定会照顾好公主……陛下洪福齐天……定然是没事的……”建成口中说着，眼泪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皇帝摇摇头，哆哆嗦嗦地向建成伸出手：“建成……，让朕……再看……你……最……后……一眼……”
建成跪了下来，握住皇帝略显冰凉的手，紧攥在掌心，泪水一滴一滴地掉落下来。
“朕……终于……等……来了……”
皇帝似乎有些惊喜，带着满足的笑容看了建成一眼，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父皇！”杨婉兮扑上来嚎啕大哭。
高成也跟着走了过来，抚着建成的肩，无声劝慰。
建成只是呆呆地跪在那里，脑海中一片空白，全然没有任何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惘中似乎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大喝道：“宇文氏弑君作乱，杀无赦！”然后窸窸窣窣地像是有大批军队包围了宫殿。
刚刚是谁在大喊？建成没有心情去细想，他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茫然地看着皇帝的尸体，任由周围杀声震天、身旁刀光剑影纵横交掠，却毫无知觉，直到一滴温热的鲜血带着扑鼻而来的浓重腥味，滴落到他的脸上。
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伸手去擦，又一滴鲜血落在他的指缝。
他抬头看去，恍然看到宇文成都浑身是血，慢慢地朝他倒了过来，口中艰难地喊道：“建成……”腰间一个红通通的血窟窿让人触目惊心，厚厚的衣服全被浸染透了，衣摆的一角还在一滴一滴地向下滴着鲜血。
建成骇了一跳，忙去扶他，同时伸手去捂那个血窟窿，鲜血却源源不断地从指尖汹涌而出，怎么都捂不住，不禁颤抖着问道：“成都……你怎么受伤了？”
还没等宇文成都回答，一道耀眼的银光自建成眼前闪过，“嚓”的一声，尚自倚靠在自己身上的那个熟悉头颅突然从身体上掉了下来，滚落在地上，艳红的血喷薄而出，洒落在建成脸上，模糊了他的眼。
“弑君作乱、大逆不道的宇文父子已被枭首，尔等还不速速放下兵器？！” 那个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建成慢慢抬头望去，只见王世充一身铠甲，持剑而立，正对宇文化及带来的那一众江都之将厉声说道：“你们已经被宫中禁军包围，司马德勘将军深知宇文氏非可托之人，已投靠于我，我王世充在洛阳力拒李密、前后历经数百战，绝非那不学无术的宇文化及之流可比，良臣择明主而事，只要你们愿意归顺于我，我便既往不咎，仍令你们统领江都之兵，否则杀无赦！”见众将犹豫，便又道：“你们若是死了，江都之兵无人统领，必然还是会落入我手，这乱世之中，自古便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何必枉自愚忠？”
江都众将这才将手中刀剑纷纷扔下，尖锐刺耳的声音在殿中回响不绝。
建成缓缓站了起来，眯起血红的双眸环顾着遍地狼藉不堪，一抹夭红绽放于玉一般莹白无瑕的面庞上，凄迷绝艳、摄人心魄。
上天对他何其残忍，一夜之间天翻地覆、轰然剧变，夺去了曾经在他生命中烙下不可磨灭印记的两个人的性命，而这两个人，一个对他恩重如山，另一个则对他情深似海。
他的目光慢慢触及到宇文成都和杨广的尸身，俏脸之上现出愤恨欲狂的神情，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王——世——充——”然而不待他说完，一口鲜血突然自口中喷涌而出，身体慢慢倒了下来……
……
漫天大雪，扬扬洒洒，纷飞不停，仿佛要将这人世间的罪恶都彻底遮盖，把一切都变得纯洁无暇。
建成立在两座新堆起来的土坟前，小心翼翼地俯身取下坟上枯草，然后将手中清酒慢慢洒于坟前，雪花一片一片在他身旁飞舞肆虐，渐渐将坟头掩盖，远远望去，只能看到茫茫大地上两个微微隆起的雪丘，旁边依稀矗立着几棵光秃秃的树木，几只不畏寒冷的乌鸦停栖在枝头。
建成放下酒杯，怔怔看着一抔黄土无声无息被掩埋不见，昔年长安旧事忽然一幕幕浮现眼前：青年将军大殿之上慷慨解围、深情帝王当众吟诗表白心迹，再后来，将军披甲出征、立誓戡乱，帝王说不尽的柔情绻缱、软语温存，最后的最后，无奈临别，将那一声“成都”唤出口时那人眼中的悸动，终是按捺……
而今……这一切的爱恋和情缘都埋葬于这漫天大雪之下，往事如梦似云烟。
建成目中一片冰寂，飞身骑上马背，淡淡地说道：“王世充，我不会原谅你。”几缕散乱的黑发随着寒风飘拂在他的脸上，一身缟素在雪花之中飞扬，在他的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茫茫白雪。
“世充不求世子能原谅……”王世充低下头，看不清楚表情，但抬起头来时，面上却是坚毅而不悔的神情：“世充不后悔。世子，记得我们的承诺，回去之后速速说动唐王发兵夹攻李密。”
建成不再说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扬起手中之鞭，欲催马而行。
“建成——”王世充在身后急喊出声却又戛然而止，迟疑了一下，最终说道：“世子要当心身边之人，尤其是骨肉至亲。”
建成扬起鞭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突然一挥鞭，带着高成、杨婉兮决然疾驰而去。
第三十八章 相救
三人星夜飞驰至洛阳，行到驿馆附近，已是黄昏时分，高成习武出身犹自觉得吃不消，何况身娇体怯的杨婉兮，早已是一副疲惫不堪、苦苦支撑的模样，高成于是驱马赶上建成，问道：“天色已晚，我们在此歇息一夜可好？”
从江都至长安必须途径东都洛阳，杨广巡幸江都之时，留下太子杨昭之子越王杨侗在此总领事宜，又令王世充、元文都等人辅之，此处现仍为隋土，又是王世充镇守之地，想必不会再生出什么波澜。
建成神色木然，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慢慢勒住缰绳下了马。
高成在心里暗叹了口气，扶着杨婉兮也下了马。
寒风飒飒，吹得驿馆院中枯枝折落一地，黑云沉沉压顶，似是大雪又要来袭。
杨婉兮以丧父之痛风雪兼程，整个人早已萎靡得不成样子，高成只得一路体贴照顾着，未免疏忽了建成，待安顿好杨婉兮，看窗外已是夜色阑珊，一道闪电忽然划破长空，紧接着只听得轰隆一声巨震，然后房顶屋檐如同切金碎玉般脆响成一片，于是忙推窗一看，这严冬之日竟非飞雪，而是下起了倾盆大雨，他想起建成还不知如何，于是便起身寻觅。
及至院中花园旁，突听到大雨之中夹杂着一丝异声，虽暴雨隆隆，但高成耳力极佳，隐约辨出是琴音。
走过去一看，只见建成正坐在亭中石桌旁抚琴，虽有亭子遮挡，怎奈雨势极大又兼狂风肆虐，他的大半个身子已然湿透，建成却仿佛浑然不觉，平日盈盈如秋水般的双目中盛满悲戚，眼角犹自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不知是泪痕还是雨滴，一缕乌黑的湿发垂落下来紧贴在他如同宣纸一般苍白的脸庞上，在凄清幽咽的琴声中更惹人心痛。
高成急忙走过去劝道：“建成，这里雨大，回房再弹吧。”
建成恍若未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仍静坐在那里拨动着细弦，琴声嘈嘈切切、如泣如诉，一下一下撕裂着高成的心，他再也顾不得逾越，把心一横，一把抱住建成冒着大雨往房中走去。
建成并无半分异动，任由他抱着自己走进房中。
进得房中，高成把建成放下，替他除去湿衣，又轻轻地帮他盖上被子，建成一直闭着双目，任他摆布，仿佛高成抱着的不过是不相干的人。
高成长叹了一口气，沉默地走出屋子，回身关上门。
半夜，雨渐渐止住，风势却更加凶猛了起来，不时吹得门窗咣当作响，高成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于是索性睁开眼睛聆听着外面怒号的风声，蓦然，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得倒塌下来似的，高成终究放心不下建成，于是起身披衣，拿起桌上油灯，走到建成房外，轻轻敲门。
回应他的却是一片寂静。
高成心道不好，急忙伸手推门，门竟然轻飘飘地应声而开，借着手中灯光，只见床榻之上空无一人，厚重的锦被掉落在地上……
……
建成只觉得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一般，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到头顶狭小密闭的空间，感觉到了些微的颠簸和摇晃，听到马蹄嗒嗒声和车轮辚辚的转动声，才发现自己是在一辆马车上。
马车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突然间停了下来，一个身材粗壮的大汉掀开帘子，瓮声瓮气地说道：“公子，请！”
建成的双手被牢牢绑在背后，他只好挣扎着慢慢探出身子，那大汉见他动作艰难，便伸手准备来扶他，建成一侧身，避了过去，那大汉讪讪地缩回手，却并不敢说什么。
建成好不容易下了车，才发现马车是停在城中一座宅院前面，四个彪形大汉环伺在身旁，虽有胁迫之意，但是态度却颇为恭敬。
建成一向审时度势，不用他们催请，便当先朝那宅子走去，待进了宅子，却不禁吃了一惊，只见里面楼台重重、亭阁深深，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随处可见，可谓华丽至极，而且廊前屋下到处都点上了红色的纱灯，远远望去像一片片漂浮在空中的红云，朦胧的灯光缭绕着整个府邸，映照出一片缥缈迷蒙之感，再加上绝色的婢女长裙飘逸穿梭其中，看上去恍如蓬莱仙境。
建成被带到一间屋子里，这间屋子自然也是布置得极为华美，只见那五彩描金桌上放着千花碧玉盘，盘中盛满西域异果；墙角玛瑙瓶中插着一支弯弯曲曲的珊瑚树，这棵树体态优美、霞光笼罩，远远看去简直美轮美奂、恍若仙宫之宝，正中一张层层雕龙绘凤的沉香大床，上面软枕锦衾满铺，烟纱罗帐轻垂。
“这是我的别院，喜欢吗？”一人眉梢眼角挂着笑意，推门而入。
建成待看清楚来人，瞬间变了脸色，恨声道：“王世充，你言而无信，真是卑鄙小人！”
“是，我后悔了！你走了之后我就后悔了！”王世充仿佛被激怒似地大声应道，静默了片刻，他忽然慢慢走近前去，轻抚着建成的肩：“看着你离去的背影，我问自己，冒死背叛杨广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你并肩、将你揽入怀中吗？如果我这次放你走，今生不知要何时才能得到你！不过是区区一个李密，我王世充不需要你们李家的帮助，也能将他打败！”
三人星夜飞驰至洛阳，行到驿馆附近，已是黄昏时分，高成习武出身犹自觉得吃不消，何况身娇体怯的杨婉兮，早已是一副疲惫不堪、苦苦支撑的模样，高成于是驱马赶上建成，问道：“天色已晚，我们在此歇息一夜可好？”
从江都至长安必须途径东都洛阳，杨广巡幸江都之时，留下太子杨昭之子越王杨侗在此总领事宜，又令王世充、元文都等人辅之，此处现仍为隋土，又是王世充镇守之地，想必不会再生出什么波澜。
建成神色木然，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慢慢勒住缰绳下了马。
高成在心里暗叹了口气，扶着杨婉兮也下了马。
寒风飒飒，吹得驿馆院中枯枝折落一地，黑云沉沉压顶，似是大雪又要来袭。
杨婉兮以丧父之痛风雪兼程，整个人早已萎靡得不成样子，高成只得一路体贴照顾着，未免疏忽了建成，待安顿好杨婉兮，看窗外已是夜色阑珊，一道闪电忽然划破长空，紧接着只听得轰隆一声巨震，然后房顶屋檐如同切金碎玉般脆响成一片，于是忙推窗一看，这严冬之日竟非飞雪，而是下起了倾盆大雨，他想起建成还不知如何，于是便起身寻觅。
及至院中花园旁，突听到大雨之中夹杂着一丝异声，虽暴雨隆隆，但高成耳力极佳，隐约辨出是琴音。
走过去一看，只见建成正坐在亭中石桌旁抚琴，虽有亭子遮挡，怎奈雨势极大又兼狂风肆虐，他的大半个身子已然湿透，建成却仿佛浑然不觉，平日盈盈如秋水般的双目中盛满悲戚，眼角犹自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不知是泪痕还是雨滴，一缕乌黑的湿发垂落下来紧贴在他如同宣纸一般苍白的脸庞上，在凄清幽咽的琴声中更惹人心痛。
高成急忙走过去劝道：“建成，这里雨大，回房再弹吧。”
建成恍若未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仍静坐在那里拨动着细弦，琴声嘈嘈切切、如泣如诉，一下一下撕裂着高成的心，他再也顾不得逾越，把心一横，一把抱住建成冒着大雨往房中走去。
建成并无半分异动，任由他抱着自己走进房中。
进得房中，高成把建成放下，替他除去湿衣，又轻轻地帮他盖上被子，建成一直闭着双目，任他摆布，仿佛高成抱着的不过是不相干的人。
高成长叹了一口气，沉默地走出屋子，回身关上门。
半夜，雨渐渐止住，风势却更加凶猛了起来，不时吹得门窗咣当作响，高成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于是索性睁开眼睛聆听着外面怒号的风声，蓦然，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得倒塌下来似的，高成终究放心不下建成，于是起身披衣，拿起桌上油灯，走到建成房外，轻轻敲门。
回应他的却是一片寂静。
高成心道不好，急忙伸手推门，门竟然轻飘飘地应声而开，借着手中灯光，只见床榻之上空无一人，厚重的锦被掉落在地上……
……
建成只觉得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一般，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到头顶狭小密闭的空间，感觉到了些微的颠簸和摇晃，听到马蹄嗒嗒声和车轮辚辚的转动声，才发现自己是在一辆马车上。
马车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突然间停了下来，一个身材粗壮的大汉掀开帘子，瓮声瓮气地说道：“公子，请！”
建成的双手被牢牢绑在背后，他只好挣扎着慢慢探出身子，那大汉见他动作艰难，便伸手准备来扶他，建成一侧身，避了过去，那大汉讪讪地缩回手，却并不敢说什么。
建成好不容易下了车，才发现马车是停在城中一座宅院前面，四个彪形大汉环伺在身旁，虽有胁迫之意，但是态度却颇为恭敬。
建成一向审时度势，不用他们催请，便当先朝那宅子走去，待进了宅子，却不禁吃了一惊，只见里面楼台重重、亭阁深深，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随处可见，可谓华丽至极，而且廊前屋下到处都点上了红色的纱灯，远远望去像一片片漂浮在空中的红云，朦胧的灯光缭绕着整个府邸，映照出一片缥缈迷蒙之感，再加上绝色的婢女长裙飘逸穿梭其中，看上去恍如蓬莱仙境。
建成被带到一间屋子里，这间屋子自然也是布置得极为华美，只见那五彩描金桌上放着千花碧玉盘，盘中盛满西域异果；墙角玛瑙瓶中插着一支弯弯曲曲的珊瑚树，这棵树体态优美、霞光笼罩，远远看去简直美轮美奂、恍若仙宫之宝，正中一张层层雕龙绘凤的沉香大床，上面软枕锦衾满铺，烟纱罗帐轻垂。
“这是我的别院，喜欢吗？”一人眉梢眼角挂着笑意，推门而入。
建成待看清楚来人，瞬间变了脸色，恨声道：“王世充，你言而无信，真是卑鄙小人！”
“是，我后悔了！你走了之后我就后悔了！”王世充仿佛被激怒似地大声应道，静默了片刻，他忽然慢慢走近前去，轻抚着建成的肩：“看着你离去的背影，我问自己，冒死背叛杨广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你并肩、将你揽入怀中吗？如果我这次放你走，今生不知要何时才能得到你！不过是区区一个李密，我王世充不需要你们李家的帮助，也能将他打败！”
建成并不领情，转过身去躲开他的触碰，冷冷地说道：“你如此反复无信、意气用事，必然成不了大事，怎能与我李家齐驱并驾甚至抗衡？””
这尖锐得丝毫不留情面的话语让王世充身体明显一僵，怔愣了片刻，他忽然扳过建成的身体轻描淡写地说道：“就算不能成事，我这次也绝不会再放你走。”说着冲建成极其玩味地一笑，似乎带着点酣畅淋漓的报复感：“今夜之后，我王世充就算不能和世子齐驱并驾，世子也会很难忘记我了。”
“王——世——充，你——敢——”建成瞳孔瞬间放大，一字一句寒光凛凛地说道。
王世充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虽然被绑住双手，却如同修竹一样挺直的站立在那里，动人心魄的双眸里渗出一丝入骨的恨意，艳丽无双的容颜上满是高傲冷淡的神情，王世充一笑，越是这副表情越能勾起他的征服欲，他将目光慢慢移到他的唇上，削薄而冷峭的双唇，线条完美流畅，宛若刀刻，充满了无尽的诱惑，让人忍不住想伸出舌尖去细细舔弄。
他不禁想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了，这个外表冷若冰霜、不假辞色、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气息的唐王世子会是一副什么表情呢？是屈辱得恨不得死掉？还是会像承欢于皇帝身下那样，颤抖着发出迷醉的呻吟？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能激发出身体中潜藏欲望的最好媚药，不是吗？
于是他像是着了魔一般，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尖，沿着他的唇角，像是品尝着鲜美的珍馐，慢慢地一点一点舔过紧闭的唇瓣，不同于女子的娇艳的红唇，他的唇微冷，而且棱角锋利，但一旦触及后却柔滑得像上好丝绸，仿佛蕴含着一种极致的神秘诱惑，王世充觉得身体的某个部位开始胀痛起来。
他更加灵巧地轻轻舔舐着，用舌尖挑逗着闭合着的唇线，企图撬开顽抗的唇瓣，汲取里面甘美的源泉，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缠，王世充睁开眼睛仔细凝视着眼前那张令人意乱情迷的脸，然而——那双如同琉璃般深黑的眼眸里含着的只有极深的厌恶。
王世充不由得心中一紧，慢慢松开他的唇，走到他的身后，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然后低声呢喃道：“建成你知道吗？自从那天在营中见到你，我就对你念念不忘，为了你我不惜背叛杨广、不惜杀了宇文父子，你回应我好不好，哪怕只有这一次。”
建成抿了唇不说话，完全听之任之的样子，当王世充的手继续往他的衣襟里滑去时，他突然间猛地用肩膀将王世充狠狠顶在一旁，然后直起身子迅速朝门口跑去，正当他成功用被绑住的双手抓住门栓将要打开房门的时候，他的身体忽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道从后面拉拽住，紧接着完全失去重心，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倒在金砖铺就的冰冷坚硬的地板上，痛苦地无声喘息着，王世充慢慢走到他面前蹲下，用愤恨的眼神看着他：“为什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要从我身边离开？”
“我和你根本无话可说。”建成冷淡地转过头，把脸埋进手臂里。
王世充猛地撕开他的衣服，俯下身子将将他用力压在身下，在他的脸上、脖颈上、胸膛上胡乱舔吻着，建成如同一条濒死的鱼般，束缚住双手，极力挣扎着。
王世充见他挣扎得厉害，紧紧箍住他的身体，止住他的乱动，轻轻凑在在他耳边说:“ 我为了世子，甘冒万死，今日不求白首同心，但求春风一度。”语气极是卑微的，又充满了苦涩。
建成一怔，心脏仿佛骤然被什么击中似的，猛地一悸，这样的乞求依稀似乎也有人对他说过，带着比这还要浓烈的感情，然而到底是谁呢？建成一时之间忘了挣扎，苦苦在脑海里搜索着。
王世充在建成的身子上忘情地舔吻着，忽然外面响起一片杂乱之声，同时有人在高呼：“东厢走水啦！”
只听到一阵忙乱的脚步声，未几，突然从窗户里面跳进一个全身黑衣之人，二话不说，拽住王世充的头发一把将他拉开，然后飞起一脚直接朝他的心窝踹去，王世充被踹得双眼翻白，猛地一个翻滚直直撞在床帏上，连哼都哼不出来。
建成听见身旁异动，忙睁开双目。
来人取下面巾，露出一张英武十足的脸。
建成不禁喜出望外：“世民，是你！”
世民面上却毫无欢喜之情，冷着一张俊颜，沉声道：“大哥，他刚才这么对你，为什么不反抗？”
建成知道刚才情状全被弟弟看了去，一时之间几无地自容，不禁飞红了脸，拉了拉身上破败不堪的衣衫，低声斥道：“世民，你先出去。”
世民的脸色越发地难看，转过头去狠狠地瞧着王世充。
王世充倒也是个人物，挨了世民那一脚，在墙角蜷缩成一团，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滴，却硬挺着一声不出，只是他似乎怕极了世民，被世民目光这一扫，浑身便如同筛糠般战栗起来，眼睛里也流露出深深的惧怕之意。
“李世民，我叫你出去！”建成加重了语气，眉间似不耐之意俨然。
世民心不甘情不愿地瞪了王世充一眼，终究还是听话地走到门外去了。
过了片刻，隐隐听到里面有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响起，世民恐怕那王世充犹有余力伤及建成，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房门，喊道：“大哥，那——”话未说完，便愣在当地。
只见建成背对门口，残破的衣衫滑至腰际，整个背部玉色的肌肤全都光裸在外，如霜似雪、滑腻温润，曲折诱人的腰线一览无余，满室春光旖旎，原来是正在换衣服。
世民的脸腾地红了，忙低下头，转身掩上门。
这尖锐得丝毫不留情面的话语让王世充身体明显一僵，怔愣了片刻，他忽然扳过建成的身体轻描淡写地说道：“就算不能成事，我这次也绝不会再放你走。”说着冲建成极其玩味地一笑，似乎带着点酣畅淋漓的报复感：“今夜之后，我王世充就算不能和世子齐驱并驾，世子也会很难忘记我了。”
“王——世——充，你——敢——”建成瞳孔瞬间放大，一字一句寒光凛凛地说道。
王世充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虽然被绑住双手，却如同修竹一样挺直的站立在那里，动人心魄的双眸里渗出一丝入骨的恨意，艳丽无双的容颜上满是高傲冷淡的神情，王世充一笑，越是这副表情越能勾起他的征服欲，他将目光慢慢移到他的唇上，削薄而冷峭的双唇，线条完美流畅，宛若刀刻，充满了无尽的诱惑，让人忍不住想伸出舌尖去细细舔弄。
他不禁想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了，这个外表冷若冰霜、不假辞色、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气息的唐王世子会是一副什么表情呢？是屈辱得恨不得死掉？还是会像承欢于皇帝身下那样，颤抖着发出迷醉的呻吟？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能激发出身体中潜藏欲望的最好媚药，不是吗？
于是他像是着了魔一般，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尖，沿着他的唇角，像是品尝着鲜美的珍馐，慢慢地一点一点舔过紧闭的唇瓣，不同于女子的娇艳的红唇，他的唇微冷，而且棱角锋利，但一旦触及后却柔滑得像上好丝绸，仿佛蕴含着一种极致的神秘诱惑，王世充觉得身体的某个部位开始胀痛起来。
他更加灵巧地轻轻舔舐着，用舌尖挑逗着闭合着的唇线，企图撬开顽抗的唇瓣，汲取里面甘美的源泉，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缠，王世充睁开眼睛仔细凝视着眼前那张令人意乱情迷的脸，然而——那双如同琉璃般深黑的眼眸里含着的只有极深的厌恶。
王世充不由得心中一紧，慢慢松开他的唇，走到他的身后，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然后低声呢喃道：“建成你知道吗？自从那天在营中见到你，我就对你念念不忘，为了你我不惜背叛杨广、不惜杀了宇文父子，你回应我好不好，哪怕只有这一次。”
建成抿了唇不说话，完全听之任之的样子，当王世充的手继续往他的衣襟里滑去时，他突然间猛地用肩膀将王世充狠狠顶在一旁，然后直起身子迅速朝门口跑去，正当他成功用被绑住的双手抓住门栓将要打开房门的时候，他的身体忽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道从后面拉拽住，紧接着完全失去重心，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倒在金砖铺就的冰冷坚硬的地板上，痛苦地无声喘息着，王世充慢慢走到他面前蹲下，用愤恨的眼神看着他：“为什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要从我身边离开？”
“我和你根本无话可说。”建成冷淡地转过头，把脸埋进手臂里。
王世充猛地撕开他的衣服，俯下身子将将他用力压在身下，在他的脸上、脖颈上、胸膛上胡乱舔吻着，建成如同一条濒死的鱼般，束缚住双手，极力挣扎着。
王世充见他挣扎得厉害，紧紧箍住他的身体，止住他的乱动，轻轻凑在在他耳边说:“ 我为了世子，甘冒万死，今日不求白首同心，但求春风一度。”语气极是卑微的，又充满了苦涩。
建成一怔，心脏仿佛骤然被什么击中似的，猛地一悸，这样的乞求依稀似乎也有人对他说过，带着比这还要浓烈的感情，然而到底是谁呢？建成一时之间忘了挣扎，苦苦在脑海里搜索着。
王世充在建成的身子上忘情地舔吻着，忽然外面响起一片杂乱之声，同时有人在高呼：“东厢走水啦！”
只听到一阵忙乱的脚步声，未几，突然从窗户里面跳进一个全身黑衣之人，二话不说，拽住王世充的头发一把将他拉开，然后飞起一脚直接朝他的心窝踹去，王世充被踹得双眼翻白，猛地一个翻滚直直撞在床帏上，连哼都哼不出来。
建成听见身旁异动，忙睁开双目。
来人取下面巾，露出一张英武十足的脸。
建成不禁喜出望外：“世民，是你！”
世民面上却毫无欢喜之情，冷着一张俊颜，沉声道：“大哥，他刚才这么对你，为什么不反抗？”
建成知道刚才情状全被弟弟看了去，一时之间几无地自容，不禁飞红了脸，拉了拉身上破败不堪的衣衫，低声斥道：“世民，你先出去。”
世民的脸色越发地难看，转过头去狠狠地瞧着王世充。
王世充倒也是个人物，挨了世民那一脚，在墙角蜷缩成一团，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滴，却硬挺着一声不出，只是他似乎怕极了世民，被世民目光这一扫，浑身便如同筛糠般战栗起来，眼睛里也流露出深深的惧怕之意。
“李世民，我叫你出去！”建成加重了语气，眉间似不耐之意俨然。
世民心不甘情不愿地瞪了王世充一眼，终究还是听话地走到门外去了。
过了片刻，隐隐听到里面有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响起，世民恐怕那王世充犹有余力伤及建成，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房门，喊道：“大哥，那——”话未说完，便愣在当地。
只见建成背对门口，残破的衣衫滑至腰际，整个背部玉色的肌肤全都光裸在外，如霜似雪、滑腻温润，曲折诱人的腰线一览无余，满室春光旖旎，原来是正在换衣服。
世民的脸腾地红了，忙低下头，转身掩上门。
第三十九章 春梦
“世民。”
听到房内的呼唤声，世民定了定神，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周身毫无破绽，这才缓缓推门进去。
他大哥身上正裹着一件浅绛色外衫，想是因为亵衣被撕碎，里面仓促间什么都没有穿，领口处裸露出大片玉雪一般晶莹剔透的肌肤，双颊尚晕染着淡淡的绯红，然而一对剪水双瞳中却是羞愤之意十足，怒视着王世充咬牙喝道：“世民快拿剑来，待我杀了这个狂徒！”
世民连忙上前拦住：“大哥且慢！这人还有用。”
“世民你竟为这个无耻之尤求情？”建成瞬间大怒，脸上的胭红急剧加深。
“大哥千万别误会！”世民几乎是下意识地抓紧了建成的手腕解释道，而后斜睨了蜷在地上的王世充一眼，深沉得不见底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幽寒的光芒，“他冒犯大哥，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只是目前秦州薛举对长安蠢蠢欲动，我们无暇他顾，李密那边还须靠这人牵制，若是杀了他，岂不是将洛阳拱手送给李密？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望大哥饶他一命。”
这一番剖析入情入理，建成沉默片刻，终于让步：“好，我不杀他，不过——”他咬着牙愤恨地瞪了王世充一眼：“他杀了成都，又如此羞辱于我，我绝不能就这么轻易饶过他！”
世民莞尔一笑，语气是极轻松的：“他现在落入我们手中，大哥想要如何整治他都行，只要给他留一条命。”说着用手背轻轻触碰了一下建成脸上未消退的红云，然后柔声说道：“大哥累了，脸红得这么厉害，莫不是着了凉，先歇息一下可好？”
被他这么一说，建成也觉得有些眩晕，大概是傍晚淋了雨后来又只穿了一件贴身衣物，被风邪所侵之故，只是顾及尚身处险境，不免有些犹豫，于是俯身拾起跌落在地上的贴身软剑说道：“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若是被人发现，恐怕到时难以脱身。”
世民笑着按住他的手：“大哥无需担心，这里的人都怕打扰这人的好事，怎敢过来。”说着撕了床帏薄纱走过去将王世充绑得密不透风，又找了块布条满满塞在他口中，然后回眸笑道：“大哥这下可以放心了，早点休息吧，世民帮大哥守夜便是。”
建成听弟弟这么一说，也觉得放心，再加上折腾这大半宿早就累了，便依言点了点头，世民于是轻轻地把他扶到床上躺下，又温柔地替他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边，凝视着他的眼睛低声说道：“大哥，睡吧。”
看着高大英俊的弟弟温顺地守在身旁，建成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建成感到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身上，令他难以喘过气来，然后一个坚硬火热的物体顶在自己的大腿根部，在上面不停地来回厮磨着。
“世民。”
听到房内的呼唤声，世民定了定神，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周身毫无破绽，这才缓缓推门进去。
他大哥身上正裹着一件浅绛色外衫，想是因为亵衣被撕碎，里面仓促间什么都没有穿，领口处裸露出大片玉雪一般晶莹剔透的肌肤，双颊尚晕染着淡淡的绯红，然而一对剪水双瞳中却是羞愤之意十足，怒视着王世充咬牙喝道：“世民快拿剑来，待我杀了这个狂徒！”
世民连忙上前拦住：“大哥且慢！这人还有用。”
“世民你竟为这个无耻之尤求情？”建成瞬间大怒，脸上的胭红急剧加深。
“大哥千万别误会！”世民几乎是下意识地抓紧了建成的手腕解释道，而后斜睨了蜷在地上的王世充一眼，深沉得不见底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幽寒的光芒，“他冒犯大哥，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只是目前秦州薛举对长安蠢蠢欲动，我们无暇他顾，李密那边还须靠这人牵制，若是杀了他，岂不是将洛阳拱手送给李密？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望大哥饶他一命。”
这一番剖析入情入理，建成沉默片刻，终于让步：“好，我不杀他，不过——”他咬着牙愤恨地瞪了王世充一眼：“他杀了成都，又如此羞辱于我，我绝不能就这么轻易饶过他！”
世民莞尔一笑，语气是极轻松的：“他现在落入我们手中，大哥想要如何整治他都行，只要给他留一条命。”说着用手背轻轻触碰了一下建成脸上未消退的红云，然后柔声说道：“大哥累了，脸红得这么厉害，莫不是着了凉，先歇息一下可好？”
被他这么一说，建成也觉得有些眩晕，大概是傍晚淋了雨后来又只穿了一件贴身衣物，被风邪所侵之故，只是顾及尚身处险境，不免有些犹豫，于是俯身拾起跌落在地上的贴身软剑说道：“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若是被人发现，恐怕到时难以脱身。”
世民笑着按住他的手：“大哥无需担心，这里的人都怕打扰这人的好事，怎敢过来。”说着撕了床帏薄纱走过去将王世充绑得密不透风，又找了块布条满满塞在他口中，然后回眸笑道：“大哥这下可以放心了，早点休息吧，世民帮大哥守夜便是。”
建成听弟弟这么一说，也觉得放心，再加上折腾这大半宿早就累了，便依言点了点头，世民于是轻轻地把他扶到床上躺下，又温柔地替他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边，凝视着他的眼睛低声说道：“大哥，睡吧。”
看着高大英俊的弟弟温顺地守在身旁，建成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建成感到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身上，令他难以喘过气来，然后一个坚硬火热的物体顶在自己的大腿根部，在上面不停地来回厮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