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
今天是元宵节，昨夜开始落得雨，到今天下午还没有停，淅淅沥沥，缠缠绵绵。我不清楚这场雨是不是今春的第一场春雨，至少立春、正月来，其它春雨没有这场春雨来得显著。与之相同的就是春天的鸟叫声。冬天是很少听到鸟叫声的，屋外多得是“呜呜”直叫的西北风，以至于偶尔有鸟叫声也不觉得了。春天鸟叫声渐渐多了起来，婉转悦耳，前呼后应，此起彼伏，这是一种大体感觉。冬天是鸟叫破的，春天是鸟叫来的。春天的听觉基本归鸟管。鸟除了也睡觉，每天早晨不到五点，天蒙蒙亮，就开始一天勤勉地管叫春天了。如果一定要找出春天第一声鸟叫，那么在视觉上，它就是雪中一枝梅，或者是“大雪封山开一线，潺潺流水报春临”。待到“处处闻啼鸟”，便也是“花落知多少”的伤春时分了。春天归来了，还是要离去的，春天也没办法。
从昨夜开始，春天的听觉暂时由春雨协管，鸟叫似乎也比往常迟了一点。檐头水一直“滴、滴、嗒、嗒”均匀地滴着，不急不躁，从容平和。这雨应该比杜甫的“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春夜喜雨来得重些、来得大点。春夜喜雨的檐头水应该是过一阵子才“滴”的一声，就像云断雨收后阳光里晶亮凝滴的余韵。春夜喜雨是毛毛雨。人在毛毛雨里走一段，还是受得了的，也就是湿了头发，雾了镜片。中国人说问题不大，就会说这是毛毛雨。比毛毛雨还要轻小的，只有雾了。比这场春雨大一点的雨，檐头水应该是“滴滴滴滴”注的，再大，就是流和泼了。这不大是春雨的做派，该是夏雨和秋雨的样子。“夏雨隔灰堆，秋雨隔牛背”，雨与不雨相隔不远，分辨得清。春雨是氤氲江南的。冬天雨水少，去年冬天的雨水特别少，上虞人的吃水，小舜江水库的水，自建成二十年来，头次见底，上虞人只好吃次之的曹娥江水。这场春雨比喜雨还喜，真是甘霖。
人在家里，感受不到春风，但也看得到春风。窗前一头一头的树，枝叶繁茂，有圆脸，有长脸，在春风的抚弄下，都展开了笑容。春风小，它们就微笑；春风大，它们就“哈哈”大笑。春风是管生的，是可以“随”的，“随风潜入夜”的随，随便、随和、随性的随。冬天的风是管杀的，是“钻”是“刮”，钻能钻出洞，刮是用刀刮的，还有耳刮子。冬天的风，也叫西北风，能把窗前一头头树，刮得撕牙咧嘴，瑟瑟发抖，钻到骨头，冷进骨髓。中国人穷得啥也没有了，就叫“喝西北风”。家里冬天是不开西北窗的。家乡古城，南朱雀，北玄武。玄武就是布谷岭，岭上草木茂盛，城墙再建在布谷岭顶，目的就是为古城尽量挡住冬天的西北风。朝北城门，为了避免冬天的西北风通过北城门直贯古城中心，就将北城门开置古城偏东的方位。古城南门外朱雀，百云湖，坦坦荡荡没有遮拦。古城其他方向的道路都称街，古城东西向因为古运河横穿，依着古运河，有东、西大街，东、西小街，只有北门道路为弄，街大弄小，即便北门通了西北风，也要尽量通得小一点。春风也叫东风，或者东南风，家乡人遇见东南风，舒服惬意之余，还会悠然自得地说上一句“东南风，燥松松”。家乡方言，风读hong，松读song，它们一个韵。“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李商隐的伤春有冬天西北风的感觉，孟浩然《春晓》伤春是温婉的。李商隐活在中晚唐，孟浩然在盛唐。
除夕前一天，走过亲水河，空气清新温润，一改隆冬的冷冽，春天是闻得到的。桥下阴柳的柳芽已经微露鹅黄色，柳树的柳枝没了隆冬的僵直枯硬，一棵棵柳树蓬松柔软，柳芽蔚然成势，鹅黄大军在春风的召唤下，即将浩浩荡荡倾巢而出。今年正月出门少，我是积攒了半个月春光，昨天中午再次来到亲水河。桥下阴柳已经再现贺知章的《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贺知章是浙东人，但他的《咏柳》写得应该是长安的杨柳。家乡的杨柳正月就是这个模样了。
不见春风，但见柔柳轻舞，亲水河绿波荡漾。不动声色的是草地，但它们也在动，萌动，返青。到了二月，就草长莺飞了。《说文》：“情，人之阴气有欲者。”情就是心中青青。踏青，是古老的习俗，是情景交融的、生机勃勃的、有益身心的、天人合一的。春天里，变动起来的柳树，柳干不动，变动起来的绿波，温度还是比较稳定的。从春天到初夏，水温一直比气温低，从秋天到初冬，水温一直比气温高。盛春的时候，气温高了，水温还低，自来水洗镜片，镜片会起雾。天寒地冻，天寒不算冷，因为大地还有余温，地冻才算真正数九寒天。春水变化缓慢，跟不上春天的变幻，但也是春天的一部分。我们人也一样，春天得春捂，但到具体也有“二八乱穿衣”的说法。前几天，最高气温，二十多度，室外，一天脱穿衣服得好几次。家里还冷，穿老衣服，先是胸口热，马上背、腰热，脚倒并不怎么热。不得不啄开衣衫，弹怀。中国人春捂和“二八乱穿衣”的完美彻底统一在新疆，新疆气候干燥，春日里，天热地冷，茅盾笔下的新疆男子，上身赤膊，下身紧扎大厚棉裤的腰和管，以防热气外漏、寒气逼进。
中国，江南初春，海南已经开种水稻，塞北的初春还是冰天雪地。但中国人都过着新年，今天过上了元宵节。
从昨夜开始，春天的听觉暂时由春雨协管，鸟叫似乎也比往常迟了一点。檐头水一直“滴、滴、嗒、嗒”均匀地滴着，不急不躁，从容平和。这雨应该比杜甫的“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春夜喜雨来得重些、来得大点。春夜喜雨的檐头水应该是过一阵子才“滴”的一声，就像云断雨收后阳光里晶亮凝滴的余韵。春夜喜雨是毛毛雨。人在毛毛雨里走一段，还是受得了的，也就是湿了头发，雾了镜片。中国人说问题不大，就会说这是毛毛雨。比毛毛雨还要轻小的，只有雾了。比这场春雨大一点的雨，檐头水应该是“滴滴滴滴”注的，再大，就是流和泼了。这不大是春雨的做派，该是夏雨和秋雨的样子。“夏雨隔灰堆，秋雨隔牛背”，雨与不雨相隔不远，分辨得清。春雨是氤氲江南的。冬天雨水少，去年冬天的雨水特别少，上虞人的吃水，小舜江水库的水，自建成二十年来，头次见底，上虞人只好吃次之的曹娥江水。这场春雨比喜雨还喜，真是甘霖。
人在家里，感受不到春风，但也看得到春风。窗前一头一头的树，枝叶繁茂，有圆脸，有长脸，在春风的抚弄下，都展开了笑容。春风小，它们就微笑；春风大，它们就“哈哈”大笑。春风是管生的，是可以“随”的，“随风潜入夜”的随，随便、随和、随性的随。冬天的风是管杀的，是“钻”是“刮”，钻能钻出洞，刮是用刀刮的，还有耳刮子。冬天的风，也叫西北风，能把窗前一头头树，刮得撕牙咧嘴，瑟瑟发抖，钻到骨头，冷进骨髓。中国人穷得啥也没有了，就叫“喝西北风”。家里冬天是不开西北窗的。家乡古城，南朱雀，北玄武。玄武就是布谷岭，岭上草木茂盛，城墙再建在布谷岭顶，目的就是为古城尽量挡住冬天的西北风。朝北城门，为了避免冬天的西北风通过北城门直贯古城中心，就将北城门开置古城偏东的方位。古城南门外朱雀，百云湖，坦坦荡荡没有遮拦。古城其他方向的道路都称街，古城东西向因为古运河横穿，依着古运河，有东、西大街，东、西小街，只有北门道路为弄，街大弄小，即便北门通了西北风，也要尽量通得小一点。春风也叫东风，或者东南风，家乡人遇见东南风，舒服惬意之余，还会悠然自得地说上一句“东南风，燥松松”。家乡方言，风读hong，松读song，它们一个韵。“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李商隐的伤春有冬天西北风的感觉，孟浩然《春晓》伤春是温婉的。李商隐活在中晚唐，孟浩然在盛唐。
除夕前一天，走过亲水河，空气清新温润，一改隆冬的冷冽，春天是闻得到的。桥下阴柳的柳芽已经微露鹅黄色，柳树的柳枝没了隆冬的僵直枯硬，一棵棵柳树蓬松柔软，柳芽蔚然成势，鹅黄大军在春风的召唤下，即将浩浩荡荡倾巢而出。今年正月出门少，我是积攒了半个月春光，昨天中午再次来到亲水河。桥下阴柳已经再现贺知章的《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贺知章是浙东人，但他的《咏柳》写得应该是长安的杨柳。家乡的杨柳正月就是这个模样了。
不见春风，但见柔柳轻舞，亲水河绿波荡漾。不动声色的是草地，但它们也在动，萌动，返青。到了二月，就草长莺飞了。《说文》：“情，人之阴气有欲者。”情就是心中青青。踏青，是古老的习俗，是情景交融的、生机勃勃的、有益身心的、天人合一的。春天里，变动起来的柳树，柳干不动，变动起来的绿波，温度还是比较稳定的。从春天到初夏，水温一直比气温低，从秋天到初冬，水温一直比气温高。盛春的时候，气温高了，水温还低，自来水洗镜片，镜片会起雾。天寒地冻，天寒不算冷，因为大地还有余温，地冻才算真正数九寒天。春水变化缓慢，跟不上春天的变幻，但也是春天的一部分。我们人也一样，春天得春捂，但到具体也有“二八乱穿衣”的说法。前几天，最高气温，二十多度，室外，一天脱穿衣服得好几次。家里还冷，穿老衣服，先是胸口热，马上背、腰热，脚倒并不怎么热。不得不啄开衣衫，弹怀。中国人春捂和“二八乱穿衣”的完美彻底统一在新疆，新疆气候干燥，春日里，天热地冷，茅盾笔下的新疆男子，上身赤膊，下身紧扎大厚棉裤的腰和管，以防热气外漏、寒气逼进。
中国，江南初春，海南已经开种水稻，塞北的初春还是冰天雪地。但中国人都过着新年，今天过上了元宵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