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西院】【原创】光影与少年(又名：一个充话费送的娃)(校

第55章 强推
12月转眼已到，全省各个中学陆陆续续停止了晚自习制度。一时之间，各大补习机构都开始人满为患，各种各样的私人补习班也火热运行起来。
晚上七点，栗阳七中的所有教室仍然灯火通明。
“***们真的还要上晚自习吗？有没有天理啊！一中二中五中实中什么的全不上了！”
“呵呵，其他学校不上没用，栗山还上着呢，放心吧，只要栗山一天不放，我们也绝对不可能放。”
“学校领导胆子也太大了吧？真不怕教育局来查或者有人告到教育局吗？”
“教育局？教育局还不是跟学校一个鼻孔出气，之前又不是没人举报过度补课和老师打人，一点儿水花都没有。而且，我觉得我们七中和栗山树大根深，全市都指望着我们两个学校呢，就算学校不听话，教育局也不敢真拿学校怎么样。”
“大家不要说话！”赵博熙忍无可忍，终于叫道。全年级的教师会议还没结束，没有老师坐镇，晚自习刚一开始，纪律就一塌糊涂。
教室里安静了没两分钟，又开始闹哄哄地。
“其实，我觉得上晚自习也不是什么坏事，多便宜啊，一学期补课费才三百多，还有老师在教室里答疑。”
“对对，我初中一哥们在一中，现在晚自习停了，就去补习班里上课，天哪你们知道现在补习班有多贵不？作业辅导就五十一节课，一个班几十上百人，跟咱们晚自习的开展形式差不多，而且就补习班那老师，水平根本没法跟我们学校的比。”
“那这样算一算，一晚上四节晚自习，一周就得一千块啊？！”
“那可不？不过谁上得起一晚上四节啊？都是上一两节图个心里安慰。”
“但我还是不想上，每天上那么多自习课有什么意思？就是翻来覆去做题做题，简直无聊透顶。”
“不要说话了行不行？！”赵博熙气道。
短暂的安静，又有人开始嗡嗡起来。
“最近李新扬怎么回事？班上纪律完全不管了，虽然赵博熙才是正班长，可是根本完全管不住嘛。”
“他就是太老好人，不好意思告状，又跟班上很多人关系好，不好意思点名，所以大家不怕他呗。你看以前李新扬，谁不听话就吼谁，再不听话就告老梁，虽然不招人待见，但他确实管得住啊，所以大多数人还是认同的，毕竟谁也不想上个自习课教室里跟菜市场似的。”
“嗳，”那学生挤了下眉，笑道，“那他突然不管了，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然后朝斜前面林然的位置努了下嘴。
“可不，你看是不是上次打架的事后就再也没管过？有人说是李新扬被打怕了，还有人说是被林然威胁了再敢告状还要打他，所以不敢再管，毕竟管纪律这事太得罪人。”
“林然他家到底是干嘛的？这背景也太硬了吧？公然在教室里打人，不说受处分，连个公开道歉都没有，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了？哎，有背景就是好啊，这官二代真是惹不起惹不起，老梁那么不怕事的人，都不敢拿他怎么样。”
“你小声点别让他听到了。”
听到后面的窃窃私语，刘岑忍不住隔着过道朝林然道，“这李新扬实在太恶心了，这种阴招都能想得出来！”
见林然不理他，刘岑伸手拉了下他袖子，“喂！跟你说话呢。”
“大哥求你别跟我说话好不好？还没吃够亏吗？”林然低声无奈道。
“你看看教室都吵成什么样了，谁学得进去啊。”刘岑凑过来，“现在好多人都说李新扬不管事是因为被你威胁了，现在自习课纪律一天比一天差，老梁总会发现，总会有要收拾人的时候。”
“我哪有威胁他，他自己不管关我什么事？”
“那家伙孙子兵法看得贼溜，他这招就叫以退为进，我跟你说，你别以为你安分守己就可以没事，现在大家传成这样，到时候真追究起来，这口锅，你背定了！”
“什么叫我背定了？我就不信，老梁能什么都听他的！”林然有几分赌气道。
“我的兄弟你可别傻了，你以为你跟老梁接触多，他就能无条件相信你吗？”刘岑干脆凑到他旁边悄声道，“这次你和李新扬的事，别人不知道真相，他还不知道吗？但为什么明面上一点儿也没处罚他，还不是老梁惦记着他的功劳，也知道现在这个班只有他能管，所以不撤他副班长的职务。你看看现在舆论成什么样子了？他成了公正无私被人迫害的副班长，你成了以权欺人的官二代。就算老梁知道了真相，可是他一再维护你，你让班上同学怎么看他？你听听大家现在怎么说的。更何况他不知道，你凭什么要他相信你？”
林然整个人一愣，然后看了刘岑一眼，最近班上是有这样的谣言，不过从小明里暗里他也被非议惯了，便没把这当回事，现在刘岑这样一说，他才意识到事情的紧迫性。
“而且在我看来，李新扬这么搞，要么就是嫉妒老梁给你补课怕你超过他，不想要他给你补了，要么就是觉得这个班里，有他没你，有你没他。你们到底有什么过节？”
“呵，过节多了去了，”林然苦笑了一下，不过显然不欲多说，只拍了下刘岑肩膀，“谢了哥们儿。”
“你最好趁早想想怎么处理你们的问题，不然可有得你受。”说着不由地看了眼李新扬，“妈的最好最让我抓到他的把柄，不然有他好看的。”
林然也若有所思地看过去，一支笔在右手上不停地转啊转。
周五，教育厅会议室里。
林寅坐在会议桌主位上，看着手上政策法规处刚递上来的那份报告，久久没有说话。
会议室里安静得十分压抑。
“这个‘基本’是什么意思？郑处长，请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基本实现全面停上晚自习’？”林寅放下报告，靠在椅背上目光安静如水地看着政策法规处的郑智应。看似平静的目光，但任谁都能感受到里面暗藏的波涛汹涌。
取消晚自习这个政策本来就是块难啃的骨头，当初在高层干部会议上，就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最后当知道这件事被林寅接了下来时，下面的人一致都是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按照他们对林寅的了解，要么他不接，如果接了，就不可能敷衍了事，而取消晚自习，实在弊大于利，往下推行必然受阻，而这位又向是个手段强硬的主……
郑智应被点名，只得坐直道，“大部分学校已经停了，不过还有少部分学校仍然在上。”
“少部分？哪少部分？分别是哪些学校？这些学校又分布在哪些片区哪些市？比例如何？这些地方又分别是谁在主管？”林寅盯着他，“这些做报告最基础的数据，你不会说都没有吧？”
郑智应只觉得万分尴尬，只得硬着头皮道，“抱歉，我们只统计了未完全推行的市教育局，没统计具体学校和分管干部……”
林寅听后半晌没说话，显然是极不满的。郑智应正觉得额头上都开始有些冒汗，才听林寅道，“我看看。”
郑智应连忙把数据报表递过去。
林寅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这个数据，到底有多少水分？”
“没、没有水分啊，都是各个片区报上来的。”郑智应急忙道。
“报上来的，有没有核实过？没有水分的话，那这上面为什么没有栗阳市教育局的名字？”
栗阳市教育局？众人皆是一愣。
“南部片区谁在负责？”
“我……”基础教务处的副处长张晨底气不足道。
“我儿子就在栗阳七中，晚自习一天未停，我倒是不知道，你们这个数据怎么来的？！下面推三阻四就算了，连你们也如此敷衍了事？！”林寅啪地一声把报表扔在会议桌中间。
整个会议室顿时安静得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对不起，是我没有对各教育局上报的情况进行复查。”
张晨此时实在是觉得懊悔，当时他看了栗阳市教育局全面推行的报告，就觉得有几分奇怪，按理说这种事栗山和七中肯定会抵制才对，但林寅是栗阳教育局出来的，儿子也在栗阳读书，他觉得栗阳教育局也不敢包庇，他也就没去深究，没想到这个刚上任不久的二世祖搞不清状况，还真的敢！
“办公室。”
“在。”办公室主任应道。
“等会儿会议结束就拟红头文件，南部片区负责人，工作出现明显疏忽，予以警告处分。栗阳市教育局，督查失职且隐瞒不报，予以行政记过处分，这份报表上的其他市教育局全省通报。栗山中学和栗阳第七中学，作为国家级示范高中和省属重点高中，却起了极差的榜样作用，予以全省通报批评，全校高层干部停晋升两年。另外，开通官网投诉通道，请全省所有学生、学生家长及社会各界人士共同监督。”
“是。”办公室主任边记录边应道。
“下午就把通报挂教育厅网站上，然后纸质文件发到各市。”林寅看着众人，“希望下周各位的报告，能令人满意。散会。”林寅说完，拿着笔记本率先出去了。
等林寅走出门好一会儿，会议室才一阵唏嘘。

第56章 威胁
晚上十点五十，离熄灯只有十分钟，学生已经陆续打完水，开水房只剩两盏昏黄的照明灯。
李新扬这才提着个水瓶下楼往水房走。他一贯都是这个时候才去打水，在人最多的时候排最长的队挤着打水，在他看来实在是件再愚蠢不过的事。
热水哗啦啦地装满暖水瓶，关上水龙头，拧上水瓶盖子，他刚准备起身要走，忽然感觉旁边站了个人。
他扭头一看，顿时不由地往后面退了两步，有些慌张地看了看周围，然后才道，“你、你干嘛？”
“我又不是鬼，你慌什么？”林然笑了一下，往前一步道，“怎么，亏心事做多了，怕啊？”
“你胡说什么？”李新扬强作镇定道。
“不跟你拌嘴皮子了，”林然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凑近直视他道，“我就问你，你是不是没完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李新扬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你玩的那点小把戏我看不出来，我以前只是不屑于理你罢了。你要是不想当副班长，就趁早滚去跟老梁讲，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不说，还想把屎泼我身上。”
李新扬看着他没说话。
“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儿，你要是觉得能跟我一个班，以后就别作妖，咱们相安无事。你要是觉得跟我在一个班待不下去，就趁早自己滚蛋，你爱去哪儿班去哪儿班，但你要是以为可以靠你那点儿小手段让我出去，你就别做梦了。你爸妈开个副食店供养你不容易，你当心玩火自焚。”
李新扬嘴角不由抽了一下。
“人的忍耐是有限的，我已经忍够你了。你想玩是吗？你想玩我不介意陪你。”林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过你要想清楚了，你拿什么跟我玩，你有赢面吗？你不要到最后，连七中都再也待不下去。”
李新扬整个人一震，林然什么意思，他太清楚了。他只知道他爸是在政府机关工作的，但不知道具体做什么、到什么级别，现在林然说这话，显然就是在警告他，如果再乱来，他不介意动用关系，让他书都读不下去。
他真的有那么大能耐吗？
而他，还敢用自己的一辈子去跟他赌气吗？
他或许就是算准了这一点，他就这样被他三两句话吓住了？
“你威胁我？”李新扬看着他。
“呵呵，”林然笑了一下，“这不是威胁，只是我善意的提醒。当然，你若要那么理解的话，我也没有异议。”
课间操时间，周煜办公室。
“呵，果然是林寅的一贯作风。”
迅速，果决，无情，一招致命。
看到面前省教育厅下达的处分文件，梁潇予不由冷笑了一声。
“够狠吧？一纸文件，把所有还持观望态度的学校全吓回去了。”周煜从办公桌后走出来，“文件一下，怕是就没人敢再逆流而上了。”
“他最清楚政策无法推进的症结在哪里。各教育局要名声、要公信力，所以一个行政处分甚至一个通报批评比任何实质性的处罚更来得有威慑力。而学校的校领导和老师这方面的压力相对较小，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是学校的发展和自身的发展，如果只能选一个，更重要的当然是后者，这次是停领导晋升，下次就可能是停所有教师职称评定，他这样搞，自然没人敢拿饭碗前途跟他作对。”
“你知道就好。学校下周必然要开始按文件执行了，学校刺儿头就这么几个，属你最让我头疼，”周煜伸手点了点他，“我叫你来，就是要提醒你，千万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阴奉阳违，给学校、给你自己找麻烦，听见了没有？”
“我们还真要一五一十地去实行？高三也一样？”
“不然呢？你以为我跟你说相声呢？”
“你说这林寅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梁潇予不由气道，“我们这种学校，一半的学生都是外地的，他让这些学生晚上干嘛？我看那些不上晚自习的省份，好多学生都是在外面补课，可是就我们省这些学生，有多大比例的家庭能支撑得起这种消费？再说，本来我们省师资力量就相对薄弱，好的老师肯定被拉拢到学校里了，补习班那种参差不齐的教师水平，敢把学生放给他们吗？而且暂不说高一高二，就说高三，不是我危言耸听，我敢说，只要晚自习一放鸭子，明年六月的高考，这一批学生绝对都废了！”
周煜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但上面听不进去啊。罢了罢了，由他们去弄吧，这些孩子……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梁潇予面无表情地靠着办公桌许久没说话。
“那万一……”梁潇予朝周煜挑了下眉，“学生自己想去教室自习，我还能捆住他们不成？”
周煜没好气地指指他，“我可就怕你来这个呢，你千万不要给我打这个主意！为什么这次单就我们两个学校被当了出头鸟？你可别忘了林然还在你班上呢，他上没上晚自习，你以为林寅是瞎的吗？”
“呵，你说这位副厅长也真是搞笑哈，当初他儿子分数不够，是学校卖了他人情给他换了班，好了，现在过河拆桥，处分第一个就开到我们学校头上了咯。”
“你闭嘴吧，真是口无遮拦！”周煜气得拍了下他的脑袋。
“你要知道，他是栗阳出去的，他拿栗阳市教育局和栗阳七中、栗山中学开刀，不是意气用事，更不是栗阳运气差，而是要告诉所有人，谁也阻挡不了这条政策的推行。”

第57章 讲题
“哎，你知道不……”
“真的吗？不可能吧？……”
看见李新扬进来，门口围在一起的几个女生立刻止住了话头。片刻的尴尬后，开始聊另外的话题。
李新扬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回了自己的座位。
小道消息总是传得特别快，不到一天，班上到处都是流言蜚语。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装得一副很正直的样子，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人。”
“真的假的？他以前就偷东西吗？这种事可不要乱说。”
“他初中偷东西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好多人都知道，谁会冤枉他啊，而且前两天他同桌的钢笔丢了在他抽屉里找到是事实，这种赖不掉吧？”
“他家庭条件很差吗？干什么不好非要拿别人东西，真是的。”
“好像不是很好，不过也不至于缺衣短食吧？手脚不干净那是习惯问题。”
“我说我们寝室怎么时不时有人掉东西呢，妈的要不要去他柜子里搜一下？”
“你们说什么啊？！”几人正围在一起议论得热火朝天，李新扬突然出现气急败坏地质问道。
几个胆小的立刻缩缩脖子准备散了，不过也有人并不买账，立刻针锋相对了起来。
“我说副班长，你要是缺点什么，跟哥们儿说不就行了，能帮的我们还不帮吗？干嘛非要去拿别人的。”李新扬同寝室的王奚宁半是讽刺半是挖苦地说道。
“我没有，你不要乱说！”李新扬瞪着他。
“哎，犟这些嘴又有什么意思呢？你们初中同学在我们学校的多的是，学生的东西又不值几个钱，何必呢？”
李新扬正气得脸通红不知道该从何反驳，旁边同寝室另一个男生段承诚道，“本来我打算回寝室问你的，不过既然在这儿都挑明了，我倒是想问问你，我前段时间丢的那个数码相框是不是你拿走的？如果是你拿的，麻烦你还给我，里面有很多我和家人的照片，我送你个新的成吗？”
李新扬气得嘴唇都在抖，“走啊，现在就回寝室看，你能从我那儿找出来我当场给你吃了！”
“切，”旁边的王奚宁不屑地翻了下白眼，对段承诚道，“你能找到才怪，这么久估计早带回去了。以后还是自己小心着点吧。”
进去十二月的第二周，栗阳七中的晚自习终于正式停止。栗阳七中也相应颁布了一项规定:为了减缓校园安全方面压力，凡是栗阳市区的学生全部走读，同时为了更好的督促孩子学习，鼓励栗阳市外其他地区的学生家长在市内租房陪读。
像栗阳七中这样的学校，一个年级就几十个班，一旦不上晚自习，安全隐患特别严重。这项规定无非就是希望学生只要有条件能走读，就尽量全部走读，而且为了安全考虑，住校生除了周末是不能出校门的，现在不上晚自习，住校生跟走读生比起来，自然就失去了课外补习的机会。
栗阳七中的学生都是来自各个地方的尖子生，都是要靠读书博出路的，学生家长自然不愿意学生把晚上的时间白白浪费，一时之间七中校外的所有出租房源都变得异常紧俏，甚至不少学生家长辞职来陪读的。
夜晚的卧室里，书桌上的台灯不知疲倦地照着。
“已知圆O和圆C……是否存在以P为圆心的圆,使它与圆O相内切并且与圆C相外切?若存在,求出圆P的方程;若不存在,说明理由……”林然撑着脑袋又碎碎念地读了一遍题，只觉得头更大了。
“圆P……圆P……啊嗷——！”林然正想得入神，突然感觉背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林然惊得一回过头，就见林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后，手上还拿着个顺手从旁边抄的铁衣架。
“你做个作业坐得直不？你怎么不干脆趴桌上写啊？”林寅说着又是一下抽在林然背上。
这次林然没敢叫出声，委屈巴巴地撇着嘴坐好，然后用手背暗暗去揉了揉后背，不服气地小声喃喃道，“书上说了30cm才是科学距离，坐直才不对呢……”
“你在嘟囔什么？”
林然识趣地闭嘴不吱声。
“你以为谁愿意管你啊？到时候近视了像你哥一样戴个眼镜多难看！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你平时在学校上课就是这德行啊？”
什么嘛！他怎么就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啦？！林然被他训得不爽，又不敢直接反驳，恰逢做题做不出来正烦闷，干脆笔一放不做了。
“你干嘛？”林寅见他“罢工”，眉毛一竖问道。
“我要休息一会儿！”林然没好气道。
“这才做了多久就要休息了？”
“都一个半小时了，在学校还有课间十分钟呢！”林然十分不爽，做个作业时不时被盯着就算了，之前罗小芙给他切了些水果端进来，他正开心呢，就被林寅半路拦截了端出去，还说以后不要中途给他送吃的。
什么嘛，还不如在学校上自习自在呢！
林寅被他怼得不知道说什么，可就这样被他怼出去吧又简直太助长这混小子的嚣张气焰，无意中瞟了眼他正在做的试卷，这下可算找到话说了。
“哦，就这么道简单的题也能让你头皮都抓破了也想不出来啊？还好意思说完休息。”
“简单？疑难杂题汇编卷的压轴题，很难的好嘛！”
“数学题能有什么难的？真是一点好的基因都没遗传到……让你初中的时候去学奥数你不去，不然就这高中数学能有什么难的？”
林然被他说得不爽，突然灵机一动道，“我知道错了嘛，那爸爸你给我讲下这道题。”说着把卷子挪了挪到林寅面前。
林寅顿时一噎。虽说他是数学专业的，以前上学时的数学天分也是好到鲜少有人匹及，可是自从在教育局工作后，少说也有十多年没碰过数学了……
但他又不好意思在自己儿子面前丢脸，而且这小兔崽子，花花肠子一堆，那让他讲题的眼神根本就不怀好意，可不能让他得逞。更何况，高一数学嘛，能难到哪儿去？
“起开起开。”林寅把林然从座位上赶起来，自己坐到书桌前。
已知圆O和圆C……是否存在以P为圆心的圆,使它与圆O相内切并且与圆C相外切……
嗯，好像似曾相识，可是又不太像……现在高一的数学题都这么难了吗？
“爸，这个辅助线不能这样作，你这个作法是典型错误。”林然在一旁暗笑着点了点林寅刚作的辅助线。
“那我能不知道嘛？！我这、我这是想提醒你不要走入这样的思维误区。”
“是是是。”
林寅看他一副快要憋不住笑的表情，简直后悔被他给套到陷阱里，搞得现在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行，得想个办法脱身……
“哎！我说，”林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看着林然，“你倒是会打主意哈，自己不想做，就把我拖来给你做作业？”
“那我不是不会做，让您给讲一下嘛？”
“我给你讲？你长了脑子不知道自己想啊？那考试的时候谁给你讲啊？要不要干脆我去替你考试算了？快，自己做！”林然把笔一放，然后站起来。
“不会做就直说嘛，凶什么凶……”林然撇嘴。
“呵，我告诉你激将法不管用，自己做，认真想！做不出来不许休息！”林寅的话怎么听都让人觉得有点恼羞成怒的味道。
“那我想去尿尿也不行嘛？！”林然无语。
“不许去！憋着！”
“哼！……一点都不讲理……”
窗外，月夜寂静，树影斑驳。

第59章 抓简昕
不行，他必须得想个办法出去上晚自习，在家里上自习的风险实在太大了。
课堂上，物理老师正讲得唾沫横飞。林然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一边暗自琢磨着。
以前每周回一次家，父母多少还是比较期待和迁就他，现在每天都回，这种感觉自己不可能再有，不烦他都算不错了。而且还得每天在家上晚自习，想想都觉得危险极了。林然不禁又想起以前上小学每天放学后做作业时被支配的恐惧，多少次都是被打着哭着写完的。虽然第一周在家还算和平，可是他可不能被眼前的太平蒙蔽了双眼！
哎，可惜他前几天向林寅提去外面上晚自习被林寅拒绝了。本来他选了一家规模比较大也很有名的补习机构，可是林寅说那家离家太远，位置也偏，怕他晚上回来不安全。后来他就选了家离家近的，林寅跟他去了解了一下，回来后直说那补习班老师太没水平，不许他去。
哎，那去哪儿上呢？
要不……
一个想法又开始在心里跃跃欲试。
可是晚上是别人的私人时间，他要是直接去问，会不会太冒昧了？而且看梁潇予家中那陈设和听别人的风言风语，也不像缺钱的样子。
但是他那天放学遇到简昕，见简昕边走往公交车站走边有些着急地背一张试卷，他问他去哪儿，简昕支吾了下说回家。
回家？林然才不信呢。虽说简昕比林然年长那么几岁，可是论起察言观色的功夫和说谎的本事可比林然差远了。回家着急背什么试卷，而且就他说话那神态，明显是说谎嘛。
林然觉得简昕肯定是去梁潇予那儿上晚自习了，只是不知道是偶尔去一次，还是每天去。
想到这里，林然不禁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不行！林然忽得坐直身子。凭什么简昕可以去，他就不可以去？没这道理，他也要去！
可是他该怎么跟梁潇予说呢？取消晚自习是林寅搞出来的，当时梁潇予还为这事气了好几天呢，如果他直接去找梁潇予，被拒绝的可能性很大啊，一个晚上要休息的理由就能直接把他打发了。林然苦恼地左手撑着头，上身半趴在课桌上。
可刚一趴着，立刻条件反射般地又坐直了起来，心有余悸地往后看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是在教室里。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让梁潇予没法轻易打发他。而且去老梁家上晚自习，他爸总该没话说了吧？
“老师。”
梁潇予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能耽误您几分钟吗？”
梁潇予回头一看，是李新扬。他坐回椅子上，“什么事？”
李新扬走近几步，低着头犹豫了许久才开口，“我能申请……换个班吗？”
梁潇予不由十分意外，“为什么？”
李新扬低头踟躇着，许久才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就是……想换个环境。”
过了最开始的惊讶，梁潇予不禁联想到最近他偶尔从班上听到的风言风语，不过总归是流言，又没有证据，梁潇予不想把事情进一步扩大，之前也就装作不知道没有过问。现在李新扬突然提出要换班，他也拿不准是不是因为这事。不过是不是心理作用，现在看到他，突然觉得他消瘦和低沉了许多。
“那你想换去哪个班？”
这个问题问得李新扬有些迷茫，他摇了下头，“不知道，随便哪个班都行吧。”
梁潇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道，“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最近班上的传言？”
李新扬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跟梁潇予视线一碰，复又垂了下去。
梁潇予认真地看着他，“你先告诉你，你有没有拿别人东西？”
“我没有！”李新扬的情绪忽地有些激动起来，抬起头眼中都有了水雾，“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拿任何人的东西！”
梁潇予不由有些生气，“没拿那你跑什么？你换了班，岂不是让别人觉得你做贼心虚，更坐实了这谣言？！就算换了班，同在一个学校，你觉得就能止住流言，只会越演越烈，只要你行的端做得正，你怕什么？！”
李新扬的表情有些苦涩，“老师你别问了，这些谣言……算了，别人怎么看我都无所谓了，我只想换个环境，好好安心学习。老师，您就帮我这回吧？”
李新扬走后，梁潇予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走到教室前，见教室里还有几个住校生没走，于是便叫了个李新扬后排的学生。
“周怡，办公室来一下。”
“老师好。”周怡进了办公室，有些怯怯地打了个招呼。
“我问你个事，你要如实回答我。”
听梁潇予如此郑重其事，小姑娘顿时有些紧张，“是。”
“这几天班级传的李新扬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你把你知道的仔仔细细说给我听。”
“嗯，就是上周，李新扬的同桌凌凯的钢笔丢了，好像值几百块，凌凯到处找也没找到，结果第二天课间凌凯帮李新扬交作业，无意间在他抽屉最里端发现了钢笔……”周怡看了梁潇予一眼，然后继续道，“反正当时挺尴尬的，不过凌凯也没说什么，只是把钢笔拿了回来。结果很快班上就有人传说李新扬是惯犯，以前初中偷东西是人尽皆知的，而且他们寝室的王奚宁和段承诚也说之前在寝室丢过东西，还为这事在教室里跟李新扬争执。本来李新扬当副班长就得罪了一些人，在班里人缘就不算好。现在出了这事，大家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钢笔……王奚宁、段承诚……”梁潇予听完后自言自语着，过了一会儿才问周怡，“那你觉得，东西是他偷的吗？”
周怡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凭我感觉吧，我觉得他不太像那种人，只是无风不起浪，所以不太好说。”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
15路公交车慢悠悠地停靠在站台，简昕下车后刚走进梁潇予家的小区，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师兄！”
简昕惊了一跳，一回头，就对上林然露着一口白牙的笑脸。
“林然，”简昕有些尴尬地左右看了看，“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找老师的，你呢？”林然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我、我也是来找老师的。”
“嘿嘿，你就别装了，你是来补课的，对不对？师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每天都来老师这上晚自习居然还瞒着我。”
简昕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还真是每天都来啊？”林然语气酸酸的。
得，简昕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被他套了话。
“我找老师有点要紧事，我们一起吧。”林然一边揽着简昕胳膊往里走，一边美滋滋地想:这下让我抓到简昕在这儿上晚自习了，等会儿我说想一起来，看你怎么好意思拒绝我！不带这么厚此薄彼的！哼！

第60章 翻脸
进入小区，刚要路过楼下停车场，就见梁潇予和一个年轻女子从楼里出来。
简昕见状，忙地把林然拉进一旁的树丛里。
“那不是老师吗？他旁边那女的是谁，不会又换女朋友了吧？”林然躲在树后面偷窥着。
简昕见他鼓着眼睛使劲探着头，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低声道，“老师的私生活我们最好别过问。”
“哎怎么就不能过问啦？他上个女朋友才谈了多久啊这就又换了，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就不能安安生生好好谈个对象吗？一点儿也不定心真是的！”
简昕忙地捂了下他的嘴巴，然后看了眼梁潇予的方向，“你小声点！”
说话间，停车场那边那女子已上了车，然后开着她那辆红色的minicooper走了。梁潇予在停车位前驻足了会儿，直到看着车开出小区才回身进了单元楼。
“老师谈个恋爱不是很正常嘛，就当什么都没看到，知道不？”
见林然不服气地噘着嘴，简昕凑在他旁边吓唬道，“不然小心以后老师不许你到家里来。”
林然一听，这才撇撇嘴低声道，“知道了。”
果然一招见效，简昕满意地揉了下他的头。
“老师好！”
“老师好！”
门一打开，门外两人纷纷叫道。
梁潇予靠着门打量了林然两眼，然后边往里走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老师，”林然屁颠颠地跟了上去，“以后放学后我也能来吗？我就跟简师兄一起，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一听林然这话，梁潇予眉心一蹙，然后看向简昕。
“不是我带他来的！我就是在小区门口偶然碰到他的……”简昕见状连忙解释道。
梁潇予没再理他，而是看了林然一眼，然后坐到客厅沙发上，“你在家上得好好的，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上得不好不好，有问题都没人可以问，在您这儿，至少还有师兄可以帮我呀。”
“小简还有半年就高考了，时间紧迫得很，哪有功夫管你？你快回去，别在这儿添乱。”
“我怎么就添乱啦？”林然有些不乐意道，“老师真是偏心，允许师兄来就不允许我来……”
“允许你来，我敢允许你来吗？你在学校上晚自习，你家那位回头就把学校给挂官网上通报了，在编老师不许补课，你还跑我这儿来上晚自习，你家那位说晚自习影响了你们的身心发展，你还偏要跑来上，林大少爷你是存心的吧？”
林然听梁潇予语气不善话里带刺，句句都是针对林寅的，不由想到上周周末在酒会上，梁潇予和林寅聊了几句后不欢而散，事后他也没敢问林寅聊了些什么，不过今天听梁潇予这么说，难不成也是晚自习的事吗？
“老师您别这样说，虽然我不知道我爸为什么那么做，可是他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而且公是公私是私，我自己愿意出来上，作为父亲，他会支持的。”林然解释道。
梁潇予不禁笑了一下，“既然支持，凭你家的教育水平，就算在家，一样能学好，用不着舍近求远。天快黑了，你回去吧。”
梁潇予都说这样的话了，任凭林然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再腆着脸坚持。虽然早知道梁潇予不喜欢林寅，不过他们相处了这么久，他本以为总该有些感情，不至于因为林寅而这样排斥他……看来是他想多了。
“对不起，打扰了。”林然弯腰鞠了一躬，然后情绪有些低落地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停住脚步打开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装着些胖大海的塑料袋，然后过去放在茶几上，“听您最近嗓子不大好，刚刚来的时候见路边有人卖，就买了一点，不值什么钱，您就留着吧。”
梁潇予看了眼茶几上皱皱巴巴的塑料袋，又看了眼林然，“多谢。”
“老师，”一旁的简昕忍不住开口了，“您就让林然来吧？他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帮他解答，不会麻烦到您的。而且我向您保证，他不会耽误到我，您给我布置的任务，如果我做不到，我愿意加倍受罚。”
林然听简昕帮他说话，不由心中感激，心情也没了刚刚的沉重，他偷偷看了简昕一眼，然后俏皮地朝他眨了下眼睛。
这个表情恰好被梁潇予捕捉到，他面无表情看了简昕一眼，“你先进去。”
简昕一进书房，客厅顿时变得异常安静。梁潇予目光复杂地看了眼眼前的人，“林然，你很聪明，但有时候，这并不是好事。”
梁潇予说完，站起来就要往书房走。
林然一听话头不对，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不过还是马上道，“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误会我了！”
“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林然不由有些慌乱，“老师是因为我没提前告知您，跟了师兄一起过来，让您觉得不舒服吗？”
“既然知道，还问什么？”梁潇予转身看着他，“小简单纯，又是真心待你，你别把你对付别人的那些个心眼用到他身上。”
林然被他的话说得一愣，“老师，您这话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对付别人了？”
“没有？那你倒是告诉我，李新扬的事是什么回事？”
李新扬？林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梁潇予突然提到李新扬，“他又怎么了？”
“你不会要告诉我，最近班上的传言，跟你没关系？”
林然不由怔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眉毛立刻竖了起来，声音也染了些薄怒，“所以老师觉得，班上的流言是我传播的？！”
梁潇予也看着他，“不然你觉得，谁还有这个信息源和这个动机？”
“所以就凭我跟他是初中同学，我跟他有过节，您就把这个帽子扣给我？是李新扬告诉您的对不对，我是掘了他家祖坟吗他要这样诬赖我？！”
“看看你说话这语气，没有任何人诬赖你，他在我面前一个字都没提到你！之前你还说李新扬扔纸屑构陷你后又颠倒黑白，我看比起他，你这一手倒是高明多了！”
“是吗？所以都是我干的了？您怎么就不觉得是他真的做了贼偷了别人的东西，您就那么相信他不相信我吗？”
“你到现在还要否认是吗？”梁潇予有些失望地看着他，“李新扬根本不用钢笔，他拿别人的钢笔有什么用？班上用钢笔的有几个人？能看得出凌凯那支钢笔值钱的又有几个人？还发动了王奚宁和段承诚去火上浇油坐实他的罪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刘岑还有他们几个打得火热，用这样的方式去陷害别人，简直卑劣至极！”
“我卑劣？老师，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我在您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这种不耻的手段，我林然根本不屑于用！”林然盯着他，情绪充得眼眶都变得通红。
梁潇予看着他没有说话。
林然在原地压了压自己的情绪，回想了下最近发生的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老师，他找你，是不是说想换班的事？”
梁潇予心中惊了一下，没承认也没否认。
“老师，他是故意的，您不要上当！”林然见他不说话，知道自己多半猜对了，“他之前搞那么多小动作，就是为了整我，不想跟我一个班，结果被我发现了，还闹到了您这儿，现在大概觉得已经跟我水火不容，干脆以退为进，利用这件事装弱势说想换班，好把您的注意力引到我头上，坐实我诬陷他又散播流言的罪名！”
“哦？你说得倒是滴水不漏，但若不是你先玩心眼，他又怎么个以退为进法。”
“老师，您还不明白吗？我们班就我们俩是初中同学，我没有这样做，您觉得还能有谁？”
“你什么意思？”
“这分明就是李新扬自己自导自演的，他知道我讨厌他，怕跟我一个班我会针对他，所以才先发制人让我待不下去，为了诬赖我，他还真是豁得出去！”
梁潇予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然，半晌才道，“林然我还是太小看你了。”
“老师？……”
“你拿以前的流言构陷他就算了，现在被发现，还能立刻思路清晰地倒打一耙，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你还真是好本事！还真是虎父无犬子！”
林然听他这话，直被愤怒冲昏了头，语调立刻提了上来，咄咄逼人口不择言道，“老师，李新扬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您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我。更何况，您要骂我就骂，扯我爸出来做什么？！您不喜欢他，他也不见得多待见你！可是他从来不会在我面前说您一句坏话！在这一点上，您就永远比不了他！”
“呵，”梁潇予气得眼睛都红了，“那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还不滚！以后都别来了！”
“滚就滚，我还不稀罕呢！反正当初你给我补课也只是为了给你前女友买琴做的交易，书昀姐姐多好，她那么爱你，现在琴都还是新的，你女朋友都又换了，我自然该滚了！亏得我曾经为了你的声誉跟别人争辩被我爸打得几天沾不了凳子，现在看来我爸打的都是对的，你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我脑子有病才会去跟别人较真！”
梁潇予被他气得嘴唇都在发抖，“要你管我的事？现在就走，”忽又看到茶几上的塑料袋，手指着道，“带着你假惺惺的东西，一起滚！”
林然看着塑料袋里的胖大海，想着自己蹲着身子在路边摊上一个个认真挑时的场景，不由觉得十分可笑。他把眼中突然之间不受控制涌上来的泪水眨回去，然后伸手用力一扫，把胖大海连着袋子一起扫到垃圾桶里，然后拎着书包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出去。

第62章 支招
“现在，他那个兄弟得逞了，我那朋友该怎么办？”
林寅看了林然一眼，扯了下嘴角然后又拿了个青枣，一边吃一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林然见他不说话，也不敢打扰他。
“第一，”沉默了片刻，林寅抬头看向林然，“消息不是他那兄弟散布的，更不是他自导自演的。”
林然眉心一蹙，这个结论跟他的推断出入甚大，不由问道，“为什么？”
林寅把青枣核扔进垃圾桶里，“没有为什么，这就是人心。”
“爸，我不懂。”林然不甘心。
林寅顿了顿，还是道，“你要知道，舆论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人们只会相信他更想要的那个结论。举个例子，就说永潭乡小学吧，前段时间被爆出照片，说公益项目营养早餐严重不达标，全是兑水牛奶和虫蛀过的面做的馒头，一时间舆论沸腾。后来学校校长和县教体局局长分别出面解释，说图片是假的，营养早餐一直按标准在做，还贴出了采购表。如果是你，这件事你会相信谁的？”
林然看着他没有说话。这件事他在地方电视台上看到过，当时他也很气愤，不过碍于林寅的关系，也不敢乱发表意见。后来官方出来辟谣，基本也是没人相信，被爆了光后造个假账对校方来说简直不要太容易。贪官的形象深入人心，大家纷纷同情弱者。现在林寅提到这个，难道……
“这事一出，给永潭乡小学的营养早餐公益资金全停了，校长停职待查，因为民众盯得紧，教体局也不敢再额外拨钱过去办营养早餐，不然再被扣个联合腐败的罪名。可是说到底呢？受牵连的最后都是孩子。”林寅说得有几分惆怅，不过又很快拉回话题，“所以，你同学那兄弟，不会自己散布自己曾经偷东西的消息，因为这样的消息，即使最后澄清，可杀伤力已经造成了，他会一直活在别人怀疑的眼光中，他是聪明人，不会这样做的。”
本来林然一心觉得是李新扬自导自演的，现在听林寅这样一说，倒真的觉得自己想得太肤浅了。难怪那天他说是李新扬做的时，梁潇予那么生气，大概是觉得他用这么荒唐的理由诬陷人吧。
“但他倒是很让人欣赏的一点就是，”林寅接着道，“不管手里拿到一副再烂的牌，也会尽最大努力去打到最好。那样的形势，换了别人，可能都自暴自弃了，可是他却说要出去住（李说换班），就是在已有的局面上为自己扳回一城的最好方法。”林寅说着干咳了一声然后看了林然一眼，“不过这样的方法终归上不得台面，你不许学。”
“我才不会呢。”林然不屑道，他才不会跟李新扬同流合污。
“那第二呢？”林然突然想起林寅刚刚只说了一点。
“第二，就是你那朋友该怎么做的问题。”
林然集中精力地看着他。
“让他问问他自己，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在乎的是什么。想清楚这个问题，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然被他说得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我让你带话，你带就是了，他会想明白的。”
“可是他不明白啊！”林然有些着急。
林寅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他不明白？”
林然顿时缩了下脖子不吱声。
“我相信他，他会知道怎么做的。还有，”林寅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然，“再替我给他带句话，他如果再这样成天不好好念书净琢磨着这些，那不用他兄弟坑他，他爸的板子也铁定饶不了他。”
林然一惊，看了眼林寅那揶揄又暗含着凌厉的目光，怎么听怎么觉得他话里这个“他爸”不是他故事里虚构的那个“爸爸”……
林寅往沙发里一靠，重新拿起自己的平板，边摆弄边道，“外面开水应该烧好了，去，把茶给我泡来。”
“是。”林然站起来往外走，管他识没识破，大不了在心里嘲笑他幼稚罢了，反正是自己爸爸，又不是外人……这样一想，倒是觉得脚步轻快了许多。
“泡那个庐山云雾啊。”
“知道啦！”
周三，下午第四节，例行的班会。
班会每周都有，不过一般有重要的事讲时梁潇予才来，没什么大事就让班长主持，安排一些班级的日常事务。
通报了一系列晨读纪律、卫生得分、课间操评比等数据后，赵博熙接着说下一件事，“对了，班上的班费快用完了，大家每人再交50，没意见吧？”
“怎么这么快就用完了啊？”下面有同学质疑道。
“对啊，开学才交的班费，这也没做什么怎么就没了啊？”
“教室里的饮用水，军训时欢送教官的礼物，运动会的服装和道具，每一笔开销都记着呢，大家要是有疑问可以找副班查。”
“找他查，怕不会就是他监守自盗吧？”有人小声嘲讽道。
“就是，运动会那衣服，淘宝上十几块钱一件，怎么就值三十了？”
话题一出，自然少不了附和的。
李新扬把笔攒得咯咯响，正欲发作，突然一个声音道，“闲话说够了没有？”
声音不大，却朗然有力。
教室里顿时安静了许多，然后目光朝这边看来。
林然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几步走上讲台，“班长，我能说几句吗？”
赵博熙退到一旁把讲桌让给他，“你说。”
林然站在讲桌前，环视了一圈下面的同学然后道，“今天在这里，首先我要向一个人道歉。”林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头微微鞠了一躬，“李新扬，对不起。”
教室里大家一脸茫然地面面相觑。当事人李新扬先是一惊，然后愣了片刻后，眉心不由蹙了起来。
这家伙到底要搞什么鬼？
“上上周我路过一个座位旁时，见一支威尔永锋的钢笔落在椅子旁，我就顺手捡起来放进抽屉里，当时我并没注意到那是李新扬的座位。谁知后来凌凯说丢了钢笔，问了李新扬说没看见，结果后来又在李新扬的抽屉里找到了。因为我跟李新扬一贯不对付，就一时恶作剧心起，想看他倒霉，就没有站出来说明真相。谁知后来不知道被谁传他初中偷过别人东西，今天在这里，我就是要告诉大家，”林然看了眼李新扬，然后接着道，“我是他的初中同学，我可以作证，他并没有拿过别人东西。虽然当时有赃物在他柜子里找到，可是最后那栽赃他的人自己露了马脚，事发后老师也在班上进行了澄清，但谣言还是传开了，他也因为这个，失去了——”
“林然！”李新扬红着眼睛带着仇视和警告地盯着他。
林然看了他一眼，然后接着道，“他也因为这个，失去了本该属于他的省级三好学生，成绩再也没回过巅峰，而当时栽赃他的那人也被取消了省级三好学生的荣誉称号，这件事都是有记可查，我也没必要为了他说谎。虽然我不喜欢他，但那是我们的私人恩怨，我不希望因为我的隐瞒，影响大家的判断，这段时间因为我的过错在班上引起的各种不和谐讨论，我由衷感到抱歉，对不起！同时也希望谣言止于智者，大家不要因为无心的言论给当事人造成二次伤害，谢谢！”
林然说完，朝众人鞠了个躬便走下台去。
刘岑目光复杂地盯着林然一路从讲台到座位，这目光里，有惊愕、有不解、有锐利、有无奈、有冷峻……不过最后终是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后鼓了几下掌。
其他本来还沉浸在林然刚才话里的学生，仿佛受到了启发，纷纷鼓起掌来。

第63章 副班长
“老师……”犹豫再三，简昕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叫道。
“干嘛？”正抱着手机玩游戏的梁潇予头也不抬。
“您还在跟林然生气吗？那事……真不是他做的……”简昕小声道。
梁潇予瞥了简昕一眼，边继续打游戏边道，“你又知道了？”
“听说，昨天下午开班会时，然然给李新扬澄清了，说是他初中偷东西是被人诬陷的，而且李新扬也没有拿同桌的钢笔，是然然路过时见地上掉了支笔，就随手捡起来放在就近的书桌的。”
“听说？你听谁说？”
“就、就我们小区您班上的那个学生……”
梁潇予打游戏的手顿时一停，然后看向简昕。
简昕不知为何有些气短，埋着头目光游来晃去。
“你一天要操心的事倒是不少嘛，耳朵比我还灵通，都管到我班上来了，我看你闲得很嘛！”
“不闲、不闲……”
“不闲，你要不是跑去问，别人会巴巴地来告诉你这事？真的是三天不打的皮痒，给你勾的题你都做完了？”
“没有……”
梁潇予探着脖子看了一下，“再给你点时间，这一局游戏打完你还没做完的话就等着吧你！”说完白了简昕一眼，抱着手机开了下一局。
“老师！还有这么多，根本不可能做得完嘛！”简昕抗议道。
“别吵吵！”梁潇予边盯着屏幕边嘟囔了句，“烦死了。”
简昕简直觉得有苦难言，只得埋头抓紧时间写，以梁潇予玩游戏的坑人程度，他觉得这把游戏可能最多也就十多分钟就能结束。
那是支威尔永锋的钢笔，原价六百多，要说别人不认识，林然会不认识？这么贵的笔，他看都不看就随手放抽屉里，可能吗？但他“承认”了，不仅洗脱了自己的嫌疑，而且也同样卖了李新扬一个人情。他没有去追查到底是谁传的流言，更没有束缚于跟李新扬的个人恩怨，釜底抽薪，干净利落。这样的心机、智慧还有通透，实在不像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能拥有的。梁潇予脑中不由浮现出林寅的脸……
“卧槽！这也太阴了！”梁潇予一个走神，顿时被对面法师一个技能控住，瞬间没了大半管血。梁潇予一边操纵着人物狼狈地往回逃窜，一边暗骂道:林然这小**还真是老子的克星！
简昕抬头偷瞄了屏幕一眼:完蛋完蛋！照这个趋势不到十分钟就得结束战斗，天哪他哪里做得完呐？谁来救救他啊！
……
大课间的办公室里，老师学生进进出出。
“辞职？”梁潇予蹙着眉抬起头，“为什么？”
李新扬舔了下嘴唇，顿了顿才开口，“可能我的性格，本来就不太适合当副班长，加上最近的事，我再继续当下去对我自己、对班级而言都不是好事。而且这一学期以来，有时候我确实有些心态失衡了，在工作中掺杂了许多的个人情绪，我想我需要调整一下。希望老师能谅解。”
梁潇予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不当副班长的话，那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最近我学习状态不太好，我想集中精力好好提升下学习成绩，看高一结束有没有可能冲刺下小火箭。”
“以你目前的基础，好好努力应该是有希望的。”
李新扬笑了一下，“谢谢老师。不过英语课代表我还可以继续当吗？比起管理班级，我还是收作业什么的比较在行，而且我也还想继续照顾您这些小植物。”
梁潇予也笑了一下，“当然可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谢谢老师！”
“对了，你离职了的话，关于副班长，你有没有认为合适的人选？”
李新扬想了一下，“您这么问，我倒觉得还真有一个。”
“谁？”
“林然。”
“林然？”梁潇予实在有些意外，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新扬会提名他。
“嗯。虽然我俩不太对付，我也实在很讨厌他那副桀骜自大的样子，不过就事论事的话，他有很好的大局观，有主见、能决断，也很会处理人际关系，现在成绩也还可以应该不会有人不服，他会是个好班干部的。”
梁潇予有些陌生地看了李新扬几眼，转着椅子思索了许久才道，“你回去吧，把林然叫来。”
“是。”
“林然，老梁叫你去办公室。”
正在跟后桌聊天笑得直不起腰的林然一听，顿时警惕了起来。
“你不会又告我状了吧？有没有意思啊你？”林然凑到李新扬身边低声气愤道。
李新扬瞥了他一眼，“所以你以为，你帮我解围了一次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说完也再理他，自顾自地往座位走去。
“你！”林然看着他的背影，愤愤地自言自语道，“白眼狼！”
“叩叩！”有人敲办公室门。
梁潇予还以为是林然，抬头一看，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好像是班上谁的家长。
“梁老师，您好您好！”家长热情地打着招呼，然后伸出右手，“我是刘岑的爸爸。”
“噢噢，”梁潇予这才想起来开学的时候见过一面，握了下他的手道，“您好！”
“梁老师，这是我一个朋友才从澳洲给我空运过来的蓝龙虾，就想着给您带些来尝尝鲜。”
“不用不用，您太客气了！”
“用的用的，这玩意儿就吃个新鲜，做法也简单，您就吃着玩……”
一番寒暄后，刘楷元试着问道，“梁老师，我想请问一下，您班上有没有个叫李新扬的学生？”
梁潇予一愣，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个，“确实有，怎么了？”
“那……这学生最近没什么情况吧？”
梁潇予一时有些不知道他的用意，不过还是道，“确实有点情况，到底怎么了，家长您有话直说。”
刘楷元沉默了片刻，然后有些愤然地拍了下自己大腿，叹气道，“昨天我见我家司机的儿子手上带着小岑的一块限量手表，就问他小岑为什么把手表给他。那孩子支吾了许久，才告诉我小岑用手表跟他交换消息，问他李新扬初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孩子为了挣手表，就说李新扬偷过东西，可却没有说是被人诬陷的。”
梁潇予顿时觉得明白了什么，虽然知道不是林然后他已经有些猜到是他了……
“我那个混账东西，从小被我惯坏了，无法无天的什么都不怕，又自作聪明地很。他平时走得近的几个都是我生意场上合作伙伴的儿子，个个都是人精，我怕他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学着别人玩手段，所以才来看看，别让别的孩子被他无辜牵连。”
“家长，您还真别说，这事，还真差点引起轩然大-波。”梁潇予也不隐瞒，把事情大致给刘楷元说了一遍。
“报告！”林然站在办公室门口叫道。
“林然，去把刘岑叫来。”
“啊？哦。”林然郁闷地往回走，不是叫他吗？叫他来就是为了让他去叫刘岑？亏得他刚刚还在路上想半天为什么叫他……
等等！刚刚办公室那人，不是刘岑的爸爸吗？开学时还给他铺床呢，还给他们同寝室的分了不少零食。
对于家长和老师见面，林然心中满满都是阴影。完蛋，要快点去告诉他。
林然想着加快了脚步。

第64章 抠逼兄弟
“爸，您怎么来了？”办公室里，刘岑有些心虚地瞟了眼刘楷元问道。
“我要是不来，怎么知道你在学校做的好事？”刘楷元的表情不辨喜怒。
“我……没怎么啊我……”刘岑低着头眼珠不由地转了转。他这学期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啊，……如果是那事的话，他爸怎么可能知道啊。
“没怎么，没怎么你之前手上那块表呢？！”
刘岑一惊，大脑飞速运转，“我——”
“刘岑，”见他似乎还想隐瞒，梁潇予提醒道，“好好说，李新扬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刘岑看了下梁潇予，又看了眼刘楷元和一旁的林然，听梁潇予这么说，又见刘楷元那架势，多半是被发现了。
“我不过就是想教训他一下……”
刘楷元一听他这话就来气，“教训他一下？你以为你是谁啊你！”
“那他不是喜欢玩阴的嘛！只许他坑别人不许别人坑他？不给他点颜色他还以为自己那点伎俩很高呢！”刘岑没好气道。
“啪！”
刘岑只觉得左脸顿时一麻，他十分羞辱难堪地看了林然和梁潇予一眼，然后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刘楷元，“爸，你打我？”
“打你怎么了？今天回去我才要好好收拾你呢！做出这种事，丝毫不知道悔改不说，还洋洋自得？一天到晚好的不学，净学别人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你才多点大？！”
被他当众打了，刘岑只觉得颜面扫地，低着头不吱声。
“昨天见你胡叔的儿子戴着你的表，我还差点以为是他手脚不干净呢！你个败家子，你当时说想要那块表，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人脉才给你弄到？你倒大方，才戴多久就送人了？小小年纪就开始用财物去收买人，我看就是平时太惯着你了！以后除了每天吃饭的钱，你别想再多要一分零花钱！”
听到这句，刘岑不由抬头道，“您不给就算了，但我怎么就败家了？妹妹上初中零花钱都比我多，更别说跟我那几个好朋友比了，连别人零头都不到呢！不给拉倒，干脆一分都不给，饿死我算了！”
刘岑见林然看着他，又想到刚刚当众被打，顿时觉得脸上更挂不住，转身气呼呼地出了办公室。
“看看，看看这坏脾气！”刘楷元气得直咬牙，“梁老师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又是一番寒暄后，刘楷元也离开了办公室。
刘楷元一走，办公室里顿时只剩梁潇予和林然两个人。
林然觉得有些尴尬，于是颔了下首也准备离开。
“林然。”梁潇予叫住他。
见林然看着他，梁潇予也有些尴尬，“现在班上副班长的位置空缺，你……要不要来试一下？”
“我？”
“嗯。”
“老师，”林然冷笑着扯了下嘴角，“我这种心眼多、假惺惺、又卑劣至极的人，怕是胜任不了副班长这个职务。谢谢您的好意。”林然说完鞠了个躬，然后走出办公室。
“呵！”梁潇予半晌才哼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倒是很记仇。”
“喂。”林然在教学楼后的草坪上找到刘岑，见他闭着眼睛躺在坡上，便伸脚踹了踹他。
刘岑睁眼见是他，复又闭上眼睛。
“你躲这儿干什么，叔叔刚刚到处找你。”林然坐在他旁边。
“你说我爸是不是很不讲道理！”刘岑一个翻身坐起来，“好，我承认这件事是我不对，可是他每次都拿钱要挟我有意思吗？而且……”刘岑显得十分羞窘，那样子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而且还在办公室打我，一点也不顾及我的感受……”
“要挟你？”林然笑了一下，“瞧你这话说的，果然是被惯的。你这个想法就不对，钱本来就是父母辛苦挣的，又不是你的，你做错事，受点处罚是应该的，怎么成了要挟你了？”
刘岑没好气地看了林然一眼。虽然说的也有那么一丢丢的道理，可是为什么就是那么不中听呢？
“而且，被自己父母打，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吧？你别想太多了。”
“真的吗？”刘岑看着他，“你不会在心里笑话我吗？”
“呵！”林然笑了一下，“这有什么好笑的。”在这件事上，他哪有什么资格笑别人。
“那你也不许跟别人说！”
“我又不是长舌妇。”林然翻了个白眼。
“我看，”刘岑盯着他，“知道是我做的，你怎么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
林然看着他扯了下嘴角，“有什么好惊讶的？”
“你知道？”刘岑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大哥，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咱班上用钢笔的，我掰着手指都能数得过来，而且还能认得那种高端品牌的，你觉得能有几个？老梁为什么怀疑我？还不是因为钢笔还有你那两个落井下石的证人，虽然之前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李新扬的事，可是从种种端倪来看，稍微用下脑子就知道是你好吗？”
“***槽，老子还以为天衣无缝呢！”刘岑瞥了林然一眼，“我说你小子读书不怎么样，怎么琢磨这些脑子就这么灵光？”
居然被这个二世祖嘲讽成绩差，林然听着就有气，“本来小爷我成绩大有长进的，还不是你乱搞害得老梁误会我！现在他不给我补课了，连简师兄都不理我了！”
“呵呵，上次班会你在教室搞那么一出，不就是向老梁证明清白嘛，怎么，你还没跟他和好？”
“我才不是为了跟他和好呢！我是给自己证明清白，而且李新扬本来就是无辜的。”
“得了吧你，不承认就算了。”刘岑说着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以后你可得养着我。”
“我养着你？凭什么啊？！”林然瞪着他。
“哎我落得现在这样是因为谁啊？还不是为了给你出气？”刘岑也瞪着他。
“我有让你那么做吗？谁让你自作主张，活该！何况就我每个月那点钱，自己还过得抠抠巴巴呢，谁养得起你这尊大佛？”
“我不管！反正都是因为你我才没有零花钱的，你不管我，难道要看我饿死啊？”
“关我什么事啊！而且你在班上人缘那么好，一人一顿也能够你过大半个月了，赖着我干嘛？平时我的零食被你薅得还不够嘛？！”
“还一人一顿，老子又不是化缘的！而且他们能和你比嘛！兄弟就是这么当的？”
“兄弟？”林然呢喃了声。
“卧槽！”刘岑气得站起来，“敢情你就一直没把我当朋友？老子真是枉做小人，好了，再见！”刘岑说着就往教学楼走去。
林然笑着追上去从后面勾住他，“别这么小气嘛！大不了养着你得了。”
“真的？”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只许吃最便宜那个六块钱的套餐，而且最多供你半个月，你赶紧哄好你爸。”
“知道了。话说老子真的难得遇到比我还抠的，给小爷吃六块钱的套餐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有的吃就不错了，我爸管我零花钱管的可紧了，我都是从自己口粮里给你省，知足吧你！”
“抠的一匹……”

第65章 风声
“老师……然然今天怎么没来？误会不是都澄清了吗？”周六下午，简昕做了几道题，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问道。
梁潇予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顿了片刻才把矛头转向简昕道，“关你什么事？你变情报站了吗对我班上的事这么灵通？我发现你最近闲得浑身发痒是吧？”
简昕听他这语气，生怕引火烧身，识趣地闭嘴不说话，老老实实继续做题。
梁潇予在原处坐了片刻，然后站起来走进卧室关上门。
“林然。”
林然刚把电话一接通，话筒那头传来的声音听上去就极度不友好。
“老师好。”林然礼貌而淡然地打了个招呼。
“好什么好！我问你，你今天怎么没来补课？”
“老师，不是您叫我滚，以后不许去了的嘛？”林然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讽和淡漠。
“呵，我叫你滚你就滚，叫你不许来你就不来，平时怎么从来不见你这么听话？”梁潇予的声音硬邦邦的，“跟我翻旧账是不是，就记得我说过的话不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你诽谤我把我骂得猪狗不如的话怎么不提？真是见了鬼了被一个小屁孩骂，你信不信我来家访把你的好事都告诉你爸？”
林然顿时炸毛，“您威胁我？！”
“威胁你？你脸是有多大啊？家校合作才是最好的教育方式，我看你现在就是特别欠教育。”
林然被他的话气得在卧室来回地走，“那您来吧，来吧！反正我爸今天也不在家，而且您一个全市优秀青年教师典范，跑上门来揽补课生意，您还真是别致啊！”
“少拿你爸压我，他一个身居要职的公职人员，居然用自己的儿子来钓鱼执法，我看他好不好意思说我补课违规。”梁潇予一副胸有成竹自鸣得意的语气，听得林然肺都要炸了。
“还有，你的补课费还没用完呢，不要了？”
“为什么不要？我家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退钱！”林然终于找到了还击的机会。
“退钱那是不可能的，都交了钱了哪有退的道理？你最好快点来，迟到的时间我勉强不跟你计较。”
林然真是觉得毁三观，气得半天才道，“还不跟我计较我真是谢谢您了！反正我不会来，大不了钱不要了！我要做作业了，再见！”
林然气呼呼地挂了电话躺在床上。
把他冤枉得那么惨，骂得那么难听，还怀疑他的人品，现在不仅一句道歉的话都不说，还那么气人，才不要原谅他呢！小爷可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气死了气死了！
林然烦躁得裹着被子在床上来回滚了两圈。
百货商场的地下车库里，一辆黑色别克开进角落的一个停车位，停好后闪了下车灯，然后熄了火。
没一会儿便从另一端走过来一人，径直上了车的副驾驶座。
“你到底怎么回事？！”
孙睿刚一上车，驾驶座上的林寅就扭头责问道。
在政府单位工作多年，林寅早就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工作中遇到再大的问题，碰到再棘手的人，也都能沉着应对，可是一旦面对自己人，脾气秉性便很难隐藏。
“林哥，你是知道我的，我就是再脑子不清，也不可能去贪污受贿、去站队前市委书记，我就算再混账，也不可能拿老师学生的利益去跟别人做苟且交换！”
“我知道，我知道有什么用？如今栗阳市教育局正是要任命新副局长的关头，你又是大热人选，明显是有人从中在做手脚，要阻止你上位。现在内部出了这种风声，没有确切的证据，一时半会儿纪检委也不会查你，不过你要知道，这种风声的散布就是招祸幡，如果此时暴露出一点实证的话，你肯定要停职待查！所以，你赶紧联合你手底下几个信得过的人，把你从任职以来经手的所有相关项目和大小琐事全部理一遍，所有的电子、纸质存档资料以及外送材料要全部查不出一点漏洞才行。”林寅看着他，“我相信你从来都做事妥当又有原则，清查资料，是怕有人暗中做手脚。”
“谢谢林哥，我等会儿就回去梳理所有文档。”孙睿的情绪显得有些低落，“不过我总是有些不安，怕是他们早就留好了后手。归根到底，是我挡了别人的路了。”
林寅看他的样子，不由心中感慨。孙睿是他一手提拔和培养出来的，他是什么样的秉性，他太清楚了。
他太纯太正了，内心有自己绝对的原则和底线，有高标准的价值观和道德观。这样的人作为公职人员，对普通群众来说，绝对是天大的福音，他会是他们一把看不见的遮风避雨的伞。可是在这纷繁复杂的政治权力漩涡里，他太容易成为别人的眼中钉了。
“你在教育局里占着最重要的基础教务处，以往就一直是只油盐不进的铁桶，不过毕竟牵扯面窄，别人也不至于担风险对你怎么样，可是以你的行事作风，如果升任副局长，那往后牵扯的利益可就太多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其实道理我都懂的，只是有些事对于我来说，真的太难太难了，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其实我早就想过，或许自己早晚都会有不得善终的那一天，但是我只想问心无愧。”
“孙睿，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也要知道，水至清则无鱼。这次的事只是个警钟，你要学会利用灰色地带隐藏和保护自己，这不是与别人同流合污。我记得我的恩师曾经说过，你只有站在更高的位置，才能做更多的事。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做你想做的事，完成你心中的宏图伟业？”
孙睿不由地沉默了。
自小以来，他就被教育得太正，当初才跟着林寅时，虽然林寅在职场的某些做法他可以理解，但确实难以苟同，更别说让他自己去做。当初王立忱也劝过他，说他不适合做这个行业，可是他放不下。他早已从最初工作是为了混一口饭吃，转变成了责任感和事业抱负。
沉默良久，孙睿才转了话题道，“林哥，你最近也要事事多留心些。他们想动我，其实也没那么容易，毕竟这么多年，我没有做一件污浊的事，就算他们想做手脚，也一时半会儿做不出太大的料来。他们那么怕我上位，多少也跟我曾经是您的旧部有关系，他们总以为我是您留在栗山教育局的一颗棋，我不过是个小人物，搅不起多大的风浪，我是怕他们的最终目的，还是您。”
林寅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嘴角，“我知道。你不用担心，他们现在还动不了我，针对你，不过就是想慢慢拔除我的羽翼。以为给我下几个套再拔了我的人就可以掌控我，太天真了。”林寅说完，转向孙睿道，“最近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们就不要联系了，免得让人落下话柄，包括然然也不要见，总之万事谨慎。”
“我知道了，谢谢林哥。”孙睿说完，下车看了下四周，然后上了自己的车。

第66章 第三十五名
书房里，林然默不作声地站在书桌前，两只手不安地攒得两侧的裤腿。
“有解释吗？”林寅把视线从成绩单和试卷上移过来，淡淡地看着他。
林然垂着头琢磨了片刻，实在不敢再编什么“考试时生病”“答案写错位”一类的借口，终是摇了摇头。
林寅也没再说什么，把右手伸到他面前。
林然努力吸了口气压了压心中的惧意，把书桌上的戒尺拿起来双手递到林寅手上，然后转身把裤子往下褪了一截，躬身双手撑在书桌边缘上。
“啪！”紫檀木的戒尺毫无阻隔地抽到皮肉上，顿时传来熟悉而又凌厉的痛感。
林然不由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咬牙忍过了第一下。
这是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次月考，他考了全班三十五名。
第一次月考时，他考了全班倒数第二，当时他整个人完全崩了，只想被狠狠打一顿，才能排解心里的痛苦。可是那次林寅没有打他，只是给他定了目标，第二次月考必须进前四十。
他做到了。不仅第二次月考进了前四十，还在紧接着的期中考试中排到了全班第二十九名。
林寅虽说没有过多表扬他，不过却带着一家人去吃了他垂涎许久的日料浅草肆。
接下来的两次小考，他也都在二十余名徘徊，最好的一次考到了全班二十四名。
只是这次，一下就掉到了三十五名。当时成绩单贴出来，他看着上面自己的成绩，只觉得胸口沉闷得厉害，完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退步这么多。
说起来没去补课也不过半个多月，不可能差异会那么明显啊，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于这段时间因为李新扬的事还有和梁潇予的关系，弄得他心思没有完全在学习上。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被其他的事分走得多了，用在学习上的自然就少了。
其实大火箭一个班里，入学时的分数都大体在同一个分数段，所以水平差异并不是很大，特别是这种中间层次，每次考试上下波动个十来名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是这样的理由，他自己都接受不了，更别说林寅了。
落后就要挨打，这在林家是铁律。
更何况……
林然不禁想到上次林寅说的话，“再替我给他带句话，他如果再这样成天不好好念书净琢磨着这些，那不用他兄弟坑他，他爸的板子也铁定饶不了他。”当时他身处其中一时没有拐过弯来，可是事后一回想，林寅明显是早就看破了他的伎俩，这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啪！”又是一戒尺落了下来，剧烈的疼痛让林然再也没有心思去多想，集中所有的精力和意志力去抵挡那痛苦。
“啪！”“啪！”“啪！”……
一连二十下。林然终是强忍着没有躲闪，也没有叫出声。
待林寅收回戒尺放在书桌上，林然知道结束了，这才伸手抹了下脸颊和眼中的水渍，弯腰把裤子穿上，然后转身低头朝着林寅站定。
“跪下！”林寅声音不大，却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林然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屈膝跪地。
“一个小时。”林寅指了下挂在书房的时钟，然后转头看向他，“你知道为什么让你跪。”
林寅说完从椅子里站起来，居高临下道，“还有，期末考试快到了，要是进不了前二十，你看你能不能留着块好皮过年！”
林然浑身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心脏都像是突然被握紧了。
林寅说完，径自从他身边走了出去。
学校每天的晨读时间是七点二十开始，以前住在学校时，林然还能多睡一会儿，如今不住校了，每天从家里到学校坐车要半个小时，加上路上和等车的时间，至少要保证坐到六点二十或者六点半的车才保险。
昨天晚上因为考试成绩被林寅打了一顿，晚上睡觉时屁股疼得他许久才睡着，加上又整整跪了一个小时，实在又累又困，早上的第一个闹钟竟然没有把他叫醒，第二个闹钟响了半天他才恍然惊醒。
看了下时间，已经六点了，林然忍着身上的不适，匆匆穿上衣服洗漱完，路过楼下的早点铺顺手买了牛奶和馒头当早饭，也来不及吃，一路小跑着往公交站去。可是有时候运气就是那么背，林然远远看着六点半的公交车开过来，急忙往前跑，可是步子一大，拉扯着身后有些肿胀的皮肉剧烈地疼，根本跑不快。
“师傅！师傅！等一下！”林然边跑边叫，可是冬天的早上风很大，天又黑，公交车师傅也没听到他的声音，见站台没人便没停靠，开着车就走了。
因为时间越晚人流量越大，六点四十的车明显比六点半的车更慢，等坐六点四十的车到学校时，已经七点十多分，林然生怕迟到，也顾不上疼，背着书包飞快地迈着步子跑向教室。
好在，七点十九。站在教室门口，林然不由地扶着门框喘了喘气。
梁潇予已经站在讲台上，教室里也已经渐渐起了读书声。
“报告。”林然匀了匀气息道。
梁潇予回头打量了他一眼，然后点了下头。
“刘岑。”梁潇予看了下手中的成绩单叫道。
正埋着头偷吃最后一口早餐的刘岑听到自己名字，嘴里的面包嚼都没嚼就赶紧咽下去，然后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跟梁潇予出去了。
“整体不错，但是化学和生物明显太弱了点。”梁潇予点了点成绩单第九行上写着刘岑名字的那一栏，“有没有想过办法怎么解决一下这两科？”
“老师，这两科我是真的不行，我的解决办法就是，”刘岑嘿嘿一笑，“高二文理分科的时候选文科就行了！”
梁潇予听完，无奈地笑了一下，“你数学不错，选文科倒是很有优势，不过高一结束的时候分班排名还是按文理综合排名，以你现在的成绩，难道就不想去冲击一下小火箭？”
“小火箭压力太大了，我觉得不一定适合我，说实在的我也并不是很想去。与其去吊车尾，还不如在大火箭保持靠前点的位置。而且我们班到时候会是文科班吧？我倒是挺喜欢我们班的，目前还并不想走。”
梁潇予点了点头，刘岑倒是挺有自己想法的。大多数人如果有条件，都是挤破头地想进小火箭，可是小火箭那种高压高强度快节奏的学习方式，不一定适合每一个人。
“对了，我看你跟林然关系挺好？”
梁潇予突然这么问，刘岑一时不知道他什么用意，只是垂眸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他这次考得不好，历史物理都是致命伤，数学也不是很理想，你这几科都不错，多帮助他一下。”
“是，我会尽力的。”
“还有，”梁潇予看着他，“下次再敢上课偷着吃东西，你就等着到办公室吃藤条吧。”
“老师，刚刚还没打铃呢……”刘岑忍不住辩解道。
“顶嘴？预备铃响过了没有？”
“对不起我错了。”刘岑赶紧识趣地鞠躬道歉。
“进去。”
“是。谢谢老师。”
“帮我把林然叫出来。”梁潇予边用笔在成绩单上作记号边道。
刘岑一顿，“是。”

第67章 太偏心了！
“你这段时间干嘛呢？”梁潇予靠着办公桌看着林然，“从二十四跌到三十五，你还真是厉害啊你！”
林然垂着头没有说话。
“让你不要成天把心思花在跟别人斗气上，非听不进去，现在知道厉害了？你看这次事件的三个人，李新扬，保持第三，刘岑，从第十二进步到第九，就只有你！”梁潇予说着不由有了几分怒气，“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好不容易觉得你的学习慢慢上了轨道，这下一下倒退了个干净！”
林然还是没有说话，梁潇予的每一句话，他都无力辩驳。
“你平时不是牙尖嘴利得很吗？怎么现在一句话也不说了？今天早上又差点迟到，你到底成天在干什么啊你？”
林然咬了下嘴唇，仍是缄默。
“你说话啊？！”梁潇予气得抬手就把卷成筒的成绩单朝他身上打去。
基于昨天被打的阴影，林然看到有东西挥来，身体不由一颤，几乎条件反射地往后一步闪开了。
纸筒在空气中划了个空。
一时间，整个办公室都安静得诡异异常。
梁潇予微微蹙着眉、目光幽深看着他，林然则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梁潇予才将视线从林然身上收回来，将纸筒拄在办公桌上，“林然，看在之前给你补习一场，我提醒你一句，就你现在这水平，高考也就一个一本的分数，撑死不过一个普通重本，如果你觉得这样就足够了的话，你大可以任性而为。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的进步空间还很大，关键看你怎么去做，不要本来可以出类拔萃，却最终碌碌无为。”梁潇予转身走到自己办公椅前坐下，“回去好好写成绩分析，下午统一交上来。还有，帮我叫一下樊可析。”
林然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才默无声息地鞠了一躬，然后准备出去。
“哦对了，”梁潇予从抽屉里拿出一小叠钱，递给林然，“退你的。”
林然看了下钱，然后看向梁潇予，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伤痛，“老师……”
这钱是什么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上周梁潇予给他打电话，虽然他嘴上跟他吵，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可是心底终究还是高兴的……他说退钱，不过就是跟他拌嘴时的气话，从来没想过真要让他退，也没想过以后真就不去了……
“老师，”林然很快找到了事情的根源，望着梁潇予道，“我刚刚不是故意要躲的，我只是……您打我吧，我不躲。”
“哦？”梁潇予挑了下眉，上下打量了林然几眼，忽地暗暗扯了下嘴角，“上周你不是嚷着要给你退钱吗？怎么？现在不要了？”
林然听他语气有所缓和，又听他说上周的事，不由低声嘟囔道，“您不是说不退了嘛，我就想着就当是留给姜宝的狗粮钱了。”（姜宝:老梁养的狗狗大金毛）
“狗粮钱？呵呵，”梁潇予把钱收了回去扔进抽屉，“我真是替姜宝谢谢你了！”梁潇予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扭过头来朝林然挑了下眉，“那你就不想去亲自给它喂？”
咳。林然被他弄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而且昨天书昀说，她刚得了两张音乐会的门票，说跟我去听没什么意思，还让我问你要不要去呢。”梁潇予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他。
“你、你跟书昀姐姐没分手啊？……”林然声音越来越低。
“我看你倒是很盼着我们分手嘛。”
“……”
“还有，你到底要不要去我那儿上晚自习？”
“我……”林然低头犹豫，这跟他想象的情节根本就不一样嘛。
“不去就算了，”梁潇予像看笼中的猎物一样看了他一眼，“晚上准备做芝士蛋糕的，你若不去，我可就全做小简喜欢的口味了？”
林然一听，“我去！我要去！”
今天是周三，下午的班会，梁潇予仍是没有参加。
“各位同学，今天在这里，要像大家宣布一件事。”赵博熙在讲台上主持着班会。
“我们原来的副班长李新扬同学，因个人原因辞去了副班长一职，虽然遗憾，不过梁老师还是尊重了他的决定，在此，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感谢他一学期以来对班级事务的付出！”
下面响起一阵掌声，李新扬也站起来向大家鞠躬致谢。
“经过多方考察和综合考虑，最终由现任班委提名，梁老师审核通过，决定任命林然为新任副班长。如果大家没有异议，请鼓掌以示通过！”
“啪啪啪啪啪啪……”
“好，那下面就请林然上台发表一下就职感言！”
……
“可以嘛，早上来的时候看你还丧得跟只落水狗似的，怎么跟老梁谈了次话出来，不仅捞了个副班长来当，还整个人都跟要娶媳妇儿一样喜庆？”刘岑隔着过道调侃道。
“你管我。”林然扭头笑着看向他，“还有，自习课不要讲话，不然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刘岑被他一噎，这才想起还没下课，于是从作业本上撕了个小纸条:
“哟哟！这才上任十分钟，就要开始六亲不认啦？”扔过去。
“呵呵，常规操作。”扔过来。
“我跟你说，班上的男生大多可都听我的，你只要讨好我，我帮你管他们呀！”
“有必要吗？你只要老老实实别像上次一样乱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就那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嘛？”
“知道就好。”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欠扁了！”
“彼此彼此。”
“再见！”
“不送。”
……
“叮咚！”门铃响了起来。
简昕走过去打开门，就见林然抱着一个硕大的收纳箱侧着身子挤了进来，“师兄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我去，你那是什么玩意儿？”正在厨房戴着手套做蛋糕的梁潇予跑出来看着他道。
“就一些日常会用得到的呀。”林然打开盖子，梁潇予就见里面除了厚厚一摞各式各样的参考书练习册试卷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
“你带拖鞋干嘛？”
“我穿不惯你这儿的那种嘛，以前一周穿一次就忍了，每天穿岂不是太难受了。”
“……”
“那这个小鸡仔是干嘛的？”
“靠枕啊，你那个椅子坐着很不舒服。”
“……”
“那、那这个漫画书？”
“上厕所的时候没个看的我拉不出来……”
“……喂，你以为我这儿是你家啊？！我这儿总共才这么点大，哪有地方放你这些破玩意儿？而且这些东西也太难看了，特别是这个黄黄的小鸡仔，我这屋里的每一个摆件每一种配色都是专门请设计师设计搭配的好吗？！等会儿全都带走带走！”梁潇予没好气道。
林然委屈巴巴地噘着嘴，然后把刚刚拿出来的各种东西磨磨蹭蹭地装回收纳箱，又把脚上自己的拖鞋脱下来装进袋子里装回去，还时不时看梁潇予一眼。
“哎算了算了，要穿自己的就穿吧，真是服了你了，把这个大箱子放储物间去，别给我放客厅，真的丑死了，什么眼光啊……”
“知道啦知道啦！”林然把东西又都拿出来，穿着自己那双青蛙拖鞋，嗒嗒地跑过去把空的收纳箱放进储物间里。
……
“小简，过来把蛋糕和煎茶端出去。”
“哦，好的。”简昕赶紧过去。
“老师！”林然看着那蛋糕，不满道，“怎么是芒果口味的啊？我不是专门跟您说了我喜欢吃柠檬口味的嘛！”
“哦？是吗？我怎么记得是芒果？”
“咳，老师，我喜欢的是芒果……”简昕在一旁尴尬道。
“而且白桃煎茶也是师兄喜欢的！我上次来都说了我喜欢喝葡萄煎茶！”林然又气又委屈。
“那葡萄煎茶里面不是还剩着点嘛，你要喝那个自己再去煮不就行了，真是的。”梁潇予没好气道。
“嗷！老师太偏心了！”
……

第68章 修个厕所
十二月下旬的一个深夜，一条话题空降微博热搜。热搜话题看上去也是十分无厘头:拨点钱修个厕所呗。
这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题，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到第二天早上，已经引发无数网民的热烈讨论，评论转发迅速过万，话题后面的标签从凌晨的“新”，已经变成了“爆”，被顶到了微博话题榜的前三名。
林寅走进教育厅办公大楼时，就觉得今日的气氛较往常似乎有些细微的不一样，他看了下路过纷纷跟他打招呼的众人，一时也没觉察出什么来。林寅只当自己多疑了。
进了自己办公室，空调的温度已经刚刚好，办公桌上的清茶冒着热气，秘书张蒙正在文件柜旁整理里面昨天被林寅翻乱的文件。
“厅长早！”
“早！”
林寅走过去放下公文包，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刚准备开始打开邮件处理工作，思想政治教育处的处长郭瀚文进来了。
“林厅早！”郭瀚文跟林寅打了个招呼，便朝张蒙道，“小张，我跟林厅有点工作要汇报，你先出去吧。”
“好的。”
“大清早的就来汇报工作，孺子可教。”林寅调侃了他一句。
郭瀚文也没接嘴，等张蒙关上门离开了，才一改平日里的玩世不恭，神色严肃地快步过去凑到林寅身旁，“快看今天的微博热搜。”
林寅心中莫名一紧，直觉不是什么好事，赶紧打开浏览器点开微博。
林寅快速扫了一眼，无非就是些什么明星八卦和民生热点之类的，没看到什么跟他们相关的话题，于是问道，“怎么了？”
“你进这一条。”郭瀚文点了下热搜第三的话题。
拨点钱修个厕所呗。林寅看到这话题，一时也不知所以，于是赶紧点进去。
热度最高的是一个叫“一人独饮”的个人微博账号，里面的内容是:能想象吗？上次无意中听班上一个官二代跟教育局来视察的领导聊天说受不了学校厕所，让领导给拨点款修个厕所。本来以为是玩笑话，没想到，学校马上就全面动工修厕所了！谄媚到这种程度，真是讽刺！
微博下面还配了两张学校新旧厕所的对比图。图片中，旧厕所是蹲坑式，定时冲水，虽然私密性差一些，但总体还算干净，目前还是有少部分学校在使用这样的厕所，而新厕所虽然还未完全建成，但明显档次高出不少，都是全封闭的单间，抽水式蹲便器，还有一体式洗手台和整面墙的仪容镜。
林寅瞬间明白郭瀚文为什么叫他看这个。
林寅点进评论里。这条微博是两个月前发的，之前并没有什么热度，当时只有几个人进行了评论，而这几条评论明显就是跟博主生活中认识的人留的言，博主也都一一进行了回复，如今这条旧微博上了热搜，这几条评论也全被点赞顶到了最前面。
热评第一条。
“走路太骚容易摔跤”评论:真的假的？学校设施改建是大事，不会这么草率吧？
“一人独饮”回复:你爱信不信，当时体育课我跟我们班另一个同学都听见了，而且教育局的领导来视察工作都能专门单独来“觐见”他，修个厕所算什么？
“走路太骚容易摔跤”回复:那这也太帅了吧？托大佬的福，马上有新厕所可以用啰！
热评第二条。
“隔壁老王”评论:八卦一下，是不是你们班那个叫林然的？（奸笑）
“一人独饮”回复:呵呵，不然呢？
“隔壁老王”回复:天哪，早就听说过他家背景不一般，没想到这么牛逼，随口一句话就让教育局拨那么多钱给学校，我想去抱大腿！
一人独饮回复:……无语。
热评第三条。
“热可可”评论:哎，如今这世道，学校宿舍那么挤，六人间强改成八人间，连个风扇都没有，大家反馈了多少次意见了？根本不管我们死活。还是二食堂桌子那么破也不见换一下，倒是有钱修厕所了？国家的钱就是被学校和教育局这群势力的舔狗用来巴结上级的？遁了不说了，免得被查水表。
“一人独饮”回复:历来如此好吗？有权就是爸爸，只是这次真的太让我开眼界了。
“热可可”评论:历来如此？以前还有的吗？
“一人独饮”回复:呵呵，不说了，我可不想跟你局子里见。
这几条评论都是两个月前的，再往下，就是今天的无数条热评，林寅粗略地往下拉了拉，几乎全是抨击如今的官场和政府公信力，以及官二代富二代如何作威作福的，还有就是试图想要深扒更多消息的。
“所以我们上缴的税，就是这么花掉的？”
“天啦噜，这不是我们学校吗？！居然以这种方式喜提热搜！”
“林然，栗阳七中高一11班的，不用谢。”
“初中跟他是前后排，他平时挺低调的，没见他炫耀过家庭，人也挺好的，不过他家庭背景很强大是事实，好像往上几代都是官，在整个栗阳怕是没几个人惹得起。”
“楼上拉倒吧！少洗白了，真以为宁远中学的学生不上网？不过惹不起倒是真的，以前把人打进医院被扣进派出所，第二天屁事没有地出来了，呵呵。”
“层主求深扒！”“层主求细节！”
“栗阳还有那么多贫困县，这一句‘修个厕所’，不知又吸走了多少贫困地区孩子的基础保障。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怪不得每年那么多人考公务员，有权真好。”
“这混账东西，就没有一天能让人省心！”林寅气得把页面一关，只觉得脑仁一阵发疼。
郭瀚文见状，连忙宽慰道，“林厅不用太忧心，现在不过是点舆论，这次的事，任凭群情再不乐观，民众也不可能掌握到确凿证据，把热搜压下去，过几天大家也就忘了，就是现在必须得处理了这件事，不能再让事态发酵了。”
林寅独自思索着没有说话，过了会儿才看向郭瀚文，“瀚文，这事你怎么看？”
郭瀚文靠在林寅的办公桌上，“两个月前的旧微博突然被顶上热搜，绝不可能是巧合。今早我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下，里面充斥着大量的水军和营销号，疯狂煽动网友情绪。照如今网友这人肉能力，估计很快就能把然然的家庭背景给扒出来。只是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谁在背后操作这些，就这点事，除了能给您添几天堵，能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
林寅坐在椅子里摸了摸自己下巴，“所以，这事不是针对我的，没人会这么蠢。”林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糟了！孙睿！”
“怎么了？”郭瀚文见他神色有变，连忙问道。
林寅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瀚文，你去找办公室的赵懿，让她一定想办法立刻联系平台，把热搜和相关话题撤下去。”
“虽然外界舆论和相关处理一直是赵懿在负责，可是她向来跟我们不是一路人，而且……”郭瀚文有些复杂地看了林寅一眼，“真要找了她帮忙，那这个人情咱们可就欠下了，到时候您……要不，我私下找人通过其他途径去办了这事？”
“你以为这事瞒得了吗？”林寅看着他，“我不是让你私下去找她帮忙，而且安排她去做，这不仅仅是我的私事，一个处理不好，整个教育厅的公信力就会受到严重冲击。等会儿我就会去向戴厅长说明这件事。”
“好，我马上就去。”郭瀚文说着便起身要走。
“还有，等会儿见完戴厅，我要回栗阳一趟，今天可能就不过来了，有什么情况，我们电话联系。”
“好。”

第70章 这骂名，我来背
两人沉默着坐了一会儿，胡志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过，隔壁市的宣传部部长我倒是挺熟的，就是那个耿齐，上次吃饭你见过的，还记得吗？”
林寅怎么可能不记得，上次吃饭，刚入席不久他就听林然那个自以为是的混账东西在一旁跟胡亦谦悄声调笑说耿齐带的“夫人”多半是情人，也不知道耿齐听到了没有，心里正窝着火琢磨回去怎么收拾他呢，随后就发生了林然跟耿齐在饭桌上的冲突。
“耿齐在宣传这一块的人脉很广，对于控制和引导舆论也很有一手。然然不过是被当了靶子，如今网上已经把舆论的矛头和网民的愤怒渐渐引向了孙睿和栗阳市教育局，这才是他们的目的。如今想要堵是不行了，孙睿这些年还是干了很多别人不愿意干的苦事实事，为老师和学生争取了不少实打实的利益，不如转移大家焦点，先放两件上去，把舆论做成是孙睿触碰了别人的利益，才出了这样的风波。”
林寅想了下，有些顾虑道，“只是上次在饭局上我家那混账东西得罪了他，这耿齐的做派我多少听过些，只怕现在这关头他未必肯帮忙。”
“我先去试试吧，毕竟跟他还是多少有些交情。”
这些可都是人情债，况且这种情况下，一般人未必肯帮忙，林寅不由感激道，“谢了兄弟。”
“不过七中重建厕所这事，你最好去了解下始末，如果真跟孙睿有关，那可就还得另想对策，毕竟现在的网民不是好忽悠的。”
“我知道。”
听到楼下保安说有人找他，问是谁，保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姜其深不由有些奇怪，可还是下楼了。
到了教育局大楼下，旁边小花园里占了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请问您是？”
那人左右看了一下，“姜主任，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是省教厅林寅先生的司机。”
这个时间点，林寅不在省厅上班，找他做什么？姜其深不由地想到了今天网上越炒越烈的新闻。
跟着黄志永到了教育局斜对面的茶室包厢，林寅果然在里面。
“其深，事出紧急，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简单的寒暄后，林寅单刀直入道，“你大概也猜到了为什么事而来，我就想知道，你们教育局现在有没有什么动静？”
对于林寅的直接，姜其深显得有些不太适应，虽然他以前跟林寅有些接触，两人关系也不错，不过却也只是君子之交，并不到“一派”的程度，林寅这样有目的地打听教育局内部的事，显然不太合适。
姜其深早就听说省教厅里厅长戴静临忌惮林寅，两人虽然表面和谐，可其实早就水火不容，教育厅里其他人也是派系分明。
虽然以前姜其深还是挺欣赏林寅的，不过因为教育厅派系这事，加上林寅近两年来诸多让人难以理解的政策，只觉得越发让人看不懂他，所以姜其深并不想站队。
“林厅长怎么不直接找孙处长？我想，他会比我更清楚你想知道的。”
“现在这个关头，我不方便见他。”
见姜其深没再接话，林寅接着道，“这次网上的事背后是谁在搞鬼，我想你也大概猜得到，有人想要搞垮孙睿。孙睿在基教处的这些年，做了多少实事，我想，你应该看得到吧？”
姜其深喝了口面前的茶，“我看得到，我也相信他，可是，”姜其深抬头盯着林寅，直言不讳道，“我不相信你。”
这个回答倒是有些出乎林寅意料，他半晌才笑了下，“是吗？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好，那你不妨先解释下晚自习的事。”这个疙瘩在姜其深心里很久了，现在有机会，他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说法。“国家颁布这个政策时间不短了，可是却根本不适用于我们省，以前省教厅都是跟上面打太极，为什么到了你这儿，你就非得强推？这一次高三二诊，全市总体成绩明显下滑，这样下去，等到明年的高考，我们的升学率又会降低多少？你知不知道这个政策的执行，坑了多少学生，苦了多少家庭？！”说到最后，姜其深的情绪有些难以克制。
林寅低头喝了口茶，黑色的眼眸深若寒潭，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林寅抬头看着他，答非所问道，“你知不知道，全惠州省有多少贫困县？”
姜其深一愣。
“全省又有多少失学儿童？有多少没有落实到位的教师编制？有多少地区的学前教育无法按实际需要设置？学校的师生比离达标又差多少？”
姜其深看着林寅，虽然他也在教育局工作，可是这些问题，他真的一个也答不了。
“我来告诉你，全省还有94个贫困县，300余名失学儿童，500多个承诺了但是没给的教师编制，现在都是在不断给这些老师画饼怕他们离开岗位，除了省会惠阳市外，其他市的学前教育设置基本都不能满足基本需要，学校的师生比更是从来都是一纸空谈，甚至连全省的教育标杆栗山和七中这类学校，师生比都是失衡的！知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些，林寅眼中浓浓的全是情绪，“因为没有资源，更没有钱。”
“推行取消晚自习的政策，确实会对这一届，甚至这一代的高中生都不利，可是只有政策的全面落实，我们在全国的教育工作评比中才能占到一个好的名次，下一年，国家才会下拨更多的经费和资源下来。”
姜其深听完，着实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可是又转念道，“那为什么之前没有人来推行这些事？”
“谁来？”林寅反问道。
姜其深怔住了。是啊，这样的利益衡量，怎么可能对基层学校和普通民众去讲？牺牲小部分人的利益，去成全大多数人的利益，这事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是这少部分人就活该成为别人的牺牲品吗？真若是爆了光，高中学校和学生家庭必然联合起义，而得到利益的那大部分人，也不可能站出来维护，他们只会觉得这些本来就是政府应该要保障到位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政策，谁会来推？
“我知道，因为这个事，还有最近几年我上台后推行的政策，很多人不满。甚至厅里早就有人给我下好了套，伪造了我和省会培训机构协会的金钱交易，只等着时机成熟，就彻底扳倒我。”
姜其深看着林寅，觉得自己像是第一天认识他。
“可是那又怎样？当我决定要做的那一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这骂名，我来背，这后果，我来担。”

第71章 高效的纪检委
姜其深喝了口面前的茶，沉默了良久，然后才道，“你想知道什么？”
“七中基础设施改建的事，是不是孙睿签的字拨的款？”
姜其深点了下头，“这一块一直是他在管，你知道的，我们陈局长来的时间不长，很多事都还没理清，孙睿做事踏实，陈局长很依赖他，所以他交上去的项目，陈局长基本也就签个字。这次七中共报了好几个单项，包括翻新足球场、图书馆维修、厕所改建。”
听到这个结果，林寅不由觉得头痛，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现在孙睿拨款厕所改建是坐实了。林寅想了一下，又问道，“那项目上，有没有具体写清楚每个单项的具体花费？”
见姜其深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林寅补充道，“就七中原来那厕所，改建也合情合理，但从网上的照片来看，改建后的厕所明显超出教育局规定的最低需求标准，七中一直都是财政赤字，怎么可能自己在上面贴钱？我怕就怕孙睿听了然然的话，多拨了钱在这一项上，那可真就麻烦大了！”
“不瞒你说，今天早上看到新闻后，我去找过孙睿，他说，他当时签字的金额是最低需求标准，只是不知道七中哪来的多余的钱用在这上面。因为这项目目前还在进行中，还没交项报账，所以也不是很清楚。”
林寅听后正沉默着，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边听边拿了张便签纸记录着什么。
“其深，现在有件事，我不方便出面，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走一趟？”林寅挂了电话后道。
姜其深听后沉默了一下，也没问什么事，便点了点头，“好。”
林寅把手中的那张便签纸推到他面前，姜其深低头看了下:
一人独饮，李新扬，男，15岁，栗阳七中高一11班，身份证号5024XXXXXXXXXX，家庭住址:栗阳市宝溪县XXXXXXXXX。
见完姜其深已经快下午两点，他抢在别人之前把“一人独饮”是谁找出来，不过是怕这次事件背后的策划者找到他然后二次利用。现在网上舆论沸腾，作为微博原博博主，如今李新扬的话无疑能起到巨大的作用，所以必须要让他在这次事情中保持缄默，当然，如果能站出来澄清，肯定是最好的，只是……
哎，想到这里林寅不禁叹了口气。从他那条微博和下面回复的语气来看，怕是不太可能，多半平时本来就跟林然不对付。想到林然，林寅内心不由一股无名火，这浑东西，要是遇到跟他不对盘的人，拉仇恨的本事从来都是一等一的！
想着姜其深就算要找李新扬，为了避人耳目，估计也要等下午第三节下课之后。林寅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吃饭，便跟司机黄志永去附近的餐馆吃了个便饭。
他现在确实不适合出面任何跟孙睿有关的事，如今网上舆论炒得这么热，他现在又是取消晚自习这种尖锐政策的推行者，对手巴不得他出面，好进一步煽动舆论。他只有让自己立于不败，孙睿才有希望。
吃饭途中，林寅边吃边用手机刷微博和各大论坛，舆论的风向果然已经从早上全网人肉林然转移到栗山教育局和孙睿身上。林寅看了一下，孙睿在教育局官网上的证件照已经传得到处都是，栗山教育局以往颁布的各种有争议的政策和过往种种槽点全都被当做黑幕给罗列了出来。孙睿更惨，不仅很多开会和到学校视察的照片被扒了出来，连照片里跟人说话的神态眼神也能被各种恶意解读。
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天，就算为了平息舆论，栗阳市政府也不得不去查孙睿了。能做的他已经做了，等今天晚上，还是去见一见孙睿才能放心。
林寅看完把手机放在一边，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老林！”下午四点过，胡志远的电话打来了，“市纪委的人已经去了教育局，怕是要麻烦了！”
林寅心中一震，惊愕道，“怎么这么快？今早才出的流言，先不说消息的真假，都没有证据就这么快出动纪委？都不让教育局先核查说明情况吗？何况这么大的事，走流程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对手怕是早有准备，根本不给咱们还手的时间，今天下午网上传了很多栗阳教育局和市政府的黑料，怕是有些料是真的，市委的人估计是翻新事情影响扩大，想要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这是什么意思？”林寅心中一沉。
“这次舆论的引发点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现在民众里的仇富仇官情绪重得很，不管真实情况如何，平息舆论，给民众一个交代，消弭大家的情绪，才是大家最好的结果。哎，市委市政府这边的情况几句话说不清楚，你在哪儿？我过来找你。”
林然到家的时候刚好六点。他用钥匙打开门探头看了看，家里并没有人。
林寅和罗小芙虽然一般情况都能按时下班，不过加班也是常有的事，所以林然也习惯了。
他晚上七点要到梁潇予家上自习，所以只要回家家里没人，就意味着晚饭需要他自己想办法解决。
以前这种情况，他点外卖的情况居多，不过最近被刘岑那个坑货赖上了，不仅吃得多还要吃得好，饭后还要来点酸奶水果什么的，搞得他现在完全不敢乱花钱。
林然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还有些昨晚剩下的炖鸡和剩饭。
他也懒得再做饭，就把鸡汤和剩饭倒进锅里，做了碗鸡汤饭，端着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
过了一会儿，隐约听到楼下有锁车门的声音。林然从窗户往下看了看，看到林寅的车已经停在车位上，于是赶紧把茶几上的鸡骨头揽到垃圾桶里把茶几擦干净，然后关掉电视端着碗跑到餐桌边装模作样地吃饭。
“爸，您回来啦？！”林然抬头打着招呼。
林寅边弯腰换鞋边随口应了声，“嗯。”
林寅换了鞋就往沙发走去，林然也没觉出什么异常，喝了口汤然后继续认真地去啃那个鸡翅。
林寅在沙发里坐了一会儿，也玩手机，也没开电视，林然正觉得有些奇怪，就听背对着他的林寅道，“你过来。”
林然见林寅坐在他之前坐的那个位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刚匆忙中没把茶几弄干净，还以为自己在茶几上吃饭被发现了，心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便边嚼饭边有些心虚地嘟囔道，“怎么了爸？我饭还没吃完，等会儿还得去上课呢。”
林寅回过头来，看向他的目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凛冽，“你过来。”
声音不大，却寒得林然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他连忙放下筷子用纸擦了下嘴，然后过去站在茶几前的空地上。
“先去给你老师打电话，说今晚上请假。”
看林寅的样子，林然的心跳得厉害，却又什么都不敢问，只应了一声，便回自己卧室打开手机给梁潇予打了个电话，说家中有事今晚去不了。
梁潇予倒也没觉得奇怪，只笑着说那就只能把给他的烤肠喂姜宝了。
挂了电话，林然回到客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气氛就已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跪下。”
林然看了林寅一眼，两只手不安地不停地发抖，他吸了口气压了压心中的恐慌，然后双膝跪在客厅冰冷的地板上。

第72章 掌嘴
“我问你，上次你孙叔去你们学校时，你们是不是见过？”
林然不知道林寅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想了下便点了点头。
“你们在哪儿见的面？”林寅上身微微前倾，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就在学校操场，当时是我们班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
“你们说了什么？”
“啊？”林然一时有点茫然，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追问起这个来。
“啊什么啊？快说！”林寅腾地提高了音调。
林然被他一吼，回忆了下当时的场景，然后道，“当时孙叔过来，就是问了问我在学校适不适应，都是闲聊，也没说什么要紧的事，而且都快两个月了，具体说了什么我真的不太记得了……”
“那你有没有说让孙睿给你们学校拨款修厕所？”
林然心中一惊，似乎终于找到了林寅问话的目的，他仔细回想了下，然后连忙解释道，“好、好像是有说过，不过我就是随口说着玩的！……”
听他这样说，林寅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说着玩，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句说着玩，已经让你自己在网上被别人骂了一天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句说着玩，已经害得你孙叔被纪检委的隔离审查了？！”
林然顿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什、什么？……”
“什么？告诉了你多少回，不许在外面妄议政治！更不许信口跟别人胡言我们工作上的事！这些事，是你能开玩笑的吗？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句玩笑话，被有心人利用了，是会害死人的！”
林然怔得瞠目结舌。
“爸……现在孙叔怎么样了？不会有事吧？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林然明显被吓到了，说的话都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从小孙睿就特别疼他，他简直无法想象，会因为这样一句话，就把这个最疼他的叔叔这样拖入泥潭。
“你不是有心的？你这张嘴，说了你多少次，在这上面吃的亏挨的打还少了吗？就是不听！总以为我跟你小题大做！现在知道厉害了？！”
林然也顾不上林寅骂他，膝行两步凑近些焦急道，“那现在怎么办？孙叔不会有事吧？不会有事吧？”
见他如今那副着急往上凑的样子，林寅只觉得心中的火无处发泄，抬脚便一脚踹在林然胸口上，“现在知道担心他？我平时说的话你若是能听进去，怎么会有今天的结果？！整天口不择言，我看就是以前没收拾够你！”
林然被他一脚踹得完全跪不住，他一手撑着旁边的地面，一手捂着被踹的地方，只觉得胸口的骨头都要裂了。
“起来！”林寅指着他咬牙一字一顿道，“自己掌嘴，二十下。”
“爸？！”林然简直不敢置信。
“你那嘴巴欠打，耳朵也聋了吗？”
林然直愣愣地看着他，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再开口语气里几乎都带了哭腔，“爸，不要……”
让他自己打自己耳光，他做不到，他做不到……
“啪！”一声清脆的巨响。
林然只觉得整个左脸都麻了，耳朵里嗡嗡地叫个不停。
“爸……”林然捂脸看着他。
“你自己打，还是我打？”林寅目光如冰地看着他。
林然彻底傻住了。刚刚他还在想，就算被林寅打，也不要自己打自己。可是这一巴掌下来，他彻底动摇了，现在林寅正在气头上，就这样的力度，他觉得最多十下就能把他的脸打废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很有骨气，可是在现实面前，原来自己可以那么没出息那么卑微。
“我打，我打……”这两个字一说出来，林然就觉得眼眶都开始有些发涩。
林寅见他说完后只是低着头，迟迟没有动作，“那还不动手？”
林然抬起有些发颤的手，内心剧烈地挣扎了许久，才终于眼一闭，抬手朝自己脸上打去。
“啪！”
打完一下，林然吸了口气，正准备打第二下，就听林寅那冷冰冰的声音道，“你这是在干嘛？挠痒吗？”
“爸……”林然彻底慌了。虽然他没有用全力，可是在林寅眼皮子底下，力道却也真的不敢轻。
“你要是这样敷衍，那就打到我认为合适的力度，才开始计数。”
林然纠结着五官看着他良久，知道自己挣扎不过，只得低头压了压内心翻涌的情绪，迟疑了许久，终是狠下心，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啪！！”
听到响声的那一刻，林然不知为何，会有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这次林寅没再说什么，抬了下下巴示意他继续。
“啪！啪！啪！……”
六、七、八、九、十……
打到第十下，林然终是再也忍不住，喉咙里呜地一声哭了出来。他停下来两只手撑在地上，垂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地板上。
那是自他记事以来，从未有过的、彻彻底底的羞辱。
林寅倒是没有催他，反正也是逃不过的，林然停了一会儿，然后继续打。打到后面，林然只觉得自己两边脸颊都彻底麻木了，可说是麻木，却又每打一下都更疼得钻心。
二十下打完，林然停下手，把口中的那点腥甜咽下去。
他已经有些感觉不到疼，只觉得脸上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像是被火烧过一样滚烫。他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肿了，只觉得已经完全不敢去想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更不敢去想接下来怎么去面对其他人。
过了许久，林寅才问，“记住了吗？”
虽然林寅没问记住了什么，可是林然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楚，问他是否记住了这疼，还有这屈辱。
林然点点头，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记住了。”
看着他的样子，林寅道，“或许你会觉得很委屈，可是你生都生在了这样的家庭里，长在了这样的人际环境，你在外面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从来都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牵扯的也不是你一个人管好你的嘴，是最低的要求。不然，你就是害人害己。孙睿的事，只是一个提醒。你还有那么多像你孙叔一样的叔叔伯伯，你还要因为这口无遮拦的毛病害几个？撇开别人不谈，就说你自己，这样的流言和人身攻击，你能承受得了多少？舆论从来不会因为你还是个孩子就放过你，只会因为你的身份和言论，而更加刀剑相向。”
林然跪着没有说话，以前他不懂，不懂林寅为什么对他那么苛刻，现在他懂了。
缓够了？”林寅看着他，“去把藤条拿出来。”

第73章 翁婿争执
一整天的集中培训弄得人头昏脑胀。好不容易结束，罗小芙刚到停车场用钥匙打开车门，手机就响了。
“爸。”罗小芙一边打火一边招呼道。
“小芙，你在家吗？”
“我在市学习基地这边，刚培训完准备回去呢，怎么了？”
罗雪来听她的语气，不由问道，“你没看到网上的新闻？”
“什么新闻？”
罗雪来答非所问，“那林寅回去了吗？”
罗小芙看了下手表，已经六点半了，“应该回了吧？”
“那我和你妈先去你家，你早点回来。”
罗小芙有点意外，“怎么突然想起去我们那边？”
“没事，就是然然不是过几天就生日了嘛，过几天我忙，就想着提前一起吃个饭给他庆祝一下。”
“哦。”罗小芙被弄得一头雾水。
停好车，罗雪来夫妇一路无话地快步上到二楼，到门口刚要敲门，就听到里面隐约传来林然沙哑的哭求声，“爸爸您饶了我……我保证、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你的保证还少了吗？！”话音落地，接着便是连续不断的抽打声和林然的痛呼声。
“……爸、爸爸……求您了，缓一下、缓一下再打好吗……嗷！嗷呜！……”求饶声被硬生生地抽断。
“咚咚！咚咚咚！！”罗雪来急得使劲拍门。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哪位？”里面传出林寅的声音。
“是我。”罗雪来压着内心涌动的情绪。
没一会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林寅勉强扯了下嘴角，“爸，妈，你们来了？”
罗雪来瞥了他一眼也没答话，目光往屋里一扫，就见林然正跪在客厅里，整理好裤子把头扭向里侧把眼泪擦干。
罗雪来急急地进了屋，可走近沙发，看到林然那张脸，脚步顿时停在了原地。
他这一停，又不说话，整个客厅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
“我问你，他犯什么错了？”虽然语气并不急迫，可是其中蕴藏的浓得快要溢出来的怒气，任谁都感受得到。
罗雪来这个时间点来，林寅也知道肯定不会少了兴师问罪的环节。以往，他总还会掩饰一下，这次，却丝毫没有遮掩的心思。
“口不择言，害人害己。”林寅丝毫不怯。
罗雪来面部肌肉紧绷，半晌才道，“然然，你起来。”
“外公……”林然抬头看着罗雪来，虽然没有起身，可不知为何，听到罗雪来不论缘由就维护的话，瞬间有种想哭的冲动。
“男儿膝下有黄金，起来！”罗雪来压着情绪。
见林然开始有些犹豫，林寅顿时道，“你敢！”
林然身体一颤，顿时不敢再看罗雪来，低着头跪得端端正正。
罗雪来扭头看着林寅，“他做错了什么？不过就是别人捕风捉影的一句话，连个视频录音都没有，就因为他跟自己的叔叔私下说了句抱怨学校的话，就要让他为你们肮脏的教育系统内斗承担罪责？！”
“爸，你说错了，承担罪责的不是他，而是一个最疼他的叔叔，一个为栗阳教育事业呕心沥血的人，如果不是他，也不会让别人找到一个这么简单、又这么致命的攻击入口！”
罗雪来不可思议地冷笑了一下，“你第一天进政府机关吗？别人真要拉孙睿下马，就算没有然然这事，那也会有其他的借口，然然是被别人拿来当了靶子！你看不出来吗？网上的舆论都是专业的传媒团队运作的，你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怎么去牵制遏制对手，从本源上解决问题，而不是在这儿拿孩子出气！更何况这件事，然然也是受害者！你们教育厅的新媒体运营单位只知道吃饭吗？今天他被网络暴力多少轮了？你管过吗？！你有没有想过他会因为这舆论，遭受同学的非议，老师异样的眼光，甚至可能会有社会激进分子对他造成人身威胁！他才是你们斗争的牺牲品！”
林然听着他们争执，埋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没错，他是被牵扯了进来，可是他不是无辜的，如果他不乱说话，他会被牵扯进来吗？所以他这就是害人害己！”林寅说着，情绪也有些收不住，“爸，以前然然小的时候，有时候说话没分寸，我要教训他，您总拦着，说我小题大做，说他那是聪慧可爱，好了，他有了倚仗，就更把我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他那些个毛病是谁惯的？是我吗？！如果不是他从小就养成这坏习惯，能有今天吗？”
“所以现在你是觉得我把孩子惯坏了是吧？林寅，凭良心讲，然然在你心里，到底是有多入不了眼？我知道，你喜欢苏青和，不喜欢他，可是他才是你跟小芙的亲生儿子！况且然然哪点比他差了？论性格，论礼节，论孝顺，论谈吐，论上进，哪样在同龄人中不是佼佼者，怎么到了你口里，然然就是个满身坏毛病的混账羔子？你不疼他，那我也管不了，但我疼他怎么了？”
“爸，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他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不疼他，打他，我也心痛，可是他同样的错误屡次再犯，不好好给他点教训，那才是枉为人父！”
“所以这就是你的方式吗？你看看你把孩子脸打成什么样了？”说到这里，罗雪来都止不住眼眶红了，“他也是人呐，他也知道要脸面，你把他打成这样，你要他怎么有脸出去见人？亏得你还是搞教育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的！”
“有时候，留点阴影未尝不是坏事，只有他心中有了畏惧，以后不管多少年，只要他想起这件事，就永远不敢去做！”
罗雪来听了他的话，简直觉得惊愕，半晌才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亏得你如今还是副厅级，明知道自己孩子被当了牺牲品，还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知道拿孩子出气！他知不知道，他才十五岁，他怎么可能懂你们那些经营算计？他的早熟懂事已经远远超过同龄的孩子了，这些都是你逼迫的！不过没关系，你没那个本事保护他，我来！只要有我罗雪来一天在，我就绝不会让他受这种委屈，让他承受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东西，我今天就要把然然带走！”
林寅面部线条紧绷，“这不可能！”
“然然，你要不要跟外公走？”罗雪来扭头道。
林寅也看向他。
林然抬头看着林寅，又看了看罗雪来，忍不住嘴角一瘪，眼里的泪像珠子一样滚了下来，他几步膝行过去紧紧抱住罗雪来的双腿，眼泪全都落在了他裤腿上。
“谢谢外公，然然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不过，这次的事确实是因我而起，做错了事就要承担，然然长大了，要学会自己面对，不能再逃避了。”林然紧紧抱着罗雪来，闭着眼睛靠在他大腿上，“谢谢外公。”

第74章 上药
罗小芙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罗雪来夫妇要走，两人把二老送走后，回来就在客厅吵了一架。
林然闭着眼睛趴在卧室床上听着外面的争吵，眼泪不知不觉就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林寅和罗小芙的感情从来都很好，真的很少有吵架的时候，记忆里他们的吵架，似乎大部分都是因为他。又想到刚刚罗雪来跟林寅也是闹得不可开交，整个家都因为他不得安宁……林然越想越觉得头痛欲裂。
“爸，妈，你们不要再吵了。”林然站在卧室门口，眼眶红红的。
看到林然，罗小芙总算恢复了点理智，想起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跟林寅争个高低，“我现在不想跟你争！”说完夺过林寅刚刚搁在一旁的冰水盆和毛巾，带着林然进了卧室。
冰凉的毛巾敷在脸上，刚开始的胀痛很快便消散了些，可是在这本就严寒的天气，很快就变成刺骨的寒冷。没一会儿，林然只觉得脸都要僵了。
林然正要动手把毛巾挪一下。
“嗳别动，”罗小芙制止他，“你想明天变成猪头啊？”
林然不禁又想哭又想笑。
“妈，你不要跟爸吵了，这次的事是我的错，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严重，更没想到会害了孙叔叔，”林然垂着眸子神色暗淡，“以后我一定会注意，不会再犯了，你们别为了我吵架好吗……我听着心里好难受。”
罗小芙不禁眼圈一红，摸了下他的头道，“看，我的然然多乖啊。然然不用担心，外面的事爸爸妈妈会处理好的。”
“妈，”林然忍不住抱住罗小芙的腰，“对不起，我总是惹事，总是让你们失望，还害你和爸爸吵架，对不起我错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听话，谨言慎行的。”
罗小芙听他这样说，只觉得心如刀绞。当初她生下他时，看着襁褓中那么幼小可爱的他，唯一的心愿就是不求他大富大贵，只希望他可以简单快乐地长大……
然而他们这样的家庭，却不得不迫使他从小就知各种场合礼节、懂各种人际社交，看透人心险恶，学会负重前行。
曾经罗小芙在市委组织部干部科科长的位置一做就是七八年，当时林寅调侃她不思进取。后来林寅越升越高，他那样的权位，长得又不差，身边少不了围着形形色色的女人，她其实是有危机感的。她也怕自己容颜渐老失了魅力，又怕自己收入和社会地位与他差太多会让他从心里日渐轻视她，所以最近几年工作上比较上心，也正因为如此，陪伴林然的时间反而不如林寅多，而林寅，又从来都是个要求严苛、望子成龙的，与其说是陪伴，不如说是管教。
最近一段时间她都在进行集中培训学习，等培训结束，现任部长调任，她也可以顺利成章地从如今副部长的职位升任了。前段时间为此她还挺高兴的，只是如今看来，真的是好事吗？
她有多久没好好陪林然出去玩过了？有多久没有好好跟他谈谈心了？
况且，她本来就是个没有野心，也不热衷于权力的人。
见林然看着她，罗小芙这才收回思绪，拿起床头柜上的创伤药道，“来，然然，裤子脱了，妈妈给你上点药，好的快些。”
林然有些尴尬地往里面挪了挪，笑了下道，“妈，不用上药，就打了几下外公就来了，不严重。”
“还嘴硬，刚刚是谁路都走不稳来着？”罗小芙说着，就要伸手去脱他裤子。
林然往里避开她的手，尴尬地笑了笑，“妈，我自己来吧。”毕竟这么大了，他实在不好意思像以前小时候一样撅着屁股哭着喊着让罗小芙上药了。
“我来吧。”林寅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接过罗小芙手里的药，“刚刚我给你点了外卖，已经送过来了，快出去吃点东西。”
见罗小芙仍是没好气地瞪着他，林寅笑了一下，“不吃饱，等会儿怎么跟我继续吵？”
林寅说着揽着她往外走，边走边凑在罗小芙耳边低声道，“老婆我错了还不行吗，别生气了，先吃饭好不好……”
把罗小芙送走，关上门，卧室内的空气瞬间安静了许多，趴在床上的林然顿时拘谨起来，只觉得手脚都有些不知道怎么放。
林寅坐到林然床边，也没说话，把他浅米色的居家裤往下褪到膝盖上，然后拧开药害准备给他上药。
刚刚林然口中“没打几下”的伤已经渐渐肿了起来，一条一条肿得快要渗血的愣子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破皮的地方血珠已经凝固了。
看着屁股上的伤，林寅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忍着。”
然后准备上药。
林然咬着枕头一角，紧紧地蹙着眉没吱声。
手机铃声突然突兀地响了起来。林寅一皱眉，掏出手机看着上面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下还是接起来，“喂。”
“林厅长，”对面的声音陌生中带着点熟悉，“我是曹玉衡，方便见您一面吗？我有些东西想交要给您。”
曹玉衡？林寅想了下才想起是他以前在栗阳市教育局基教处里的一个下属。当时曹玉衡考进来后没半年，他就被调到档案室去了，所以印象并不深，不过记忆中这个曹玉衡倒是做事非常踏实，没有很多年轻人的浮躁，后来孙睿调任高中教育科科长后就一直在孙睿手下做事，孙睿很是喜欢和信任他。再后来孙睿当了基教处的处长，想提拔曹玉衡，但因为教育局内部各种权力制衡一直没有成功，孙睿不想他被埋没了，后来便想办法把他调到了林业局去，行政级别上直接连升了两级。
现在这个关头找他，林寅直觉肯定跟孙睿有关，而且非常重要。
“你在哪里？”
“我现在就在您家小区对面的小酒吧里。”
“好，我马上就到！”
“嘭”的一声关门声，卧室里又恢复了安静，甚至有些寂静。
林然看了下林寅刚刚坐过的空荡荡的床沿，还有匆忙中放在床头柜上没有拧盖子的药瓶。他拿起来剜了一些在手里，然后凭着感觉默无声息地把药上完。
窗户没有关紧，吹进一阵空落落的风。

第75章 大树
把文件袋中的资料前前后后翻了一遍，林寅心中初时的震惊，也慢慢变成了定心剂。他看了看袋子中的U盘，也大致猜得到里面是些什么内容。
林寅把文件和U盘装进袋子里，看着曹玉衡道，“这些东西，你哪儿来的？”
“今天早上新闻一出，孙处就知道不是偶然，而是专门冲着他来的，所以提前让我去他租的保险柜里取了这个文件袋，说如果他真有个万一，就让我把这个袋子交给您。”
林寅点了下头。孙睿这么些年在政治圈里总算没白混，虽然他没有害人之心，可防人之心是必须要有的。他不愿意与黑恶势力同流合污，更不屑于与他们虚与委蛇，一心为教育的发展谋划，为老师和学生谋利，这样必然会挡了许多人的利益。有别人对付他的这一天，他早想到了，所以早就留了这一手。
这是他不到最后，不愿意交的底牌。
而把这份材料交给曹玉衡，也必然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虽然孙睿在教育局群众基础不错，手底下很多人对他都很忠心，可是他一出事，下面的人必然会连带着一起被查，而交给他的家人，一个不好，甚至可能连带着家人被牵连，所以他把材料交给了曾经的老部下。曹玉衡是孙睿一手栽培的，把他调到林业局后直接连升了两级，现在跟孙睿已经平级了，曹玉衡自然会记得他这份恩情。
林寅心念一动，现在看来，这曹玉衡，不知是孙睿单纯惜才，还是早就为自己布下的一颗棋子……
想到这里，林寅心中不知为何五味杂陈。纯良如孙睿，如果都不得不用尽心思和手段才能勉强自保的话，那他真不知是该觉得高兴，还是觉得可悲。
“林厅长，”曹玉衡的双手动了下想要去触碰林寅放在桌上的手，不过终究觉得不妥，只是深切地看着他道，“请您，一定要……”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不过林寅明白。林寅看了下他的手，然后将自己右手覆在他手背上，“我会尽力的。”
说完拿着文件袋，走出了昏暗的酒吧。
“什么情况？”刚一进门，罗小芙就凑过来，也顾不上还在跟林寅赌气。
“小芙，本来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不过现在事出无奈，我不得不问问你，你在市委组织部，你们那个宣传部，有没有攻破点可以为我们所用？”
“宣传部？现在我们那宣传部的部长是市委易书记的亲信，如今是互联网的时代，易廉重视网络宣传和舆论监控得很，不只宣传部部长，整个宣传部都是铁打不进的。要想让宣传部帮忙做事，除非先让易廉点头。”
林寅想了想然后摇了下头，易廉的立场倾向，他再清楚不过了，其实哪怕易廉保持中立，孙睿的事也不至于会发酵得这么快，甚至连纪检委都直接出动了。
“……”罗小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终究没说。罗雪来是栗阳市前市委书记，易廉好歹也曾经是罗雪来的下属，如果罗雪来出面，易廉或许会给他这个人情。只是她都想得到，林寅肯定也早想到了，只是不愿意这样做罢了。
林寅在客厅里走了一圈，然后靠在沙发背上沉思着。他现在手上掌握着栗阳教育局中层及以上干部或多或少的不利材料，这次的事，明显是孙睿的直接竞争对手付良在搞鬼，只要他想办法随便放出点料，付良自然会怕，而舆论焦点也会转移，只是这舆论运作必须得有专业的团队来，否则很容易被反戈一击。如今教育厅和栗阳市委的宣传团队都用不了，请社会媒体运作团队来参与政府内部事务又是大忌……
之前胡志远说帮他去问耿齐能不能帮忙，现在胡志远都还没给他打电话，多半是耿齐不肯趟这个浑水……林寅正一筹莫展，突然有人敲门。
已经晚上九点过，这个节骨眼上有人敲门，林寅和罗小芙都是心中一紧。火苗已经燃起来了，谁也保证不了下一秒会出什么大变故。
见罗小芙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林寅宽慰般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然后走到门边，“谁？”
“老林，是我。”
听到声音，林寅才放下心来，打开门果然见胡志远站在门外，还带着他的儿子胡亦谦。
“林叔叔好。”
“老胡，亦谦，这么晚你们怎么来了？”林寅把他们父子二人让进屋。
“还不是耿齐那事。”胡志远跟罗小芙打了个招呼，接着跟林寅道，“我去找了他了，那家伙，也不说帮也不说不帮，不过这也是好事，至少没有直接拒绝。我看他还是上次吃饭的时候然然让他丢了面子，他那个人吧，其实人也不坏，就是有时候太记仇，我说要不这样，上次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让然然去给他郑重地道个歉认个错，我再从旁边说和说和，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林寅眉头一蹙，“上次饭局的事，然然当场给他道了歉，回来后我也教训了他，这事已经过了，我不会让他上敢着去外人面前去受辱。”
“哎呀老林，你说你平时多通透的一个人，怎么在这种事上就一根筋起来了呢？然然不过还是个孩子，给他服个软能有什么，我把亦谦也带来，就是怕然然低不了这个头，让亦谦陪着他给他做个伴，也就没那么尴尬了。”
“老胡，你会不明白吗？他为什么如今态度暧昧？不过就是因为我有求于他。然然上次顶撞了他，他碍于我的身份，不得不先向然然低头，他才觉得如此失了颜面，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孩子，他能记这么久吗？说到底，只是想借着然然，把在我这儿丢的颜面捡回去。”
“对啊，是这样啊，既然你都清楚，那让然然去给他服个软，事情不就结了？”
“可是我不想让他去受这种委屈，他做错过的事，已经受过惩罚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需要，就把他推出去。”
“老林啊，现在到底是孰轻孰重啊，难不成孙睿的事你真就不管了？若论起专业能力，你们教育厅的宣传团队说不定都比不了老耿手下那支，你真就要这么放弃？”
林寅正沉默着，一旁的卧室门打开了。
“爸，我去。”
林寅转头一看，见林然就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站在卧室门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谁让你出来的？偷听这毛病改不了了是不是？！”
林然见林寅说完就快步朝他而来，以为林寅要打他，顿时吓得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浑身的肌肉都跟着紧绷了起来。
谁知林寅只是把自己的大衣脱了下来，披在他身上，语气严厉依旧，“衣服也不穿一件，叫人了没有？”
面料上好的羊绒大衣披在肩上，携带着林寅身体的余温，林然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听到他的话才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微微鞠躬道，“胡叔叔晚好，亦谦……晚好。”
如今这幅样子面对发小，林然实在有些难堪。
“老林啊！这是怎么回事啊？！”看到林然脸上的伤，胡志远惊愕道。
“没事，就是不听话。”林寅轻描淡写地带过，然后朝林然道，“这里没你的事，进去。”
“爸，是我惹出的事，我——”
“闭嘴！”林寅斥道，“大人的事，还轮不到你出头，进去！”
“我……”林然还想说什么，可看到就站在他旁边的林寅，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出口，犹犹豫豫地进了卧室。
“老林啊，既然然然自己都愿意——”
“老胡，耿齐平时什么时候睡？”林寅打断他道。
“啊？”胡志远被他问得一愣，“他是个夜猫子，估计这会儿还在外面玩呢。”
“好，”林寅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我去见一见这个耿部长。”
胡志远愣了一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思索了片刻才点头道，“好，我陪你去。”
林寅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谢了兄弟。”
“那我让亦谦陪着然然吧，过去淮安市开车最快也得一个多小时，免得他跟着奔波，在这儿也可以陪然然说说话。”
林寅心中十分感念，“好。”
林寅说完跟罗小芙打了个招呼，然后穿了件大衣，拿起车钥匙跟胡志远出去了。

第76章 刁难
走进长森国际夜总会的大门，那五彩颓靡的灯光和弥漫在空气中的酒精，都让林寅内心莫名的抵触。
关于夜总会，对林寅来说基本都不是什么好的记忆。在政府部门里能做到他们这个行政级别的，女性很少，绝大多数都是男的，所以时不时就会有应酬安排在夜总会。而在夜总会，除了毫无节制的喝酒，便只剩逢场作戏。
“老耿，你可真会选地方啊。”在侍应生的带领下，胡志远和林寅进了耿齐所在的包厢。
包厢里大约有八九个人，男男女女混杂着，耿齐坐在中间的位置，正和旁边的人高声谈笑着。听到胡志远的声音，耿齐扭过头来，“老胡，你可算来了。”随后又看向林寅，靠在沙发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哟，这不是林厅长嘛，稀客稀客！”
“不请自来，还请耿部长见谅。”林寅过去主动同他握手。
耿齐并没有起身，只是抬了下手蜻蜓点水般地同林寅虚握了一下，“哪里哪里，随意坐。”
林寅也不以为杵，和胡志远在一旁坐下，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放到耿齐面前的茶几上。
“第一次来也不知道准备点见面礼，听说耿部长的幼子快满月了，我正好前段时间得了个和田玉的平安锁，是专门请圣灵寺的空慧大师开过光的，据说特别灵验，能保孩子成长平安。一点微薄之礼，不成敬意，还请耿部长笑纳。”
耿齐不由地看向那精致温润的和田玉，看了几秒才收回视线。心中暗道这林寅果然很会投其所好。他和他的小娇妻才生下一子不久，他看中得很，不过因为孩子是早产，身体不是很好，他又向来信奉那些得道的大师。耿齐和他现在的妻子在一起本来就到受颇多争议，林寅没有选择给他送礼，而是把东西送给他的幼子，这让耿齐心中有几分舒畅，这平安锁说不上多贵重，可是却让他有些无法拒绝。
“老耿，不给我们介绍介绍？”见耿齐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胡志远指了下旁边的人岔开话题道。
“哦，市政办公室主任，王梁，惠州银行在淮安市的区域负责人，李永维，我们宣传部的科员，商小耘……”八个人，耿齐介绍了五个，那剩下三个就是陪酒的了。
“啧！”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有些不耐烦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正在倒酒的侍应生连忙放下酒瓶，将洒在酒杯外的酒慌忙擦干净。
“倒个酒都不会？出去出去！换个人进来。”李永维道。
“换什么人呐，”一旁的王梁见状笑了一下，瞥了眼林寅然后道，“听说林厅长对酒很是擅长，以前还在教育局的时候，就是在酒桌上得到前吴厅长的垂青的，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们见识一下？”王梁说完，便笑着把自己的酒杯往林寅的方向微微一推。
气氛顿时异常尴尬。
今天在场的人除了李永维，其他都是政府部门的人，而这些人里，林寅和胡志远是副厅级，耿齐和王梁是正处级，其他人级别更低。按理说，绝没有林寅给他们倒酒的道理。更何况夜总会这样的场合，从来都有专门倒酒的侍应生，根本用不着自己倒酒。
一旁的耿齐也不说话，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林寅旁边的胡志远不由头疼，这耿齐是个爱记仇的人，交的朋友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怕是见林寅有求于耿齐，又清楚如今林寅在教育厅中处于劣势，便故意贬抑他，而且说的那话，不是摆明了说林寅是靠奉承笼络吴铭才上的位吗？
林寅听后，脸上的神色倒没看出来多大变化，片刻后他笑了一下，然后起身道，“有这个机会为大家效劳，荣幸之至。”
说完走到茶几前，拿起桌上的威士忌，右手扶着瓶颈，左手拖着瓶底，缓缓将酒倒入酒杯中。
待一圈倒完，回到自己座位，林寅像是想到了什么，感叹道，“记得第一次跟耿部长见面，也是在酒桌上，本来聊得特别投缘，可是却被我那不肖子给搅了局，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很对不住您，都怪我没有管教好他，所以还是想说声抱歉。”林寅手指暗暗抓了下沙发，然后才站起来，右手扶在腹前，郑重地弯腰鞠躬道，“对不起，请您见谅。”
耿齐本来以为，王梁让林寅倒酒已经够让他难堪了，想着就算他不发作，脸色肯定也不会好看，可是他没想到林寅居然这么放的下面子，不仅没有说什么，反倒借着这个由头，为上次的事当众向他道歉。这下，耿齐脸上倒是觉得有些挂不住了。
“林厅长说的是哪里的话，”一旁的王梁还在那儿不嫌事大，笑着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不过既然道歉，那可就必须得罚酒三杯了！”
说完朝侍应生打了个响指，侍应生马上拿了三个杯子，然后倒满。
这王梁本来是淮安市教育局的，林寅到教育厅后，给他们教育局找了不少事，虽然可能林寅对他并不熟悉，可王梁对他简直太熟悉了，更何况现在他已经调任到市委办公室，跟林寅没了上下级的牵扯，现在逮着机会，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林寅看了眼面前的三个杯子，这威士忌杯容量大约有个300多毫升，这三杯下来，至少也有一斤了。他晚上没吃饭，来的路上就觉得隐隐有点胃疼，不过急着来见耿齐，也就没管，现在看着这酒，不由心里没底。
“好，应该的。”
林寅说完，端起其中一杯就大口喝了下去。
第一杯喝完，一旁的胡志远就看不下去了。他之前之所以让林寅带林然来，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场面。林然始终只是个孩子，就算耿齐为难，让他没了面子，那也没什么打紧的，何况欺负一个孩子，他能落下什么好话？可是林寅就不一样了。现在这情况下，林寅是可以任他们拿捏，可是以后呢？万一林寅咽不下这口气，搞不好要演变成政治争斗，这可不是胡志远的初衷。
“老林，差不多行了，别喝了。”胡志远说道。
林寅笑了一下，调侃道，“怎么？又不让你付酒钱，还心疼上了？”说完开始喝第二杯。
“老耿！”胡志远朝耿齐使了个眼色。
耿齐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上次饭局上的事，他确实很不高兴，可是他也只是想杀杀林寅的锐气，并不想真的得罪他。所以开始王梁让林寅倒酒时，他没阻止，但林寅当众向他道歉确实让他意外，那时他心中就有些过意不去了。
见林寅第二杯已经喝完要去拿第三杯，耿齐连忙伸手按住他的手道，“林厅长，上次的事，归根到底还是我有错在先，所以这第三杯，我来喝。”
说完端起杯子，直接一饮而尽。

第79章 风波再起
“其深，你们局里现在情况怎么样？”电话里，林寅开门见山问道。
姜其深看了眼办公室外，关上门道，“纪委的人昨天已经全部撤了。”
“哦？结果怎么样？”
“这三天纪委的人把基教处查了个底朝天，要的材料都已经追溯到孙睿在教育局实习开始，但并没有查出什么有实际价值的东西。”姜其深说话语气如常，可心中确实疑惑重重。
这次搞出这么大动静，明显就是有人专门引纪委的人来查，可是查了三天却什么也没查到，这太不符合常理了。当然，这并不是姜其深怀疑孙睿，相反，他十分相信孙睿的为人，可是那堆积如山的材料和账本，如果真被有心人动了手脚或替换了假账，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这么大好的机会，对方会就这样放弃？姜其深实在想不通。
除非……
姜其深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除非对方也受到了制约或挟制……
“林厅长，在您面前我有话就直言了，这个结果超出我的预料，我想知道是不是有别的隐情……”
“其深，你看事情很通透，可有些话不必说出口，你心中有数就行。”
林寅这样说，姜其深心中已经明白了个七八了，便也不再多问，继续道，“我明白。不过这次虽然没查出什么大问题，可毕竟这么多年的账，小问题还是有的，比如支撑材料不齐，项目结项报告和预算有出入等等，但都不是什么大事，最多给他扣个行事作风不严谨的帽子。还有这次事件的导火索，栗阳七中基础设施改建的事，纪委查出了问题，不过责任大多在学校那边，七中的招牌可是动不得的，所以纪委的人都直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建议您这边，最好再给他通一下市委的路子。这次市委派出纪委来检查，这么大动静，工作报告上肯定要写出点东西才行，总不可能兴师动众一场什么也没查到，这不是自己打脸吗？但至于写什么，怎么写，往大了写还是往小了写，这个就很有艺术了。”
林寅一听，顿时点头。姜其深不愧是做监察的，深谙这里面的门道，若不是他提醒，林寅还真想不到这么周全，“好，我知道了，多谢。”
“不用客气。林厅不用担心，我听局里的风声，孙处长应该明天就能回来上班了，这次的事，翻不出什么风浪了。”
挂了电话，林寅总算松一口气，平安保下孙睿，这几天的一切努力总算没白费，现下就只等着纪委做了报告，然后再对外公布了此事的结果就了结了。
打开手机想看看时间，却瞟到今天已经是二十五号，林寅这才想起来自己订的运动鞋应该已经到货，于是开车去取了回来，又打电话到茶小厨去订了几道私房菜后，这才开始处理办公桌上这几天堆积如山的公文。
“付处，现在可怎么办？据说孙睿已经回家了，明天就要开始回来上班了。”门窗紧闭的办公室里，发展规划处副处长于晓飞道。
“我能怎么办？别人现在手上有我的把柄，本来已经替换好的假账，都不得不又换了回来，害得纪检委的人扑了个空，我还被我叔叔臭骂了一顿了。”付良坐在办公椅里十分不爽道。“我算是小看这个孙睿了，没想到他还留了这么一手，还有那个林寅，如果不是他在背后搞事，要收拾一个孙睿，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可如果这次孙睿一回来，往后有了防备，我们就更难对付了，这次一击不中，可就是后患无穷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付良不耐烦道，“可是现在问题的关键根本就不是孙睿，而且背后给他撑腰的林寅，那是一块我们根本踢不动的铁板子！我一个副处级的，能斗得过他个副厅级的吗？而且他手上那支媒体运营团队实在强大，本来以为舆论操控是我们的强项，可是你看现在网上的情况，被他们一通连消带打弄得我们现在完全处于被动。更何况我问过我叔叔了，现在时机不成熟，林寅在教育厅又树大根深，根本不可能贸然朝他下手。”
于晓飞在办公室来回走了走，突然在办公桌前站定，双手撑着桌面俯身看着付良道，“要对付林寅，我手上倒还有一张牌。”
“哦？”
于晓飞扯了下嘴角，“我们不需要斗垮他，斗垮他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我们只需要牵制住他，让他不敢再插手孙睿的事就行了。”
“别卖关子了，快说。”
于晓飞附在付良耳边一阵耳语。
十二月二十五日，上午十点，网上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大规模舆论，其中的主要论点是：官二代依靠自家权势，在学校作威作福，欺压普通学生。而这个官二代，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才上了热搜的林然。
本来以为被政府压下的新闻事件，隐隐又有续集或者彩蛋出现的意思。
林然这几天也算是焦点人物，新闻一出，自然少不了讨论。网上舆论基本分为两派：一派是激进派，看了后就直接开骂，一派是更激进派，看都没看就直接开骂。
在这两派中，还夹杂着另外一种人，亦或者叫水军的生物，他们看似最理智，呼唤大家不要相信无凭无据的消息，不断要求出实锤，否则绝不相信，并不断煽动其他两派人呼吁出实锤。
在这种舆论氛围下，当天中午，一则视频引爆微博，短短一个小时内，热搜前十被相关话题占据了三条：
七中厕所事件微博当事人曝光；
“一人独饮”被官二代恶意报复；
当众暴打曝光者，校园暴力何时歇？
点击进入，里面的视频不到三分钟，而且画面非常抖动，可是里面的人物却看得十分清晰。
林然当众殴打李新扬。
实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