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意外怀孕怎么办(毕深,麻雀同人)

楼主:_泱仔_ 字数:40878字 评论数:829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ABO
民国设定
受是土共卧底
攻是他的上司
好,就酱
随便贴个镇楼图


_泱仔_2017-07-06 12:36:00 发布在 十世
一、


急诊室的门被推开,陈深转着手腕慢慢走出来。坐在休息椅上的扁头第一个站了起来,“头儿,你没事吧?!”


陈深看了他一眼,又转向同样用关切眼神看着他的唐山海和徐碧城,淡淡一笑,“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是割破了手,包扎一下就好了。”


扁头急道,“怎么没事!你在来的路上都晕倒了!不行,这事我一定要报告处座,让他找那姓苏的算账。”


陈深难得加重了语气,“不该说的别说,这都要我教?你回去告诉老毕,我好好的,晚上去他家吃饭。”


“可是……”扁头还想再说什么,陈深已经不耐烦的朝他扫扫手,“赶紧滚。”


打发走了扁头,他径自走向一旁的唐式夫妇,“本来还想着好好敲你俩一顿,可是老毕那边……”


唐山海会意微笑,“你是为了救我受的伤,这顿饭一定得请。不过既然陈队长今晚约了毕处长,那我们改天再叙。”


陈深也笑,“那说好了啊。”


“陈深、陈深是哪位。”三人的谈话被科室医生打断。


陈深转过身,朝那位出声的女大夫招了下手,“这里。”


大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在三人之间流连一番,最后定格在唐山海身上,“你是病人家属吧?”


唐山海有点莫明,尴尬道,“……不是。”


大夫又道,“那家属呢?”


这下连陈深也有些莫名其妙了,“医生,有什么话你直接跟我说就行了。”他又不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还带叫家属的啊?


大夫夹着病历本推开科室门,“那你跟我进来吧。”


“你们不用等我了,先回吧,明天处里见。”陈深匆匆和两人打了声招呼,长腿一迈跟上女大夫的步伐。


徐碧城想说“我们等你”,还未开口就被唐山海拽住手腕,直到陈深高挑的身影消失在两人视线内。


**


陈深不是很喜欢医院,这里每天都在上演着新生与死亡,迎接与离别。于他而言,医院则意味着病床上连绵不断的伤痛。而现在,充盈在鼻端的那刺鼻的消毒水味已经让他感到隐隐的不舒服。


女医生翻开病历本,公式化地开口,“本来这些话应该说给你的Alpha听,不过TA不在。”


“Alpha?”陈深想说,他没有Alpha。甚至他Omega的身份,对整个76处都是保密,只除了毕忠良。


“妊娠十三周,胎儿生长发育迟缓,有轻微的营养不良。我给你开了一个疗程的药,平时饮食注意营养均衡,保持心情愉快,一个月后来复诊。”


从女医生开口的第一句起,陈深就楞在了原地,后面的那些话他完全没听进去,直到医生将开药单塞进他的手里,“去一楼交费取药。”


或许是他的反应太过木讷,既没有得知怀孕的欣喜,也没有意外得来孩子的惊慌失措。医生又喊了他一句,陈深应了声嗯,拿着病历本和开药单离开科室。


医院走廊里早没有了唐山海和徐碧城的身影,陈深此时不由得庆幸他们俩人已经离开,不然他当下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来伪装自己,他做不到以云淡风轻的态度再来应付他们。怀孕的消息就像暗夜里引爆的一颗地雷,刹那间吓得他惊慌失措、乱了阵脚。


孩子?怎么会有孩子呢?


虽然他是Omega,可他从来没和别人有过……


不……陈深攥紧了手中的病历本,额角针扎似的疼。那些被他掩埋在内心深处的记忆片段以这样的方式强势的卷土重来,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喉口发出一声深重的叹息。


陈深和毕忠良,有过。


他试过遗忘,试过任时间冲淡一切。可他依然记得,记得发情期的自己是怎么臣服于Omega的本能,把醉醺醺的毕忠良拐上了床。


那之后,两人的关系好似变了,又仿佛没变。毕竟他们俩谁也没有选择捅破那层窗户纸,依然维系着兄弟间和平的假象,似乎两人都在说服自己,那只是一场荒唐的酒后乱性。


陈深不止一次的后悔,是他太过冒失太过冲动,才打破了和毕忠良之间的微妙平衡。如果那一夜荒唐的代价就是上天赐给了他一个孩子,那这代价是否太过沉重?




**


陈深回了一趟家,等他坐着黄包车悠悠晃到到毕忠良家门口时,天色已暗。刘兰芝一见他包扎着纱布的手就心疼的念叨个不停,无非是叫毕忠良调陈深去不那么危险的部门,叫他这个做大哥的多关照阿弟一点。


刘兰芝什么都好,就是爱唠叨,陈深脑子还有些晕,被这么一吵更是觉得晕眩,只好借口说肚子饿了才换来一时安宁。


等三人坐上饭桌,刘兰芝开始频频给陈深夹菜。她向来是把人当亲弟弟疼的,知道陈深流了血,又给他盛了满满一碗汤,“来,陈深啊,喝碗乌鸡汤,我叫刘妈煲了一下午的。”


毕忠良坐在对面,抿了一口花雕笑道,“这做嫂子的就是知道疼弟弟啊,平时换我都没这待遇。”


刘兰芝嗔他一眼,也给他碗里夹了一块肉,“乱讲话,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毕忠良转向陈深道,“不过你是该多吃点,听扁头说你在去医院路上晕倒了,怎么回事?”


陈深拿筷子的手一顿,不动声色的将菜和米饭拨在一起,“你别听他瞎说,他就是想在你那多给我讨点赏。”


刘兰芝皱眉道,“哎呀陈深,你怎么回事嘛,怎么会晕倒的啊?!”


陈深勉力朝她笑了笑,“嫂子你别这么激动。我就是太困了,在车上睡着了,扁头他就爱小题大做。”


刘兰芝显然不吃他这套,“你看看你这脸色差的哦。忠良我同你讲啊,你必须给陈深放几天假,让他好好养身子。”


陈深低头喝了口汤,“那敢情好,老毕你就给我放1个月假,工资照发。”


毕忠良一拍桌子,“小赤佬!”

_泱仔_2017-07-06 12:38:00 发布在 十世
二、


福寿烟馆。


陈深踱着步从家里走到这条街上时,皮蛋刚张罗好一切准备开张,见来客是他,便笑脸迎上来,“深哥,今天怎么亲自过来了?”


“散散步,正好转到这里。”陈深说的倒不是假话。昨天对苏三省的围捕被日本人搅乱,原本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的计划还是出现了纰漏,让整个行动处跟着白忙活一场,他的心里算不上好过。后来又经历怀孕一事的惊吓,陈深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在床板上辗转一夜,第二天天光微亮就洗漱出门了。


“深哥,你受伤了?”皮蛋看到他绑着纱布的右手。


陈深不甚在意的转了转手腕,“不碍事,擦破皮而已。”


擦破皮哪里需要纱布包扎?皮蛋并没有戳破他,转身去给陈深拿樱桃牌香烟。这种从日本进口的香烟在市面上流通不广,每每进了一批货,皮蛋都给陈深留着一条。他记得陈深提过喜欢那股子青草香气。
皮蛋把东西递给他,“老样子,给你捎了点雪茄,美国那边的货。”


陈深接过来道,“谢了。”这个时辰街上行人都寥寥,烟馆里更是只有他们二人。陈深从怀里掏出一张黑白照片,“有个事想跟你说一下。”


皮蛋看着照片上的窈窕女人,“你说。”


“这个人叫柳美娜,是我们行动处档案室的管理员。这个月她生日,我会想办法把她带到盛记裁缝铺,你趁她换衣服的时候拓一下她身上的钥匙。”


“没问题。”皮蛋收起了照片。


这是一个相对简单且轻松的任务,平时在街上接个头就能布置下来,皮蛋不知道陈深何以如此重视,还亲自跑来烟馆找他。他自然是猜不透陈深心思的,也没必要去猜。在陈深手底下干事,只要无条件给予他信任就好。


陈深交代完,便从椅子上起身,理了理坐皱的西服,道,“走了。”


“欸——深哥。”皮蛋喊了他一句。


陈深回过头,就见他从木箱子里拿出一个纸包,“深哥,三个多月了,我想上次给你的应该也用得差不多了。”


皮蛋连眼神都不敢撞上他的,陈深便轻易领会到那纸包里藏了什么东西。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只不过是陪伴了他十多年的老朋友,Omega抑制剂。


抑制剂发明在这个世纪中期的欧洲,中国还远远未普及开来,昂贵的造价也不是寻常百姓家能用得起的。陈深掂量了一下手中纸包的重量,“花了不少钱吧。”


他打算拿钱夹的手被皮蛋制住,“深哥你跟我客气什么,平时赌一次钱输给你的都不止这个数。”


陈深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只道,“谢了,兄弟。”他打算离开,步子迈了几步,却又转过身来,犹豫道,“皮蛋,你认不认识开私人诊所的医生……可以拿、拿掉……”


皮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拿掉什么?深哥,你生病了?”


陈深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帮人问问,我走了。”


陈深坐上了去76处的黄包车,手中的纸包快要被他捏到变形,他却浑然不觉。经皮蛋提醒,他才发觉他的发情期似乎很久没有来了,上次抑制剂的分量顶多撑到这个月,他却还剩了一半。


……早该发觉的。


病历本上写着妊娠十三周,那么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吗?陈深的手掌盖上平坦的小腹,掌心下安安静静的。它还那么小,又营养不良,能闹出什么动静?


自那出荒唐事过后,陈深一直在逃避回忆起那些点滴。他再一次后悔,要是那天过后他谨慎一些,就不会让自己陷入现在这般被动的局面。


**


陈深到达一分队队长办公室时,扁头给他买的豆浆油条还往外冒着热气。毕忠良扛不住刘兰芝念叨,准了他三天假,但陈深还是乖乖的来上班了。他不过被割伤了一下手,这样就要休假,未免显得娇气,平白的给人说闲话。


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自从知晓自己有了孩子,陈深面对油腻的油条便下不去嘴了。闻着都觉着反胃,只能挪开了光喝豆浆。按道理这个时候妊娠反应都该走了,他叹了口气,低下头来看自己的肚子,“没发现你时不哭也不闹,发现了就开始折腾我是吧?”


孩子自然不会回应他。


毕忠良却在这时推门而入,“小赤佬,自言自语念叨什么呢?”


陈深给他吓了一跳,手跟着一抖,装豆浆的杯子便撒了几滴液体出来,他不由得抬高声音,“老毕!”


毕忠良提着保温盒送到他面前,“兰芝让我带给你的。”


“什么?”陈深埋头擦桌面,看都不看他。


“八珍汤,补血的,你给我一滴不剩的全喝了。”毕忠良双手撑着桌面,大有盯着他喝,不喝完便不走人的架势。


那般赤裸的视线令陈深如芒在背,他道,“行了老毕,我这一时半会儿也吃不下,等下班把空盒子给你送回去好吧?”


毕忠良也不再为难他,视线落到桌上。那一大一小的两个纸包,陈深还没来得及放进抽屉。他顺着毕忠良探究的神色打开其中一个,拿出樱桃牌香烟,剩下的一股脑塞进男人手里,“给你的。”


“哟。”毕忠良笑道,“还给我买东西了。”没等陈深回应,他又问,“那是什么?”


指的自然是那包抑制剂。


陈深不说话,自顾自把那包纸团塞进抽屉里,却被毕忠良按住手,黄纸翻开来,露出里面的东西。


毕忠良深吸了一口气,长指点在桌面,敲出的规律咚咚声令陈深内心烦躁不已。


“我早跟你说过,不要老是吃这种东西,你现在三天两头上医院就是吃多了这个。”


陈深抽回手,大力的合上抽屉。明明是盛怒的模样,他的声音却又低又弱,“不吃抑制剂……我不吃抑制剂,你告诉我发情期要怎么过?老毕,你想要我怎样?”


毕忠良揉着额角,同样压低声音回应他,“你别吃这个,你给我好好找一人家……”


“呵。”毕忠良的话头被陈深截断,他颓然的坐回了椅子上,“整个76处都以为我他妈是个Alpha,毕忠良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陈深疲惫的闭上眼。完了,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这个撒泼的样子连自己看了都觉得陌生。


毕忠良扯松领带,动作太急,连西装纽扣都跟着散开了一颗。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剩下的话,叫陈深去找其他的Alpha?不,他不准。可要陈深继续吃抑制剂,那无疑是对他身体的一种长久损伤。


最后他只是说,“汤你趁热喝了,我先出去了。”


陈深坐在座位上喊他,“老毕。”


毕忠良脚步一顿,陈深站起身,慢慢的走到他身前,“你这样子出去给人看笑话呀。”


他抬起手开始给毕忠良整领带,而后系上纽扣。陈深是习惯了做这些事的,以前……在那件事没发生之间,他们出入于各色舞厅,陈深经常帮毕忠良穿衣服、系领带。


毕忠良生得比陈深高,垂着头便看见陈深白净的脸,颤动的睫毛,细瘦的下巴,以及给他整理衣服的那双修长干净的手。


他无法想象有那么一天,陈深会离开他,依附于另一个Alpha身旁。


怎么会呢?

_泱仔_2017-07-06 12:38:00 发布在 十世
三、


毕忠良前脚刚走,徐碧城后脚就到。平日里无人问津的一分队队长办公室上午一连接待了两位贵宾,顿时显得热闹起来。


陈深沏了一壶茶,请徐碧城坐下。


徐碧城问,“你的手怎么样了?”


陈深吹了吹热茶轻抿一口,“没事了。”


“那……昨天医生找你进去,说什么了?”徐碧城问完便察觉自己越举了。以她嫁为人妻的身份,公开关心一个尚未娶嫁的单身男人着实不妥。


果然陈深放下茶杯,客套的笑了笑,“谢谢唐太太关心,只是嘱咐了几句。”


连唐太太这个称呼都出来了,显然是他在刻意提醒自己要注意身份,徐碧城有些难过,低声道,“老师……我……”


陈深道,“刚见面时你没有认我这个老师,以后也不要认了。”


徐碧城捏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喝了口茶掩饰快要泛滥出眼眶的心酸。


陈深从来见不得女孩子在他眼皮子底下难过,只是他和徐碧城的那段浅缘,在离开黄埔十六期以后就彻底地宣告了完结。徐碧城嫁了良人,陈深由衷的为她开心,在这乱世之中,情爱虽显奢侈,但能寻得一人白头偕老,仍是令人艳羡的。


只是陈深没有想到徐碧城对他仍有眷恋。他现在身份特殊,组织将他冷落了三年才得以重新启动,宰相的牺牲也让他坚定了潜伏下去的决心。和毕忠良的纠葛已经将他推入了危险境地,若是再加上一个徐碧城……


……更何况,他现在还有了孩子。


无论是出于个人情感还是对身份的保密,他和徐碧城都不可能再在一起了。陈深明白,现在冷酷的将人推开才是对她的最好保护。


陈深清了清嗓子,“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


徐碧城道,“有事……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


徐碧城的目光紧盯着茶杯内孤零零游荡的一片茶叶,皱眉道,“你说过,昨天那么一闹,档案室一定会重新归档整理,那我们要找的那份日军绝密计划……”


“嘘。”陈深比了个手势,“我知道了。”


“老师,”徐碧城期盼的眼神望过来,“……你会帮我们的吧?”


“……嗯。”陈深轻轻点了点头。


**


苏三省被影佐带回了梅机关,放火盗取情报的罪名他抵死不认,再加上证据不足,影佐命令毕忠良将此事彻查。


毕忠良只道苏三省此次命不该绝,他与陈深一商量,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全都推给了底下的小兵。这名小兵自然是他们虚构的,而帮这“替罪羊”善后的工作也理所当然地落到了陈深头上,他这些天忙得连行动处都没怎么回,带着扁头他们在外边到处跑。


要凭空编造出一个人的生平并不难,难的是要做到滴水不漏。看似简单的工作,实则要花上数倍的精力来打点关系网上的每一个人,确保细节上不会出纰漏。


陈深做的很细心,他不能给日本人抓到任何把柄,不然就是给毕忠良和自己的未来埋下地雷。


怀孕带来的负面症状也开始在他身上显现,他变得嗜睡,比从前更易疲倦。有一次打开车门就倒在车内睡得不省人事,吓得扁头以为他低血糖又犯了。


陈深没有刻意控制饮食,身体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发生了改变。他像往常一样吃喝,却在某一日就寝时发觉睡衣似乎变紧了,肚子那块突兀的凸了起来。是十分微小的弧度,陈深的手盖上去,一片温热贴合着掌心。那是他首次意识到,他的孩子长大了。


在这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要拿掉这个孩子的想法都盘踞在陈深脑海里。正规医院他不能去,黑诊所又不放心,再加上一直在为毕忠良跑前跑后,他根本没时间来处理自己的事。


那是一个平常的早晨,陈深扣上衬衫纽扣,忽然小腹被一股微弱的力量踢了一脚。实在是太轻了,以至于他楞了半晌,才察觉到孩子似乎在刚才轻轻动了一下。


胎儿才刚成型,就迫不及待的向生父展现出了它鲜活的生命力。或者说,它其实能感受到陈深并不想要它。那一次微弱的胎动,实则是它努力在向父亲示好的信号。


陈深问自己,该不该留下这个孩子?


他想起了嫂子宰相,想起了失去了母亲的皮皮。


所有抗日人士都要有为国家牺牲的打算,陈深并不自私,在大家面前,他早就做好了牺牲小家的准备。只是他想,若是将这个孩子带到世上,又不能护它一辈子周全,那选择让它出生是不是也是一种残忍。


但要让他亲手夺走这个脆弱婴孩的生命,陈深自认做不到。


**


等苏三省被影佐“放”回行动处,陈深的收尾工作也完成了。


毕忠良亲自设宴,给苏三省赔罪。


“一场误会,让三省你受委屈了。”


毕忠良的客套话总是很体面,而三分队队长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回敬了一杯酒,“都是工作,三省可以理解。我相信要是那天倒在档案室里的人是陈深,毕处长也会公事公办。”


陈深喝了一口格瓦斯,道,“你说对了,老毕这人吧,就是帮理不帮亲。”


毕忠良伸手指了他一下,陈深抬眼望过去,毕忠良的口型似乎在说,“你个小赤佬。”


他便笑了笑,用格瓦斯也敬了苏三省一杯。


经过此事,二人与苏三省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_泱仔_2017-07-06 13:03:00 发布在 十世
四、


陈深坐在办公室里昏昏欲睡,每天早晨他都处于不太清醒的状态。扁头进屋时,就瞅见他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眼看着就要趴到桌上。


他急忙过去将人摇醒,“哎头儿,你可别睡了,处座叫你过去呢。”


陈深恍惚的睁开眼,喝了口茶,又打了个哈欠,这才喃喃道,“老毕?”


扁头说,“是啊,头儿。你昨晚干嘛了,困成这样,嘿嘿,是不是跟李小姐……”


陈深横了他一眼,扁头便识趣的住了嘴,拿过衣帽架上的驼色风衣给陈深披上。


陈深的办公室与毕忠良的离得不算太远,就这短短十几步路已经足够让他从萎靡的精神状态中抽离出来。往常毕忠良叫他,他都能猜得出因为什么,这一次却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陈深迈着如常的步子,紧了紧身上的风衣。为了掩盖身型的变化,他开始穿一些宽松版式的衣服。4个多月的肚子算不上大,但笔挺修身的西装还是能将凸起的轮廓显露出来。所以不到正式场合,陈深并不想那么穿。


他在处长办公室前顿住脚步。最近处里没闹出什么大事情,他想不到毕忠良找他的目的。总不可能……总不可能是他发现自己怀孕了吧?医院那边去拿药时陈深已经打点过了,他的人嘴巴很牢,应该不会被毕忠良的人问出点什么才是。


横竖是要进去的,陈深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故作轻松道,“叫我来有什么好事?”


毕忠良正在温一壶花雕,闻言笑道,“你以为我什么好事都想着你啊?”


“不然呢?”陈深关上门,大大咧咧的坐到毕忠良对面。


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撞上陈深清澈的眼眸,毕忠良开门见山道,“……有人给我写了封告密信。”


陈深心里一紧,面上却不能显露,只耸了耸肩示意他继续。


毕忠良脸上的笑意慢慢退去,继续道,“信上说你跟唐山海还有徐碧城,私下勾结,图谋不轨。”


陈深哼笑一声,“你这是在跟我兴师问罪啊?”


毕忠良牢牢盯着他的眼睛,“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陈深垂下眼,“老毕,干脆你就给我一笔钱,让我去开个剃头铺子,省得我成天待在你身边让你连觉都睡不好。”


毕忠良道,“我是睡不好觉,整天领着一群狼在这里讨生活,指不定哪天就倒霉栽跟头了,还不知道多少人要落井下石。”


陈深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所以你谁也不相信,整天忙,不忙别的,就忙算计。”他对上毕忠良审视的眼光,“不过我要是你,我也会这么做。说不准要是哪天没算计,就被别人给算计了。”


毕忠良终于挪开了视线,喝了一大口酒,“那你会算计我吗?”


“我说不会你信吗?”陈深道,“做兄弟,在心中,你要是不信我,我说一万句也没有用。”


陈深心里明白,这封信八成是苏三省寄给毕忠良的,目的就是要激起他们的内讧。他能想到的,毕忠良不可能想不到。明知这是对方的离间计,他还第一时间找来自己问话,陈深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他再一次感受到毕忠良的多疑已经长到了骨子里。


“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陈深站起身。


毕忠良也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末了才道一句,“瘦了。”


陈深不再看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办公室。


**


下午,陈深开车接刘兰芝一起去孟将堂孤儿院。刘兰芝带着食物,和汪姐一起分发给孩子们。陈深和她们打了声招呼,就径自去找皮皮了。


他在孤儿院门口就见到了孤身一人在草地里玩的皮皮,小小的孩子总是显得那么地不合群。他将小孩抱起来,放到一边的长凳上,对方远比同龄小孩来的瘦小,身上一摸全是骨头。陈深答应过宰相,要把皮皮当成亲生儿子来看待,只是以他的身份除了时不时能来陪皮皮玩一会儿,也无力做到更多了。


手语是和徐碧城学的,陈深并不熟练,当他艰难地把“皮皮你要当哥哥了”这句话比划给小孩看后,内向的孩子忽地睁大眼睛,将小手放到陈深的小腹上。陈深微微弓下身,好让他能更实在的感受到那个凸起的弧度。


他是一个有着太多秘密的人,但至少在皮皮面前,他不必隐藏。


皮皮抱了陈深一会儿,松开手跳下长凳,小手慢慢在陈深面前打着手势。


他想向陈深传达的句子很简单,但却是一个再也无法得到回应的请求。


【我 想 见妈妈。】


陈深眼里一阵酸涩,他将皮皮搂在怀里,伸手揉了揉小孩的小脑袋瓜。


**


回去路上,刘兰芝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路,难得地感叹,“陈深,我在想啊,囡囡虽然离开了,但是看到我现在帮助了这么多的孤儿,她在天上一定感觉很欣慰吧。”


陈深知道,那个夭亡的女儿,一直是毕忠良和嫂子心里的痛。


“嗯。”他盯着路面答道。


刘兰芝用手帕拭去眼角的泪,努力笑道,“我和忠良是没指望了,就陈深你啊,你看你都这个岁数了,还不赶紧成家……”


“嫂子。”陈深打断她,“嫂子。”


刘兰芝难得见他这么严肃的语气,不由得坐直了,“怎么了陈深?”


“嫂子,我问你。”陈深抓着方向盘的手慢慢收紧,“要是有一天,我做了不好的事,你会怪我吗?”


刘兰芝眨了眨眼,不假思索道,“不会啊。”


陈深喉咙发涩,干巴巴的挤出一句,“……为什么?”


“你是我阿弟,做姐姐的有什么事是不能原谅阿弟的。”刘兰芝从后座倾身过来,按着他的肩。“陈深,你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一定要同我讲。”


陈深摇摇头,停稳车子,“嫂子,到了。”

_泱仔_2017-07-06 13:03:00 发布在 十世
五、


档案室被盗事件过后,所有档案重新归档登记,陈深终于接触到了那份藏在绝密文件柜里的日军最高机密——归零计划。宰相生前给他下达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找到这份计划并传回本部。


陈深知道,唐山海和徐碧城的目的也是这份计划。


身体的变化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他的时间所剩无几,必须要赶在军统的前面获得这份情报。如果事情顺利,他或许可以及时撤回延安,把孩子平安生下来。


陈深推演过很多种可能,但他没有想过柳美娜会直接被唐山海策反。看来再精明的女人也走不出爱情的圈套,当她变卖了房子打算和唐山海远走高飞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最后不幸的结局。


归零计划失窃以“内鬼”柳美娜的死亡而告终,即使当天唐山海有协助她盗取情报的重大嫌疑,但事情苦于证据不足而迟迟无法展开调查。


柳美娜偷出来的归零计划有两份,陈深以代保管为由从唐山海身上要来了其中一份,他料想到对方不会给自己真的,那么要得到真正的情报只能从徐碧城身上下手。


徐碧城心地单纯善良,向她说明国共两党目的一致,都是为了拯救水深火热的同胞而战斗而潜伏,她或许愿意将真正的归零计划与自己共享。陈深只是怕……到手这两份情报都是假的。


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这次柳美娜盗取情报的行动顺利的出乎他的意料,这会不会是毕忠良针对他们的一次试探?他太了解毕忠良了,对方心思缜密,老谋深算,未必没有考虑过柳美娜会被策反这种可能。


陈深的思考被迫中断,是影佐带着日军造访了76处。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李默群。


扁头跟在陈深身后走出大门,嘴里还在念叨着,“这前脚处里刚出事,后脚日本人就来了,总觉得大事不妙啊。”


两位大人物正站在行动处门口,毕忠良疾步迎上去,“影佐将军,怎么您来了也不事先给我打个电话?”


李默群冷道,“怎么,影佐将军要见毕处长,还需要提前通知?”


毕忠良连忙道,“李主任说笑了,忠良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李默群扫了他一眼,“归零计划失窃了,你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不待毕忠良回应,一直沉默的影佐也在此时开口,“毕处长,虽然我欣赏你的才干,但我也提醒过你,这是一个不允许犯错误的地方。”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两个日本兵快步上前,一左一右制住毕忠良的双臂。毕忠良刚开口说一句话,李默群便道,“等到了梅机关,毕处长有的是时间慢慢解释。”


这一幕发生的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眼见着毕忠良要被压进车里带回梅机关,站在人群中的陈深忽然冲了出来。


“影佐将军。”


他的声音叫停了影佐和李默群。陈深看了一眼毕忠良,他难得在老毕脸上见到那种惊慌无措的神色,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在这时轻踹了他一脚,陈深捏了捏汗湿的手心,一字一句道,“影佐将军,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情报失窃老毕当然有责任,但他同时也是最了解内情的人,不如让他查清整个事情的真相,找出内鬼,也好将功抵罪。”


影佐忽地抽出一旁副将身上的军刀,一把抵到陈深脖子上,“好大的胆子,陈深,敢替毕忠良说话,你不要命了?”


陈深的手缓缓移到下腹,轻轻抵着那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锋利的刀尖所吸引,没有谁注意到他这个细微的动作。剑拔弩张的气氛显然吓到了腹中的孩子,陈深能感觉到它不安的躁动,却无法及时安慰。体内不停踢打的动作引起一阵心悸,陈深努力的让声音保持如常的平静,“我的命不值钱,老毕的命对你来说也没有意义,你想抓的是熟地黄和麻雀,我说的对吗?影佐将军。”


令人窒息的安静里,影佐忽然笑了起来,他收回军刀,看向陈深的眼睛,“好,陈深,我敬佩你的这种勇敢和义气。但是你要找不出真正的内鬼,我是很难保证,毕忠良能够活着出来。”


影佐继续道,“都给我听着,即日起,毕忠良被撤职查办,行动处所有事务,暂由总部李默群主任代管。”


毕忠良垂下头,日本兵松开对他的钳制,陈深慢慢走过去。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目光低垂,看不住情绪,“老毕,我会救你出来的。”


毕忠良伸手将人带进怀里,按着背拍了拍。


明明穿了几层衣服,毕忠良却能摸到陈深后背凸起的肩胛骨,他说不清那一刻心头涌起的情绪算不算是怜惜,只道,“照顾好你嫂子。”


陈深点了点头道,“你放心。”


毕忠良松开手,“也照顾好你自己。”说着他便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


第二天陈深驱车赶到毕宅时,刘兰芝已经哭肿了眼睛,见到他就抓着他的手说,“陈深,今天我给好多人打电话,他们一听说是要找日本人求情,就全都拒了。你说说,你说说我要怎么办啊?”


陈深回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嫂子你别着急,老毕不会有事的。”


刘兰芝只顾摇头,“你不用安慰我了,那梅机关是什么地方啊,进去了还有得出来吗?”说着眼泪又要涌出来。


陈深更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嫂子,有我在呢,我一定会想办法把老毕救出来。你别担心,不然急坏了身子,老毕可是要找我算账的。”


刘兰芝忍着眼泪,跟着点头,“……陈深,我也只能靠你了。”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嫂子,陈深便打算告辞。刘兰芝执意要留他在家吃饭,他推辞不过,便主动说要去拿碗筷。


兴许是起身的动作太急,刚站稳陈深便感到一阵晕眩袭来,力气忽地被抽走,刘兰芝在他眼前成了重影。他晃了晃身,刚想安慰慌乱的刘兰芝说没事,跟着便眼前一黑,意识逐渐远去。


他没有晕过去多久,醒来时刘兰芝揽着他坐在沙发上,还在叫刘妈给司机打电话。


陈深费力的撑起身体,发凉的手摸着她的手背安抚道,“嫂子……不用,不用去医院。”


刘兰芝连手帕也握不住了,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度流了出来,“陈深,你怎么回事啊?你不要吓我……”


“老毕出事,你又这样,你们让我怎么办……”


“……我真的没事。”陈深的意识清醒过来,揽过刘兰芝的肩头轻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低血糖,今天忙了一天,没顾上吃饭……”


刘兰芝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


陈深便说,“我好饿,咱们吃饭行吗?”

_泱仔_2017-07-06 13:24:00 发布在 十世
六、


即使嘴上安慰刘兰芝没事,陈深心里仍是打鼓。他是个Omega,同时也是黄埔十六期最优秀的教官之一。虽然比不上Alpha强健的身体素质,但在Omega当中绝对出类拔萃。


医生说过孩子有些发育不良,但这个小东西长在他肚子里,能吃能睡,会动会闹,实在不像是孱弱的样子。陈深并没有那样的条件,可以像普通怀孕的Omega一样在家安心养胎。他有着不得不去完成的使命,在这个使命面前,身体和孩子都得放在其次。


这次的晕倒仿佛一个信号,在告诫他孩子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健康,无论如何,他都得去一趟医院。
**


年长的女医生低头翻看着陈深的病历本和检查出的各项数据,推了推脸上的老花镜,“你的Alpha是不是不在身边?”


……他的Alpha。


陈深想到关在梅机关的老毕,和他被带走那天惊慌失措的脸,默默地嗯了声。


“这个跟我的Alpha有什么关系?”


老医生抬起头,看那表情像是他提出了一个很古怪的问题。


“你知道80%的Omega流产是什么原因吗?”


陈深摇摇头。


“因为Alpha不在身边,孕期情绪不稳,没有Alpha的信息素进行干预,大脑皮层的活动功能紊乱,容易引起子宫不正常收缩,导致胚胎死亡。”


“……”陈深揉了揉鼓起的小腹,听到胚胎死亡那四个字时,他的心蓦地一阵抽痛,跟着肚子也疼起来,显然孩子他和一样受到了惊吓。


“你结婚了吗?”女医生问他。


陈深垂下眼,无从回答。


对方看到他这个反应,心下了然,“我是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前几天也有个怀孕的Omega,被已婚男人标记,还非要给他生孩子,你说她图个什么?”


陈深揉了揉额角,“医生,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他诚恳的望过去,“但是我想把这个孩子安全生下来,你能不能帮帮我?”


女医生想来是看多了这样傻乎乎就***大了肚子的Omega,也没再多话,拿起钢笔在开药单上龙飞凤舞,写的尽是陈深看不懂的鬼画符,“先吃药保着吧,每个月来复诊一次。”


“谢谢。”陈深把开药单接过来,再打算拿回病历时,女医生当着他的面圈出了几项数据,“全都低于平均值。”


“孩子发育迟缓跟母体有很大关系,你的营养跟不上,它也跟不上,你心情不好,它也不会高兴。平时饮食要多注意着,保持心情舒畅……不然孩子真掉了你也别哭。”


唠叨完一串,她才把病历本还给陈深。


陈深在西药库门口等药时看到了海燕,女护士朝他笑了笑,走过来问,“深哥,身体还好吧?”


陈深嗯了声,“二楼的206……”他指的是刚才他问诊的那间科室。


海燕会意道,“林副教授是产科方面权威的专家,刚从仁科医院调来我们这。你放心吧深哥,她不认识你,你的事她不会多嘴的。”


“嗯。”陈深看了一眼手表,他在这检查加上看诊已经耽误了半天,“拿了药我得回去了,你忙去吧。”


海燕了然的点点头,“深哥,那我先去查房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的。”陈深回到。


**


如陈深所料,徐碧城真的被他说动,将手里的那份归零计划共享了出来。对比两份归零计划,除了人名、地点上的不同,再也找不出别的蹊跷之处。陈深并未放下心头的怀疑,总觉得真正的归零计划不会被他们这么轻易的获取。只是他精力有限,现在最该做的是抓住内鬼来换毕忠良的性命。


李默群在掌管行动队当天就将代处长一职交给他,摆明了是他抓不到那个内鬼,就要被带去梅机关陪老毕的意思。


毕忠良多在梅机关待一日,刘兰芝就多担心一天,嫂子身体不好,陈深怕她真的急出病来。他知道唐山海和徐碧城就是熟地黄,但他不可以将他们交出去,他能做的,只是找一个替死鬼来交差。


机会来的很快,但同时,麻烦也悄然而至。陈深将替死鬼的目标锁定在钱秘书身上,打算展开进一步行动。他的人将假情报卖给钱秘书,被后者邀功心切的献给了总部李默群主任。


据消息称,“熟地黄”将在今晚和新任的上海区区长见面。陈深、扁头钱秘书一行人奉命前往会面地点执行抓捕任务。


陈深坐在后座轻轻摸了摸躁动的肚子,这些天他的精神高度紧张,孩子也闹得有些厉害。毕忠良曾数次跟陈深提过会跟日本人要来一辆电讯侦缉车,当他在车窗外看到一辆造型迥异且开的奇慢无比的车子时,几乎断定那就是老毕要来的电讯侦缉车。


既然车子在这里行动,就一定能截获附近所有的电报并获知发报地点。陈深借口有事下车,交代扁头跟着钱秘书把事情办妥,他则悄悄跟着电讯侦缉车来到了秋风渡附近。


**


徐碧城和唐山海果然出事了。


陈深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冒险,可要他眼睁睁看着徐碧城和唐山海在这里暴露却不施救,他也做不到。


在徐碧城将没有修改过的归零计划交给陈深之时,他就知道他们是同一类人。徐碧城告诉自己,只要让无辜的同胞少流一点血,早日赶走日本人,那么违抗组织的命令将情报共享给陈深也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陈深下定决心,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去救他们。更何况唐山海和徐碧城要是出了事,他同样脱不了干系。


陈深在弄堂里用匕首解决掉了几个鬼子,他身上没有枪,就算有也不能开枪,枪声会引来日军大部队,一旦他们被包围,那今日暴露的就会是三个人。


他的身手远没有往昔灵敏,孩子实在动得厉害,好几次陈深都不得不停下脚步安抚肚子里的小东西,叫它乖一点。上海的弄堂四通八达,也是陈深运气好,没走多远就在一个弄堂口见到了无措的徐碧城和一脸沉重的唐山海。


他没时间解释太多,只道,“你们从我来的路上走,有几个守卫已经被我干掉了,会容易些。”


徐碧城红着眼,“那你呢?我们……我们一起走。”


陈深摇摇头,“我去引开他们,不然我们三个谁也走不了。”


徐碧城立刻反驳道,“不行,你不会用枪,很危险的。要走我们一起走。”


陈深不再看她,和唐山海交换了一个彼此心领神会的眼神,“山海,你带她走。”


“老师……”徐碧城频频摇头,“我们不能丢下你。”


陈深头疼的叹了一口气,“你别忘了,我是黄埔十六期最优秀的教官之一。只有你们安全了我才没有后顾之忧,不然今天我们三个都要死在这里。”


唐山海道,“碧城,他说的对。”


他将别在腰上的手枪递给陈深,走近了悄声在陈深耳边道,“拿着吧……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陈深推了他一把,“耽搁一分钟都更加危险,你带她走。”


唐山海这才拉起徐碧城的手,不顾对方反对强硬的拽着她离开了弄堂口。等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陈深才端详起手中的枪,南部十四式手枪,他没怎么用过。若非必要情况,陈深并不想用它。


但他现在面临的,已经是必要情况。陈深没有犹豫,他高举起手中的枪,朝夜空扣动扳机。


这一声枪响仿佛暗夜里炸开的惊雷,迅速将分散各地行动队的埋伏吸引过来。陈深捂着越来越疼的肚子,迈步往弄堂深处跑去。

_泱仔_2017-07-06 13:27:00 发布在 十世
今天就酱反正没人看,慢慢贴

_泱仔_2017-07-06 13:28:00 发布在 十世
那我再更一章吧




七、


陈深跑的这条路是和徐碧城他们完全相反的方向,枪声无疑将大部分火力都引到了附近,他只能奋力奔跑,以期在日军赶来之前离这里越远越好。弄堂四面都是出口,只要躲过沿途的守卫……他或许,还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毕忠良曾经对他说,你是行动处的福将。


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毕忠良。如果他真的死在这里,或者被当成叛徒抓回行动处,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告诉毕忠良……他有了他的孩子。


毕忠良是孩子的另一个父亲,他有知晓实情的权利,是陈深一直没有勇气开口。不管对方是欣然接受,还是厌恶的将他推开,那都不是陈深想看到的画面。


额上冒出的冷汗流进了眼睛里,陈深虚虚抹了一把脸,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疼的还是累的,只能捂着肚子不断和闹腾的小家伙打着商量,“你听话、听话……”


拐过这个弄堂口,陈深猝然停下脚步。他喘着气,望向拿枪指着他的男人。


“陈队长……”那人见来者是他,慢慢放下枪。


陈深单手背在身后,将唐山海给他的枪藏起来。他认出来了,这人是苏三省手下三分队的一个队员。越是到了危机时刻,他的表情越是出乎异常的冷静。


陈深平复着急促的呼吸,缓缓开口,“……你也是听到枪声过来的?”


那人道,“是啊,没想到碰上了陈队长。”


陈深说,“我遇到两个行迹可疑的人,往不同的方向跑了,我正追着,就碰上你了。”


“那劳烦陈队长告诉我,另一个往哪里跑了?”男人朝他走过来。


陈深随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去吧。”


两人擦身而过,陈深的手快速摸向腰间匕首,不想那人动作比他更快,陈深刚抽出匕首,冰冷的枪口已经抵上了他的后背。


“今晚的行动一分队根本就没有出动。陈队长,你就是内鬼。”


“你很聪明。”陈深道,“可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


“少他妈废话……你……”男人的话被突然截断,原以为已经束手就擒的陈深利落转身,蓄力一脚踢向他的腕部。手枪被踢飞,男人捂着手腕痛得向后退了一大步。


陈深快步向前,手中匕首一划,准确刺向男人颈侧鼓出的大动脉。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完成一场打斗,只能速战速决。


温热的鲜血飞溅而出喷了陈深一脸,男人瞪着眼,面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模样,接着便直直地倒向地面,再也没了生气。


“嘶——”陈深捂着肚子,忍不住弓起腰。他刚才做的动作太大,也许是让孩子感觉到了不舒服,这会儿正在他体内伸展拳脚发泄着不满。身体本能的想要蜷起来,抵御腹中一阵又一阵漫长而撕裂的痛,他深吸了几口气,轻轻拍了拍肚子,“我……我知道,你不喜欢见血……我也……不喜欢……”


陈深撑着墙缓了一阵子,腹中的动静渐渐小了,他才敢继续行动。这个地方,一刻也不能多待,生机就在眼前,陈深不想放弃。


或许毕忠良说他是一个福将是有道理的,陈深穿梭在弄堂里,惊险的避开几队巡逻的日军后这样想着。他清楚这里的地形,只要再穿过前面一条弄堂,就能出去。


千万,千万别再遇到埋伏了。


他抵着墙,探出头望了一眼。只一眼,陈深的心便猛地往下一沉。配备步枪的日军小队笔直的朝这边走来,唯一的一条直路,陈深退无可退。


在腹背受敌的这个瞬间,他突然感到一阵绝望。


潜伏在76处的日日夜夜里,每一天他都做好了暴露的准备。但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以这种方式。


他陈深的命算不了什么,可是他未出生的孩子做错了什么,它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到这世上,好好的看一眼这个新奇的世界。


而它的另一个父亲,还从未感受过它的存在。


陈深的手摸向后腰的枪,军靴踏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近,不需要一分钟,他就会被日军发现。


耳边忽地响起毕忠良的怒骂,“战场上杀了个娃娃兵,就连枪也不敢开了,没出息的东西。”


陈深一阵恍然,他颤抖着手举起枪。五个人,五发子弹……他有机会赢的。


只要按下扳机。


只要…………杀了他们。


陈深探出小半个身子,日军尚未察觉。他的左手抖得根本瞄不准目标,陈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身体,右手用力握住枪托。


“开枪!”是毕忠良的声音。


眼前日军的脸恍惚间与当年那个娃娃兵重合,毕忠良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大吼,“开枪,陈深,你不杀了他,我们都得死!”


“开枪!”


砰——


砰——


砰——


三声枪响。走在前面的三个日军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射杀,剩下的两个举起腰间的步枪,对准了陈深所在的方向一番扫射。


陈深借着墙的掩护成功解决一个,与剩下的那个正面交锋。他的身体已经耗尽了力气,最后一发子弹射向对方胸口的同时,他也来不及闪避那近到贴身的枪子。


子弹直直穿过陈深的左臂,在墙下留下弹痕。不远处响起苏三省暴怒的声音,“那边!追!!”


陈深已经感觉不到疼了,身体的所有感官都在逐渐离他远去。弄堂口就在眼前,他只知道,跑。


要跑出去。


跑出去,他就能得救了。


离弄堂口不远就有一个男人正打算发车回家,陈深快速的跑过去钻进副座。


“福将。”他想起毕忠良那天笑着喊他的声音。


陈深举起那把没了子弹的南部十四式手枪抵在那人太阳穴上,“开车。”


男人吓得身子狂抖,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在夜色中疾行。


陈深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汗,也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如果不是靠着意志力强撑,他已经快要连举枪的力气也没有了。


再三确认了后面没有行动处的车跟过来,陈深才叫男人停下。他没有放下枪,改为抵着男人的胸口。“不想要有麻烦的话,今天的事一个字也别说出去。”


“我我我我知道——”男人在他的注视下瑟瑟发抖,连连点头。


陈深收回枪,打开车门,踉跄的走向福景街。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滂泼大雨,陈深捂着受伤的手臂,止不住的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又被豆大的雨滴稀释。他跌跌撞撞的行在路上,一脸的血渍被雨水洗刷干净。等撑到李小男家门口,竟连敲门的力气都使不出了。


陈深滑坐在地,倒在门边的声响惊动了还没入睡的李小男。穿着睡衣的她打开门,一眼就看见歪倒在一旁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的陈深。


“陈深!你受伤了??!”


女孩子吓得花容失色,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陈深,陈深,你没事吧?!”


陈深费力的睁开眼睛,“你……什么……也别问。”


他抓着李小男的手按到自己不断传来踢打动作的小腹上,声音气若游丝,“小男……帮帮我……”

_泱仔_2017-07-06 13:36:00 发布在 十世
两边都贴7章好了,欢迎支持我另外两篇文~
【原创】未婚先孕(娱乐圈)
https://tieba.baidu.com/p/5133214263
【原创】山河故人(官二代x痞二代,飞波,老炮儿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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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泱仔_2017-07-06 13:51:00 发布在 十世
有人看才想放下一章嘛(我好坏
不过这篇文真的很久没写了。。。更新的顺序是,想把未婚先孕写完,再写山河故人,写完山河再写这个。。。所以我少放点。。。。你们就不会断更太久。。。




八、


身体虚弱到了极点,仍有一丝意识在支撑着他叫他别晕过去。陈深疲惫的闭上眼,他能感觉到李小男吃力的将他扶到了屋内,然后是她手忙脚乱翻找东西的声音。


冷到没有知觉的身体在暖和的屋子里逐渐回温,被屏蔽了的感官回到身上,他最先感受到的是痛。


——好痛。


陈深倒在沙发上慢慢蜷起身体,这是一个下意识地想去保护胎儿的姿势。他的身体太虚弱了,受了伤的那只手虚虚的搭在肚子上,连动动指尖去安抚这个受了惊吓又淋了夜雨的孩子都做不到。


李小男拿着医药箱跑过来,小心的将陈深身上的黑色皮衣外套脱了。左臂流出的血几乎将整条袖子都染成了暗红色,李小男握着剪子的手不住的发抖,她抓住陈深那只冰凉的、沾满血水的手,还没说话眼泪先掉了下来。


“陈深,你这个***。”


她终于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对她的示好视而不见,因为他不仅不是个Alpha,还怀了别人的孩子。


剪刀沿着袖口往上,李小男将整条袖子剪下,露出了左上臂被子弹穿过的狰狞伤口。


“我不是医护人员,急救知识我也不懂,你忍着点。”


陈深忽地睁开眼,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轻轻的喊她的名字,“……小男。”


“你一定……要帮我……”


“你别说话了……”李小男吸了吸鼻子,“我知道的。”


陈深艰难的摇了摇头,“我腰上……有一把匕首……你取出来……”


李小男楞道,“……陈深,你要干什么?”


“我没有力气了……”湿透的刘海搭在前额,雨水顺着发尾流进陈深的眼睛里,他不得不再次闭上双眼,“不能……让别人看出来枪伤……你把匕首刺进去……”


李小男不可置信的瞪大眼,“陈深,你疯了!”


“不这么做,我只有死路一条……小男,”他苍白着脸低声道,“帮帮我。”


“不。”李小男摇着头,蓄满眼眶的泪水滚落下来,“……我做不到。”


陈深低喘着,颤抖着的手缓缓摸向腰间,他的动作看起来那样困难,李小男再也忍受不了,按住他冰凉的手,哭着道,“你别动了……我帮你……”


她不知道是怎样说服自己将匕首刺进已然血肉翻飞的伤口,陈深的脸埋进沙发里,从头至尾一声没吭。她闭上眼猛地拔出匕首,咬咬牙一股脑将白色药沫撒在了那冒出新鲜血液的伤口上,陈深的身体跟着一抖,眉头蹙起,弱弱的哼了一声。


“疼吧。”李小男抹掉眼泪,抬起他的胳膊将伤处缠上纱布,“傻子。”


陈深过了很久才道,“你是一个……很好的医生。”


**


伤在手臂并不致命,即使是二次伤害,糟糕的是孩子。


李小男的手按在陈深隆起的肚子上,那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她掌心下横冲直撞,隔着肚皮她都能感受到那算不上小的力道,“它、它动的这么厉害……要不要紧……?陈深,去医院吧……”


陈深攒到一点力气,使劲眨了眨眼保持清明,“现在还不到时候。”


“它还有力气踢我,说明没事……小男……”陈深费力的喘了一口气,“帮我,打个电话。”


李小男将他扶起来,“你说。”


陈深断断续续的报了一串电话号码,李小男接通后赶紧将听筒送到他耳边。


“喂,福寿烟馆。”


“皮蛋……是我,陈深……”


隔着电话线也能听出他的声音里的虚弱,那头的皮蛋顿时抬高了音量,“深哥,你受伤了?”


陈深被突然拔高的声音刺得偏了偏头,“不要紧……你听我说,我需要你马上帮我办一件事。”


皮蛋想再关心几句,但权衡过后还是任务重要,“行,你说。”


陈深又喘了几口气,才接着道,“吉祥街上有个昌隆饭店。”


“我知道那里。”


“它的老板最近准备把饭店易手……你花双倍的价钱,把饭店盘下来……你跟老板说……我跟李小男是晚上九点半到的饭店,饭店唯一的包间被别人占了,所以我直接上了包间,和里面的人发生了冲突……等他进来的时候,我倒在地上,被人用匕首刺伤了左上臂,包间里的人已经翻窗逃走了……”


“包厢里……是两个男人。”


皮蛋道,“行,我明白了。”


“记住……”陈深皱紧眉头忍过一波尖锐的疼痛,“记住……我给你的双倍价钱,是要老板遣散店里的所有伙计……我要那里的所有人……被问到时口供都是一致的……”


“我知道。”电话那头沉默1秒,突然道,“深哥,你真的不要紧吗?”


“我没事……”陈深已经快要疼得坐不住了,“你办妥以后,直接打这个电话给我。”


李小男看到他额角渗出的冷汗,拎着话筒的手也不由得握紧。


“还有……还有一件事。”陈深闭上眼努力回忆道,“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下……车牌号是0327的车主……这几天,派人盯着他,一旦遇到汪伪的人在他家附近活动……我希望,你能把他……还有他的家人,安全的转移出上海……”


挂断电话,陈深仿佛虚脱了一般。李小男拿湿毛巾摁着他不断溢出冷汗的额头,他才虚弱的笑了笑,“影后……你愿意陪我……演一场戏吗?”

_泱仔_2017-07-06 15:43:00 发布在 十世
九、


刘二宝带队查到同仁医院时,陈深正躺在住院部一楼输液。他的手臂伤口很深,还是穿刺伤,经过李小男的简单处理后虽然止住了血,但仍需要缝针。在急诊室缝合好伤口,陈深就被转来了产科,他后来已经疼得神志不清了,被两个医生抬上担架直接送进了住院部。医生说孩子的情况很不稳定,需要马上进行药物治疗并卧床静养。


刘二宝带着一队人马大大咧咧的闯进来,一眼就见到坐在床头闭着眼的陈深,李小男正撑着下巴盯着滴液的吊瓶,看了一会儿又低头给陈深掖好被子。


陈深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薄被拉到肚子上面,整个人恹恹的不见生气。刘二宝虽然没在他身上看出明显外伤,但对方惨白的面色不会骗人。


既然受了伤,那就与秋风渡逃走的几名内鬼脱不了干系。刘二宝高声道,“陈队长,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李小男叉腰站起来,试图用身子挡住刘二宝探究的视线,“你们干什么?病房内不许大声喧哗,没看见陈深生病了吗?”


刘二宝无所谓的耸耸肩,“李小姐,我们也是听命行事。今天处里出了大事,处座有令,所有人都要回行动处开会。”


陈深缓缓睁开眼,声音虽显虚弱却十分平静,“……老毕回来了?”


“处座等你很久了。”刘二宝绕过李小男走到病床边,朝陈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陈队长,我劝你还是乖乖跟我回行动处吧,不然要是让梅机关的人找到你……”他压低声音,“恐怕,你会死得更惨。”


李小男怒道,“什么死不死的,你怎么说话的!”


陈深伸手拉了拉她,“小男,你先回家。”


闻言李小男猛地摇头,望向陈深的眸子里尽是担忧,“我不回去,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走!”


“……听话。”陈深安抚性的拍拍她的手臂,“去帮我拿一下外套好吗?”


李小男皱起眉,气归气,还是捞过搭在床架上的外套,一边给陈深批上一边在嘴里念叨,“医生怎么说的你都给忘了?这才休息多久,怎么就不记疼呢!”


说完还不解气,又回过头瞪着刘二宝一行人,“你们有什么事这么急,陈深这还输着液呢。”


刘二宝抬头看到走了一小半的吊瓶,刚想说不能再等,陈深已经毫不犹豫地拔掉了手上的针管,管身倒流的血液在他左手背上擦出一道血痕,被他用指腹轻轻抹掉了。


陈深抬起头,轻声道,“走吧。”


**


车内,陈深盯着前方的椅背默默出神。


——毕忠良回来了。


陈深想,他应该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


进了梅机关还能毫发无伤的回来,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陈深此前的猜测没有错。归零计划的失窃以及毕忠良被捕,都是他串通影佐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其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拿到归零计划的麻雀或是熟地黄自投罗网。


显而易见地,他成功了。


这一刻陈深突然感到自己的可笑。或许毕忠良从来没有信任过他,所以这整个计划从谋略到实施,他都被彻底蒙在鼓里。


甚至有可能毕忠良在等的,就是自己落入他的圈套。


车内的颠簸震荡让陈深几欲作呕,他垂下眼看着隆起的小腹,6个多月的肚子好似小山包一样鼓在身前,而他的孩子还在不安的躁动着。


他从前有过打算,在孩子出生之前完成宰相交给他的任务,然后离开76处,彻底的从毕忠良眼前消失。他不想破坏毕忠良的家庭,也不想辜负嫂子对他的全然信任,更何况,他和毕忠良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可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远不是陈深所能控制的了。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他是那个内鬼的时候,毕忠良要怎么处置他?


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是不是只能把孩子搬出来……如果毕忠良还顾念一点旧情,他并不是全无生机。


车子稳稳停在行动处门口,陈深单手捂着肚子下了车。孩子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小了,踢打也不复从前有力,比起宫壁被冲撞的撕裂痛感,现在这种闷胀下坠的疼法更令陈深感到不安。


直到走进了处长办公室,他的不安都没有减弱半分。


两人没有多余的客套,毕忠良在沙发上坐下,陈深便捂着肚子慢慢坐到对面。能活动的右手一直护着肚子,他已经无心去管这个举动会不会被毕忠良看出点什么,他只想让温热的掌心贴着孩子,用那点温暖告诉它,不要害怕,他会尽力的保护它。


**


毕忠良从一开始就在观察陈深。


他比自己离开那天憔悴多了。脸上无甚血色,嘴巴也紧紧抿着。身上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微微弓着背,自从入座后左手就没有动过,右手则一直按着腹部。这些信息都在告诉毕忠良,陈深真的是从医院被带过来的,而且在他身上至少有两处伤。


秋风渡的围捕行动跑了三名内奸,其中有人用枪,有人用匕首,有人受了伤。当不利条件都指向陈深时,他承认那一刻他心中首先涌起的情绪是慌乱。


他望着陈深苍白的脸色,刻意压下心中的关切,冷冷开口,“昨天晚上你去哪里了?”


陈深仰起头反问,“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毕忠良很少从陈深的眼神里读到疲倦和失望,但现在他看到了,令他很不舒服。他不得不移开视线,坚持道,“回答我的问题。”


他听到了陈深的哼笑。一贯吊儿郎当的男人用虚弱而冷漠的声音缓缓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最信任的人,可是刘二宝和苏三省都知道这是你演的苦肉计,只有我……”陈深垂下眼,秋末寒凉的天气里他的额角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只有我被瞒在鼓里……”


一字一句,他说的很慢,却像宣判一般将毕忠良打算解释的话钉死在原地。“我满城奔走地……想把你救出来……可是你根本不打算和我说实话。”


“……”毕忠良张了张嘴,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了愧疚。他没有注意到陈深按着肚子的手已经挪到了腰侧,抓紧侧边衣服的手指用力到指尖发白。


“毕忠良。到了这个份上,我、我无话可说……”


毕忠良听到他突然变得急促的呼吸,抬眼望去,陈深蜷在沙发上,不知何时已经将下唇咬破了,被汗染湿的鬓角黏在脸侧,半边脸隐在黑暗里,还有更多冷汗顺着他清瘦的下颚线滑落至颈部。


毕忠良站起身快步走到他身前,扶着他的肩膀,“陈深,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陈深说不出话了,每次张嘴都是痛楚的喘息,腹内突然爆发的尖锐疼痛已经让他失去了应对一切的力量。


毕忠良焦急的声音依然充斥在耳畔,“陈深、陈深!你怎么了?你告诉我!”


陈深将头埋进他的肩窝里,贪婪的吸取着男人身上因情绪波动而控制不住飙升的信息素。可是没有用,再怎么安抚也没有用……那一刻陈深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拽住毕忠良的衣服,从咬紧的牙关里艰难的挤出几个字,“老毕……医院……”

_泱仔_2017-07-07 01:09:00 发布在 十世
存稿只有十七章,且看且珍惜


十、


陈深整个人都被包裹在毕忠良浓厚的信息素里,可是那往常闻到就能使他安心的气味在此时却失了效果,肚子里下坠感几乎要将他逼疯。他几经挣扎才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并且已经在为它的出生做准备,他从来没有想过,最后孩子会以这样的方式决绝的离开他的身体。


陈深靠在毕忠良怀里,彻底被疼痛折磨得昏了过去。


后来,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和毕忠良、刘兰芝一起坐在饭桌上。刘兰芝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孩子太小了,还不会说话,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抓着刘兰芝的手指就往嘴里嘬。毕忠良看得大笑起来,陈深也跟着弯了嘴角。


陈深几乎断定他陷入了自己的梦境中,因为这样的和平与欢乐从来都不可能属于一个潜伏者。


**


他在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眼前模糊的一片白。片刻后陈深才找回自己的意识,只动了动手指,立刻就有人抓紧了他的手。


“陈深,你醒了!”是李小男。


陈深偏头望去,李小男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急忙开口道,“你放心,孩子没事。”


陈深抬起手轻轻盖在肚子上,直到确认那片温热还在,他慌乱的心才彻底踏实下来。太好了……即使他是个糟糕的父亲,孩子也并没有丢下他。


李小男显然误会了他这个动作含义,紧张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你等着……我去叫医生来。”


陈深想说自己没事,张口却是一连串的咳嗽。嗓子又干又痒,他咳得撕心裂肺,苍白的脸上渐渐浮起不自然的潮红。


李小男手忙脚乱的将他扶起来,顺着背轻抚,直到他的咳嗽止住才端来水给他喝。


陈深埋头喝了一口,嗓子这才感觉好受一些,他喊住想要去请医生的李小男,“我睡了多久?”


李小男再三确定他是真的没事以后才坐回了凳子上,“整整两天两夜,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她现在说起那些事还心有余悸。


那天刘二宝在医院将陈深带走后,李小男并没有乖乖回家,而是转头去了毕忠良家搬救兵。


毕忠良怕老婆,这在76处几乎是个公开的秘密。李小男要想靠牵制毕忠良来让陈深多一分胜算,只能搬出刘兰芝这座大佛。人她倒是说动了,可没想到等两人火急火燎的赶到行动处,扁头告诉她们陈深重伤昏迷,被处座亲自送去医院了。单人沙发上还有陈深留下的一小滩血,刘兰芝看到差点没急晕过去。


李小男后怕道,“医生说要是再晚送来半小时,就是华佗在世孩子也保不住了。”


陈深搭在肚子上的手默默收紧,身前的一团被子被他的动作抓皱,“嫂子她知道……”他顿了顿,“多少人知道我怀孕的事了?”


李小男想了一下,“就……毕处长,毕太太,我,还有……那天来抓你的那个刘二宝。毕处长把你送来医院的时候,只有刘二宝跟着。你昏迷期间,唐先生和扁头也来探望过,都被毕处长挡回去了。”


陈深道,“老毕人呢?”


“毕处长昨天就回处里了,倒是毕太太每天都来。”李小男朝陈深扬扬下巴,一脸求表扬的神色,“还有,你交代的事我都办妥了。我跟毕处长说,那天你陪我过生日,结果在昌隆饭店跟人起了冲突,你跟人打起来,被对方刺伤了手臂,是我送你来的医院。”


陈深勉强朝她笑了笑,“谢谢你,小男。”


他知道以毕忠良的多疑,在他昏迷的这两天,对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验证李小男这套说辞是否有漏洞。


李小男试探性的看他一眼,“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谁吗?”


陈深沉默片刻,忽然仰起头看着顶上的吊瓶,“李小男,没药了。”


“……”李小男不满的哼了一声,还是乖乖出去喊护士了。


下午刘兰芝来了一趟医院,手里拎着保温杯,里面是她炖了一夜的鸡汤。


陈深昏迷了整整两天,肠胃脆弱,一时之间还进食不了饭菜,刘兰芝就端着碗要喂他喝汤。


陈深推脱道,“嫂子,我这有手有脚的……”


刘兰芝放下碗,还没说话,眼睛倒先红了,“你说说你,有身子的人了,怎么还跟人打起来了……”她用双手握住陈深还能活动的那只手,手背青筋上全是针孔,她搓了又搓,才把陈深的手给捂热。


陈深连忙求饶,“我喝……嫂子你可千万别哭,你喂一碗我喝一碗,喂一桶我喝一桶好吗?”


刘兰芝却连连摇头,她垂下眼,温热的泪珠跟着砸在陈深手背上。


陈深慌忙探出身,“嫂子。”


刘兰芝用指腹抹了一把泪,她是讲究的人,这会儿却连手帕也顾不上拿出来,先把陈深给按了回去,“你不要动,医生都同我讲了,接下来一个月你都要卧床静养的。”


“……”


“陈深,你说我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刘兰芝红着眼看他,“上次你在我面前晕倒,你说是低血糖,我就真的信了……如果我早点知道,你哪里会吃这么多苦。”


陈深无奈道,“都过去了。现在我好好的,孩子也好好的,你别哭了。要是哭坏了,老毕他不得削了我。”


“他敢!”刘兰芝道,“这次的事我还没找他算账。这一个月你就好好给我养着,不许去行动处了,就是有天大的事也让忠良给你顶着。”


陈深道,“嫂子,老毕这次也是公事公办,76处成天有影佐和李默群的人盯着,他的压力也大。”


刘兰芝慢慢止住眼泪,“我晓得的,我晓得的。这次的事情小男都跟我说了,你说忠良他是不是老糊涂了,他怎么能怀疑你呢……你还怀着……”


她突然禁了声,陈深问,“怎么了,嫂子?”


刘兰芝拿出手帕按了按眼角,拭去脸上的泪痕,“陈深……你现在什么也别想,好好把身体养好,把孩子生下来。”她真诚的眼神直望进陈深眼睛里,“我同你讲过的,你是我阿弟,不管你做了什么,做姐姐的都不会怪你。”


“嫂子……”陈深瞬间僵直了背,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才对。


刘兰芝是个大家闺秀,她从来就不会用咄咄逼人的方式和人交谈。即使她心思细密,察觉到了陈深极力想隐藏的秘密,她也只会委婉的告诉陈深,即便你做了不好的事,嫂子也不会怪你的。


陈深回暖的手迅速冷了回去,显然刘兰芝已经知道了他肚子里的孩子是毕忠良的。


……那毕忠良呢?


**


毕忠良是在陈深醒来后的第二天到的医院,应该是刘兰芝给的信。


他朝陈深走过来时带着一身寒气,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便问,“身体好些了吗?”


陈深望向他的眼睛,里面布满了红血丝,一看就是几天没休息好的模样。下巴上也冒了许多青渣,显得他整个人颓废又疲倦。


陈深不想去深究毕忠良把自己搞成这样子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秋风渡内鬼的事,或许两者都有。他错开视线,心不在焉的答道,“好多了。”


毕忠良点点头,陈深不开口,他便也沉默着。


坐了没一会儿,门外传来刘二宝的声音,“处座,那边有消息了。”


毕忠良应了声,朝陈深道,“那你好好休息。”


陈深答,“嗯。”


毕忠良起身走了,手搭在门把上,忽然又转过身来。


“……你的主治医生告诉我,你的Alpha一直不在身边,现在孩子是保住了,但说不准以后会不会出事。”他顿了顿,才道,“陈深,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了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值得吗?”


陈深楞在那儿,他突然有点想笑,又觉得特别没劲,“老毕,你过来。”


毕忠良收回握着门把的手,依言走过去。


陈深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垂下头,将白皙秀气的颈子暴露在毕忠良眼前。


“你摸摸它。”陈深说。


毕忠良犹豫了一秒,还是将手指覆了上去。指尖触碰着Omega发烫的腺体,他闹不懂陈深这是什么意思,但身体还是遵循着本能开始摩挲着那儿。


陈深的呼吸蓦地急促起来,掌下肌肤逐渐升温,腺体散发的阵阵幽香沿着毕忠良的手指蔓延到了他的周身,直直钻进了他的鼻腔。


那是一股令毕忠良熟悉无比也怀念无比的气味——醇馥幽郁的酒香。


他很难忘记陈深身上的味道,明明是一个滴酒不沾的人,信息素却是在地底埋了十八年的纯正花雕的香气。


但很快,毕忠良的脸色就变了。


他分明在那股醉人的酒香里,闻到了一丝本不该属于陈深的——极淡却稳定的檀香。


那是毕忠良信息素的味道。

_泱仔_2017-07-07 09:26:00 发布在 十世
十一、


为了营造自己是Alpha的假象,在行动处上班的每天陈深都会在身上喷些定制香氛。他的周身常常萦绕着一股清淡的,来自深秋的草木香气。清新而自然,远不像别的Alpha那么张扬、富有攻击性,却与他精致的长相、修长的身形相当匹配,因此从未引起过别人的怀疑。


毕忠良很少闻到陈深真正的味道,他表面看起来吊儿郎当,实际上办起事来雷厉风行、滴水不漏,而且他一直把自己的身份隐瞒得很好。


行动处多是Beta,掌权者为Alpha,Omega的数量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倒不是行动处刻意不招Omega,而是这世上需要挣钱补贴家用的Omega实在太少了。他们的命运从出生起就仿佛注定了一般,安安全全的长到16岁,由父母指婚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Alpha或是Beta,婚后在家里相夫教子。


但凡有一定地位的家庭都不愿放Omega出来工作,更何况是来行动处这样弱肉强食的地方。在普世的世界观中,Omega的职责就是为家庭开枝散叶,让一个体质娇弱的Omega出来工作挣钱,这变相彰显着一家之主的无能。


陈深是个Omega,一开始他也愤恨过、埋怨过,后来慢慢就习惯了。这个身份是他与生俱来的,抛不开也丢不掉,再怎么抗拒也没用,只能主动接受。大不了从今往后就把抑制剂当水喝,实在熬不过发情期了给毕忠良打电话请上一两天假,忍忍也就挺过去了。


毕忠良很是为陈深的身份惋惜过,在整个行动处,没人比他更清楚陈深的能力与手腕。放任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才就此埋没在家,他是不忍心的。所以这三年来,即使毕忠良时刻担心着陈深使用抑制剂过度的身体,他也从来没动过要找人来代替陈深当一分队队长的念头。


**


毕忠良没想到再一次闻到陈深身上真正的气味是在这种情况下。


陈深从来没有和他提过怀孕的事,他自然也无从知晓孩子的父亲是谁。从医生口中得知陈深有了身孕后,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和陈深吵架那天,当时他看到桌上那一大包抑制剂,一时怒火中烧说了要陈深好好找一人家过的话。他不是第一次说那种话,陈深也不是第一次顶嘴,过后他总会后悔,他不知道陈深是不是真的听话去找了,所以才有了孩子。


毕忠良为秋风渡内鬼一事忙得焦头烂额,但只要工作一停下他就忍不住去想陈深和孩子的事。从前他总想着,陈深大概是要一辈子都陪在他身边的。毕竟他们从军统走到汪伪一直都陪伴着彼此,毕竟陈深几次救了他的命,毕竟他和刘兰芝早就将陈深当成了真正的家人。


萦绕鼻尖的信息素不会骗人,只有被标记了的Omega身上才会出现两种气味。是他标记了陈深。


毕忠良闭上眼,思绪渐渐被拉向六个多月前的某一天。


李默群寿宴上他喝了很多,除了自带的花雕还有李默群敬的洋酒。混酒喝很容易就会喝高,他一面吩咐刘二宝送夫人回家,一面和剩下的人继续给李默群敬酒。陈深是从不喝酒的,只默默捧着那瓶格瓦斯看着他们闹。


后来他是真醉了,陈深扶着他要送他去酒店客房休息。毕忠良迷迷糊糊记得,那天陈深的脸很红,呼吸很急,扶着他一路走的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挪步到了房间,陈深刚把他放在床上,跟着身子一软也趴下来。毕忠良浑身酒气,不知怎么的也染了陈深一身,他的手卡着陈深的腰,忍不住朝那人裸露的脖颈上凑,一股清新的酒气扑鼻而来,毕忠良笑道,“小赤佬,偷偷喝了花雕……”


再后来发生的事,他一点也不记起来了。


……


“老毕,你还要楞多久?”陈深的声音将毕忠良拉回现实,他的手还摸着Omega秀气的后颈,陈深已经抬起头,圆圆的大眼睛望着他。


毕忠良收回手,张了张嘴,“……”


门外适时传来刘二宝的催促声,毕忠良转过头吼道,“等着!”


陈深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他的手按着肚子轻轻揉了揉,“老毕,你吓到它了……”


毕忠良的表情柔和下来,弯下腰对着隆起的那一团悄声说,“对不起。”


他直起腰,双手按住陈深的肩膀,声音带着歉意,“陈深……你听我说,这件事先别告诉兰芝。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的。”


陈深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仰着头问道,“秋风渡的内鬼查出来了吗?”


毕忠良道,“没有,但唐山海和徐碧城都有嫌疑。”


陈深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他道,“你不会要来大刑伺候、屈打成招那套吧?你可别忘了,徐碧城是李默群的侄女……”


毕忠良道,“没证据我是不敢动他们。可只要他们去了秋风渡,就不可能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他揉了揉陈深的肩膀,“好好养着,我忙完再来看你。”


“老毕。”陈深喊住他,“我跟你一起去。”


毕忠良皱起眉,“你哪儿也不许去,你就给我好好的待在这儿养病。”


陈深嗤笑道,“我也同样有嫌疑,李默群回来你要怎么解释?他的侄女侄女婿被你关在审讯室,我这个‘兄弟’却好好的躺在医院养病。”


“陈深。”毕忠良不由得抬高声音,“你别乱讲。你的行踪我已经查清楚了,昌隆饭店的伙计都可以作证。”


“老毕,”陈深叹了口气,“……嫂子每天下午都来,你要我怎么面对她?”他抬起手抓住毕忠良戴着皮手套的手摇了一下,“你带我走吧。”


“……”毕忠良回握住那只消瘦的手,“你现在什么也别想,只要安心把身子养好。”


陈深抽回手,不作声了。


毕忠良柔声哄道,“别气了,气坏身体不值得。我得走了,晚上再过来看你。”他抽出枕头小心垫到陈深腰后面,又给人掖好了被子才转身离开。


陈深挑开窗帘,看着那辆薄荷绿的小轿车缓缓驶离医院。


他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唐山海和徐碧城至今没有脱离嫌疑,而唐山海曾经来医院探望自己,但被毕忠良挡了回去,难道毕忠良发现了什么?现在的他相当于被困在医院里,完全无法接触到最新消息。他要再一次看到唐山海和徐碧城在他眼前暴露却无力阻止吗?

_泱仔_2017-07-07 14:01:00 发布在 十世
一直说我广告贴,发不出去,气die

_泱仔_2017-07-07 15:46:00 发布在 十世
十二、


陈深忧心忡忡的在医院躺了三天,到了第四天他实在坐不住了,打电话给毕忠良说他想吃红灯笼湘菜馆的剁椒鱼头,说什么也要扁头打包送过来。

_泱仔_2017-07-07 15:51:00 发布在 十世
这期间刘兰芝和李小男每天都带着亲自炖的补汤过来,两人站在床边,一左一右盯着陈深,叫他把汤喝得一滴都不剩。即使陈深说了一万遍再补就营养过剩啦,她们依然义无反顾、风雨无阻,搞得现在他一闻见鸡汤、鸽子汤的那股味儿就忍不住反胃。


下午扁头带着从红灯笼湘菜馆打包了的饭菜过来,除了陈深钦点的剁椒鱼头,还捎上了几道经典湘菜。陈深动了几口筷子就吃不下了,扁头抽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

_泱仔_2017-07-07 15:51:00 发布在 十世
“头儿,再吃点啊,不然多浪费啊。”


陈深把盒盖盖上,“是啊,别浪费了,你要不嫌弃就带回家去吧。”


扁头摆了摆手,“那多不好意思啊。处座特地吩咐过了,叫我盯着你吃完呢。”


“你不要我可扔了。”陈深看他一眼,问,“最近处里怎么样?”


扁头起身把病房门锁上,又把凳子搬得离人近了些才道,“头儿,我跟你说,秋风渡逃跑的内鬼还没抓着,我看处座都好几天没回家了。”


内鬼还没有抓住?那说明徐碧城和唐山海没有出事……


陈深缓缓舒了一口气,他点点头,示意扁头继续。


“出事那天所有人都被叫回行动处开会,关了一晚上,挨个验伤。”


“谁受伤了?”陈深问。


扁头摇摇头,“没人受伤。但是唐山海和徐碧城被处座带去审讯室了。”


陈深明知故问,“老毕怀疑他俩是内鬼?”


扁头道,“不知道啊。按徐小姐的说法,那天他们两个因为柳美娜的事吵架了,唐先生就一个人出门了。徐小姐等了很久,再加上后来又下雨了,她心里担心,就出去找唐先生了。但处座觉得口说无凭,又没有证人。”


陈深道,“老毕他胆子可真够大的,徐碧城是李默群的侄女,没凭没据的他也敢把人带去审讯室。”


扁头神秘兮兮的凑过来,“本来是没证据,但是第二天,苏三省在秋风渡石库门发现了一条金项链,据说跟唐山海送徐碧城的那条一模一样!”

_泱仔_2017-07-07 15:51:00 发布在 十世
“哦。”陈深问,“然后呢?”


扁头笑起来,“然后你猜怎么着?”


“少绕弯子。”


“徐小姐说她把项链借给李小姐了……”


陈深皱起眉。


“处座叫人把李小姐请来行动处,就那么一问,发现项链真的在李小姐身上,然后就把唐山海和徐碧城都给放了。”


陈深抬眼看他,“这些消息你从哪得来的?”


扁头嘿嘿笑了,伸手一拍衣服边侧的口袋,“不是头儿你跟我说的嘛,有钱能使鬼推磨。”


陈深笑了笑,“做的好。”


“头儿。”扁头止住笑,颇有些担忧的问,“你这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陈深休养了这么些天,左手的胳膊还是使不上力,他眨了眨眼,道,“快了。”


扁头说,“你看我每天给你打水买早饭都习惯了,你不在行动处吧,我总觉得心里慌得很。”


陈深垂下眼,“扁头……我也不是永远都能罩着你的。”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头儿,你可要一直罩着我,我还没存够老婆本呢。”扁头起身给他盖好被子,
又抓着他的手塞进被窝里,“你再躺会、躺会。”


陈深给他按回床上,叹了口气才道,“扁头,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啊?”


“我希望你能帮我瞒着行动处其他人。”


扁头听到他难得严肃的声音,不由得停下手中动作,“行……头儿,你说。”


陈深望向头顶的天花板,“我怀孕了。”


扁头惊道,“什么??!!”


陈深塞住耳朵,“小声点,你没听错。”


“不……不,这不是……李、李小姐的?”扁头张开嘴,“李小姐居然是个Alpha……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人不可貌相……”


陈深,“……”


扁头呆在原地凌乱了一会儿,总算反应过来,“这、头儿,你都把我整糊涂了,你不是Alpha吗?!”


陈深看他一眼,“具体的你不要再问了,如果处里有人问起我的情况,你知道该怎么说。”


“那……那,头儿你还回行动处吗?”扁头小心翼翼的提问。


陈深按了按发疼的额角,“我巴不得现在就回去。”


**


毕忠良很晚才到医院,一路风尘仆仆,满脸倦容。陈深已经不用时刻躺在床上吊水了,见他来了便主动帮人把风衣脱下来挂床架上。


“老毕,你几天没好好睡觉了?”


毕忠良摘下手套扔在床上,从背后将陈深拥进怀里,嗅他白净的后颈,“我哪敢睡觉啊,行动处一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


陈深僵着身子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嘴上语气倒是欢快,“这时候发现少不了我是吧?”


毕忠良也不在意他的抗拒,径自坐到床上,“是,有你在也不用事事操心。”


陈深也坐回床上,伸手给他按揉发涨的太阳穴。


毕忠良闭上眼,埋头靠在陈深肩窝上。


陈深揉了一会儿,才试探着说,“我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去上班了。”


毕忠良道,“想都别想。”他起身握住陈深的左手,“恢复的怎么样了?”


陈深努力的回握住他的,但始终无法使出力气,他楞了楞才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嘛,这也不影响我行动。”


毕忠良摩挲着他的手背,轻声道,“会好的,会好的。”


陈深朝他点点头。


毕忠良又问,“今天扁头带的饭菜合你口味吗?”


陈深道,“都吃光了。”


他坐着的时候,凸在身前的肚子已经十分明显,毕忠良像是想伸手摸一摸,但最终还是收回了手,“和扁头都聊了些什么?”


陈深抓住他的手按了回去,“这话问的,你是有什么事不想我知道?”


毕忠良小心翼翼的贴着那片温热动了动,眼里全是笑意,“一分队队长神通广大,有什么事能瞒住你?”


陈深任他摸着,只道,“内鬼还没抓着,不止李默群,影佐那边你也不好交代吧?”


毕忠良的笑容僵在脸上,“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陈深将手盖在他的手上,孩子恰巧在这时动了动,陈深看着毕忠良重新变得柔和的表情,轻声道,“你让我回去上班吧。”

_泱仔_2017-07-07 15:52:00 发布在 十世
早上好,投喂来了






十三、


毕忠良好似没听到陈深的话,俯下身听了听胎音,道,“你觉得内鬼是谁?”


陈深笑起来,“你一定要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个吗?”


毕忠良道,“那不说了。”


陈深笑吟吟的看他一眼,轻轻拍了拍肚子,“睡觉睡觉,爹爹要谈正事了。”


毕忠良也笑,“你打它做什么?”


“我这是在哄它睡觉。”陈深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孩子不睡觉,抽一顿屁股就老实了。”


毕忠良的手指按了按那块地方,“这是屁股吗?”


“那是脚。”陈深抓着他的手在身上乱摸一通,“可能这里是屁股吧。”


毕忠良揉了揉那儿,“我可舍不得打它。”


陈深摇头感叹,“慈母多败儿啊。”


“小赤佬,谁是母?”毕忠良停下来,“乱讲话。”


陈深收起玩笑的心思,“你不是,我不是……嫂子会是一个好母亲。”


难得温馨和睦的气氛因提及刘兰芝突兀的冷却下来,毕忠良收回手。


陈深垂下眼,平静道,“老毕,这个孩子生下来你和嫂子抱去养吧。”


毕忠良冷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毕忠良扶住他的肩膀,“陈深,我跟你讲过,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陈深叹了一口气,“老毕……其实,你不需要对我负责。之前的事……我们都知道,是个意外。”


“意外?”毕忠良抬高声音,“你要带着我的标记过一辈子,然后时时刻刻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意外?”


“我……”


毕忠良摸了摸他的后颈,“我同兰芝聊过了,等出院了你就马上搬去我家,有她照看你我也放心。”


陈深皱起眉,“我不去。”


毕忠良的声音严厉起来,“陈深,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你知道我没在开玩笑。”陈深摇头,“你不喜欢我去那些声色场所我就不去,以后我就住在行动处里。”


“你一个人怎么照顾自己?”毕忠良劝道,“这个时候就别任性了好吗?”


“……”陈深撇了撇嘴,“让我跟嫂子住可以,但我要回行动处上班。”


毕忠良刚想拒绝,就被陈深一把捂住了嘴。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哪儿也不去,那些危险的活你派给苏三省、派给唐山海,我就在办公室里坐着。你要还不放心,我也可以躺着,反正我那有床有被。”


“……”


“老毕,你别这个表情,要我成天跟嫂子待一起还不如杀了我来的痛快。”


“……”


“你再瞪我可就不松手了啊,同意你就点点头。”


毕忠良额头暴起青筋,但还是缓慢的点了下头。


陈深这才收回手,讨好的冲他笑笑。


毕忠良无奈道,“时候不早了,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陈深坐在床上喊,“老毕,你不是问我谁是内鬼吗?”


毕忠良套上皮手套,拿过一旁的风衣穿上,“你怎么想的?”


“每个人都有嫌疑。”陈深站起身替他整平衣服背后的褶皱,“而且我总觉得……熟地黄不是一个人。”


“哦?”


“那天晚上发电报的内鬼要是没人接应,是不可能从你们的围捕圈中逃脱的。我在想……”陈深单手托着下巴思索,“怎么就那么巧,钱秘书得到了那天熟地黄要跟军统上海区新区长见面的消息,地点在嘉定。”


毕忠良静等他继续。


“处里那么多兄弟都被派去嘉定了,偏偏这秋风渡就出事了。”


毕忠良望着他亮闪闪的大眼睛,“听着怎么像是调虎离山啊。”


陈深笑笑。


毕忠良别有深意到,“我这行动处真是卧虎藏龙啊。”


陈深给他扣上纽扣,因为左手不利索,弄了好几次才扣进去一个。他状似无意道,“是啊,老毕,想想你也是不容易。要是换作我是你,我也信不过任何人。”


毕忠良知道陈深提起这茬,显然还是在介意自己之前串通影佐唱了一出苦肉计的事,只得搂住他顺顺背,“还生我气呢?先前的事没有告诉你是我不对。从现在起,这任何人里面,不包括你。”


陈深没有说话,毕忠良搂得更紧了些,“陈深,你和兰芝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我要睡觉了。”陈深挣脱开来。


**


第二日毕忠良就差刘二宝去查钱秘书这些天的行踪,同时影佐也来电行动处,说他们的电讯侦缉车又截到了熟地黄发出的情报。排查过行动处的所有人后,只有钱秘书在发报时间不知去向,苏三省带队,在他家里搜出了两份归零计划的备份胶卷。


当一切证据都指向钱秘书就是行动处内鬼的时候,原本胶着着的事态最后便以这样方式快速收尾。毕忠良心中始终抱有一丝疑问,但这件事已经拖了太久,他必须给上面一个交代。


陈深也在一个月后出院,他倒真收起了从前的花花心肠,每天就待在办公室读读报纸,磕磕瓜子,没事和扁头聊上几句。


他表现的这么乖巧,倒是让底下的一分队队员都纳闷了,他们头儿什么时候这么规矩过?休息了一个多月回来,处座也没什么新任务派下来。阿达阿庆都在私下咬耳朵,说头儿不是“失宠”了吧,那他们的好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扁头依然每天给陈深打水带早饭,不过比起从前一成不变的豆浆油条生煎,现在他会换着法子给陈深弄点不重样的早餐。毕忠良原本想每天接送陈深上下班,被他拒绝了,说坐黄包车就好,毕忠良也没再强迫他。


军统上海区被重创之前,飓风队一直都在组织对汉奸的刺杀行动,现在军统上海区还在重建当中,飓风队也不知何时会重新活动。陈深知道毕忠良嘴上答应,实际上一定会派人跟着自己,一是保护,二是也是盯梢。他找不到机会向组织传递新信息,也无法说明他现在特殊的身体状况。


陈深每天都会路过六大埭菜市场,看布告栏上有没有上线发出的新命令。月底那天,他终于接收到了上级的新消息——抓紧时间找到归零计划。


他潜伏的意义,正是为了这份归零计划。一旦归零计划实施,那么日军摧毁他们组织内部的阴谋就将得逞,他必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之前毕忠良设的局已经让他栽了跟头,接下来的行动只能更加小心。


怀孕7个多月时,陈深的行动也愈加不便。睡觉时盗汗、抽筋都是常事,他怀的这胎胎位靠上,孩子动起来频频顶着胃,叫他很难吃下东西。回到家里又有刘兰芝盯着,他不想叫嫂子担心,有事也只好装作没事。


比起他这个怀孩子的,显然刘兰芝对他的情况更上心。早晚要念叨数遍叫陈深好好吃药,按时吃午饭。她还开始请裁缝来家里教学,要亲自给未出生的小家伙做一套衣服。


每每见到嫂子的积极,陈深心里都一阵酸涩。他和毕忠良提过,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就让他和嫂子抱去养。那不是气话,他是真心觉得刘兰芝会是一个好母亲。


至少,比自己要好得多。

_泱仔_2017-07-08 02:00:00 发布在 十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