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生记生活：不忘过往，不负流年

秋天，在这里，短得几乎看不见。昨天还是短袖呢，今天就是卫衣了。端一开始有些抗拒，但到底，还是穿上了。
到车站等车的时候，西风正紧，霸道地掀起人的衣角取暖。端缩着脖子，把手插在衣兜里划“十”字蹦跳，显然也是感受到这扑面的凉意了。
18－25℃，应该是很宜人的温度。只是，气温陡降，没有渐变，身体和心理都有些适应不了。再加上这恼人的秋风，把这个天气应有的舒适度，硬生生地给拉低了。
端爸更夸张，短袖外加了个运动外套，临出门的时候，还拽了件薄毛衣去办公室。季节到他这儿，要么快要么慢，总和我们同步不了。
我喜欢这个季节的丰硕，但不喜欢从早到晚都沉着个脸一点也不明朗的天。

开会，被开会；听报告，被听报告。天天陷在安排与被安排的漩涡里，脱不开身。
只能说学术报告厅的椅子太舒服了，大清早地往那儿一坐，也会自动开启睡眠模式。
今天的嘉宾，是一个远道而来的牛人。对所讲的主题，条分缕析，切中肯綮，确有助益。
一开始，我用了十二分的精神，在那认真地听，认真地记。奈何，时间太长，三个多小时，终究没扛过睡神。
晕晕乎乎，昏昏沉沉，我只能硬着头皮，跑到外面吸吸新鲜空气，提提精神。
出都出来了，索性跑到办公室，冲了包咖啡，喝完再去，彻底醒神。

那一杯咖啡，效果还是有的，整个中午，即使是看挠头的古诗词，也没犯困。
人越年轻，越未经事，越意气风发，越相信自己，相信人生的无限可能。所谓年少轻狂，正是谓此。
杜甫早期，亦如是。他有远大的理想，一心想着要“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所以，当他看到一匹“锋棱瘦骨”的大宛名马，看到它“竹批双耳峻”，就想到它跑起来必然“风入四蹄轻”。
看着这匹耳朵像山峰一样挺拔直立的瘦马，杜甫想象它扬开四蹄，御风而行，定然“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
这样的马，不但“所向无空阔”，有能力，还可“托生死”，有品性。得马如此，自然可以骁勇奔腾，万里横行了。
这就是高人的厉害处，看马非马，不但看它的能力，还要看它的品格。
只可惜，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杜甫这一生，穷困潦倒，东游西荡，颠沛流离。那些原大的抱负，没能让他的人和他的诗一样，光芒万丈，千古留名，而是化成一声长长的叹息，湮灭在兵荒马乱的岁月烟尘。

韦庄：思帝乡
如果睁只眼闭只眼，生活，也可以很囫囵。吃饱喝足，等端回来的这段时间，看了一首韦庄的词：《思帝乡》。
这可真是一首小词啊，统共才34个字。在唐时，相较于阳春白雪的诗，产生于歌筵酒席间的词，惯常表达的，是美女，是爱情，相对俚俗，但更近凡人心。
彼时，翠鬓蛾眉的美女，手执红牙板，虽还唱不了“杨柳岸晓风残月”，同样可以诉说断肠流泪的相思，相赏相悦的悱恻。
春日里，待字闺中的女子，纵然不能一日看尽长安花，却也还是可以出去走一走，感受感受“杏花吹满头”的缤纷繁美。
陌上，士女云集。入眼，杏花满枝。在这片片飞花、莺飞蝶舞的季节，少女的心似春天的水，摇漾如线，满溢着对美好爱情的向往。真诚期待，“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如果真有这么一位翩翩少年，鲜衣怒马，杰出不凡，自己该当如何呢？“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大概是自古以来，所有女子的期望。
只是，红颜易老，恩情难在，若是年驰色衰，“纵被无情弃，不能羞”。这么深挚热烈的情感，从来，都是在女子的身上，有更多地闪现。
香草美人，是中国的一大传统。在男性长期占据话语权的世界里，绝大多数的词啊曲啊，都是男人借女人之口，表现的一种假托，一种自喻。他们要求女子三贞九烈，从一而终，自己却理所当然地三妻四妾，流连花丛，想想也挺有意思。
当然，这是就词论词，如果非要赋词以意味，知人论世，把这女子，当了作者的自喻，把那少年，当了理想来追求，自该另当别论了。

感冒似乎越来越重了，整个下午都晕头转向。老公出差，明天才会回来，我只能死扛了。
中午睡醒，明显觉着冷了。下次午睡要长点记性，一要关窗，二要找盖的了。
下午开会，开到迷糊。我要很努力，才能让自己不打瞌睡，保持清醒。
忍不住去想，到底有多少会，是在浪费人财物力，其实根本没多大必要的？

一睡解千愁啊！昨天那劲儿，本来以为今天上不了班了，没想到一觉醒来，轻松了许多。
工作做到现在，节奏终于可以缓一缓了。虽然事情依然很多，但短时间高强度的工作，已经暂时告了一个段落。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只需按部就班。
终于，可以抽点空闲，看点自己喜欢的书，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了。

时间它长了脚啊，左一下右一下还来不及反应，上午就已经麻溜地影都看不见。
下午要去本部开会，本来想坐了校车回去，查了一下下午的时间也不至于太赶，索性还是留在这边陪刘先生吃午饭。
到了楼下才发现，雨声滴答，一直没有停的打算。蹭同事的伞过工程院，在主楼前和刘先生汇合，我知道他肯定带伞。
在我们家，较之我这个女人，刘先生更细致也更周全。自打和孩子分床睡之后，天天半夜都是他去给孩子盖被保暖。
下雨天出门，关窗带伞这些小细节，一般都是他想到前面，我还怪他唠叨，嫌他烦。
比如像今天，他照例还是会数落我两句，但去来的路上，他的伞，还是有意无意都会向我这边多倾一点。
虽然他不说，但我还是会看在眼。多年的夫妻，少了许多的生活仪式和蜜语甜言，有的，只是默默忍让和彼此习惯。

小眯了一会儿，醒来，有微微的冷。
季节到底不同了，纵然风刚停，雨刚住，楼前的树叶，也灰扑扑的，像是蒙了尘。
那感觉，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入眼的，是苍劲，大写的，是倔强。
多肉就可怜了些，自从暑假历了暴晒的死劫之后，一直蔫头耷脑，永远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实在乏了些生气。
整个九月，我都怀着愧疚的心，生怕它干了渴了，死命地给它灌水，或许伤了元气，把根腐掉了。
天气转凉之后，我把它放到外面，让它风餐露宿，愿它多吸些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早些恢复生气。
看着原本蓬勃旺盛的生命，在自己的照料之下，日渐颓靡，日渐枯萎，这心情，还真是糟糕得很！

李商隐•西溪
这首诗，是李商隐在四川柳仲郢府中任职时的作品。虽然李商隐的父亲只想着让儿子长寿安乐，但李商隐和古时候的读书人一样，想的是出将入相，富贵功名。
面对着大河滔滔，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光阴和生命，就像这河水一样，一去不返，消失不见了。
李商隐依人幕府，颇不得志。当他来到城外，看到流水汤汤，听到溪声潺湲，更添惆怅。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各有各的无可奈何。春日里，“朝来寒雨晚来风”，“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这些春物的凋零，正如那东逝的西溪水，一去不回头。李商隐纵有不舍，倒也不至于觉着可惜。他可惜的是什么呢？他可惜的是这么快就已日之将近，暮色苍茫了。
纵是夕阳日暮，春日的西溪，入眼的事物，也皆是美的。“色染妖韶柳，光含窈窕萝。”春日的光影，染绿了西溪妖韶的柳树；那藤萝窈窕，婉转袅娜，西溪边，春正盛着。
惊也好，怜也罢，人间且由它。惟愿那天上，不会再有银河，来横加阻隔就好了。
那么，人间就没有美好的事情了吗？不，在李商隐的想象之中，是有的，“凤女弹瑶瑟，龙孙撼玉珂。”这个梦，在京华，在西溪，在水尽处，在云起时。
唉，李商隐的诗，真是深深曲曲，层层叠叠，太过曲折了。幸好我只是个看热闹的。

周末，又踩着风火轮，忽闪着来了。
日子，不瘟不火，日复一日，只剩下偶尔心惊的快了。
此时，我倚在窗前，看暮色四合，外面的世界，正一点一点，慢慢变暗。
对面楼上，人烟渺渺，只有三个窗户，透着淡淡的模糊的光，甚不明朗。
忽然意识到，我喜欢的，一直是所有的明艳浓烈，而不是眼前这样的，模糊不清，混沌不明。
楼下的空地上，不知道是有人在收东西还是在搞卫生，铁铲和水泥地相接时那重重的摩擦声，哧哧察察，每一声都像魔鬼，分分钟把人整疯狂。
广播里，正放着不知谁的歌，高亢嘹亮，正奋力对抗着这一夜的寒寂和冷漠，像蚍蜉撼树，也像飞蛾扑火。

黑暗如幕，包纳一切。
黑暗如铁，冷硬无血。
我想像蛇一样，冬眠在灯光下，隐匿在黑暗里。
如果有一种药，能让人想睡睡，想醒醒，该有多好。
好奇怪，这个时候呆在办公室，就跟一个流浪的人，置身孤岛似的。外面的车水马龙，万家灯火，那么近，又那么远。
一个人，在这冰冷的夜里，什么都不做的时候，一不留神就会东想西想，很容易心生绝望。
以后周五，我还是不要在办公室干等，要去找娃爸一起。或者，干脆拽他先回家，多造些人间烟火气。

刚睡一觉醒来，微冷。天空依然阴郁，无晴。
楼下的树木，虽然还绿得苍劲，但到底稀疏了许多。吃完饭回来的路上，我还看见一片片的黄叶，飘着，舞着，向大地飞落。
想开空调，又有些嫌空气不好。想起来还有个小取暖器，找出来，开一档，不凉不热，刚好。
今天来的路上，我还和端爸讲，下班让他自己回去，我要开启锻炼模式，走路回家，不坐车了。
天天坐的太多，动的太少，除了囤肉还是囤肉，自己都觉着害怕了。打球什么的我不喜欢，只有散步还能将就点。从办公室到家，不远不近，一个小时左右，正好。
忽然想起一句诗，是辛弃疾送友人的一首诗里写的：“莫避春阴上马迟，春来未有不阴时。”
无论做什么事，最好的时机，就是当前而今眼目下。

5:30下班，给端爸打了个电话，不坐车了，先走路回家。
时令到底不同了，5:30的天，暗沉沉的，天幕好像就在眼前，踮一踮脚尖，似乎就能窥破天。
刚出大门，在等第一个红绿灯时，恰逢一同事，他常年步行上下班，于是，结伴。
在一路忽明忽暗的灯火里，聊他大四的儿子，我刚上中学的端。
两个人边走边聊，四五公里的路，满打满算，也就50分钟的时间。跟我想象中的速度差不多，微微出了点汗。
回家，取了个快递，啃了个苹果，冲了杯麦片，趁着间隙，和端一个小学同学的妈妈聊了会儿天。
然后，坐在电脑前，边听李宗盛的歌边敲字，任思绪如风，无序飘转。
所有平淡的日子，都跟缓缓的流水一样，静水流深，但速度从来不减。
端爸在实验室，说是要宅到8点。日子啊，就这么一天天地，走得无声无息，却还是，时时让人怀念。

今儿，天气晴和，秋高气爽。连日的阴郁沉闷，经阳光一照，四散飞逝了。
特意起了个大早，把近几天洗了要穿待穿的衣服，一股脑儿拿到顶楼去，晒晒晾晾，通通风，换换气，让太阳好好照一照。
放了一季的羽绒服，我也想过过水，洗洗晒晒，再拿出来穿，感觉肯定会更好一点。
白天要上班，只能一早一晚，见缝插针了。总有天气好的日子，还等在后边。

吃完午饭回来的路上，有温暖的阳光热情地扑过来，掀你的衣衫。
卫衣外面的毛衫，怎么也穿不住了，只能脱了，往胳膊上一搭，又是一个季节轮转。
空气甜丝丝的，有桂花的清香，四处弥漫，直往你鼻孔里钻。秋天的清爽，迎风扑面。
抬起头来看太阳，再也无畏无惧，还可以在那晃眼的光线里，冲着太阳，调皮地眨眨眼。
我和端爸，趁着阳光，在校园里走了一圈。看着同学们一张张青春恣肆的脸，身边人头上间杂的白发，好像也在这光阴里，瞬时淡了一淡。
从少年到中年，所有的时光，都是两个人这么相濡以沫，彼此陪伴。有时候想想，人应该知足啊！所有平淡的岁月，在将来某个蓦然回首的瞬间，应该都是曾经的过往，很值得怀念。
这漫长的岁月啊，就在这样的日常里，一过一天，一月，一年……又一年。
这些长长的日子啊，且让我们放缓节奏，慢慢地过。

发现一个问题：不喜欢干家务如我，为什么一看到太阳，就忍不住要各种洗洗晒晒呢？

今天中午，食堂的免费水果是桔子。个儿虽小，但甜度足够，我吃得很欢喜。
老公一惯不好这个，我一人包俩，还差点没忍不住，想去拿仨。
天气好，吃完回来，又多绕了点路，多走了一圈。秋冬就是这样，一有太阳，外面就一派和暖，进到屋里，却凉飕飕的，温暖不现。
带了一本海明威的《乞力马扎罗的雪》来看，这是前几天给孩子买书时凑的单，淡淡的紫色封面，还挺招人喜欢。
如果中午不睡，可以捧着这本书，好好看。

今天下班，把车丢单位，拽着老公一起，走路回家。起初，他还纠结了一小下，最终还是没有扛过命运啊！
夕阳西下之际，华灯初上之时，我们出门，沿江，慢慢走，慢慢逛，把生活的闲适，完完全全地写在了脚步上。
端明天运动会，老师在群里特意讲了可以带零食，所以过超市的时候，我俩特意拐了个弯，先估摸着买了几种，看他可会喜欢。
老公虽然喜欢打球，但走路一途，他是个门外汉。一路闲闲散散，到家洗个青菜煎个鸡蛋煮个面，上桌已经快七点。
端不在家，我们俩对坐着吃完，忽然有一种空巢老人的孤寂，悄悄地袭上心间。
想着往后余生，我动他移，只有我们在这里，发白齿落，相扶相看，感觉像看恐怖片。
老公说，怕寂寞就去给端带孩子。可端才刚上初中，要给他带孩子，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得等多少年。
老去是可悲的，因为无可避免。还是趁现在年轻，赶紧培养个兴趣爱好，找几个志同道合的伴，将来垂垂老去的时候，还有几个老人家可以围炉夜话，细数一下流年。
是不是我又天马行空，想太多了？

为了不错过这几天的好阳光，今儿一大早，我又洗了衣服，趁着上班前，赶紧往楼顶晾。
吃完早饭，老公晾衣服，我拾掇自己的脸，然后，一块儿往学校晃。
不曾想，一路有雨。开始稀稀落落，后来细细密密，有一会儿，甚至有了撑伞的欲望。
过桥的时候，只见宽阔的江面上，波光粼粼，时有雨滴，飞跃入江。
老公开玩笑说，跟着我，不但要走路，还要淋雨，实在是亏大了。
我笑着答他，如果真能一直走，你老婆就瘦了苗条了，到时候肯定时光穿越，和换了个新娘子一样，你赚大了。
调笑归调笑，我们都明白，时光再怎么倒流，我们也不可能回到十几二十年前的旧时光。
怀念一下，所有那些无知无觉间悄悄溜走我们却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

端今天运动会，我们的运动会，是在两周之后。下班到底还是没拗过端爸，和他一起坐车回的家。
他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一根筋，非常简单，甚少主动去求新求变。工作之余的最大爱好，永远是打球打球打球，也不知道打到哪一天才会厌倦。
前段时间我喜欢吃红豆卷，从那以后，他每天送完端去食堂买回来的早点永远都是红豆卷，如果你不抗议，他永远不会变。
跟着这样的人生活，只要生活如常，按部就班，实在感觉不出四季的流转，岁月的变迁。
看他一溜烟地跑去体育馆，我则在四合的暮色里，爬到顶楼收衣衫。西边最后那一抹云霞，拖着即将不见的尾巴，张扬着一天中最后的灿烂。
六楼的老阿姨也在收衣服，打了个招呼，聊了一会儿各自的家长里短，柴米油盐。所有晚年跟着孩子来到新城市生活的老人，都是背井离乡，各有各的艰难。
语言沟通无障碍的倒还好些，性格开朗的，一般很快就会和院子里同样来着五湖四海的老人们，从陌生到熟悉，轻松地结个伴。
如果只会方言，日子就会更难熬一点。到底，聊天说话，你还得在一个频道上，否则谁也get不到谁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