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长篇家庭女性悬疑小说《半遮眼》完稿

楼主:hh2290 字数:153858字 评论数:362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我……”刘冬一时陷入哑口无言,他的情绪刚想往上升腾起来,他的目光就与龙滨撞到了一起。他强烈地感受到龙滨望着自己的目光中所带着的那份极为严苛的质问,仿佛她仅仅只是通过一瞥,就将他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给完全地否定和拒绝了。同时,他又意识到她的目光并不一晃而过,或者无意中产生的,而是持续不断地凝视着,这种持续在无意识中给刘冬造成了一种无法摆脱的折磨。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剥光了衣服绑在一根柱子上,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之下遭受一道又一道的鞭笞。
刘冬也持续地沉默着,忍受着。渐渐地,他身后的光暗了下去,整个会议室里所承载的原有的灰色变更为凝重了,角落处天花板上方的中央空调出风口始终也无法将其吹散。风吹着,灰色持续地胡乱撞着,被裹夹于其中的刘冬开始感受到了一丝羞辱感。好像曲曼青正通过龙滨的目光在玩弄着他,忽地一下,他就爆发了,毫无预兆地吼道:“我都说了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们还想要我说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我做错了什么吗?她的死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要是真有证据的话,就把我抓进去!你他妈的能不能不要在这样盯着我看了?!”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不愉快地结束了。
hh22902021-12-21 12:35:32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关于更多与刘冬有关的情况,龙滨回家之后才从顾小北口中了解到的。顾小北有些失落地叹了一口气,将烤制好的蛋挞从烤箱里取了出来,置于饭桌上,说道:“我最近刚画完分镜稿的那个项目要停了。”
“为什么?”龙滨从中取出两个蛋挞装在了一个小瓷盘里,准备拿入卧室里给顾远。
“因为有个女演员出事死了,那个副导演好像也和这事有点联系,现在出品方那边都担心会影响到整个项目,就暂时把这个项目停了下来。”
“那个副导演是不是叫刘冬?”
“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案子现在就是我们在负责。那个叫曲曼青的女演员你之前和她有接触吗?”
“没有,演员那边的事情基本上和我没什么关联。我之前也和你提过,这个项目也是以前的大学同学韦伟把我叫过去的,他是这个项目的制片人,你要去见一见他吗?”
“队长已经去和他见过了。那个刘冬呢?你和他熟吗?”
hh22902021-12-21 12:36:08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也不熟,就是开会的时候见过面,知道有这个人。不过听说他现在也已经被公司停职了。”这个消息似乎让龙滨感到一丝意外,她没想到他们中午只不过与刘冬见了一次面,当天晚上就获知了他被停职的消息。她问道:“如果他不是嫌疑犯或凶手的话,为什么要停他的职呢?”
“可能担心影响不好吧,毕竟有人死了,如果媒体再煽风点火一把,这个项目很大几率就会没了。”
龙滨拿起一个蛋挞送往嘴里,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那份已经装好在盘子里给顾远的蛋挞好像忽然间又让她给遗忘了,她杵着头望向阳台,此时她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家房子的阳台正对面便是曲曼青的房子。她起身走了过去,凝望着。
第二天,龙滨意外地接到了刘冬打来的电话,他在电话中为自己前一天鲁莽的行为做出了道歉。同时,刘冬主动地坦承了自己与曲曼青之间的关系,说道:“我们也就发生过几次关系而已,我那段时间刚刚和我女朋友分手,心情不是很好,然后就去找了她,谁知道就发生了。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我自己也觉得对她有些愧疚,就向导演和制片人推荐了一下她,但真的就仅此而已。”
hh22902021-12-21 12:36:31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她没和你说过要去北京发展的事情吗?”
“说过啊,我也和她说了,如果她去北京的话,我也可以帮她搭一搭桥,介绍些人脉资源给她。”
“你们在一起了吗?”
“应该没有吧,我们两个人都没有正式地提起过这个事情。”
“那你知道不知道她有男朋友?”
“不知道,我们其实也不经常见面或者联系的。就算待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没提起过这些事情,就连她自己的私事她也提得很少。也就她想去北京的事情多问了我一些那边的情况而已。”
“你去过她住的地方吗?”
“去过两次,有一次只是去到了小区门口接她就走了。”
“她出事那天呢?”
“那天我真的没去过,我白天都是在公司,下班之后就和几个哥们去喝酒了,你可以去问他们的。”
“她出事那天也没有联系过你吗?或者在那之前她有没有和你说过些什么?”
“没有。”刘冬停顿了一会儿,好像想到了些什么,说道,“哦,对了,好像就是她出事前两天,我们一起去吃了一次饭,就是她刚刚通过试镜那天,她那天好像不是很开心,我问了她,她又说没什么,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hh22902021-12-21 12:37:07 发布在 舞文弄墨
* * * * * *

随着六月的到来,天气越发地变得炎热了,就连天上的云朵也被晒得单薄了,像化了的棉花糖,一个个了无生气地在浅蓝色的天空中飘着,荡着,喘着。没一会儿,风吹了过来,风是带着一丝凉意的,当它从树丛间的阴影处拂过时,蝉与蟋蟀都愉悦地笑了。
摄影棚里的每个人却被这汹涌而来的热气催促着,流着汗,快步匆匆地在摄影棚里来回走动。一道斜躺在地面上的光线,抬起了手,爬在白色的无影墙上,林一看着那道金光色的亮光,说道:“要不还是在棚里拍吧,你看这光多好,就算不想用闪光灯,自然光也是好的,拍出来肯定很好看。”
站在一旁的曹歌与另一名任职于其买手店内的营销主管巫莲娜仔细地检查着可移动衣架上方已经搭配和分类好的服装。曹歌似乎并没有听到林一所说的话,也可能是因为回荡在摄影棚里的噪音和音乐声将林一的声音完全地覆盖了过去。林一却将曹歌的沉默视为了对自我意见认同的结果,开始指引着摄影助理们将移动工作台和电脑搬到摄影棚拍摄区域边缘,说道:“把二楼种的那盆龟背竹和琴叶榕搬一下到这边,小心一点。”
林一将连接好拍摄外接线的相机拿在手里,半闭着眼,对着那道闪耀着的金色亮光“咖”地一声拍下了一张试光照,照片中出现的是其中一名摄影助理。他脚上套着的蓝色塑料鞋套在亮光的照射下,也泛着一道璀璨的紫色。
hh22902021-12-21 12:37:37 发布在 舞文弄墨
这时,曹歌走了过来,不解地看着林一,问道:“你在这试光干嘛?”
“不是说了在这里拍吗?”
“什么时候说的?”
“我刚才和你说的,你没听见吗?”林一指着可移动办公桌上的一体机电脑荧幕,说道,“你看这个光多好,是不是很好看?一会儿拍出来肯定比这个更好。”
“我不要在这里拍,我都说了要拍外景。”
“你试一下嘛。”
“不,别浪费时间了,有差不多二十套衣服要拍呢。你快点让他们把东西收拾一下就出去了,我现在要先去化妆。”听到曹歌这么一说,林一似乎仍有些不情愿,决定最后再好好劝说一下曹歌留在摄影棚进行拍摄。他解释道:“外面很热的,蚊子又多,你在这里换衣服要方便得多。而且,在外面拍那些场景很乱,不够高级,你知道吧?”
“我就是不要高级。”曹歌一口否决了林一的意见,继续说道,“你不要当作像是拍模特,杂志或者广告一样,你知不知道这样拍出来的东西,也就只有你们自己业内人士觉得好看,客人不会喜欢的。这种片子让他们看着觉得离自己很遥远,又是摄影棚,又是模特,模特穿什么衣服不好看呢?要普通人穿上去也看着好看,才有用,知道吗?我的目的是要把这些衣服从我身边推出去卖掉,不是为了要它看起来有多高级,只要在园区里取景好一点,光线好一点的地方拍,拍得简单一点,美一点,就够了。”
hh22902021-12-21 12:38:10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林一似乎不敢,或者不愿当众继续和曹歌争执下去,他脸上露出一道标准的笑容,又牵起了曹歌的手,柔声说道:“行吧,都听你的,你想去哪拍,我们就去哪拍。”
“不是听我的,是我们一开始开会的时候就是这么决定的。你自己拍创作的时候,你到时想怎么拍你再按你自己的想法来拍吧。”曹歌没什么心情接受林一的当众示好,甚至林一像这样常常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现的豪无预兆的亲昵动作总会让曹歌显得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她却又无法狠心地将其拒之门外,只好将话题转向一边,说道,“一会儿妈妈也要过来,我们可能有两套衣服要一起拍的,到时也好以这个作为’宣传点’好好发一下。我看一下时间,这样,我们三点半左右先拍我们两个人的,因为拍完之后妈妈还要去接下曹之。”
“好的,老婆。”林一刻意提高了嗓音,掩盖住了他心底深处原有的一点点抗拒,厌恶和不满。
hh22902021-12-21 12:38:2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 * * * * *

房间是空了的。灰色的水泥地板上沾着浅浅的一层灰,一张木床赤裸地躺在上方。木床上的床单,枕头和被子都已经被搬了空,留下一块块长条形的木板架在上方。上方随意地盖着几张旧报纸,报纸上的日期显示出“1998”以及“1997”几个不同的数字,报纸上还压着几块红砖块。红砖块上的碎粒也脱落了。除了这张木床以外,并不宽敞的房间就只剩下一张断了一只脚的椅子,一个印着“水晶梨”几个字样的白色废弃纸箱,一个悬挂着的钨丝灯泡,还有一张《七龙珠》漫画的小型海报。
柔和的白色亮光透过灰色不锈钢材质的窗户,仿佛试图在这间被尘封了的屋子里掀起一点波澜。
它终究是失败了的,光亮唯一所能做到的只是悬浮在半空中,迟迟无法落到木床上。房间里的尘埃们也没有受到亮光的惊扰,仍旧沉沉地睡着,兴许它们还将像此刻与过去一样,永远地沉睡下去。与潜藏在这个房间里的记忆和秘密一起,永恒地,无止尽地沉默着。
木床下方是黑色的,那也是光亮永远无法触及和抵达的地方。沉睡在黑暗之中的不仅有尘埃,还有蜘蛛网,以及挂在床铺正下方的一只没有翅膀的蜻蜓,一只没有尾巴的蜥蜴和一只少了一条腿的青蛙。没有人知道它们究竟是从何处来的,但这片粘满了尘埃的黑暗很显然是它们所无法逃离和避开的归宿了。
青蛙不再叫了,蜻蜓飞不动了,蜥蜴也无处可躲了。它们渐渐地都会风干,也许还会变成灰。
hh22902021-12-21 12:38:55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一部分 第二章 第四节

浅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摆着一张乳白色的大理石岩板方形办公桌,办公桌上零乱地放置着透明的玻璃冷水壶,几个一次性纸杯,以及一个细高的圆筒形透明玻璃花瓶,花瓶里插着两朵紫色的百日草。这仅有的紫色在这间充斥色黑白灰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夺目,只不过它似乎有些过于渺小了,以至于在办公桌上零乱的文件,文件夹,手提电脑,平板电脑,还有计算器,以及四周黑色铁架子上挂着的和底下堆着的尚未拆封的衣服的包裹中,它完全地被掩盖了。
曹歌穿着一件黑色的无袖上衣,与身旁的巫莲娜还有另外一名工作人员正坐在办公桌的同一个方向上统计着最近一个季度的销售数据以及货品库存情况。她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出的一连串数字,这些数字是无法让她感到惊喜或者轻松的。过去这两年里,买手店几乎每个季度的销售数据都会在这样一个相似的数值上下波动,照理来说她应该是高兴的,毕竟这个相对稳定的数值保证她所经营这家买手店的账面数据不至于滑入赤字。
她却始终无法感到高兴。于她而言,稳定同时也意味着没有进步或者原地踏步。如果她拿着这样的一个数据向父亲曹连彬报告,她知道他是永远不会满意的,正如读书时期一样,父亲最痛恨的就是曹歌那处于不上不下的中间位置的成绩。她无法忘记父亲曹连彬是如何对她说的,他说道:“不要做最平庸的那一群人,你要不然就做最好的那一小部分,不然宁可做个倒数第一,说不定还能闯出一条路来。”
尽管现在的曹歌已经不需要再像儿时一样随时向父亲报告自己的考试成绩,但很显然父亲也并不是总不会问起她的。即使父亲不再问起,那团早已根植于她潜意识深处的焦虑,她也无法再将其驱散了。面对着无法进步的自己,她的内心是焦虑的,她该如何才能破除当下的困境呢?
hh22902021-12-21 12:39:32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从现实因素层面谈论,她明白自己已经很难再取得更大的进展。这终究是一家面对着高端消费客户群体的买手品牌集合店,这些年完全依靠着她自己或者家庭所提供的人脉维系着这盘生意的运作,而在这一座省会城市里,能够达到这样高消费水平的人数始终是有限的。她只能尽力维持着如今取得的稳定,要再谈论扩张似乎显得有些困难了。
曹歌是明白的。可她依旧无法摆脱内心深处积攒着的焦躁的情绪,就像这个夏天里的炎热,炎热是无孔不入的,只要将自我置于室外,只要肉身尚且存在,炎热必然会侵入她的全身。她无法拒绝,无法控制,任由着自我遭受灼烧与煎熬。
忽地一下,曹歌站了起来,她想她自己需要好好冷静一下。她走进洗手间,合下了马桶盖,独自坐在上方以试图躲开那一串串质问着她的数据。她的手机“叮”地响了起来,屏幕上方显示出一条新近收到的未读邮件,曹歌随手点了进去。
邮件里既没有主题,也没有内容,她往下一拉,看见一个附于附件中的视频文件。曹歌好奇地下载了下来,视频中的镜头像是一阵持续的凝望,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躺坐在浅褐色的木地板上,柔和的亮光在她起伏的身体线条上波动着。曹歌尚未来得及将其身上所被掩盖的神圣性揭开,她就本能地关闭了视频,她想,对方一定是弄错了才会将这样的情色小视频发到自己的邮箱。
hh22902021-12-21 12:39:5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曹歌起身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门外的黑色铁架上整齐地挂着衣服,衣服以不同的设计师名字或者品牌分成一个个区域。其实也称不上是被完全划分了的区域,它们相互之间仍然共处在一个共有的空间之中,相互敞开着,只是偶尔被一大块铺着大理石的石柱子,或者一张专门放置鞋子与手提袋专用的低矮乳白色岩板方型桌子隔了开。
一个年轻女子从衣架子后方走了过来,手里抱着两套衣服,一套是浅黑色的运动服套装,还有一套是浅灰色的紧身长裙。女子对着曹歌说道:“姐,后天那个可持续面料的活动你要穿哪套衣服?这两套都是可持续的面料,还有一套绿色的西装我没拿过来,感觉那个剪裁有点夸张,可能不是很适合参加这种商业活动。”
“就穿那套黑色的运动服就好了,我实在不想穿高跟鞋了,没准到时还得站着。”说话间,曹歌的目光飘向了不远处柜台旁边的大门,大门处摆着两个呈长方形的首饰柜,首饰柜最上方隔着一层玻璃,往下则一层一层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被半推了出来,整齐地摆着不同类型和风格的首饰。一名穿着牛仔裤和深蓝色衬衣的中年男子正在柜子前打量着首饰,曹歌便向年轻女子问道,“那是天齐的周总吗?他怎么突然过来了?”
hh22902021-12-21 12:40:16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年轻女子这时才反应过来,解释道:“我刚想和你说的,他带了个女娃过来买衣服的,好像是他的新女朋友,那个女娃很年轻的,正在那边试裙子呢。”
“昨天他前妻才刚来过,今天他就带着新女友来了,还好没撞到一块。我过去和他打个招呼,你替我把这套运动服先熨一下挂在办公室就可以了。”曹歌随意地拨弄了一下头发,朝着那名中年男子走去,笑着说道,“周总今天怎么那么有空过来呀?”
“那不是过来看看你嘛。”
“说这场面话,怎么,那个小姑娘是你的新女朋友啊?”
“是啊。”中年男子露出得意又有些腼腆的笑容,说道,“她说她今年都没什么新衣服,我顺便就带她过来挑几件衣服了。你眼光好,你帮她看看嘛,随便拿几件平常适合出门穿的就好。”
曹歌转身向那名正站在试衣镜前的年轻女子走去,年轻女子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连衣服利落干净的剪裁风格似乎并不能够完好地贴合在这名女子身上,让她整个人忽而间变得沉重了许多。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不大满意,说道:“你觉得怎么样?好像不大合适,是吧?”
“我觉得你可以试一下这条长的。”曹歌从身后的一排黑架子上取下一条棕色的无袖高开叉长裙,裙子上方简单地装饰着三颗圆形的金色纽扣,她说道,“它这个领子,还有这里开叉的地方设计都很别致,我再给你配双鞋子还有耳环,肯定很合适你。”
hh22902021-12-21 12:40:45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年轻女子换上曹歌所挑选和搭配的整套造型以后,连她自己也觉得焕然一新了,满意地笑着,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穿这个颜色的衣服呢,我以前一直担心这种颜色会不会穿起来显得很土,没想到还挺好看。”
“你年轻,人又白,穿什么都好看的。”
“我还想试试那边那条印花的连体裤。”
曹歌拿起年轻女子所指定的印花连体裤,与其一并走向试衣间,说道:“这个需要有人从后面拉一下拉链,你穿上去后,我帮你弄一下。”
年轻女子遮上试衣间的门口,门口下方的空隙处只露出两只踩在黑色塑料拖鞋上的脚,好像那双脚成为了唯一所代表着她的存在,即使完全地与身躯或者脑袋分隔了开,也具备了自我独立思考的能力。在蠕动中思索,真奇怪,一双会思考的脚是什么样的呢?
然后,声音冒了出来,正低着头的曹歌在那一瞬间仿佛错以为是那涂了一层裸色指甲油的脚在开口说了话,道:“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以前周周哥的前妻是不是也经常来你们这里买衣服的呀?都是他陪着一起过来的吗?”
“没有,她都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或者有时候和朋友一起。”
hh22902021-12-21 12:41:1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那。”那双脚又动了动,脚趾头转向曹歌所在的方向,说道,“买得多吗?”
“也还行吧,可能每年都会买个小几十万左右的。”
“几十万啊?”脚消失了,或者应该说,年轻女子推开试衣间门口的一瞬间,脚就变得不再获得关注了。躯干与脑袋的依次出现,与脚构成了一个完好的整体,在这样一个整体之中,脚成为了最为边缘化的存在,躯干与脑袋则占据了核心,代表着整个整体的完整存在。在那颗脑袋之上,所附着的是一张富有戏剧化的面孔,一点诧异,一点不满,一点嫉妒以及一点似有似无的虚无。女子弯下腰,拿起方才第一次试穿的那条不合身的白色连衣裙,笑着说道,“这条我也要,我还想看看有没有那种就是定制款的,或者只有你们这里的。”
曹歌似乎意识到自己在无意间点燃了一根火苗,然而她却是不愿意继续火上浇油的。她知道,火烧得越旺,越可能引火上身,对她有什么好处呢?这是完全不必要的,所以曹歌不打算再让这个问题存在继续发挥的可能性,她对着年轻女子说道:“那我让我们的小七陪你到二楼去看看,我差不多到时间要去接我儿子放学了,我得先走了,真不好意思,你下次要过来的话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再好好陪你看看。”
曹歌一个人快步离开了买手店。她坐在汽车的主驾驶上,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再次闪过那封匿名邮件里的视频画面,仿佛视频中那名裸体女子稍显模糊的脸与方才那名年轻女子的脸重合在了一起。曹歌心想,这不可能吧?
hh22902021-12-21 12:41:40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她急忙划开了手机屏幕,那名赤裸的女子再一次出现了。曹歌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那名女子身上,完全地忽视了旁边坐在床上男子,毕竟男子的脑袋已经被视频的画面切除,抛在了画框之外,也就被降到了一个次要的位置,只能作为整个画面的一个部分称托着作为主体的女子。柔和的亮光撒落在女子的黑色长发上,闪耀着。
画面仿佛停滞了一般,过了十几秒之后,方才又动了起来。先动起来的是那名男子,男子抬起自己的一只脚,伸向女子的胸部。女子坐了起来,她的脸又变得更清楚一些了,这下曹歌才看清楚了这名女子并非方才在店里选购衣服的那名年轻女子。
她松了一口气。
视频中的画面仍在持续着,女子捧着男子的那只右脚,舔舐着。看到这个画面,不免让曹歌感到一阵强烈的反感,还带着一点恶心。正当她准备关闭视频之际,她的目光意外地注意到了那名始终被忽视着的的男子,男子的双手支撑着靠在铺着灰白色床单的床铺上,整个身体情不自禁地抽动着,仿佛一种无法控制的兴奋正处于爆发的边缘。然而这些都不是曹歌所关注的重点,她所关注到的是男子那只朝向镜头方向的右手前臂,上方刺着一串让其感到极为熟悉的英文字母。
曹歌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立刻快进了整个视频的播放进度条,焦急地期盼着能够在其中的某一个段落中看到男子那张始终缺乏了的脸。她的手也抖了,一抖就点到了最末端的十五秒钟。男子那张略带忧郁和疲惫的面孔出现了,一道笑容挂在精心修剪过的胡子中间,沾着几滴白色的液体。曹歌知道,很肯定地知道,出现在视频中的这名男子就是她自己的丈夫林一。
hh22902021-12-21 12:42:08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冷,是她所产生的第一种感觉。曹歌转身从后排座处扯起那块单薄的印花披肩,裹在肩膀上,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冷呢?冷到她已经不相信自己正置身于最为炎热的六月,冷到她不受控制地颤动着身子。她知道,是因为空调,空调正对着她吹个不停,还有汽车内部其他正敞开着的出风口无一例外地都在朝向她,吹出冷气。
她立即关闭了空调,摇下了四面的窗户。接着,第二个感觉出现了,那是一种如窒息般的压制感,她明明已经将窗户都打开了,不是吗?不对,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打开,她抬头看着被遮得严实的天窗,按下按键也一并打开了。这似乎还是远远不足够的,她需要让整辆汽车带着自己一起运动起来,她需要新鲜的,流动着的空气,以平复自我僵化了的思绪。
是的,她是需要的,非常需要。
炎热的空气与阳光一起在整个汽车内部空间里充满了起来,曹歌似乎渐渐地不觉着冷了。显然,这是不足够的。炎热在驱走寒意的同时,也将焦躁与烦闷带了回来,它们共同催化着曹歌无意识中深埋着的焦虑。对于人生,对于未来,对于失控以及一切无确定性,对于无法成为完美的无止尽的焦虑。那个人真的是他吗?会不会是我自己看错了呢?如果是的话,我要怎么办?我要离婚吗?还是应该先听一听他是如何解释的?如果真的离婚了,我该怎么和曹之说呢?
hh22902021-12-21 12:42:31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曹之一上车就察觉到了母亲的不对劲,他看着敞开着的窗户,问道:“妈,干嘛把窗都开了?”
“妈妈有点不舒服,吹不了空调。”曹歌只能这样向曹之解释道,作为她从看到自己丈夫出轨的视频到此刻张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声音中仍带着一丝的嘶哑和颤抖。她甚至仍无法直视儿子曹之的眼睛,说道,“我们一会儿就到家了,你回去再把房间里的空调打开就好。”
这段原本只有不到十五分钟车程的距离,因为临时遭遇的堵车,又被延迟了。延迟的当然不是距离,而是时间,所被延迟的时间对于曹歌而言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二十五分钟的长度。她的内心深处正处于极为激烈的斗争中,她却仍不得不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面对着曹之,至少在此刻她是不准备让他知道的。曹歌说道:“你今晚上到外婆家住好不好?”
“为什么?”
“因为爸爸妈妈晚上有点事要出去,而且你外公今晚上住在辰东那边,也不回这边,只有外婆和花姨在家。你写完作业之后,还可以叫外婆带你下去游一下泳,这样好不好?”曹歌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试图以平常的姿态来说服曹之。她想,兴许这样,即使今晚上她需要与丈夫发生激烈的争吵,也至少不用担心会被曹之知道,或者对其造成影响了。
“那我游完泳之后可不可以吃一个方便面?”
“可以,你外公今晚上不在家,让花姨买回来给你住一包,只可以吃一包,知道吗?”
hh22902021-12-21 12:42:58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曹歌将曹之交予母亲家里负责打扫卫生和做饭的花姨之后,自己一个人就快步走进了电梯间,按下“8”的数字按键,直奔回家。她推开房门,房子里沉甸甸的,沉甸甸的光停留在客厅的边缘处,带着一点正在逐渐褪去的橙黄色触向木架子上摆着的玻璃花瓶。花瓶原本是咖啡色的,被这即将消散的晚霞余光一照,又多了一层淡淡的红色,红色随着瓶子里清澈的水停滞着凝望,望着头顶上这三支繁茂的马醉木,三分之一的叶子变黄了,余下的仍是一片生动的翠绿。
除此之外,房子里是昏暗的,和此刻的曹歌一样,笼罩在密密麻麻的阴影之中。她停在入口旁边的饭桌位置,双手紧握着拳,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一言不发地呆立在原地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她才忽然从手提袋里掏出手机,坐在椅子上再一次观看了那个性爱视频。
这次她完整地从头到尾看完了这个四分三十三秒的视频,画面依旧是停留在林一的脸庞上。那张脸好像在这一刻也被阴影吞没了,让曹歌感到一种全然的陌生,就好像她正在观看着一个完全与自己不相关的男人与另一个同样完全不相关的女人之间的秘密。然而这个男人却又是睡在她身边已经整整九年,每天都会对她说着“我爱你”的丈夫。她的内心是复杂的。复杂的不在于她试图向自身追问是否是自我所导致的问题,也不在于她怀疑他是否仍然真实地爱着自己,而是在于她无法想象他们之间原来是如此陌生。
接着,曹歌产生第三种异样的感觉——恶心。她脑海中反复出现自己丈夫在别人对其那只残缺的右脚的舔舐的过程中进入高潮的模样,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她清楚地感受到剧烈的胃酸正从胃部涌向她的喉咙部位,刺激着。她再也无法忍受,跑到洗手间的洗漱台上一阵呕吐。
hh22902021-12-21 12:43:2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她却是什么也没有呕吐出来,唯独喉部处感受到反复出现的酸味和恶心,还有些许的灼烧感。
晚霞的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不见了,黑色包裹着一个人坐在蹲便器盖子上方的曹歌。黑色也是不完全的,总还是存在着那么一丝光亮不知从何涌现,冲淡了原有的黑色。曹歌站起身,一个人走回了卧室,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林一回到家的时候,曹歌是知道的,尽管她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看起来就像熟睡了一样。林一走了进去,靠在她的身旁轻抚着她的黑色头发,温柔地在她的后颈处吻了下去。那个吻是湿润的,还有点熟悉的烟草气味,不过她感受到的却是一种潮湿的冰冷。
她想,为什么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呢?还能装出这样一副爱意深沉的模样。
曹歌没有像她起初所预想的那样与林一爆发出一场剧烈的争吵,她所感受到的更多是无尽的疲惫,仿佛她连拆穿他的气力也没有了。她推开了他,抱起一个枕头走向隔壁的客房,将房门反锁了起来,兴许她只是还没有想清楚究竟该如何处理自己当下所面对的处境。她真的可以什么都不考虑地就做出决定吗?
理所当然林一是担忧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子究竟遭遇了些什么事情,对他表现出罕见的冷漠与抗拒。他好几次敲响了客房的房门,柔声问道:“老婆,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要不要我出去给你买点药,或者陪你到医院去看看?”
hh22902021-12-21 12:43:4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他一连又给曹歌发了好几条信息,得到的依旧是沉默。沉默好像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在等待着被爆发,被揭示,当这种力量被意识到的时候,总是骇人的。曹歌的沉默同样渐渐地开始让林一感到焦虑了起来,他怀疑,猜测,却不知所措,一整夜地也无法睡得安宁。
直到凌晨三点半,林一收到了曹歌发了的信息。第一条信息是那个关于林一与陌生女子的性爱视频,第二条信息是简单的一段文字,写着:“你明天搬出去住吧,我需要自己一个人好好想一想,我会和儿子说你出差拍摄去了。”
林一看完那个视频之后,已经顾不上这个视频究竟是从何处而来,他随手就将手机抛到了一边,匆忙奔至客房的房门前,急促地拍打着,说道:“老婆,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的,真的不是像你想的那样,你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好吗?”
房门并没有打开,林一只好自顾自地解释了起来,就和大多数现编的理由一样,无非是“喝醉了酒”或者因为“对方的死缠烂打与勾引”,导致他意外地被腐朽和堕落了。这一切只是偶然,是只发生过一次的,林一如此向曹歌保证着,仿佛就连他自己也被自己的话语与痴情所感动了,流下了眼泪。
hh22902021-12-21 12:44:1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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