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文，求评论，有人吗？
一、
异象出现的时候，我正驾着自己的车，路过城北机场。
不过，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那时，我就像往常一样，一边轻踩油门，一边听着音乐，享受着回家途中的悠闲，却被一架从头顶掠过的客机给扰了兴致。
“嗡----”
巨大的轰鸣声震得我头皮发麻，连人带车都抖动起来。我不禁低声骂了一句，按下车窗，伸出脑袋往上看，寻找这该死的东西。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连一只鸟的影子都看不到。
妈的，飞得倒挺快的。
我继续开车，但没开出两公里，又堵了。
C城的交通状况永远令人沮丧--十年前没有高速公路的时候，进一趟城要花半天时间，现在有了高速公路，人们又堵在了路上。走在外面，不时能看到建设中的高架桥，还有随处可见的道路工程，可不知为什么，这些措施却始终无法缓解拥堵。
一个最浅显的答案是：车增加得太快，基建跟不上。这也是C城经济发展的结果吧--步子太大，扯着蛋了。
就在这时，车载蓝牙响起了一首老歌--《伤心太平洋》。
嗯，这下感觉好些了。
回到家所在的小区，已接近下午6点。
一个人住的好处之一就是吃饭方便。我一边停车，一边拨打外卖电话，这样一来，等到我进了屋，换了衣服洗了脸之后，一碗香气四溢的宫爆鸡丁炒饭就应该出现在门口了。
多么美好的安排啊。
可是今天，黄衣小哥却迟迟没有现身。我打电话催促，回答是“堵车”。
奇怪了。在我的印象里，小哥们都是摩托来摩托去的，居然也会被堵在路上？
当我的肚子忍无可忍，开始发出大声的抗议时，响起了敲门声。我猛扑过去打开门，终于看到了救星—我是说那碗鸡丁饭，正被小哥提在手里。
“为什么这么晚？”我没有生气，毕竟，填饱肚子要紧。
小哥站在原地，气喘吁吁，竟忘了把手上的东西递过来。
“大哥，堵车呢。”他说，然后我才发觉他神色不太对。
“堵车？”我皱了皱眉头。
“您不知道，路上出车祸了，很严重的，”他脸色苍白，“好多车撞在一起•••公路都塞住了。”
“哦。”我应了一声，伸出手去拿我的晚餐--我实在是太饿了。
送别了小哥，我把手机放在桌上，一边用左手翻看，一边用右手拿起筷子，开始享受佳肴。
“•••本地连环车祸•••”
一条新闻突然出现在屏幕上，我没有细看，就迅速用手指头把它抹开。
我从来不关心这些事情。
我更关心自己的饭碗，因为它并不牢靠-----就像面前的这一个，是一次性泡沫塑料做的。
我是一名心理咨询师，二级。
毕业于C城最出名的大学的心理学院，保研、考博，我的学业一路顺利。可当我走上社会，准备用一身本领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时，却发现举步维艰。在晃荡了两年，花光了从儿时一路积攒到大学的钱以后，我终于在这座城市不太繁华的地段上开了一间心理诊所。
然而，我的生意一直不温不火。有时，我甚至需要依靠在老家的父母寄来的些许“补助”，才能还清月租--这实在是很伤自尊。
正当我被生活揍得鼻青脸肿时，相好多年的女朋友又离我而去。
记得她在离开的时候问我道：“为什么要坚持？”
我半天没有回答，直到她终于失去耐心。
是啊，为什么要坚持？
“因为我喜欢啊。”我又一次对自己说。
回忆到此为止--我打了个饱嗝，抹了抹嘴。该继续工作了，我翻开笔记本电脑。
明天将有三位新客户来访，我仔细整理他们的资料，做成表格--这是一个好习惯。
不知不觉，夜已深了。我洗漱、脱衣、上床、盖被，然后沉沉睡去。
星期六的早上，兆头仍然欠佳。
为了错开早高峰，我不到7点就开车出了门，却还是堵在了半路上--这种情况极为少见。
前面，无数尾灯时明时暗，此起彼伏，一直延伸到视线之外，就像一条长长的、长了很多眼睛的虫子。
这条虫子正在缓缓地蠕动。
我可能会迟到了。
八点过五分，我赶到了诊所。让我宽心的是，第一位客户似乎没有出现。
没关系，我正好腾出空闲来看书--却在这时，我从桌面上的监控里看到有人进来了。
来人径直走到我的办公桌前，问道：“看新闻了吗？”
这就是他了，21岁的大学生：身材瘦高，穿着朴素，戴着厚底的眼镜，额头上耷拉着不多的几绺头发，两只大板牙伸出嘴唇，模样颇有几分滑稽。
“你叫什么名字？”我微微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杨小萌。”他站得笔直，嘴角咧开，似乎在笑，“看今天的新闻了吗？”
“没有。”我语气平静，夹带着一丝冷漠--不管客户是什么样的人，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都必须端出点架子。
“哦，那您可真该看一看呢。”大学生俯下身来凑近我的脸说道，两手撑到了桌子上。
我露出了笑容，伸手示意：“小杨，你请坐。”
“叫我小萌！小杨···多没意思！”他猛一摆手，似乎在挥去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然后面朝我坐下。
唔，确实有一点毛病。我点开他的资料，眼光扫过他的自述：
“我很无聊。”
就这四个字--昨晚我已经看过了。
我清了清嗓子：“小萌，你的情况我已经基本了解了，但在正式开始之前，我想知道你对这次咨询的预期是什么？”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治疗”已经开始了。
“陈医生，您太客气了。”杨小萌真的笑了起来，“我就直说吧：我来找您，就是因为无聊。当然，我没有任何不尊重您的意思，希望您理解。我只是···”
他停顿下来，挠了挠头。
“我想不惜一切代价，打破无聊。也许您能帮助我。”说完，他直直地看着我。
“你的专业是什么？”我不动声色。
“物理。天体物理。”
“感觉难吗？”
“一点也不。都是很早以前就学过的。”
“这么说，你从小就开始看物理书了？”
“可以这么说吧···”他又笑了起来，两颗门牙露出了大部分，“但是陈医生，我认为，到目前为止，我们之间的对话很缺乏···建设性。”
他斟酌片刻，吐出了最后三个字。
我看着这张笑嘻嘻的脸，迅速思考了两秒钟：
“那么你认为，到目前为止，你做过的最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
他愣了一下，接着闭上了眼睛，仿佛陷入了回忆。
“很抱歉，暂时不能告诉您。”他仍然闭着眼睛，“但我是诚实的。”
“小萌，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我叹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
“陈医生，让您为难并非我的本意，希望您相信我。”他的神情变得严肃，“为了证明这一点，我也要向您提出一个问题。”
“请说。”我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您在开车的时候，有经过隧道吗？”
隧道？我愣住了。
“这个世界正在发生变化。”没等我回答，他身体稍稍前倾，又说道。
然后他继续：“陈医生，也许您认为我脑子不太清醒，但我并不在意。我很满意和您的这次对话，明天我还会来的，还是早上八点。”
说着，他站起来，向我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学生。按照我们这行的规矩，是完全可以拒绝这种客户的。
可我需要钱----每次咨询能带来400元收入。诊所这个月的业绩不太好，眼看到月底了，我不想拖欠租金。
我仰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可是，隧道···
的确有一条隧道，位于我上下班的必经之路上，长度是4公里，穿过它大概需要5分钟。
我和她曾经无数次地穿过···
打住，不能再回忆下去了，还有两位客户要接待呢。
异象出现的时候，我正驾着自己的车，路过城北机场。
不过，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那时，我就像往常一样，一边轻踩油门，一边听着音乐，享受着回家途中的悠闲，却被一架从头顶掠过的客机给扰了兴致。
“嗡----”
巨大的轰鸣声震得我头皮发麻，连人带车都抖动起来。我不禁低声骂了一句，按下车窗，伸出脑袋往上看，寻找这该死的东西。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连一只鸟的影子都看不到。
妈的，飞得倒挺快的。
我继续开车，但没开出两公里，又堵了。
C城的交通状况永远令人沮丧--十年前没有高速公路的时候，进一趟城要花半天时间，现在有了高速公路，人们又堵在了路上。走在外面，不时能看到建设中的高架桥，还有随处可见的道路工程，可不知为什么，这些措施却始终无法缓解拥堵。
一个最浅显的答案是：车增加得太快，基建跟不上。这也是C城经济发展的结果吧--步子太大，扯着蛋了。
就在这时，车载蓝牙响起了一首老歌--《伤心太平洋》。
嗯，这下感觉好些了。
回到家所在的小区，已接近下午6点。
一个人住的好处之一就是吃饭方便。我一边停车，一边拨打外卖电话，这样一来，等到我进了屋，换了衣服洗了脸之后，一碗香气四溢的宫爆鸡丁炒饭就应该出现在门口了。
多么美好的安排啊。
可是今天，黄衣小哥却迟迟没有现身。我打电话催促，回答是“堵车”。
奇怪了。在我的印象里，小哥们都是摩托来摩托去的，居然也会被堵在路上？
当我的肚子忍无可忍，开始发出大声的抗议时，响起了敲门声。我猛扑过去打开门，终于看到了救星—我是说那碗鸡丁饭，正被小哥提在手里。
“为什么这么晚？”我没有生气，毕竟，填饱肚子要紧。
小哥站在原地，气喘吁吁，竟忘了把手上的东西递过来。
“大哥，堵车呢。”他说，然后我才发觉他神色不太对。
“堵车？”我皱了皱眉头。
“您不知道，路上出车祸了，很严重的，”他脸色苍白，“好多车撞在一起•••公路都塞住了。”
“哦。”我应了一声，伸出手去拿我的晚餐--我实在是太饿了。
送别了小哥，我把手机放在桌上，一边用左手翻看，一边用右手拿起筷子，开始享受佳肴。
“•••本地连环车祸•••”
一条新闻突然出现在屏幕上，我没有细看，就迅速用手指头把它抹开。
我从来不关心这些事情。
我更关心自己的饭碗，因为它并不牢靠-----就像面前的这一个，是一次性泡沫塑料做的。
我是一名心理咨询师，二级。
毕业于C城最出名的大学的心理学院，保研、考博，我的学业一路顺利。可当我走上社会，准备用一身本领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时，却发现举步维艰。在晃荡了两年，花光了从儿时一路积攒到大学的钱以后，我终于在这座城市不太繁华的地段上开了一间心理诊所。
然而，我的生意一直不温不火。有时，我甚至需要依靠在老家的父母寄来的些许“补助”，才能还清月租--这实在是很伤自尊。
正当我被生活揍得鼻青脸肿时，相好多年的女朋友又离我而去。
记得她在离开的时候问我道：“为什么要坚持？”
我半天没有回答，直到她终于失去耐心。
是啊，为什么要坚持？
“因为我喜欢啊。”我又一次对自己说。
回忆到此为止--我打了个饱嗝，抹了抹嘴。该继续工作了，我翻开笔记本电脑。
明天将有三位新客户来访，我仔细整理他们的资料，做成表格--这是一个好习惯。
不知不觉，夜已深了。我洗漱、脱衣、上床、盖被，然后沉沉睡去。
星期六的早上，兆头仍然欠佳。
为了错开早高峰，我不到7点就开车出了门，却还是堵在了半路上--这种情况极为少见。
前面，无数尾灯时明时暗，此起彼伏，一直延伸到视线之外，就像一条长长的、长了很多眼睛的虫子。
这条虫子正在缓缓地蠕动。
我可能会迟到了。
八点过五分，我赶到了诊所。让我宽心的是，第一位客户似乎没有出现。
没关系，我正好腾出空闲来看书--却在这时，我从桌面上的监控里看到有人进来了。
来人径直走到我的办公桌前，问道：“看新闻了吗？”
这就是他了，21岁的大学生：身材瘦高，穿着朴素，戴着厚底的眼镜，额头上耷拉着不多的几绺头发，两只大板牙伸出嘴唇，模样颇有几分滑稽。
“你叫什么名字？”我微微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杨小萌。”他站得笔直，嘴角咧开，似乎在笑，“看今天的新闻了吗？”
“没有。”我语气平静，夹带着一丝冷漠--不管客户是什么样的人，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都必须端出点架子。
“哦，那您可真该看一看呢。”大学生俯下身来凑近我的脸说道，两手撑到了桌子上。
我露出了笑容，伸手示意：“小杨，你请坐。”
“叫我小萌！小杨···多没意思！”他猛一摆手，似乎在挥去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然后面朝我坐下。
唔，确实有一点毛病。我点开他的资料，眼光扫过他的自述：
“我很无聊。”
就这四个字--昨晚我已经看过了。
我清了清嗓子：“小萌，你的情况我已经基本了解了，但在正式开始之前，我想知道你对这次咨询的预期是什么？”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治疗”已经开始了。
“陈医生，您太客气了。”杨小萌真的笑了起来，“我就直说吧：我来找您，就是因为无聊。当然，我没有任何不尊重您的意思，希望您理解。我只是···”
他停顿下来，挠了挠头。
“我想不惜一切代价，打破无聊。也许您能帮助我。”说完，他直直地看着我。
“你的专业是什么？”我不动声色。
“物理。天体物理。”
“感觉难吗？”
“一点也不。都是很早以前就学过的。”
“这么说，你从小就开始看物理书了？”
“可以这么说吧···”他又笑了起来，两颗门牙露出了大部分，“但是陈医生，我认为，到目前为止，我们之间的对话很缺乏···建设性。”
他斟酌片刻，吐出了最后三个字。
我看着这张笑嘻嘻的脸，迅速思考了两秒钟：
“那么你认为，到目前为止，你做过的最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
他愣了一下，接着闭上了眼睛，仿佛陷入了回忆。
“很抱歉，暂时不能告诉您。”他仍然闭着眼睛，“但我是诚实的。”
“小萌，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我叹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
“陈医生，让您为难并非我的本意，希望您相信我。”他的神情变得严肃，“为了证明这一点，我也要向您提出一个问题。”
“请说。”我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您在开车的时候，有经过隧道吗？”
隧道？我愣住了。
“这个世界正在发生变化。”没等我回答，他身体稍稍前倾，又说道。
然后他继续：“陈医生，也许您认为我脑子不太清醒，但我并不在意。我很满意和您的这次对话，明天我还会来的，还是早上八点。”
说着，他站起来，向我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学生。按照我们这行的规矩，是完全可以拒绝这种客户的。
可我需要钱----每次咨询能带来400元收入。诊所这个月的业绩不太好，眼看到月底了，我不想拖欠租金。
我仰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可是，隧道···
的确有一条隧道，位于我上下班的必经之路上，长度是4公里，穿过它大概需要5分钟。
我和她曾经无数次地穿过···
打住，不能再回忆下去了，还有两位客户要接待呢。
昨天忙去了，没有更文。
忘了说了，这篇的题目叫《隧道》。
三、
下午四点，只剩下我一个人。
窗外的天空阴云密布，似要下雨。铅灰色的背景下，远处的楼房、烟囱和桥墩子突兀而孤独。
外面的公路上堵车依旧。看样子，今天是不能按时回家了。
我感到一阵烦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其实这间诊所也是可以用来过夜的，只是出于某个荒唐的原因，我坚持每天回家。
但----我这算是有家吗？
罢了，晚些回去吧。
九点，我出发了。终于不再堵车，我按下车窗，任夜风畅快地吹拂，心情也愉快了不少。
直到我进入那条隧道。
不知为什么，今天隧道里面的风特别大，“呜呜”的声音也比往常听上去更加凄厉。我关上车窗，略略集中注意力，把时速维持在60公里。
蓝牙切换到了一首老歌：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用一种魔鬼的语言···
壁灯闪烁，黄的，白的，红的，飞速地往后退去，就像悬挂四周的一串串珍珠项链，轮番展示着自己的光彩。渐渐地，我产生了一种感觉：车并没有动，而是隧道正在向我移动···
不对劲！
我恍然反应过来：上一首歌比较长，有6分多钟，并且是在进来之前就开始放的。那么现在，我应该出隧道了啊！
可是，四壁灯光灿烂----等等，这灯光也不正常！
就在刚才，我还能看到壁灯快速地闪过，可是现在，车明明在往前跑，头顶上却迟迟不见一盏灯！
然而，整条隧道，从前往后，仍然是亮堂堂的！
我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心脏开始“咚咚”猛跳。我的双手将方向盘攥得紧紧的，好像一旦丢开它，我就将万劫不复。
同时，我用力踩下油门，时速骤然提高到了80公里！
然而，异象依旧。
接着我又发觉：进入隧道之后，我好像没有遇到过其它任何一辆同向或反向的车。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歌声诡异飘渺，我全身一抖，右手闪电般探出，“啪”地关掉了音响，又缩回到方向盘上！
90公里。
100公里。
120公里。
异象仍未消失。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背脊爬了上来，凉凉地渗进我的脑子：
我被困在这里了。
这究竟是----
突然，面前的手机响了起来，惊得我汗毛一竖！
是杨小萌打来的。
我按下免提键，他平静的声音传了出来：“陈医生，您在开车吗？”
“是的。”
“其实我也没别的事，就是想提醒一下您：不要开太快。”
“你、你什么意思？”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变形。
对面沉默了片刻：
“您是不是在隧道里面？”
“是，又怎么样？”
“那您可更要注意了。请一定把速度降下来，降到···每小时20公里左右吧。”
我噎住了，一时没有说话。
“陈医生，您还在吗？您没事吧？”他的语气出现了一丝焦急。
“我在，我在！把速度降下来，我、我就能···出去，对吗？！”
“嘿、嘿、嘿···”大学生笑了起来，笑声一顿一顿，在狭小的车厢里反复回荡，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我向您保证，这样肯定能出去。您为什么不马上就试试呢？”
我极力克制着自己，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保持着两手紧握脚踩油门的姿势，就像一只木偶。
好，把速度降下来。
我将右脚从油门上移开，缓慢地、用力地，踩下刹车。
100公里。
90公里。
异象还在。
70公里。
60公里。
突然，我看到一圈壁灯从头顶掠过。
50公里。
40公里
壁灯出现得越发频繁。
···
当指针往20靠拢的时候，壁灯的出现频率又慢了下来，就像往常以这个速度开车时看到的景象一样。
这么说，一切又恢复正常了？
又过了一阵，也许有两分钟，我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团呈圆形的黑暗，正渐渐变大。
那是出口----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陈医生，您出隧道了吗？”
杨小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才意识到他一直没有挂电话。
“嗯，快了。”
“您没事就好。记得不要开太快。明天见。”他的声音消失了。
“等等！我想问···”
回应我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打开音响，王菲的歌声又飘了出来：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出了隧道，我仍然保持着20公里的时速，一直到家。
已接近11点。
忘了说了，这篇的题目叫《隧道》。
三、
下午四点，只剩下我一个人。
窗外的天空阴云密布，似要下雨。铅灰色的背景下，远处的楼房、烟囱和桥墩子突兀而孤独。
外面的公路上堵车依旧。看样子，今天是不能按时回家了。
我感到一阵烦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其实这间诊所也是可以用来过夜的，只是出于某个荒唐的原因，我坚持每天回家。
但----我这算是有家吗？
罢了，晚些回去吧。
九点，我出发了。终于不再堵车，我按下车窗，任夜风畅快地吹拂，心情也愉快了不少。
直到我进入那条隧道。
不知为什么，今天隧道里面的风特别大，“呜呜”的声音也比往常听上去更加凄厉。我关上车窗，略略集中注意力，把时速维持在60公里。
蓝牙切换到了一首老歌：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用一种魔鬼的语言···
壁灯闪烁，黄的，白的，红的，飞速地往后退去，就像悬挂四周的一串串珍珠项链，轮番展示着自己的光彩。渐渐地，我产生了一种感觉：车并没有动，而是隧道正在向我移动···
不对劲！
我恍然反应过来：上一首歌比较长，有6分多钟，并且是在进来之前就开始放的。那么现在，我应该出隧道了啊！
可是，四壁灯光灿烂----等等，这灯光也不正常！
就在刚才，我还能看到壁灯快速地闪过，可是现在，车明明在往前跑，头顶上却迟迟不见一盏灯！
然而，整条隧道，从前往后，仍然是亮堂堂的！
我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心脏开始“咚咚”猛跳。我的双手将方向盘攥得紧紧的，好像一旦丢开它，我就将万劫不复。
同时，我用力踩下油门，时速骤然提高到了80公里！
然而，异象依旧。
接着我又发觉：进入隧道之后，我好像没有遇到过其它任何一辆同向或反向的车。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歌声诡异飘渺，我全身一抖，右手闪电般探出，“啪”地关掉了音响，又缩回到方向盘上！
90公里。
100公里。
120公里。
异象仍未消失。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背脊爬了上来，凉凉地渗进我的脑子：
我被困在这里了。
这究竟是----
突然，面前的手机响了起来，惊得我汗毛一竖！
是杨小萌打来的。
我按下免提键，他平静的声音传了出来：“陈医生，您在开车吗？”
“是的。”
“其实我也没别的事，就是想提醒一下您：不要开太快。”
“你、你什么意思？”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变形。
对面沉默了片刻：
“您是不是在隧道里面？”
“是，又怎么样？”
“那您可更要注意了。请一定把速度降下来，降到···每小时20公里左右吧。”
我噎住了，一时没有说话。
“陈医生，您还在吗？您没事吧？”他的语气出现了一丝焦急。
“我在，我在！把速度降下来，我、我就能···出去，对吗？！”
“嘿、嘿、嘿···”大学生笑了起来，笑声一顿一顿，在狭小的车厢里反复回荡，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我向您保证，这样肯定能出去。您为什么不马上就试试呢？”
我极力克制着自己，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保持着两手紧握脚踩油门的姿势，就像一只木偶。
好，把速度降下来。
我将右脚从油门上移开，缓慢地、用力地，踩下刹车。
100公里。
90公里。
异象还在。
70公里。
60公里。
突然，我看到一圈壁灯从头顶掠过。
50公里。
40公里
壁灯出现得越发频繁。
···
当指针往20靠拢的时候，壁灯的出现频率又慢了下来，就像往常以这个速度开车时看到的景象一样。
这么说，一切又恢复正常了？
又过了一阵，也许有两分钟，我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团呈圆形的黑暗，正渐渐变大。
那是出口----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陈医生，您出隧道了吗？”
杨小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才意识到他一直没有挂电话。
“嗯，快了。”
“您没事就好。记得不要开太快。明天见。”他的声音消失了。
“等等！我想问···”
回应我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打开音响，王菲的歌声又飘了出来：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出了隧道，我仍然保持着20公里的时速，一直到家。
已接近11点。
手机又响了起来，是一位客户，按照预约他该今天下午来。可是我接听片刻，心往下一沉：这位客户在前天死于滨江路上的一起车祸。
“他···不能来了···”对面的女人痛苦地哽咽道。
挂了电话，我望向窗外。
外面，浓雾弥漫。
我走了出去，穿过公路，来到一处依江而建的观景台，靠着栏杆出神。
十五年前，这里还没有观景台，只有一条简陋的防护栏，只有我和她。
我和她，是青梅竹马。
那时，每隔几天，我们就一起出来，沿着江水，边走边看，边看边笑，手牵着手。
有一回，那应该是在春天，她怔怔地望着对面如刀砍斧削的峭壁，说：
“你看那座山，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站了不知道多少年。山下面的这条江，一直在静静地流着，流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年。这山和这江，在那么长的岁月里，就这样看着彼此，却从来没有互相挽留过···你说，难道它们都不会觉得孤单吗？”
我说：“它们又不是人，不会觉得孤单的。而且，即便它们有感觉，但也没有办法，还是你站你的，我流我的···”
说着，我郑重其事地感叹道：“这就是自然规律啊。”
她听罢，略略地低下头，没有看我。
江风阵阵，吹起她的头发，有几根拂到了我的鼻孔里，我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啊啾！”
那一年，我十六岁，她十七岁。
后来，后来我们继续长大，参加高考，进入同一所大学，她在文学院，我在心理学院。
再后来，我们走进社会，寻找工作，然后分开。
就像这座山和这条江，终于还是你站你的，我流我的，朝着不同的归宿而去。
此时，雾气更加浓郁，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不管是对面的山，还是下面的江，我都看不清。
什么都看不清，就像我的人生。
···
从中午到下午，我都浑浑噩噩，一会儿在外面散步，一会儿回到屋子里看书，想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直到天色偏暗，我意识到该回“家”了。
慢吞吞地开着车，我又来到了那条隧道面前：一切似乎都很正常，我便驶了进去。
可是我立马就后悔了：里面的车开得更慢，时速还不到十公里，几乎和步行一样了。也许是因为有谣传说隧道里特别容易出事罢。
我放开油门，偶尔点一点刹车，让车缓缓地向前滑行。
鬼使神差般的，蓝牙又切到了那首《流年》：“···紫微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已经远离我一光年···”
她最喜欢听王菲的歌了。
要是她还在车上，要是她仍然坐在我旁边，此刻会说些什么呢？
她会把车窗打开，任风吹起她的头发，吹到我的脸上，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吗？
隧道内，灯光迷离。壁灯、尾灯、近灯···它们的光狂乱交织，在挡风玻璃上演绎出抽象的图案。
终于还是就这样远去，这就是自然规律啊···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不能来了···”对面的女人痛苦地哽咽道。
挂了电话，我望向窗外。
外面，浓雾弥漫。
我走了出去，穿过公路，来到一处依江而建的观景台，靠着栏杆出神。
十五年前，这里还没有观景台，只有一条简陋的防护栏，只有我和她。
我和她，是青梅竹马。
那时，每隔几天，我们就一起出来，沿着江水，边走边看，边看边笑，手牵着手。
有一回，那应该是在春天，她怔怔地望着对面如刀砍斧削的峭壁，说：
“你看那座山，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站了不知道多少年。山下面的这条江，一直在静静地流着，流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年。这山和这江，在那么长的岁月里，就这样看着彼此，却从来没有互相挽留过···你说，难道它们都不会觉得孤单吗？”
我说：“它们又不是人，不会觉得孤单的。而且，即便它们有感觉，但也没有办法，还是你站你的，我流我的···”
说着，我郑重其事地感叹道：“这就是自然规律啊。”
她听罢，略略地低下头，没有看我。
江风阵阵，吹起她的头发，有几根拂到了我的鼻孔里，我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啊啾！”
那一年，我十六岁，她十七岁。
后来，后来我们继续长大，参加高考，进入同一所大学，她在文学院，我在心理学院。
再后来，我们走进社会，寻找工作，然后分开。
就像这座山和这条江，终于还是你站你的，我流我的，朝着不同的归宿而去。
此时，雾气更加浓郁，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不管是对面的山，还是下面的江，我都看不清。
什么都看不清，就像我的人生。
···
从中午到下午，我都浑浑噩噩，一会儿在外面散步，一会儿回到屋子里看书，想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直到天色偏暗，我意识到该回“家”了。
慢吞吞地开着车，我又来到了那条隧道面前：一切似乎都很正常，我便驶了进去。
可是我立马就后悔了：里面的车开得更慢，时速还不到十公里，几乎和步行一样了。也许是因为有谣传说隧道里特别容易出事罢。
我放开油门，偶尔点一点刹车，让车缓缓地向前滑行。
鬼使神差般的，蓝牙又切到了那首《流年》：“···紫微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已经远离我一光年···”
她最喜欢听王菲的歌了。
要是她还在车上，要是她仍然坐在我旁边，此刻会说些什么呢？
她会把车窗打开，任风吹起她的头发，吹到我的脸上，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吗？
隧道内，灯光迷离。壁灯、尾灯、近灯···它们的光狂乱交织，在挡风玻璃上演绎出抽象的图案。
终于还是就这样远去，这就是自然规律啊···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问题。
五、
自然规律···自然规律是具有普遍性的。好像，爱因斯坦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么，就算现在的异象无法找到解释，可凭什么隧道里面就比外面更容易出事呢？难道这里面有什么机关，还是存在某种特殊的机制吗？但不管怎么看，这两者唯一的不同，无非就是一个在山里，一个在山外罢了。
不对，不止这一处不同。
隧道里面的路，是直的，直直地打穿了整个山体，而外面的路，是弯的，沿着这条江扭来扭去。因此一般来说，在滨江路上的车会开得慢些，而在隧道里会开得快一些。
隧道里，开得又直又快···匀速直线运动···
没错，一定是因为这个，所以我才在隧道里看到了异象！
可这仍然无法解释异象产生的原因。
等等！难道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光速变低了？！
我想起了几年前看过的一本科幻小说，里面就描述了一个光速慢得只有每秒十多公里的奇妙世界。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因为光速很慢，所以相对来讲我开车的速度就很快了，所以我的主观时间就变慢了，所以我连人带车也在空间上缩短了，所以当我越开越快的时候，才会半天出不了隧道！
所以那些汽车飞机火车和机器，才会因为距离判断失误而出事！
这全是因为低光速下的狭义相对论效应！
我激动不已，抓过手机，按下了杨小萌的号码。
“陈医生，您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了！是光速变低了！···”我几乎是在大喊大叫。
他静静地听我说完，然后开了口，声音如往常一样毫无波澜：
“陈医生，您很聪明，可是您只猜对了一半。请您仔细想想，假如这个世界的光速真的低到了那种程度，那么组成这一切的分子原子等基本粒子，还可能存在吗？”
我愣住了，忘了踩刹车。于是“碰”一声，我的车头亲上了前面的车尾。
“嘿、嘿、嘿···陈医生，您那天感受到的的确是狭义相对论效应，但光速并没有变低。”他笑了几声，继续道，“没有关系，您可以再想一想。”
他挂断了电话。
前面车的车窗打开了，探出了一个脑袋朝我看来，我只得也伸出头去和他交涉。
还好，在这种速度下，这样的碰撞并无大碍。
对啊----如果真的处于一个低光速世界，那么如此低速下的碰撞都足以致命了。
我一边感到庆幸，一边又有点沮丧。
那这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自然规律···自然规律是具有普遍性的。好像，爱因斯坦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么，就算现在的异象无法找到解释，可凭什么隧道里面就比外面更容易出事呢？难道这里面有什么机关，还是存在某种特殊的机制吗？但不管怎么看，这两者唯一的不同，无非就是一个在山里，一个在山外罢了。
不对，不止这一处不同。
隧道里面的路，是直的，直直地打穿了整个山体，而外面的路，是弯的，沿着这条江扭来扭去。因此一般来说，在滨江路上的车会开得慢些，而在隧道里会开得快一些。
隧道里，开得又直又快···匀速直线运动···
没错，一定是因为这个，所以我才在隧道里看到了异象！
可这仍然无法解释异象产生的原因。
等等！难道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光速变低了？！
我想起了几年前看过的一本科幻小说，里面就描述了一个光速慢得只有每秒十多公里的奇妙世界。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因为光速很慢，所以相对来讲我开车的速度就很快了，所以我的主观时间就变慢了，所以我连人带车也在空间上缩短了，所以当我越开越快的时候，才会半天出不了隧道！
所以那些汽车飞机火车和机器，才会因为距离判断失误而出事！
这全是因为低光速下的狭义相对论效应！
我激动不已，抓过手机，按下了杨小萌的号码。
“陈医生，您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了！是光速变低了！···”我几乎是在大喊大叫。
他静静地听我说完，然后开了口，声音如往常一样毫无波澜：
“陈医生，您很聪明，可是您只猜对了一半。请您仔细想想，假如这个世界的光速真的低到了那种程度，那么组成这一切的分子原子等基本粒子，还可能存在吗？”
我愣住了，忘了踩刹车。于是“碰”一声，我的车头亲上了前面的车尾。
“嘿、嘿、嘿···陈医生，您那天感受到的的确是狭义相对论效应，但光速并没有变低。”他笑了几声，继续道，“没有关系，您可以再想一想。”
他挂断了电话。
前面车的车窗打开了，探出了一个脑袋朝我看来，我只得也伸出头去和他交涉。
还好，在这种速度下，这样的碰撞并无大碍。
对啊----如果真的处于一个低光速世界，那么如此低速下的碰撞都足以致命了。
我一边感到庆幸，一边又有点沮丧。
那这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带着这个疑问，我回到了家，我停好了车，我洗了脸脚，我躺到了床上----我仍然在思考着。
最后，我不得不作出结论：我的脑容量有限，想不出来。再说，我的专业也不是物理学。
我突然有点恨恨地想道：这个杨小萌到底要做什么？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答案呢？！
不对···他真的只是一个大学生吗？？
这个念头让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我仍然早早地出了门，在八点半之前赶到了诊所。
可是预约的两个客户一直没有出现，也没有提前告知我。一般来说我不会催促他们，因为一旦预约就要交一半定金，这样不来的话我也不会有多大损失。
坐在那里，我突然又想到，已经是月底了，竟还未收到房东的催租短信，甚至连个情况说明也没有。
某些人似乎失踪了。但或许，他们是有更大的麻烦要处理罢。
快十一点，手机响了，是李若兰。
“陈医生，我知道还没到下周说好的时间，可是我···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她在那头强忍着抽泣，“你今天有空吗？我想···到你这来一趟···我把钱打给你···”
我告诉她，马上就可以过来。
一点钟的时候，她来了，还是上次那身衣服，面容却更加憔悴。
“···我给他们说了我的想法，说我想离婚，可是他们不支持我！他们根本就不愿去了解，还说这一定是我的问题！”女人哭得几乎崩溃，“还有他，居然打我！陈医生，他打了我，就打了一下，但是我好痛···”
这样的倾诉，这样的情节，我不是没有见过。
“···我只是想要他至少承认错误···”
“你的丈夫确实有错在先，可是你也有错。”我平静地说。
“陈医生，我···我哪里错了呢？！”
“你错在没有真正理解他，或者说他属于的那个群体。”
她睁着泪眼，愣在那里。
···
送走了李若兰，我又闲了下来。
外面又起了雾，这未免太过频繁了些，我还感觉有点冷----最近的天气似乎有点反常。
这会跟现在遍布全球的异象有关吗？
我一边想着，一边走向停车场，杨小萌又打了过来：
“陈医生，您今晚有空吗？我想和您面对面地谈谈。”
“你不是说下周来吗？”
“哦，我想提前一下。因为我做了一些改动，现在效果越来越明显了。”
“你说什么？什么效果？”
“陈医生，您很快就会明白的。晚上八点半，观景台见。”
再一次，没等我回应，他就挂了电话。
好，我今天就看看，你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我返回屋内，叫了一份外卖。
八点半，我已经来到了观景台，在凉亭和长廊间一个人转悠起来，却不见杨小萌的身影。真是的，他是不是忘了现在堵车有多严重？
晚上，这里的雾气愈发浓重，又湿又冷，还好我多披了一件外套。
朝对岸望去，只能看见几个闪烁的光点，飘忽又模糊，仿佛悬在云中的灯笼。
她有否再来过这里呢···
“陈医生，抱歉我迟到了。”
身后响起了大学生的声音。
我回过头来，看到他两手插兜地站在那里，身上衣服单薄。
“我本不该迟到，但为了今晚的聚会，我多做了一些准备，因此----”
“请问你能直接一点吗？”
他露出了全部的门牙----我知道他在笑。
“陈医生，知道为什么我选在今晚，在这个地方吗？因为这样我们就可以赏月了。”
我瞪着他。
“今天是满月呢。”他又说。
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拿出手机打开日历，看到上面果然是这样说的。
可是，这里云笼雾罩的，哪里看得到月亮？
“你不用担心。”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只见他走到栏杆旁边，探出半个身子，又举起右手，对准天空的某个方向。
于是我看到，周围的雾气消散了，头顶上出现了清朗的夜空，还有满天繁星----我已经多年未见了。
还有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
我怔在原地，一会儿仰着脖子望着天空，一会儿又低下头来看着杨小萌。
“陈医生，您觉得今天的月亮和以前的相比，有什么不同吗？”
“什、什么？”我发现自己的舌头打了结，“有、有什么不同？”
我又抬头看去：这月亮，和以前一样啊···
大学生幽幽的声音传来：“以人类的肉眼，确实难以发现这不同。”
突然，我的脑海里出现了连续的画面，就像快速播放着的一叠幻灯片，而画面的内容都是同一个：观景台上方的夜空中的月亮。
时隐时现的月亮，或明或暗的月亮。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转化成了我的意识，悄声对我说道：“5月15日，5月16日，5月17日···”
我顿时明白，这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从这里看上去的月亮的变化。
月亮，变小了。
最后，我不得不作出结论：我的脑容量有限，想不出来。再说，我的专业也不是物理学。
我突然有点恨恨地想道：这个杨小萌到底要做什么？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答案呢？！
不对···他真的只是一个大学生吗？？
这个念头让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我仍然早早地出了门，在八点半之前赶到了诊所。
可是预约的两个客户一直没有出现，也没有提前告知我。一般来说我不会催促他们，因为一旦预约就要交一半定金，这样不来的话我也不会有多大损失。
坐在那里，我突然又想到，已经是月底了，竟还未收到房东的催租短信，甚至连个情况说明也没有。
某些人似乎失踪了。但或许，他们是有更大的麻烦要处理罢。
快十一点，手机响了，是李若兰。
“陈医生，我知道还没到下周说好的时间，可是我···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她在那头强忍着抽泣，“你今天有空吗？我想···到你这来一趟···我把钱打给你···”
我告诉她，马上就可以过来。
一点钟的时候，她来了，还是上次那身衣服，面容却更加憔悴。
“···我给他们说了我的想法，说我想离婚，可是他们不支持我！他们根本就不愿去了解，还说这一定是我的问题！”女人哭得几乎崩溃，“还有他，居然打我！陈医生，他打了我，就打了一下，但是我好痛···”
这样的倾诉，这样的情节，我不是没有见过。
“···我只是想要他至少承认错误···”
“你的丈夫确实有错在先，可是你也有错。”我平静地说。
“陈医生，我···我哪里错了呢？！”
“你错在没有真正理解他，或者说他属于的那个群体。”
她睁着泪眼，愣在那里。
···
送走了李若兰，我又闲了下来。
外面又起了雾，这未免太过频繁了些，我还感觉有点冷----最近的天气似乎有点反常。
这会跟现在遍布全球的异象有关吗？
我一边想着，一边走向停车场，杨小萌又打了过来：
“陈医生，您今晚有空吗？我想和您面对面地谈谈。”
“你不是说下周来吗？”
“哦，我想提前一下。因为我做了一些改动，现在效果越来越明显了。”
“你说什么？什么效果？”
“陈医生，您很快就会明白的。晚上八点半，观景台见。”
再一次，没等我回应，他就挂了电话。
好，我今天就看看，你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我返回屋内，叫了一份外卖。
八点半，我已经来到了观景台，在凉亭和长廊间一个人转悠起来，却不见杨小萌的身影。真是的，他是不是忘了现在堵车有多严重？
晚上，这里的雾气愈发浓重，又湿又冷，还好我多披了一件外套。
朝对岸望去，只能看见几个闪烁的光点，飘忽又模糊，仿佛悬在云中的灯笼。
她有否再来过这里呢···
“陈医生，抱歉我迟到了。”
身后响起了大学生的声音。
我回过头来，看到他两手插兜地站在那里，身上衣服单薄。
“我本不该迟到，但为了今晚的聚会，我多做了一些准备，因此----”
“请问你能直接一点吗？”
他露出了全部的门牙----我知道他在笑。
“陈医生，知道为什么我选在今晚，在这个地方吗？因为这样我们就可以赏月了。”
我瞪着他。
“今天是满月呢。”他又说。
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拿出手机打开日历，看到上面果然是这样说的。
可是，这里云笼雾罩的，哪里看得到月亮？
“你不用担心。”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只见他走到栏杆旁边，探出半个身子，又举起右手，对准天空的某个方向。
于是我看到，周围的雾气消散了，头顶上出现了清朗的夜空，还有满天繁星----我已经多年未见了。
还有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
我怔在原地，一会儿仰着脖子望着天空，一会儿又低下头来看着杨小萌。
“陈医生，您觉得今天的月亮和以前的相比，有什么不同吗？”
“什、什么？”我发现自己的舌头打了结，“有、有什么不同？”
我又抬头看去：这月亮，和以前一样啊···
大学生幽幽的声音传来：“以人类的肉眼，确实难以发现这不同。”
突然，我的脑海里出现了连续的画面，就像快速播放着的一叠幻灯片，而画面的内容都是同一个：观景台上方的夜空中的月亮。
时隐时现的月亮，或明或暗的月亮。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转化成了我的意识，悄声对我说道：“5月15日，5月16日，5月17日···”
我顿时明白，这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从这里看上去的月亮的变化。
月亮，变小了。
对了，月亮是绕着地球转的啊！现在轮到它也出现了异象----可是，怎么会越来越小呢？
等等，我以前在哪儿看过，说月球每年都会远离地球一点点距离----难道说，月亮正在迅速离开我们？怎么可能？！
“那位名叫爱因斯坦的先行者，在发现自己的理论存在缺陷之后，对它进行了改进。”
广义相对论···
是了，只有广义相对论，才适用于非惯性系的天体运动！
可这跟月亮的异常又有什么关系----
“陈医生，”杨小萌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您认为时空是平直的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哦，根据广义相对论，时空并不是平直的，而是具有曲率的，而且质量越大的物体附近，时空的曲率也越大。那些绕着各自的主人旋转的行星和卫星，其实是在弯曲的时空中做着直线运动。
“难道，现在地球的质量变轻了，于是附近的时空曲率也跟着变低了，所以拉不住月亮了？！”
我大声说道。
“陈医生，您正在接近真相。”
那么说，这还不是真相。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地球的质量并没有变化，变化的的确是这里时空的曲率。它现在是负数。”
负数？！
六、
“我知道这对于您来说较难理解，不过我还是愿意给您解释。”杨小萌转过身来面对我，我看到他的厚底眼镜沾上了一层凝固的雾气，遮住了他的双眼。
“在这个宇宙中，各处时空的曲率有大有小，但皆为正数，影响着所有天体的运动···”
我听到他说话，但他的嘴唇没有动-----他在直接和我的意识对话。
渐渐地，我明白了。
当时空曲率为正时，物体在四维时空中做着弯曲的运动，其速度需要接近光速才会出现钟慢尺缩现象；而当时空曲率为负时，物体沿绝对的直线运动，只需要相对较低的速度就会出现上述现象。
也就是说，负曲率的时空变得更加疏松和软滑了，就像一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奶酪，因加热而开始融化，因此更容易被一颗子弹穿透。
于是一个结论就显而易见了：当某处时空的曲率由正变负时，其中的天体将渐渐脱离原先轨道，朝着无尽的黑暗各自奔去。
我呆若木鸡，立在原地。
“陈医生，其实您早该想得更多一些。那晚在隧道里，车内的您尽管看到了外面的异象，却并不会觉得自己的身体以及这辆车有什么变化。这是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睁大了眼睛。心中的答案已呼之欲出，我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隧道，无处不在。”他轻轻地“说”道，声音飘渺空灵，在我脑中响起，仿佛来自浩瀚无垠的太空。
是啊，因为任何运动都是相对的，因为各处时空也是相对的啊。
一切都是相对的啊···
这个宇宙中的每一个物体，只要具有了速度，就具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特时空。因此，两个物体彼此之间并不存在绝对一致的时空。只是我们平常的速度太慢，这种时空偏移效应极不明显，所以近似的看，我们是生活在一起的。
但现在，由于时空曲率的改变，一切都不同了。
那么，假如那天我在隧道里面继续加速，最终的结果就是在某个地方连人带车撞得粉碎，甚至彻底脱离地球所在的时空，进入荒芜的太空！
就像那些在空中失踪的客机，还有那些火车地铁，那些高速运转的机器···
而现在，月亮也···
我们要失去月亮了吗？！
我再次仰起头，望着天上那颗陪伴了我们无数岁月的、圆形的大石头，一时间心底涌现出无数情感：惋惜、悲伤、震惊···
可是在下一秒，一股寒意猛地从我的脚底升起，爬上脊柱，刺入脑髓！
太阳···
“地球和太阳的相对速度是每秒29.7公里。”他提示我道。
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颤抖。
“是我改变了太阳系的时空曲率。”他的眼镜闪着白光。
你？！
“陈医生，您也不用太过激动。大质量物体的时空偏移效应要来得缓慢一些，因此太阳和地球并不会很快分开，”
我看到，我面前的大学生的两颗门牙又慢慢露了出来。
“你们还有接近半年的时间用来对彼此说再见。”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是来毁灭我们的吗？？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感觉自己在咆哮，可是我的声音很轻很轻。
“我是一个孤独的灵魂，和您一样。”
说完，他仰起了头，望着满天繁星。
“陈医生，您喜欢看星星吗？从这里看，您会觉得它们只不过是在原地快乐地眨着眼睛，就像我的祖先曾经认为的那样。可是真实的情况是怎样的呢？”
他保持着姿势，停顿下来。
“它们没有同伴，在无边的黑暗中展开各自孤独的旅程，哪怕用尽全力燃烧自己，却仍然无法照亮周围的黑暗，直到旅程的终点----死亡。”
突然间，我感到他的声音里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悲伤。
“陈医生，孤独是一种病，一种遍布全宇宙的病。”
随着这句话，杨小萌的身体在我眼前渐渐变得透明。
“我们都有病。”
他彻底消失了。
湿冷的雾气重又聚拢过来，掩住了夜空，挡住了视线，将我团团包围。
等等，我以前在哪儿看过，说月球每年都会远离地球一点点距离----难道说，月亮正在迅速离开我们？怎么可能？！
“那位名叫爱因斯坦的先行者，在发现自己的理论存在缺陷之后，对它进行了改进。”
广义相对论···
是了，只有广义相对论，才适用于非惯性系的天体运动！
可这跟月亮的异常又有什么关系----
“陈医生，”杨小萌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您认为时空是平直的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哦，根据广义相对论，时空并不是平直的，而是具有曲率的，而且质量越大的物体附近，时空的曲率也越大。那些绕着各自的主人旋转的行星和卫星，其实是在弯曲的时空中做着直线运动。
“难道，现在地球的质量变轻了，于是附近的时空曲率也跟着变低了，所以拉不住月亮了？！”
我大声说道。
“陈医生，您正在接近真相。”
那么说，这还不是真相。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地球的质量并没有变化，变化的的确是这里时空的曲率。它现在是负数。”
负数？！
六、
“我知道这对于您来说较难理解，不过我还是愿意给您解释。”杨小萌转过身来面对我，我看到他的厚底眼镜沾上了一层凝固的雾气，遮住了他的双眼。
“在这个宇宙中，各处时空的曲率有大有小，但皆为正数，影响着所有天体的运动···”
我听到他说话，但他的嘴唇没有动-----他在直接和我的意识对话。
渐渐地，我明白了。
当时空曲率为正时，物体在四维时空中做着弯曲的运动，其速度需要接近光速才会出现钟慢尺缩现象；而当时空曲率为负时，物体沿绝对的直线运动，只需要相对较低的速度就会出现上述现象。
也就是说，负曲率的时空变得更加疏松和软滑了，就像一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奶酪，因加热而开始融化，因此更容易被一颗子弹穿透。
于是一个结论就显而易见了：当某处时空的曲率由正变负时，其中的天体将渐渐脱离原先轨道，朝着无尽的黑暗各自奔去。
我呆若木鸡，立在原地。
“陈医生，其实您早该想得更多一些。那晚在隧道里，车内的您尽管看到了外面的异象，却并不会觉得自己的身体以及这辆车有什么变化。这是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睁大了眼睛。心中的答案已呼之欲出，我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隧道，无处不在。”他轻轻地“说”道，声音飘渺空灵，在我脑中响起，仿佛来自浩瀚无垠的太空。
是啊，因为任何运动都是相对的，因为各处时空也是相对的啊。
一切都是相对的啊···
这个宇宙中的每一个物体，只要具有了速度，就具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特时空。因此，两个物体彼此之间并不存在绝对一致的时空。只是我们平常的速度太慢，这种时空偏移效应极不明显，所以近似的看，我们是生活在一起的。
但现在，由于时空曲率的改变，一切都不同了。
那么，假如那天我在隧道里面继续加速，最终的结果就是在某个地方连人带车撞得粉碎，甚至彻底脱离地球所在的时空，进入荒芜的太空！
就像那些在空中失踪的客机，还有那些火车地铁，那些高速运转的机器···
而现在，月亮也···
我们要失去月亮了吗？！
我再次仰起头，望着天上那颗陪伴了我们无数岁月的、圆形的大石头，一时间心底涌现出无数情感：惋惜、悲伤、震惊···
可是在下一秒，一股寒意猛地从我的脚底升起，爬上脊柱，刺入脑髓！
太阳···
“地球和太阳的相对速度是每秒29.7公里。”他提示我道。
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颤抖。
“是我改变了太阳系的时空曲率。”他的眼镜闪着白光。
你？！
“陈医生，您也不用太过激动。大质量物体的时空偏移效应要来得缓慢一些，因此太阳和地球并不会很快分开，”
我看到，我面前的大学生的两颗门牙又慢慢露了出来。
“你们还有接近半年的时间用来对彼此说再见。”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是来毁灭我们的吗？？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感觉自己在咆哮，可是我的声音很轻很轻。
“我是一个孤独的灵魂，和您一样。”
说完，他仰起了头，望着满天繁星。
“陈医生，您喜欢看星星吗？从这里看，您会觉得它们只不过是在原地快乐地眨着眼睛，就像我的祖先曾经认为的那样。可是真实的情况是怎样的呢？”
他保持着姿势，停顿下来。
“它们没有同伴，在无边的黑暗中展开各自孤独的旅程，哪怕用尽全力燃烧自己，却仍然无法照亮周围的黑暗，直到旅程的终点----死亡。”
突然间，我感到他的声音里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悲伤。
“陈医生，孤独是一种病，一种遍布全宇宙的病。”
随着这句话，杨小萌的身体在我眼前渐渐变得透明。
“我们都有病。”
他彻底消失了。
湿冷的雾气重又聚拢过来，掩住了夜空，挡住了视线，将我团团包围。
我在想，如何才能很好地把握煽情段落的长度。
下面这几段是不是有点用力过猛了？
七、
他说的没错。
我有病。你有病。他有病。每个人都有病。
是孤独的病。是灵魂的病。是无药可治的病。
我们坐在高速行驶的地铁里，对彼此熟视无睹；我们把自己装进有轮子的金属小盒儿里，经常首尾相连，却从不相见；我们都穿行在属于自己的隧道里，这隧道黑暗而悠长，没有出口。
然而孤独的人，却偏要住在一起。
然而孤独的人，却偏要互相伤害。
我会不了解这个世界吗？我会不清楚这一切吗？短短数年，我见过多少伤痕累累的灵魂？
那些灵魂，就像这空旷宇宙里的一颗颗星星，拥抱着自己的时空，在无边的黑暗中独自穿行。
可是，可是现在，我仰起头来，却看不到星星。
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她独自一人住在城郊。我九岁的时候，那个曾被我喊作“爸爸”的男人跟另一个女人走了，留下我们两个。母亲一手把我拉扯大，付出无数，就连我这辆价值二十万的小车的首付，都是她给的。
我想起了我的前女友----自从分手，她再无音讯。我每天都坚持回“家”，每天都驶过那条滨江路，每天都两次穿过那条隧道，就因为我知道：她还在这座城市的某处，她和我相距不远，她也许正和我走在同一条路上。
也许，我还能遇见她···
我想起分手的那天，同样的大雾弥漫。
我带着她来参加我的诊所的“开业典礼”，却发现她脸色愠怒，似乎忍耐已久。
她指着那块写着“嘉静园”的诊所招牌---那是我自作主张取的，取自我和她的名字，说道：
“你把它关了，跟我走。”
我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和一个热衷于窥视他人灵魂的人在一起生活。”
真是荒谬！这是我喜爱的专业，这是我喜爱的工作，仅此而已。
“呵，是吗？这么多年了，我还会不了解你？没错，你善良温和，乐于助人，可你也是一只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刺猬，在刺探别人的同时保护着自己----一个合法的偷窥狂。”
我告诉她：即便如此，这座城市也有很多人需要治疗，而我能治好他们。
“那你呢？你的病，谁来治？”
我正想说：你来治啊，你来啊。
然而她早已看穿我的内心：“对不起，我治不了。”
于是她转身离去，满脸的泪水。
我再也联系不上她----她一定是改动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可是我没有改啊，我什么都没有改啊，为什么她不---
我想大吼一声，我想大哭一场。
然而我只是坐在地上，垂着脑袋，任由这湿冷的浓雾，层层叠叠，郁郁绵绵，把我彻底吞没。
下面这几段是不是有点用力过猛了？
七、
他说的没错。
我有病。你有病。他有病。每个人都有病。
是孤独的病。是灵魂的病。是无药可治的病。
我们坐在高速行驶的地铁里，对彼此熟视无睹；我们把自己装进有轮子的金属小盒儿里，经常首尾相连，却从不相见；我们都穿行在属于自己的隧道里，这隧道黑暗而悠长，没有出口。
然而孤独的人，却偏要住在一起。
然而孤独的人，却偏要互相伤害。
我会不了解这个世界吗？我会不清楚这一切吗？短短数年，我见过多少伤痕累累的灵魂？
那些灵魂，就像这空旷宇宙里的一颗颗星星，拥抱着自己的时空，在无边的黑暗中独自穿行。
可是，可是现在，我仰起头来，却看不到星星。
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她独自一人住在城郊。我九岁的时候，那个曾被我喊作“爸爸”的男人跟另一个女人走了，留下我们两个。母亲一手把我拉扯大，付出无数，就连我这辆价值二十万的小车的首付，都是她给的。
我想起了我的前女友----自从分手，她再无音讯。我每天都坚持回“家”，每天都驶过那条滨江路，每天都两次穿过那条隧道，就因为我知道：她还在这座城市的某处，她和我相距不远，她也许正和我走在同一条路上。
也许，我还能遇见她···
我想起分手的那天，同样的大雾弥漫。
我带着她来参加我的诊所的“开业典礼”，却发现她脸色愠怒，似乎忍耐已久。
她指着那块写着“嘉静园”的诊所招牌---那是我自作主张取的，取自我和她的名字，说道：
“你把它关了，跟我走。”
我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和一个热衷于窥视他人灵魂的人在一起生活。”
真是荒谬！这是我喜爱的专业，这是我喜爱的工作，仅此而已。
“呵，是吗？这么多年了，我还会不了解你？没错，你善良温和，乐于助人，可你也是一只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刺猬，在刺探别人的同时保护着自己----一个合法的偷窥狂。”
我告诉她：即便如此，这座城市也有很多人需要治疗，而我能治好他们。
“那你呢？你的病，谁来治？”
我正想说：你来治啊，你来啊。
然而她早已看穿我的内心：“对不起，我治不了。”
于是她转身离去，满脸的泪水。
我再也联系不上她----她一定是改动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可是我没有改啊，我什么都没有改啊，为什么她不---
我想大吼一声，我想大哭一场。
然而我只是坐在地上，垂着脑袋，任由这湿冷的浓雾，层层叠叠，郁郁绵绵，把我彻底吞没。
今天没什么空，就写了一点儿~
我不知道后来我是怎么回去的、什么时候回去的----当我从沙发上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
我忽然想到，昨天我竟没有回“家”----这是三年来的头一次。
一边苦笑，我一边撑起来，看着窗外弥漫的浓雾。
那么昨晚是一场梦吗？或者，我只是遇上了一个胡言乱语、会玩魔术的大学生？
可是手机上的新闻正在涌动翻滚、层出不穷，诉说着同一条信息：
世界末日降临了。
也对，最早觉察到天文异象的那些人，肯定已经和有关方面取得了联系，并达成了某种一致，现在开始告知大众了。
后面会怎样呢----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母亲说：娃儿啊，我都晓得咯，你莫担心我，这是莫得办法的事情哦···你晓得不，你老汉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他现在后悔得很，想我得很，他马上就要到我屋头来。我说他也是哦，都恁个多年了，我早就觉得无所谓了···他也想你得很，你来不来嘛···
我泣不成声。
挂断电话，我良久才平静下来，然后决定出去看看，顺便买点吃的----毕竟，还有日子要过。
外面的雾好像再也不会散了。
我不知道后来我是怎么回去的、什么时候回去的----当我从沙发上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
我忽然想到，昨天我竟没有回“家”----这是三年来的头一次。
一边苦笑，我一边撑起来，看着窗外弥漫的浓雾。
那么昨晚是一场梦吗？或者，我只是遇上了一个胡言乱语、会玩魔术的大学生？
可是手机上的新闻正在涌动翻滚、层出不穷，诉说着同一条信息：
世界末日降临了。
也对，最早觉察到天文异象的那些人，肯定已经和有关方面取得了联系，并达成了某种一致，现在开始告知大众了。
后面会怎样呢----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母亲说：娃儿啊，我都晓得咯，你莫担心我，这是莫得办法的事情哦···你晓得不，你老汉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他现在后悔得很，想我得很，他马上就要到我屋头来。我说他也是哦，都恁个多年了，我早就觉得无所谓了···他也想你得很，你来不来嘛···
我泣不成声。
挂断电话，我良久才平静下来，然后决定出去看看，顺便买点吃的----毕竟，还有日子要过。
外面的雾好像再也不会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