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人

1

最后一次见到董子，是在我的梦中。
在梦中的董子，还是那样妩媚，甚至冷艳。
具体的画面不曾记得，只感觉当时的场景很恍惚，也很仓促，容不得我说一句话，她已甩袖而走。
我从梦中惊醒。
只觉得浑身大汗淋漓，嘴角喃喃的话语未曾停止，恍然无措。

2

曾经，董子很认真的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你知道什么叫摆渡人吗？”
“其实，摆渡人最早指的是一种谋生的职业，就是用船把人从此岸送到彼岸的人”。
“而后来的寓意，是指救赎者，把一个人从伤心痛苦之中解救出来，从伤心渡到快乐的一边”。
“还有一种寓意，是生命中有过交集，但终究是过客的人”。

3

说罢，董子盯着我。
“我们呢”她用楚楚动人的眼神，等待着我的回应，“我们属于哪一种，是不是第三种？”。
她认真的眼神毋庸置疑，我沉默了……。
餐吧的音乐应景的缓缓响起，是一首叫“可乐”的歌曲，“可惜在遇见我那天，你并不快乐，可能是因为我们相遇的太晚了，可是我要走了……”。我是个感性的人，那旋律的高潮部分，我不禁动情，内心的柔软处被深深撩起。

4
我抬起头，看到那张写满疑惑的脸。
其实，在我的心里，她就是摆渡者，而这种摆渡，不是手划木浆的船夫，不是生死离别的浩劫，更不是情感沮丧的沉沦，而是一种从情绪低谷的醒悟，一种破茧重生的涅槃，没有这种跨越，人生的意义将无处可寻，将仍停顿在那个原点。
当然，我承认，我想过和眼前这个女人的交集。
甚至，和她所有有可能的场景，都一幕幕在脑海中出现过，但最终都没有留驻，任凭那些闪念划过。

5

我不禁抿嘴苦笑。
有时，我真认不清自己。
我和董子，怎么可能呢，洞若观火的欢乐和悲伤都是属于别人的，一叶浮萍的偶然驻足，不会阻挡它飘向远方的宿命。
我搅动着眼前的咖啡，卡布奇诺的奶香味扑鼻而来，杯子周围细密的奶泡伴随着搅动而破灭，我深深的呷了一口，感受着唇齿之间的涩香味，随之，细碎的泡沫在杯口边爆裂，噼里啪啦，窸窸窣窣，像是在昭示着什么。
我缓缓的摇起头，想说，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6

我想，我们都是清醒的。
或许，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吧。好多的事，我们都应该简单化，而不应携裹着复杂，猜疑或者情感的倾向，刻意的镀一层有色壳子，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董子是平静的。
再复杂的问题，在她那里都会变的那么简单。只是，在她的清醒中，更多的掺杂着哀怜，以及一个女人常有的不忍和同情，而我，恰恰又怕这种同情，这种同情常常会让我陷入一种错觉，像在浩瀚的海上随水流漂浮的的船，没有舵手，就那样飘荡着，没有方向。

7

董子似乎从我的表情中读懂了一切。
对于一个心灵没有归宿的人来说，走到哪里都是流浪。
我大概属于这样。
她来了，我在这里；她走了，我仍在这里。
只是碰巧，我深陷泥淖，她将我救出来，我感激，她让我的重生。
而终究，她是飞鸟，我是池鱼，她要在大海上翱翔，而我只能蜗居在池塘，我害怕失去我的依靠的臂膀。
她有的只能是短暂的怜悯，不会是长久的期待，而我又何必自欺欺人。

8

情感是对等的，需要保持平衡。
我和她的结合，将会是一个美丽而错误的开始，如同遇见一片沼泽地，会一步步将自己陷入深渊。
“我想，我们应该属于浮萍吧”。我看着董子，果断的说，“你有的方向，我有我的方向，我们只是乍见之欢，我们终究都要分开。”
“只是因为我们的贪恋，多驻足了一会，我应该感谢暂得的欢喜，就像烟花，我欣赏了绚烂后，就得知足，就得离开”。
犹记得《小窗幽记》中的一句话，“使人有乍交之欢，不若使人无久处之厌”。此言得之。

9

董子停顿了一会，没有多说，转身离开。
我竟没有起身。
转身的那一刻，我分明看到她眼中的泪。
那眼泪，成了分界线，像一条河，瞬间将我们分隔成两个世界，山重水复，天涯永隔。
餐吧的音乐，又无故的响起。“……远方的风，摇曳无常的花，谁结的果，抚慰流浪的马”。
自此之后，再未曾见过董子。

10

我们，是年轻的。
我们，也是自由的。
只是。年轻的我们都曾迷惑，年轻和自由毫不相干。
总说，来日方长，总说喜欢流浪，总说有落日就有朝阳。
人生，就这样摆渡着。
日出日落，四季轮回。
有摆渡人，有“摆渡着”，也有“摆渡者”。

2021年4月8日晚修改于平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