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影，唐山情

1/谁做秋声穿细柳

前言：鹅黄柳绿，前任扶贫队离开，一番肺腑之言后，我们正式接任。
那是一块占有青山绿水的宝地，然，人穷，地薄，光棍多，去年跑了两个
柳州媳妇。自杀了一老一少，老妇怕给儿子当累赘，少女为逃婚。
蓝幽幽的水库镜面反射太阳光，一波波涟漪蕴含女儿家悲哀泪。
心情沉重。
贫困与愚昧一对孪生兄弟。
我们三人任重道远，期限365天。

大李，小王和我。互换地址电话，三月三 丽人行。
北京科技大学的毕业生，前任女队长再三叮嘱了三个千万不，千万别串门，农村宗族关系复杂（但我想，不深入到户，如何掌握基本情况），千万别轻易表态，否则卷入无益的是非之争，（我想，不如此，怎断是非），千万别表态上什么项目 ，否则不成功，难收摊子（嗨，我说什么呢）。

职业习惯。
脑海里闪出一串问号，守着这么一个有水有山的地方，为啥甘愿受苦？不知名的老妇和少女，还有一个心脏病致命的年轻妇女，都是谜。

一，一个有风的日子
行李很简单，犹豫片刻，塞进一个棕色皮面的日记本，里面夹着一朵干枯的紫蓝小花儿，俗名叫打破碗花花，与夕颜花相似。
我的忘年交老友，L大姐闻听我扶贫，急急跑来说，去搜集些素材练练笔吧！
于是崭新扉页，写了几个字，扶贫日记/绿雾。

丰玉遵的公路上疾驰的黑色小车。
春寒料峭，风嗖嗖的，隐约可见的黛色山峰轮廓渐渐隐去，公路旁一块漆色暗淡的木牌子：N庄乡。
红色箭头引车拐向一条弯曲土路，它细溜溜的清晰流畅着 ，伸向抹了春色的田野，路愈见颠簸，狭窄路面覆盖大小鹅卵石，再后来，颠簸的如狂涛中一叶小舟，昏昏欲睡，记不清拐了多少弯，终见烟村四五家，背衬明亮如镜面的大水库。
层层峰峦如画，轻涂褐绿色的，也有光秃秃寸草不生的，如鱼鳞片错落村落从山顶撒落山底，穿来穿去车停半山腰。
Y村闪现。
三山环绕，迎面无垠的旷野与碧波浩渺，好美！
一座冀东模式农家院里，见到村支书记，在鱼塘边见到副村长。
一个精明， 眉目清秀。一个憨厚，干瘦黝黑。
得知即将改选两委会班子。
几间平房，村办公室和扶贫工作队紧挨着，取走公用被褥预备拆洗，即返程。

次日，新老队员交接工作。
Y村是我们单位包干的扶贫定点，计划三年脱贫，我们仨是第二棒接力，负有承上启下的重任，所以对于每一项交接内容的细节，我都特别上心。

陌生而枯燥的文字与农活的林林总总，很快记满几页纸。
想未来蓝图清晰，操作规范，信手列项如下：
基本村情见表格。包括户数，人口，劳力，土地面积，人均收入，党团员统计数字，村各项纯收入。
最基本的几项，比如，十六万五千七百七十二元的总纯收入，耕地，果林，山场的一千三百一十亩。必须牢记在心，那是我们要在这块有限的土地上，通过我们的智慧和努力，在已知的数字后面多加一串数字。
最满意的是班子健全 支委三人 ，村委四人，而且较稳定，团结。

继续跳跃与山影湖光相吸的文字：
果树林：果树承包到家了，需要化肥，地膜，油料。
养鱼池：扬水站设备全了，但未竣工。
养鸭子：有了孵化室。
三新喂猪：有三分之一的农户开始养了。
蜂窝煤厂：与柳江煤矿，秦皇岛联系过，产销已经解决。
自来水.......
一大堆陌生的面孔浮现，每个名字后面都连着握有物与钱的部门。
鱼饲料，猪饲料，平价白糖，柴油......
首要任务是继续接头，拜见各路神仙。

女队长和我们会心一笑，这也是我们的长项，稍事休息后，三人合集一下，深入分析一下贫困原因和治贫措施更是重中之重。

人往高处走，受穷的滋味很可怕，然，失去尊严的贫穷更可怕。
谁愿受穷？
笔尖在飞，脑海里面交集的平行线在跑。
他们和我们，素不相识 ，为了一个目标--幸福生活，脚印要叠加一起，踏在那块有山有水的土地。
前任的经验和积累很宝贵，女队长未脱知识分子的热情与浪漫，这也许是我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那朵紫蓝的夕颜花，我曾送给她几朵。
未知花落何处，但我信，我们的心心相印。
继续笔记：
'贫困因素：
可耕地少了，修水库，主要耕地沉了库底，剩了三百二十亩山坡地，人均三分地。
干旱缺水。
上级曾要求外迁，人未动，心先散了，没了扎根的念头。
没有及时开发利用山区林业，栽种果木受到影响。
还有一个很挫败自信的事实，现在每年吃返销粮食28万斤，全村每人返销粮款54.3元。可是修建水库以前，村里每年上缴四十万斤粮食。
给予和被授与，一字之差，心态改变。

对于治贫措施，我们一致，一个原则，因地制宜和实事求是。

以粮为纲的年代，人们曾经开荒山为耕田，为了解决吃饱肚子，无边无垠的麦浪飘到山坡，现在都懂得山上种果树，即保持水土，又增加收益。靠山吃山的概念变了，所以首要是充分利用山地的二荒地，引水上山。目前需要建三处扬水站点，初算需要资金25000元，打深井3500元，此设想若顺利实现，可让现有林果增产25%，在二荒地栽种葡萄二万棵，人均将要达到20株 以上，雪花梨二万棵，人均二十棵，三年后翻番。
我的眼睛亮起来，仿佛看到漫山遍野的梨花灿烂。
还可以利用水淹的浅水滩发展养鱼，大约可建一百亩鱼池，但需要资金50000元。
前任工作队帮助村里建了一座小型水果加工厂，急需扩建，一吨的蒸汽锅炉需要30000元八间保温室，四间整理车间需25000元，如此每年可增加收入五万元以上，那么三年后全村人均收入额则增加到五百元以上了。
账不算不明，在座各位对未来信心满满。会议结束，女队长笑吟吟说，看你们的了，一对浅浅的酒窝在白皙的脸庞浮现，但是略显一种放松心情后的疲惫。
稍事午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我们各自打开厚厚的材料细阅起来。
我翻开自愿搞副业村民一页，百家姓各呈风采，愿望与现实差距太大，最缺的是技术与启动资金。

思绪长了翅膀，在半山腰的农家小院，问与答。
张汝成，男，34，初小，群众，单身，有船，破网，无资金与其他装备，本人捕捞能力差，急需资金500元。
顾玉立，男，64，木工，一条船，没资金。
顾长荣，男，48，初中，党员，在乡食品厂上班，但想开个小卖部，或者养猪，养鸡都成，但缺少资金，养殖技术的书籍。
.........。
人的兴趣与谋生手段一致真是件幸事，在这儿就是个天大的奢望，即使一个微小愿望，养几只鸡，喂几头猪，一个姓郝的女人，因为没资金没饲料就作罢。
看了大半天，看出些名堂，大多数人都把眼光落在熟悉的喂猪，养鸡的小打小闹上，思想稍解放的，就想开鱼塘致富，或者种果树这些有技术含金量的项目，而他们多数文化程度高一些，还有一般家里有人在外面干的，比如教书，开饭馆的人均收入接近百元，或超过。
还有大姓和小姓人数比例。李是大姓。

静夜思，如此反复辗转的一夜。
独对一座明镜似的水库，它在天际边，水天相连，傍晚的余光，让它神秘莫测。
宿舍简单收拾过，大李和小王在整理笔记。

北山褐色，赭色，西北走向的褶皱，斑驳的杂草丛生。
南山，一层层凝绿杂黄的叠加，间杂松树林。
一首应时的歌曲很忧伤，广播站的开关由一个年轻人管着，重复循环的播放，越显山峦的空阔寂寞。

明天去县里。
农经部喜眉欢目的小于，五短身材的老杨，两位乡领导。
丰盛餐桌，酒过三巡，言归正传里，吃惊一个奥秘。
为了长期获得省里扶贫款，即使瞒报实际收入，也被默认。
从一九八五年到一九八七年，村里已然大进一步，然，今年将会跨到何种高度，是非难辨。
支书年轻能干，原来是县里办厂的，自愿回村。
归途，我们一直念叨着，上报数字，188元，225元，分别是八六，八七年的人均收入，毕竟我们单位扶贫连续获得先进称号。
几位男士笑呵呵的说，今年看来，就靠你们三位女将了。
大嗓门的大李爽朗应道，不会差的，放心。

一切就绪，要和班子一起大干了，去县里之前，也和市里各有关部门争取支持，特别是掌握生产物资的部门，都表态，一定大力支持。
仅仅几日，山洼里梨花杏花已经落了。
眼前，粉盈盈的白濛濛的是桃花和苹果花。
十八里坎坷狭路。到处是忙春的剪影。
赶驴车的运肥运水，扛犁铧的，光滑的扶手沁入多少汗水。
平整地面的柳条耙，一个汉子在黄土风 扬里挺立着，洼地边，一个老汉弯腰掏取水里泥浆。

远处山影落入黛色朦胧里，青峰下，明镜似的水库，柳丝摇曳的村庄，水库没船儿，人们都进了地。
几天来，终于看清了属于村的土地近貌。
赤裸裸的秃山，稀稀拉拉的爬松，山岩的险石宛若癞痢头，水不能往上流，扁担沉甸甸的压在人们肩上。
据说早就成就的水利蓝图 因为得罪了一个管水利的干部而告吹。
没弄到村里的什么什么，大怒，许了愿的钢管化为烟云，我们半信半疑，山民们眼巴巴的盼水。几乎望眼欲穿。
那么水波浩渺的水库为啥不能造福于民？
继续连任的支书有个宏伟施政纲领，我们很期待。
然而内部火药味已浓，前任下台的几人聚合一起写了状子，村办企业入股，房料是否私分 ，一切迷离，真还是假。

没见书记人，说到县里找套管去，修理水泵。
是风尘仆仆的梁生宝还是自私的丘治国，小说创业史里的角色在打架。
我很不想这位立志为民的斗士成为村民的众口之的。

二，针锋相对
食品厂招标迫在眉睫。
晨，等乡镇来人。
我太累，昨夜开会到半夜两点，先是参会者拖拖拉拉了，似乎没有时间概念。再是会间吵吵闹闹，分不清鸡毛蒜皮还是民生大事，初次领略。
一大早，大李去市里搞化肥，春播急需。
等到午饭后还不见乡里来人 我和小王干脆再睡儿。
忽然一阵大喇叭声吵醒我们，广播招标的事儿了。
又想起昨晚，承志兄弟俩的话。
这两年食品厂大家受益，前年和外村搭戏台，请戏班子唱了几场。村里进了十几个媳妇儿。厂里忙季用一百多人，几乎家家出一人，增加不少收入。
这厂子是前任工作队帮助操持的，只能巩固发展了，招标可是个关键，千万别闹出啥事来。

下午三点多，七八个人阴沉着脸色进来，不甚熟悉。
为首的是个白白净净矮墩墩的汉子。
支书和全体村委，联社，信用社俩人到场后，会议室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我这儿 。
我 起身道，今天招标会，工作队只是列席参加，由村两委会主持。
人们分散几条长凳上，各怀心思的样子 一时会场有些冷。

书记宣读招标事项，标的一万元。
矮墩墩的汉子，书记玉山显得有些紧张，原厂长点烟的手有些微颤。
他毕竟年轻。
三点四十分到四点，进入白热化状态，填写好的纸条扣在桌上，几十双眼睛紧盯着，有人建议先停止一会儿，透透气儿。
少些片刻，复进屋，唱票结果：原厂长小李13560元 ，郭长乐13000元。顾家满10000元。
刚松了口气，落标的二人涨红了脸争辩起来。
为啥入股人唱票？
玉山反驳，我代表两委会，说我入股，证据呢？
不对！
一声大喝，好似闷雷。
矮墩墩前任村长继续道：那次选举不算数。
我和小王使劲儿给他摆手示意。
这才平息一场皱起风波。
也许昨晚长谈和今早去梨园的又一次苦口婆心起了作用。
他不语了。

中标的承志朗声道：晚上都去我家吃一顿！
乡里来的坚辞，推自行车走人了。
黑瘦的副村长明贤，不知从哪儿闪出来，说傍晚有事谈。
晚饭罢，欲出门，还未上锁，明贤到了。
他说想去北京学习养鸽子技术，要了我们提供的地址i，他又小心的涉及了上次选举班子事。
他养鸽子，就想为村民引路，一心大干一场，也不信赚不了钱。
告诉我们，落标的长乐是前任副书记。
送走明贤，长乐就后脚跟来。
他 中等个儿，双眼有神，鼻尖儿削过似的。从石头窝里剪了一个孩子，组成三口之家。包山种果树。
对玉山很是不满，股份，建新房都有疑问。一门心思想否定现存状况。
他说话在村里很有影响。
很执拗一个人，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他都执意上访。
已经谈到半夜，末了，我们严肃告诉他，告状也行，但是必须有证据，自负法律责任 诬告绝不行 ，不要忘记自己党员身份。
远远近近传来布谷鸟的叫声，果园飘来一阵阵农药味儿。长乐的影子消失在浓浓夜色里。
时针指向凌晨两点。
明早找玉山坦言，不论原因如何复杂，自证清白很必要。

三，
如果说招标会只是一个短兵相接，接下来的事儿就纠缠如乱麻了。
那时没有网络，山村通电，也是东方不亮，西方亮。挂在网上的描绘，因为它被定为河北省绿色村庄。
坐落于N乡，边上那个黄土岭曾雨中相逢，空气好，延续至今不易，气候宜人，人杰地灵等等等等。
对农产品的描绘，草莓，菠萝，南瓜。那时只是满山遍野的梨树。
村内资源，斑铜矿，紫云母，但这都不是我们注重的。
眼光落在山与水。
山顶十几户还在挑水吃，望着汪洋一片，水库的光一点没沾，比村民还着急。
扶贫要推动内力，促成一个手举火炬，甘心引领村民奔向幸福生活的丹柯式的人物，才是最根本。

气氛严肃，对面是玉山 ，地里家里都需要他，谈话时间的短促和他的回答一致。
一切反映只是子虚乌有。
季节不饶人，望着他裤脚还沾着泥土，急急奔地里的背影，我们随即奔市里。
十八里地已是春暮色浓，鹅卵石颠簸了近一个小时，搭了小公共，灰尘和着黄土，一路风尘仆仆。
宛若离开很久，城与乡的明静与喧哗。
去粮食局开了2100斤麸皮批条，又去畜牧水产局淡水科找到一个叫王星的女同志，玉山托付联系鱼苗出售地。
她很为难，春季4/5月才放一批鱼苗，季节错过很难办，但她热心带我们找到老路科长，妻子说话自然管用，老路答应七月份亲自来村看看。就变谈了网箱养鱼计划，说可以与水库联系，经费由搬迁办联系。
网箱养鱼技术并不复杂，关键是设备，目前铁架的原料涨价。
满载而归 ，两委班子精神大振，当晚立即召开会议研究八项问题。

见识了拖沓和随意。
会议没有记录，也没例会制度。
通知晚九点开会，稀稀拉拉人到齐，十点才开始，又过了三十分钟，副村长才到会场。
玉山忿忿道：以前为此亮过黄牌，可是不起作用。
第一项就是班子组建和新的协调分工。
书记，副书记各司其职。
加强了民事调解，宣传，食品厂实物管理力量。
村里迎来送往，治安也不可缺 转门一人负责打更，应酬客人。
水利工程必须八月底完工 那些山顶住户眼巴巴的盼着自来水呢。
我们建议：
应抓好物质精神文明两块阵地。
加强妇联和青年团工作。
玉山要主动找对他有异议的人谈谈心。
单列技术传播一项任务：请外援讲课，修剪果树，加强技术管理，村民虽然都懂一些技术，但是不精，大多数是家传的。

前任搞了一个蜂窝煤厂，由副支书任厂长。
网箱养鱼，没人敢试，水位升降骤变 ，会导致产量变数，投资一个网箱需要450元 ，可年收入五千元。
先组织参观，打开思路。
养殖业 大家一致同意发展养猪养牛，准备用周转金培植养猪大户，凡养四头以上，改圈予以扶持。
水利问题：修扬水站，安装水表，解决北山坡十几户吃水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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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看到凌晨两点。
夜里开始下雨。

@海之声枝江店1 2018-02-03 14:27:17
期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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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努力。

明天一大早，计划去邱庄水库看网箱养鱼，浓云密闭式的天空，不知雨停不停。

一大早，随便吃了早饭后，去找书记福山，他家新盖的瓦房在一个山洼平处，刚来就有人反映说，小学校翻建，他负责，拿走了公家木料水泥等，根据，为啥他家盖房和学校一个时间，顺手牵羊方便的很。
我们商量一下，不如直接找他谈话，他一语不发，叹口气走了，弄得场面有些尴尬，但谈起工作，他还是很支持，去水库的车他联系好了，说好十点出发，到他家九点，一个蓬头散发的女人正在大灶上贴玉米饼子，见了我们很客气的让进屋，一连声解释道，福山去后山哇里找牛去了。牛拴在牛圈，不知啥时候自己溜达出去找草吃，急得福山那件褂子就跑了。

玉山以前叫福山，自从当了书记，流言不断，村里的大姓他轮不上，气势比不得大姓一族，但似乎生来是个不服输的人，说自己就是一块玉石，参军入伍打磨一番，更励志改变故乡，所以幽默的副村长说，叫玉山算了，就这么混叫，初来乍到，我们也入乡随俗了，这打磨过的玉石，似乎沦入环境也随俗了，那种紧张作风荡然无存，说好的时间，不见人影，我们自然着急，打发人去叫，一边催促他妻子做饭去，那个睡眼惺忪的女主人笑嘻嘻的说好，手头却慢而乱，一群鸡在堂屋里啄食，一地铺开的高粱穗，摊着鸡屎，新砌的墙角的花岗岩上也沾着鸡屎，小王嘟囔着糟蹋了这好房子了。大眼睛忽闪着就轰鸡去了。
我进了灶间，也是光滑的大理石台面，油污点点，大锅里冒着白气，那女主人一手面糊说要贴饼子，我说，来不及了，就热些剩饭煮个鸡蛋吧。她摸出一个咸菜疙瘩切，我帮着拉风箱，潮湿的山柴弄了一屋子烟，呛得大家都咳嗽，饭没好，她孩子醒了，哭着找她撒尿，好吧，乱套了。大李过来道，忙你的饭吧。
一把搂过孩子把尿，又找衣服给穿上，问那女人，福山的出门的衣服找好了吗。

福山进屋了，摘下草帽，不好意思的说，让你们忙了，骂他妻子也不早起，说好要出门的。女人从炕角一堆衣服里捞出一条裤子，打开一看说，哎呀，裤脚忘记缝了。她要哄孩子喂饭，福山红着脸说，早干啥了，缝裤子吧。大李说我来吧，搬过凳子，就在缝纫机上嗒嗒嗒的忙起来。一切停当，出屋，天色阴暗，福山皱眉到，怕要下雨了。
大李说下刀子也要去，跟人家联系好了的。
一路狂奔到了停车地儿，因为山路，爬坡累的都大喘气儿。
一辆破的咣里咣当的小货车，驾驶室小。让心脏不好的大李进去，我和小王，福山都上了车厢，一路凉风习习，盘山路颠簸不平的摇到半山腰。

只是急雨跟着来了，啪啪啪的大雨点密密麻麻的降落，几顶遮阳伞不起作用，衣服都淋透了。往山下看去，一片白雨茫茫，村舍，树影都模糊成一片水粉画了。我和小王冷的要打哆嗦了。车身歪斜着艰难前行，路面一片泥泞，黏土沾着轮胎。拽啊拽的走不动了，后来马达哼哼几声就没声音了，索性熄火了。
这前不着村后不照店的。埋怨福山的人都说他拖拉，又连带他媳妇，好汉没好妻赖汉子娶花枝。大家又乐起来，小王的花裙子彻底玩完，嘟着好看的红唇在车厢里任凭雨淋，我和几个人搬石头垫轮胎，想把车推出去，无功而返。
福山好一阵子不吭气，突然想想起什么，说去附近黄石域村避避雨吧。

四，宛若，世外桃源，当一片黄色的天地，湿漉漉的涌来，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
泥泞弯道绵延山顶，一片略略开阔的地面，有一座院落，古朴如画，似乎经久年月的风吹雨淋，湿哒哒的要歪倒了，一棵参天大树似乎顶着苍穹，巨大的树冠，猜想它有百年以上的树龄。绿油油的像是涂抹了多余的油彩，这时雨滴更急更密，刷刷的集成了一道雨幕，雾气腾腾里，我们跟着福山只管低头看路，鞋子被泥巴糊住了，就使劲拔出来，小王的裙子泥点斑斑，太阳镜捏出了水，大李呼哧呼哧直喘气,一面说谁是龙王？一出门就下雨呀！一路嘻嘻哈哈进了那座院子。
马蹄形的三面瓦房，瓦楞里冒出几簇杂草，一个男人迎出来，憨厚笑容里露出惊喜，哎呀，怎么把书记请来了，这雨下的好，来了贵客，一番介绍，大家落座一间大些的屋子里，依旧是一片昏黄颜色，地面，土墙，土炕，门窗，糊着白纸的木格子窗户，有的地方破了洞，风夹着雨滴呼呼吹进来，每人一杯热水才退了一些寒意。
这村叫黄槐峪口，是山峰最高处的一个自然村，说穷，比我们扶贫的村子还穷，书记话不多，但句句都说到点子上，且很幽默，他们村的梨树遍地，丰收歉收都愁人，要不卖不出去，要不就颗粒无收。
边说边上了热乎乎的面汤，贴饼子，炒萝卜，拿出的一瓶白酒两个村书记干了，不知何时感到屋里亮堂许多，雨停了，顺便也带着黄槐峪口的书记一起下山奔水库去。
邱庄水库在华北一带很有名，比如迁西的潘家口水库等。
远山为背景，一片明晃晃的水面浩渺无际，很是壮阔，但景色美是温饱后的惬意，脱贫才是首要，蹲在水库边的两个书记嘀嘀咕咕半天，对刚才介绍网箱养鱼的说辞，有一些想法，巨大的铁网像一只只箱子❀挂在岸边，网箱里的罗非鱼闪着红色的鱼鳍欢快的游来游去，那时市价不菲，很是畅销，人们都叫罗非鱼。
望着迷茫的水面，福山缓缓道，是好，但本儿太高，一个铁网箱就要好几千，拿不出来呀。
乘兴而来，扫兴而归，我们感到他们还缺一种精神，敢于接受新鲜事物的闯劲儿。

小王的心思似乎不在养鱼上，一路就说黄槐峪口村了，出院子的时候，十几个男女青年，像是看景儿似的盯着我们几个女士看，似乎长裙，太阳镜，遮阳伞对他们很新鲜，有个眉眼清秀。嘴唇红红的姑娘过来，拉拉小王的明黄裙边说真好看，不知夸人还是赞叹裙子。我说，你就不该这身来，又不是看演出去，福山说，那村通公路也就一两年，以前，有些老人到死都没出过村子。哪见过什么世面，女娃嫁个好人家就算命不错了，咱村的小李就娶个山里媳妇，不够年龄就领了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