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架空武侠悬疑（《百足不僵》）

“以我看，虫子死得越快，那咱的货便走得快，如果都长命百岁，客人手里就不买新东西，咱只能喝西北风去啰。”黄毛趁说话的口子，放下了手上的活计，他嘴皮子利索，手上却笨拙，和老逗一样，那竹笼子编得不成样，老逗见黄毛不耐烦，说道：“去喂虫子得了，怕你这性子，把我这些好竹子都要糟蹋完。”
黄毛一听，巴不得，赶紧着跑屋里去了。
后院有一屋子的竹编笼，虫子多以草叶瓜果为食，亦有部分则喂以蜜水便能存活。买卖虫子利润极大，也是一个辛苦活计，每日仅是这喂养的事儿，就要花上一个时辰。
鹿笙见黄毛进了养虫的暖房，心想今年夏天走得快，天气渐冷，之后安顿好暖屋，就该准备让虫子安稳过冬了。虫子敏感于时令，到了对应时节，多数会进入冬眠，偶尔也有些虫子因暖房温和，误以为严冬不再，早早产卵孵虫的。
养虫之术兴起后，养出了一些极其聪明的小虫子，自然也养出了许多糊涂蛋，这类糊涂蛋颠倒季节，不需几年，连体态也会发生改变。鹿笙想着，不由对师傅道：“师傅出门这些日子，黄毛喂死了好几条虫子，本来吃饱了一轮，就该产卵的，我一看，许多都吃太饱给撑死了。你该罚他钱，他没钱了，活才能做好。”

“对，这头杂毛，懒着呢！我老死了，这店就传给你，不能便宜那家伙。”老逗嬉笑着，抽了烟，惬意地吐着烟圈，一层一层弥漫开，又说：“有些虫子，生怕吃不够，觉得过了季，没吃的了，所以贪。贪可不行，咱赚钱也得适时收手，贪多了，容易遭反噬。咱这养虫的活计也做了十多年，你和黄毛也是老手。这有手艺在身，就饿不死。咱守着一家小店，足够。”
“这是师傅给的金碗饭！”鹿笙回应道，犹豫了下，继续说：“不过，再赚些钱，可以去京都瞧瞧，我想去京都闯一闯，都说那地儿更好。”
老逗眯笑着，眼里几分狡黠，只道：“运河上流金淌银，到时候都东归大海，钱财是留不住的，咱这几年不说盆满钵满，也算小有积蓄。你这小心思，我懂，京都是可以去闯一闯，至于黄毛，到了还是打发他一笔路费，赶他回西域就成。”
黄毛在暖房听了，远远回应道：“你们师徒俩，一个马屁精，一个心眼狠，笙哥儿天天打我报告，其实，我不见得就比他差，京都我也得去，京都不远就是海，到时候，我回西域，不走沙漠，不用骑骆驼，我就搭人家的船过海。”
老逗道：“想听挺美，那海船漂在海上，日头能把人晒成干尸，不比沙漠里过得好！没听说海里怪物进到咱鸡头城，多半成了鱼干。这回万国展上，别一见，都是些死物。我说啊，那万国展上都是些江湖骗子，忽悠傻子的，哪来那么些奇奇怪怪的物件，可不都是装神弄鬼，不如揣在兜里的银子香。”
这话一说完，听黄毛在屋里喊着：“师傅说得没错，花那些银子去看展，不如买两壶好酒，门票又贼贵，二两银子一位，这不是吃人么，就是骗笙哥儿这种人！”
鹿笙听黄毛这样说，明明大家商定好的，偏说是因了他才要花这笔银子，笑道：“那你和师傅就别去，万国展倒没什么稀奇的，也就出了一只黑虎精，我替你们去看看就成，应该是拿墨汁染的，不稀奇。”
“黑虎麒麟，是瑞兽，玄坛元帅的座骑，招财。”老逗连忙接话，问黄毛：“小毛子，咱去看那黑虎，其实是图个招财吉利，为了生意么，你说呢？”
黄毛已经从暖房出来，一本正经道：“没错，我们不听那伙子人忽悠，去万国展是为了图吉利。人家办个展，诓来一头黑虎大虫，是让咱们去拜一拜的，生意人讲究这个。”
这会儿，老逗与黄毛倒一应一答的，成了一伙，老逗介绍道：“我打听了，黑虎是从一条峡谷中被一个猎户给引诱出来的，峡谷常年传出嘶吼声，最后猎户设计抓到了这东西，抓黑虎的过程不简单，猎户拿鸡羊都没能引出黑虎，最后居然是用了一块老骨头。这骨头是猎户祖上传下来的鹿蜀骨，鹿蜀形如马，身上的斑纹如黑虎一模样，黑虎闻到鹿蜀骨的味道，才从黑山中钻了出来，掉进了猎户设计的陷阱。”
黄毛听后，讶异道：“鹿蜀骨，嘿，编得不错！”
老逗继续分析道：“有说大鹿为麒，黑虎为麟，麒为雄，麟为雌。麒麟与凤凰一样，乃雌雄二物的组合名。不过，凤凰虽分雌雄，但他们是同一类东西，可麒麟却是两类东西。是鹿与虎！用鹿蜀骨引出黑虎，看来这猎户不简单。”
鹿笙想了想，接话道：“我猜啊，那猎户实际就是虫捕，书文记载，有羽之虫三百六十，而凤凰为之长;有毛之虫三百六十，而麒麟为之长;有甲之虫三百六十，而神龟为之长;有鳞之虫三百六十，而蛟龙为之长;倮之虫三百六十，而圣人为之长。所以，这天下生灵，都可称为虫，至今那山中老虎，还叫做吊睛大虫。咱们陀螺叔，就是虫捕，说不定和那猎户还认识呢。
鹿笙嘴里的陀螺叔，便是蜀地一带的捕虫者，而所谓虫捕，是一个极其古老的行当，顾名思义，是抓虫之人。巫族以虫为图腾，崇拜虫子，于是养育出了神奇的虫子，各类奇虫穿行山野，成为大患，所以有虫捕出世，治虫灭蛊，防止这些毒蛊入侵害人。这些年虫捕陀螺一直给他们铺子里供虫子。鹿笙平日里不愿提起他，因了陀螺还有个叫七宝的闺女，泼辣得很，总找他麻烦，不过想一想，倒有大半年没见到对方，居然有些挂念了。

第七章 斗虫坊

这一天，忙忙碌碌，夜幕很快又在鸡头城的上空拉起，水市里的灯火早早点亮。过了酉时，天已经黑透，此刻也正是水市里最热闹的时分。
晚上，老逗准备带着鹿笙他们去一家斗虫坊，一来，瞧个乐，二者，也结识一下这些斗虫的豪富，之后好卖虫子予他们。再有，老逗认为那对蜀地来的爷孙狡猾着呢，不定也要去斗虫坊的，跟屁虫如果给力，替他们找到那爷孙，他倒想亲眼见一见这两人，好摸个底。
出了门，船一路走着，沿途有不少备兜售些古玩的，黄毛站在船头，不由说道：“师傅，那摊子里的玉石相貌好，价格也好。”
老逗瞥了瞥黄毛，严厉道：“勒紧你的裤腰带，别把给你的钱，都花在那些吃不饱的东西上，给人骗个精光。”
黄毛笑说：“我这喜好也高雅啊，笙哥儿把钱花在卖些奇奇怪怪的古本上，那也不能吃！”黄毛说着，勒了勒裤腰带，他喜欢把东西拴裤腰带上，所以那裤子总是塌塌的。
鹿笙回道：“你腰里别了竹笼子，加上叮叮当当的玉石，一拽，能露出屁股蛋子来。还担心我的钱袋子？”
说闹着，船很快进入了水市的中心地带，忽然飘来了一个声音，对方道：“老哥哎，这边来这边来。”
循声望去，见暗处有条船，喊话的中年汉子长了一张大饼子脸，像夜里的猫鹰，船上还架了个买货的棚子，一看就是水市里买卖人。
“您老卖什么，我呀，可没那个钱？”黄毛回应那汉子，上下打量着。
“呀，你们不一定瞧得上我的东西，我倒看上你的东西了。”中年汉子眼尖，倒瞧出鹿笙他们是卖虫子的。
黄毛皱了皱眉，说道：“你们汉人就是鸡贼，我们西域人千里万里运来的东西，都被你们诓走了。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有些玉，你收不！”

“看来小哥一定有好玉，但我不爱夺人所好，我要的是那玩意儿。”中年汉子说着将船划近，同时，船上挂卖的物件也发出撞响声，金银玉石、珍珠珊瑚，清脆悦耳。
“哎呦，你东西不少啊，不过，您老不一定吃得下我的东西。”黄毛说笑着，回头看老逗。
老逗扫了眼船上的东西，从身上摸出一竹笼丢给汉子，问道：“兄弟瞧瞧，这货怎样？”
汉子从半空里把竹笼抓了过来，急急的抱住，生怕掉水里了，只这么一瞧，眼睛便往外弹：“要多少钱，这种货漂亮，这细腿有力，这小尖嘴凶猛，能把敌人给咬个晕头转向，对方还找不着它人呢。”
“哟，你眼力不错，这虫子蹦得高，不说能咬着对方，别的虫子总是咬不到它的。最适合比斗。”鹿笙介绍着。他看对方有兴趣，多半是要下手了。
“一年生的虫子？”却听汉子忽然来了一句，眉头紧皱，分析道：“这东西是好东西，稀罕得紧，就是过了这个夏天，活不久，我也拿他斗不了几回。”
鹿笙看汉子多半懂一些，也不愿讹他，只说：“你要就给个价，我觉得合适，就转给您，不啰嗦。”
汉子点了点头，比了个五，道：“五两不可再多，我是猎个奇，自己藏着玩，我好这口。”
五两银子！鹿笙心想倒也不少了，看来对方真喜欢，给到位了，于是朝老逗一点头。老逗嘴一咧，黄毛怕师傅和鹿笙太快应下，连忙道：“成，东西你留着，不过你得给我个河磨玉的珠子。”
对方一听，有些不情愿，黄毛倒是连忙上前，朝汉子伸手讨东西，汉子犹豫了下，终于从衣袖里摸出了一颗银子来，“足足的五两，哥们收好啰，你们往前走，里头有财大气粗的主。”
“珠子呢？”黄毛坚持着。
“给你，给你！”汉子没好气道。
收了东西，黄毛连忙吩咐船家转头，自个儿先把钱和珠子藏在身上，说道：“我自个儿买那珠子，要花更多钱，这样买卖合算！”

老逗没应声，那意思，自然就是这回算便宜黄毛了，不要他珠子钱了。
转了个弯，进入又一河段，河道极宽，打眼看过去，挤了有几十船。河道两旁有楼阁，灯火辉煌，酒菜浓香。
黄毛的眼睛睁大，忙说道：“喏，就这几家酒楼进了香肉肉，有人贪嘴，可吃这东西，也不怕遭天谴，阿弥陀佛！”
鹿笙明白香肉，传言老衰之人吃此物可以壮阳，但同类相食，太过残忍。
老逗吩咐道：“这会儿人声鼎沸，大家都瞧个稀奇，咱估计也能碰上有钱的大买主。”
“那是，说今天醉仙楼提早了一个时辰开张，这里可是富贵窟温柔乡！看来因为有万国展，大买主的都早早到了鸡头城。”黄毛挤了挤眉眼，对鹿笙笑道：“笙哥儿，不如今晚咱还去醉仙楼的二楼瞧瞧。”
“怕是花不起那银子，进去县太爷，出来老光棍。再说，我这衣服还有个洞，二楼灯火通明，被人家看出来，要被赶的。还是去底楼斗虫子吧。”鹿笙自嘲道。
正说着，听得“哇呀呀”一声喊，扭头看去，河道边的船上有一独眼人，独眼人从嘴里吐出个琉璃球，也不知用了什么戏法，琉璃球捧在手上依旧燃着火，独眼将琉璃球搁在走马灯内，火光红亮，五彩灯影，招摇极了。就在众目注视下，独眼人在船上摊开一排琉璃器物，灯光迎近，琉璃制成的花鸟鱼虫生动有趣，着实耀目。
“好看得紧！”鹿笙扯了扯黄毛，道：“走，上前看看。”
黄毛愣住，回道：“什么破琉璃，这东西没那么稀奇，要赶不上看斗虫了。”说着，拽着鹿笙，就往醉仙楼里走。醉仙楼门口有人候着，似乎认得他们，没有阻拦，便引他们下到了底楼。

底楼昏暗，人挤着人，偌大的厅堂内，搁了十几张桌子，每张桌子都围满了赌徒，吆喝声此起彼伏。黄毛进了屋，一下子就找到个空隙，利用自己高大的优势，硬生生地挤到了里头。
老逗与鹿笙倒是不着急，鹿笙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们是来卖虫子找客户的，仔细打量着斗虫坊内之人，就是想找到个大买主。
几处桌上激斗正酣，更有人急红了眼，似乎要吃了对方的虫子。这里斗虫不似民间小虫坊，每一场比斗，起步都在二十两的赌注以上，二十两银子乃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所以，连输几场，就能倾家荡产，自然，赢了之后，也是一夜暴富。
且斗虫还分许多类，虫子分属分科，甲虫与甲虫斗，都是同类比斗，若不是同类，则赌性更大。另有更残酷的生死局，指的是斗死为止。依着残酷性，悬念性，设置了不同的斗虫法则。往往生死局里，都是最大的赌客。
鹿笙与老逗各自在斗虫坊里转悠，巧得是，绕了一圈后，二人又汇合了，更令鹿笙吃惊的是，就一张生死局的赌桌上，鹿笙见到了蜀地来的爷孙，而师傅老逗也正围在周围看。依着老逗的能耐，怕已经通过跟屁虫，认出了那二人。
鹿笙悄悄过去，因为斗虫者斗得正欢，没人注意他，那对爷孙亦死死盯着大瓷缸里的一对虫子，暗暗在使劲，似乎这场比斗与他们有关。
这场生死局乃一只武甲虫守擂，挑战它的是条花色系的织布娘。这次跨界比斗，瞧着实力悬殊，武甲虫浑身硬壳，依特性，其它虫子咬不穿那盔甲，何况一条织布娘。
有人在边上笑道：“嘿，来个娘娘腔比试，也忒瞧不起咱武甲大将军了。”
织布娘的主人斜戴着一个小金冠，一瞧就是个有钱的顽主，他像是也有些不确信，看了看爷孙，那眼神似乎在问：“真斗得过？”鹿笙看这只织布娘，着实漂亮，猜测着织布娘就是那爷孙卖给小金冠的。
“是哦，这漂亮虫子走错场了，得送上二楼，给姑娘们瞧去。”有人瞧了一眼，觉得没趣，没悬念，很快扭头走了。
武甲虫与织布娘本身不是天敌，两条虫子在瓷缸里毫无战斗欲，主持本场比赛的斗虫师想了个法子，用一支毛笔在织布娘身上摸了武甲虫最喜爱甜汁，武甲虫一闻到那东西，立即发了疯一般，往织布娘奔袭而去。武甲虫有两只刺状的前足，一则是它的武器兵刃，二则亦用它往嘴里喂食。
织布娘面对悍敌，果然如先前所料，只有逃命的份。起初准备起飞，无奈那翅膀早被黏住了，只得在瓷缸里跳弹。好在织布娘体态轻盈，武甲虫一时也没逮住它。不过，凭织布娘怎么逃，也总有力竭的时候。于是，它十分灵巧的跳到了武甲虫的背上，紧紧趴着。
那武甲虫急得浑身打转，试图把对方甩下来，几次尝试并无用，小金冠终于露出了点笑意，按此情况，耗也能耗上一段时间。当然，如此比斗便显得有些无聊了，看客不断离场，觉得扫兴的。
鹿笙细瞧了瞧，发觉织布娘虽处于弱势，总这样躲逃着，但它趴于武甲虫身上之后，倒也用口器去咬对方，可惜，无异于鸡蛋碰石头，它并未像有些虫子一般，有弹射力十足的“捶子”，能瞬间通过气囊一类的腔体，击打对方。再凶狠的撕咬，也无济于事。
终于，武甲虫放了个大招，用两只前足，把身体一顶，自个儿翻了个底朝天，生生把织布娘给甩了下去，并立即夹住了对方的一条腿。
“哎，要用织布娘耗死武甲虫，到底自不量力，这一把，赌得太大。”又一看客感叹到。
鹿笙虽认为以小博大或能出现奇迹，可实在悬殊过大，这等比斗，顶多是平局，织布娘是万万赢不了的。他看了眼师傅老逗，老逗也摇了摇头。再看那买香料的老头，先前以为他还算老实，到了鸡头城后，居然这样快就来了斗虫坊，还堵得这般大，偌这趟输，那买了织布娘的小金冠，定不会饶了他。
买香料的老头抹了把汗，因为败局已定，众人也等着看最后的笑话。果然，武甲虫没有给任何机会，抓住织布娘后，就刺穿了它的腹部，前足配合，就把织布娘往嘴里送。
几下的功夫，织布娘已经被吃了半截腹，只是这类虫子的生命极具韧性，依旧垂死挣扎。武甲虫得了胜利后，亦洋洋自得，不过，毕竟二者不算天敌，织布娘也不属它的吃食，吃了几口后，不对味，把对方丢在了一边。
没了肚子的织布娘还在试图逃走，武甲虫的主人则已然宣布自己获胜。
“等一等。”突然，买香料的老头说了句，他瞪着大眼睛，对着武甲虫道：“这是生死局，谁先死，谁就输，织布娘没了肚子，还能活上几天，但武甲虫已经死了。”
斗虫师忙拨了拨武甲虫，已然一动不动，众人愕然。

第八章 望月楼

这会儿老逗念道：“壁虎能断尾求生，这织布娘更高明，它的肚子里寄生了线虫，织布娘能与线虫共生，武甲虫却受不了线虫，吃了线虫后，那线虫在武家虫肚子里一捣鼓，便给它弄死了。”
这样一说，众人哗然，而看卖香料的老头的脸色，鹿笙觉得师傅说得没错，这就是老头设下的局。
生死场里，赌的不仅是强弱，也比试着智慧与勇气。他先前小瞧了这对爷孙，以为不过是愚昧的山民。不料他们有自己的智慧，来到斗虫坊这样的名利场后，居然旗开得胜了。
这一局赌得大，赢得也漂亮，好些人喝彩。买香料的爷孙终于露出了憨笑，原先他们只关注那瓷缸里的天地，这会儿，少年已然见到了鹿笙，不由拉了拉爷爷的衣角。
老头见着鹿笙后，先是愣了下，倒有些慌张起来，鹿笙觉得不对劲，说起来，他们乃是正常交易，无需害怕的。
老逗在边上看着，点明道：“老兄弟，我徒弟收了你家的虫子，那东西好是好，可是，大约活不过十日吧。”
老头没回话，却听那少年应了一句,道：“水市里的交易，不讲退换，输了，就得认栽。”
鹿笙一听，还真是折在了对方手上，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师傅老逗，老逗没有恼，笑着对那爷孙俩，继续说道：“你们那伎俩也就骗骗我徒弟，老头遇老头，我俩继续做做生意，那才能红火！”

卖香料的老头没想到老逗这样直接，想了想，大约这几日在水市，让他越发有野心了，那眼睛里分明多了几分贪婪，卖香料的老头终于道：“好，咱去外头说！”
老头拉着少年往外走，鹿笙和老逗没理黄毛，先跟了出去。
醉仙楼之外停满了船，招呼到船家后，听老逗的指挥，他便要请人回乌石水巷商谈。
鹿笙不晓得师傅为何对这爷孙如此感兴趣，难不成想与人合作，去蜀地找虫子？
船在水里走了段，来到了僻静的河道，忽然，鹿笙闻着一股酸臭的味，远远的，就看见有几条运馊水的船只驶向近。水市里已经热闹了一个多时辰，那菜馆饭店里的馊水也都陆续运了出来，好卖予养猪户。
噗通，噗通，又听见那馊水船上有东西掉进水里，众人不由往那儿打量。
细看，并非有人把馊水往河里倒，而是船家踢飞了两只大黄鼬。即使这般远，也能看出那黄鼬之大，极为肥硕。
鹿笙不禁道：“咱水市的黄鼬都成精了，没见过这么大的！”
老逗似乎有些心疑，直接吩咐船家停下来，指挥着往那馊水船靠近，行了一会儿，终于看清了水中黄鼬的模样，怪哉，这些黄鼬眼睛血红色，并不像本地的黄鼬。老逗皱了皱眉头，突然道：“不对劲！”
鹿笙问：“黄鼬是外来的？”
老逗道：“不仅是外来的，还是特意养育的。”说着转了转眼珠子，又见到不远处有一运蔬果的船只，扭过头对鹿笙道：“笙哥儿，你给卖菜的几两银子，你躲菜框子里，咱分开走。”
乍听师傅这样说，鹿笙觉得实在奇怪，问：“怎么了？”

老逗道：“估计冤家找上门了，要找我麻烦呢，你先走，咱城外三官庙见，到时候和你说明白！”
鹿笙看师傅神情，知道事情紧急，所以等蔬果船靠近时，便丢了银子过去，自己听了师傅安排，将菜框子扣在头上，立刻吩咐转头。
透过缝隙，鹿笙见到老逗与那爷孙二人拐往另一方向去了，船只上，那爷孙面对变故也有些茫然，老逗临时先把那二人搁在一水亭里，自个儿往醉仙楼去，像是要去接黄毛。
鹿笙极少见师傅如此紧张，想着，这回怕真遇到了什么仇家，而自己这边呢，则被那卖菜翁一路带着往城外走。
越走越僻静，很快出了城，鹿笙本觉得估计没什么人会盯着自己了，正准备揭开菜框子的，伸个腰，忽然，有人隔着菜框子给他来的一棍，登时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这一棍不轻不重，将将把人敲晕，等鹿笙苏醒时，他发现自己被套在了一只麻袋中，舌头麻木，像被下了麻药，之后就觉得有人把他抬起丢到了一艘船上。因为困在麻袋中动弹不得，知道此番中了歹人的计谋。

难道就是师傅所谓的仇家，如今他被抓住，师傅与黄毛又如何了？
为了混淆视听，对方将鹿笙从一条船上转移到另一条。连续换了几回，很快，周围只剩下了哗哗水声。想着，鹿笙不由慌慌然。 以为自己要被带去偏远地带，杀人灭口。
过了阵，听到了噪闹之声，麻袋口子也被解开了。伸出脑袋来看，发现有条画舫停在一片红色的水光里，约莫有三层之高，雄伟高耸，铁皮包身，身悬着各色灯笼。
小船慢慢靠近画舫后，终于看见一块金灿灿的牌子，分明写着“水楼望月”。
闻名江南的美人窟，望月楼？怎么会事儿，自己又回到了水市的中心！
鹿笙有些不敢相信，很快则过来两个老妈子，把他接上画舫。
老妈子声音尖亮，笑迎道：“哟，这位客观喝醉啦，好好在船上休息休息！”说着，来了两人扛着鹿笙直往船屋里拖。
鹿笙因为被下了麻药，舌头木得很，身子也软塌塌的，完全像个醉鬼。因此，并没人怀疑他，周围的商客更是不理会，自己就这样被光明正大地拖进过走廊，带到一片黑漆漆的地儿。
麻药的劲头上来了，感觉身体跟着水波晃啊晃，忽一阵像掉在冰河里，忽一阵像游在热烫中，脑袋发胀，终于昏睡了过去。

便这么迷迷糊糊睡了一晚，第二天鹿笙睁开眼，周围依旧黑沉沉的，他发觉自己躺在了一张木床上，脑袋枕着硬邦邦的石枕，慢慢坐起身子来打量四处。屋里清冷肃气，像在一个地窖里。不过，很快整个人依旧不稳当，定了定神，才明白这屋子同自己一样在晃动。他看屋子这样宽敞，知道自己还在望月楼这画舫上，这里看样子，应该是望月楼底下的船舱。
自然没有窗户，只一盏呜呜咽咽的油灯，摇晃中，随时要灭了一般。
“有人没？”鹿笙冲着顶上叫，一声没有回应，再叫了一声。
不会儿，顶上的天窗突然咿呀开了，抖落一层灰，慢慢的，上边架下来一把梯子，昏暗中有个小孩趴在口子上。只见他个子瘦小，十二三岁的模样，细条的身子还没长开，脸倒是张清秀的脸，只是满脸阴寒，扑了层白霜一般。那孩子丢了几个馒头下来，似乎对鹿笙十分警惕，不等鹿笙开口，便又合上了盖子。
鹿笙想，望月楼日进斗金，是个最能敛财的组织，背后势力极大，可谓黑白两道通吃，师傅到底惹了哪路仇敌，又或是欠下了什么赌债，竟惹上这样的麻烦事儿。如今的样子，对方似乎把他当成肉票了。
他提着油灯往周围一看，船舱简陋，东西倒排列整齐，在一片昏暗里注意到有只樟木箱，箱子上挂枚锈迹斑斑的机关锁。听周围没人，他不由好奇，从腰间摸出了一铜丝往锁孔里捣鼓，没两下就触动了机关，把锁给解开了。
打开樟木箱子，里头还有只朱漆的内箱，又把漆箱端出来，这箱比樟木箱可宝贵多了，上头还挂着一枚精美的密码锁。
锁身由五个铜环组成，各刻有十个文字，随意转动，便有十万种方式，若不晓得密码，需得凑上几天几夜才能打开。好在这难不倒自己。鹿笙将耳朵凑近，扭动铜环，静听里面那如同蝇足慢步般轻妙的响动。
听锁是一件极其细腻的工作。继续转动密码锁，终于捕捉到了那关键点，手上一用力，啪的就把密码锁给打开了。鹿笙立即掀开了盒盖，乖乖，里头还有一只铁函，刚要发牢骚，却被这铁函勾了魂。

第九章 海漂球
铁函上的铁锁十分罕见，折闪着黑色的冷光，铁锁与铁函紧密镶嵌，是只守财貔貅的花样，笨拙而凝重。
表面瞧，貔貅铁锁像个装饰。可实际上是奇异锁。奇异锁倒不一定比机关锁更为精巧，但更加考验解锁的能力。因为奇异锁往往不按套路，也无规律可寻，乃是制锁人依照自己的特殊想法，制成的东西。他知道师傅老逗便是奇异锁的高手，最擅长的就是制作虫锁。
虫锁大凡是两个套路。一是在锁芯里藏上药石，虫子闻到药石的味道后，会由锁孔爬入，吃掉药石后，这枚锁就会自动打开。另一种虫锁，则是在锁芯处设下“迷宫”，迷宫拐拐绕绕，再高明的解锁匠也无法用铜丝走出“迷宫”，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虫子塞入锁孔，封死入口。那虫子为求保命，会想尽办法走出迷宫阵，在咬断里面的细丝后，锁具打开，虫子也便可以得救还生。他因为听力非常，老逗也把制虫锁，解虫锁的技巧也交给了他。
而显然，鹿笙见到的这枚貔貅奇异锁，并不是虫锁。因为，他察觉不到任何虫子的迹象。而此锁以貔貅为锁头，似乎暗示着此盒子只吞不吐，没人可以打开。见着这样的东西，倒激起了鹿笙好胜欲，有了非要破解此锁的想法。
正此刻，肚子咕咕叫了两声，饿了，自从他被抓进来，已经饿了好几个时辰，想着对方不会断他水粮吧。紧接着，就又听到了脚步声，连忙躺回床上，当顶盖再次打开，依旧是那小孩，鹿笙忙喊道：“小孩，我饿了，能否给些吃的，把我关在这里，总不想让我饿死。”
话喊完，顶上传来脆生生的音儿，那孩子道：“就是给你送东西的来了，一道望月楼的名菜，叫云一朵，十两银子一盅。”

热汤从上边拿竹篮吊送下来。那清汤里还游着一条白鱼，柔弱无骨，在水里游了几回，便消化成汤。看着实在惊奇，鹿笙总觉得里头有什么问题，但因为饿极了，真是毒药，他不喝，也会给他灌下去，不如体体面面喝了，这么一尝，他倒发现味道格外鲜美，
鹿笙赞叹道：“怪不得都说望月楼好，竟有这种美味。”
那小孩应道：“这鱼是药石喂大的，功效如同福寿膏，喝了一碗，隔些日子不喝就浑身难受，这是富贵汤。不过你一张肉票，也算积了福，被绑了，还能能喝上这种好东西。”
果然，这东西美味也是毒药，骂道：“够阴的！你们望月楼，都是靠这些赚银子？”
小孩道：“你不清楚的事儿多了，这里泡澡的木桶由骨香木制成。木香入骨，骨肉酥醉，都是会让人上瘾的，你不会在水市这么些年，都没听过我们望月楼的手段吧。等过几天，你身子痒痒了，自会我们让你作什么，你就作什么？。”
“嘿，小毛孩，你倒是说一说，想让我替你们干什么？”鹿笙逼近一看，只见那小孩却并不闪躲，眼睛仍旧直直盯向下方，心生疑惑，才见他的眼睛虽十分明亮，但有丝怪异，瞳孔呈现淡青色。突然间，鹿笙意识到对方木滞的原因了，小孩居然是个瞎子。
鹿笙有些惊讶道：“你，你的眼睛？”同时，他想起了听音辨物，这孩子的特点竟同自己十分相似，说才说话，那小孩感觉自己被冒犯了，忙把木盖又关上，说道：“我不叫小孩，下一次，你得叫我苍青。”

苍青？鹿笙细品，这名字与小孩的瞳孔颜色倒是一致，瞧他的模样和语气，苍青大约是望月楼上的一位童仆。望月楼里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需要八面玲珑的仆从，这苍青不仅聪明，而且还是盲眼人，如此，或许更适合替客人保守秘密。只不过，苍青耳朵如此灵巧，那些香闺里的，酒桌上的信息，都尽收他耳里了。
苍青走后，底下又只剩鹿笙一人，着实闷的慌。鹿笙不知道自己被绑的真实原因，老逗那天见着黄鼬后，就让他逃，怕是猜到有人抓他。但这黄鼬与望月楼有什么相干，想着，觉得怕是得在这里待段日子了，又后悔当初把跟屁虫给了出去，不然，师傅就能找到自己。眼下，如果师傅真欠了了赌债，拿不出钱来赎人，他可要在这里待上段日子。
因为闷，鹿笙又蹲到貔貅锁前头，准备研究研究这枚锁，打发下时间。
鹿笙拿起一硬物，敲了敲铁函，仔细听，声音震动开，发现这里头中空，乃一个容器，锁芯并不在貔貅锁头上，而是在貔貅的肚子里。只见貔貅张着嘴，大小刚好能塞进一些东西，他拿起铁函又摇了摇，便听见一物器在里头撞动，大抵就是被锁在盒里的东西了。

估摸那东西的大小，恰好是可以从貔貅口里塞入的，复又想到当初此锁制好后，可能有人塞了个宝贝进去，之后便取不出来了。这倒像市场上有卖的陶土作的存钱罐，将铜钱丢入其中，待取时，压根取不出，只能将存钱罐砸碎。而时下，也流行起将存钱罐制作成貔貅金蟾之类的样子。所以，鹿笙怀疑此貔貅铁函也是个存放东西的盒子。
这样说来，眼前的铁函倒是有趣了，陶罐还能砸破打开，可一个金刚不坏之身的铁函该怎么砸开。
仔细思考了会儿，此锁如开不了，其实又有悖常理逻辑。就在一瞬间，鹿笙意会到了什么，先前他把这铁函当成锁，但若把此物就当存钱罐呢。存钱是为了取出，不过往往存满了才会砸陶罐。也许这东西本身就不是拿机关术去破解的，把它当存钱罐即可。
于是，灵光一闪，鹿笙从周围取了些小东西，都往貔貅嘴里塞，塞了一半，他听见了锁具轻微转动的声音，脸上一笑，看来他料想得没错，这东西并不需强行开解，而是制造时就设置了机巧，装满后即可自动打开。
当东西快满，果然，貔貅的脑袋突然裂成两半，貔貅锁开了，鹿笙忙掀开铁函，往里头扒拉了一下，除却自己塞进去的物件，另有半截玉片。他拿起玉片要端详时，突然听到一声：“放下，别动！”

船舱的木盖打开，有道光射下，鹿笙分明见到小孩苍青后头还有个人，此人明眸皓齿。鹿笙惊讶道：“你！信翁？”
鹿笙见到的不是他人，正是那日假扮成船家的子侯，鹿笙看着子侯同苍青爬了下来，子侯走到他面前，取走了那半截玉片，冷冷道：“没成想，你真有两手绝活。”
鹿笙晃过神来，看见是熟人，回道：“有意思，咱俩缘分不浅，怎么，这回你是想考验考验我！”
子侯道：“我知道你会机关术，怕你在底下闷，拿这小玩意儿就是给你解闷的，可你解开得太快了。”
鹿笙不屑一笑，不过，其实见着信翁后，他心里得那块石头倒落地了，先前，还怀疑到底是谁绑了自己，如今这背后黑手总算露面了。说起来，自己还救过对方一命，总不会杀了他，于是大着胆子道：“我明白了，这望月楼是风信子的地界，没想到，你们风信子有这么大的势力，不仅仅是潜伏，还光明正大的做起生意来了，怪不得黑白两道的消息都灵通，望月楼里每天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要人，他们嘴里的消息，最值钱不过！”
子侯并没有回复，摘了人皮面具的他话少了许多。半晌，鹿笙没看他没有要回复的意思，有些着急了，又问道：“嘿，直说了，你抓我来干嘛，想捉弄我？现在我已经替你开了这个貔貅锁，该放我回去了吧！”

子侯摇了摇头，终于开口道：“我叫子侯，把你带到这里是为你好，先安心住在船上，你暂时不能出去。”
鹿笙疑惑道：“子侯，猴子？你叫什么与我不相干，我为什么得留下，你们风信子也作起绑票的生意来了？”
苍青听了有些生气，突然插嘴道：“小锁匠，你狗咬吕洞宾，我们风信子行侠仗义，不作绑票，更不害人！”
鹿笙立刻回道：“那倒是把话说明白，不然，我活一天，就会造谣一天。”说完，他瞥了眼子侯，鹿笙明白，这小孩知道得少，这事儿还得问子侯。
子侯道：“你上回拖住了我的腿，害我中镖，但你替我吸毒，便算还清了，可是你偷了我的东西，还欠着我。”
鹿笙听了不服，想这猴子相貌堂堂，瞧着也正气凌然，居然这样算账，明明是耍赖，正要与对方急，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在人家的地盘，师傅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否则要吃更大的亏，于是道：“那好，要我怎么还，我回去，把东西取了给你？”
“不必。”子侯说道，“那些玩意儿送给你了，只要你再帮我开一个锁，咱们两清，我就放你走。”
“那简单！”鹿笙有些不屑，回应道：“谁食言，谁就去楼上当郎官儿！”
子侯愣了愣，他万没想到鹿笙扯到楼上去，想了想，应道：“一言为定。”

说完，子侯终于取出了那日截获的海漂球，解释说：“就是这东西，黑珠岛过来的海漂球？”
海漂球？鹿笙看了眼，心里十分好奇，他也听说过海漂球这类东西，可还是第一次见，看子侯手中的圆球布满奇异的纹路，忙接过来，问道：“这东西从哪儿得的，里头有非常重要的惊天大秘密吧？”
子侯点了点头，却听苍青接话道：“我们子侯哥的信息都重要，你别给他捣鼓坏了！”
“切”，鹿笙道，想着苍青这孩子倒还挺护着子侯的。看二人极看重海漂球，便摆起了谱子来，说道：“那我好好研究，你们等着吧。”
苍青听不惯鹿笙的语气，刚要说话，子侯拦住道：“就听他的，苍青，我有事儿要处理，你先在这里盯着。”
说完，子侯出了船舱，鹿笙目送他离开后，忙对苍青道：“小孩，你那猴子哥像是不太聪明的样子，你跟着他混，怕以后也没出息？”
苍青脸都绿了，结巴道：“你——你把海漂球捧好了，砸地上，我就饿死你。”
鹿笙这才想到也不能惹急了苍青，这孩子负责送吃送喝，如果他在吃食上下手脚，丢个苍蝇什么的，苦的是自己，于是拉起近乎，问：“小青弟弟，你们把我抓来就为了一个海漂球，没其它事儿了？有事儿都可以说，我是你猴子哥的救命恩人，不在乎多帮他一回。”
“先解开海漂球再说！”苍青真有些生气了，嘟着嘴道：“你也别想策反我，这里看守你的不只我一人。”
鹿笙感叹道：“嘿，我就这么重要，值得你们看得这么紧。对了，你子侯哥哥在的风信子里官大不大，还是，他就是一个跑腿的。”
苍青道：“我哥的事儿，我不会告诉你。”

鹿笙不死心，继续问：“那这貔貅锁里的玉牌是他的不成？”
苍青回应：“不知道！”
鹿笙自语着：“我看，这东西就是他的，估计很早以前丢在貔貅罐里取不出，他宝贝着呢？”
苍青因为看不见，便问：“你看见我哥怎么了，笑了，哭了？”
鹿笙总算逮住机会怼苍青，应道：“我也不知道！”
说罢，自顾自的看着海漂球，那海漂球也确实怪异，他听过海上会有这类漂浮物，一般是传递消息的，这些知识老逗曾告诉过自己。他因有一对特殊的耳朵，师傅刻意教了他机关术。按师傅的说法，他早年间做过贼，所以精通开锁的机关术，不过此事真真假假，鹿笙完全也摸不准，毕竟师傅这只老狐狸谎话连篇。

第十章 机关术
不过，老逗的机关绝活着实精妙，实实在在，不会有假。鹿笙清楚，普天之下，他师傅这样的机关高手，屈指可数。
研习机关术极讲究天赋，有的人能够制造机关，却对开解机关有所障碍，有人则只会解机关。在机关术这门学问里，制造与破解是不同的手艺。简而言之，便是制造困难与解决困难乃两码事儿。机关师中，能顺推又能逆向反推者，才算高人。师傅老逗，便是这样的高手。
看到海漂球后，鹿笙便晓得这是墨家子母球，所以难以开解，因了此球乃子球，要先制作出配对的母球来，才能将其打开。
触摸海漂球上的纹路，纹路十分繁复。所以，设计对应的母球难度也极大，首先，他得破解子球表明的纹路，算出解法，才能开始制造对应的母球。
鹿笙琢磨了会儿，对苍青道：“我要开工了，需要纸和笔，还有墨。”
“要画画，画眉用的细笔成不？”苍青问，他已经明白鹿笙接下来要做的事儿了。
鹿笙想着，女人所用的眉笔更为精巧，最好不过，于是点了点头，复想起苍青眼睛看不见，才应说，“是的。”
而苍青早知晓他心意，已然先跑了。
船舱外正是白天，白日里的望月楼难得清静，此时画舫停泊在城外一庄子边，楼里的歌姬舞姬，以及唱曲儿杂耍的，皆在这庄子里住。大半个庄子，都靠他们望月楼的收入养活。
苍青下了船，手握一竹杠，敲敲打打，一路去找姑娘们要眉笔。他虽然眼盲，行动起来并不比常人迟缓，那对耳朵就是他的眼睛，且这眼睛有时候比什么都明亮，能察觉常人不可察觉的细微。所以，子侯挑助手时才选了他，这于苍青而言，可是扬眉吐气的一件事儿。因为，再不会有人觉得他是个没用的瞎子。而但凡是子侯交代的任务，苍青都极尽所能，想做得令人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