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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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熟了



1
七月,热风,从金黄色的波浪中拂过。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是的,麦子熟了。

父亲在屋檐下,磨刀霍霍,时不时用水浇向磨石。
在避过烈日的时段,村人们便手持锋利的镰刀,挥向金灿灿的麦浪,麦茬断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麦穗饱满,麦秆金黄,丰收的麦子,身上泛起亮灿灿的光芒。
这是个收获的季节,蟋蟀叫响了整个山头。
说实话,我是不喜欢暑假的,在距离暑假的前一段时间,父亲总会提前安排好所有的农活。
所有的不愿和抵抗,都是多余。
而对于不愿意学习的孩子来说,唯一的好处,可以有一个短暂的缓冲,尽管这个缓冲,要付出烈日暴晒、“劳动改造”的成本,当然,这也应证了一个道理,生命的缝隙是交替的,也需要这种交替,因为阳光和雨露都是缝隙中的产物。

那个年纪,心理总是矛盾的,想着为父母分担一部分农活,而内心和身体又是抗拒的。
那个年代的农村孩子,周末所有的娱乐活动,似乎都和农活有关。
2
我们都叫她麦子。
这个称呼的最初由来,我无法得知,从我记事起村里的人都这么叫着,只记得,麦子有两根长长的羊角辫,乌黑发亮,看着那辫子的纹路,让人很容易想到麦穗,我想这可能就是麦子的由来吧。
麦子长我10岁。
麦子有三个姐妹,我上小学时,她已辍学,其母亲腰椎不好,而麦子又是姐妹中最大的,家里的一切事务,如洗衣、做饭等杂活,自然的落到麦子的身上。而麦子毫无怨言,麦子的父亲就曾约定,如考上高中,让她继续上,如考不上,就承担家务。
麦子待人热情,村里的大伯大婶都很喜欢,都说这丫头懂事。那个时候,麦子年纪尚小,但干活泼辣,虽未过十八岁,便有热情的婶子为麦子张罗婚事,麦子起初是羞涩的,但凡说起要介绍对象时,她便涨红了脸。
但终究,结婚生子这事是避不开的。
麦子是家里的老大,家中又无儿子,按照农村的风俗,得为麦子招一个上门女婿,当然,麦子的父亲也如是想。
人们习惯了男婚女嫁,农村更不像城里,结婚了可以分开住,各自生活。“倒插门”女婿,结婚的双方,都是有压力的,男人既要背负父母以及族亲的压力,又要像“新媳妇”一样去适应一个新的家庭。女人同样有压力,承担了正常嫁娶男人的角色,还得处处照顾男人的尊严。

3

烈日略微偏西,远处山坡的麦地上,金光闪闪,麦芒尽露。
微风吹来,似乎能闻到麦香味。
村人们眺望着这一片片小麦,心里充满了喜悦和焦灼。

收麦是一场战争。这场战争,没有腥风血雨,没有兵戈相向,但在那一块块金黄的土地上,得洒满一滴滴汗水。从割麦、拉麦到碾场,把一颗颗麦粒装到袋子里,放到家里,才算安心,而这个过程大概得持续一个月之久,因为那个年代还没有退耕还林,漫山全是麦地,也没有太多的机械化,一切都是原始耕作。
夏天的气候,是难以猜测的,如遇到冰雹,那便是灭顶之灾,再如遇到连绵的雨天,麦子会全部出芽,既枉费了当年的好收成,又没了来年的好种子。
庄稼的靠天吃饭,说法大抵如此。投下的种子,再收回来,才算一次完整的收成。
对农民来说,庄稼就是命,是一切。
彼时,老家的村民,除了小麦,没有其他产业,小麦虽带不来家庭的富裕,但足以解决温饱。
麦子,依然是主业,祖辈们留下来活命的东西不能丢,这种传统的观念亘古未变。
村人们在田间依次排列开,挥汗如雨,割好的一堆堆麦秸躺在那里,村人们娴熟的用两束麦秆连成草绳子,放在麦秸下面,膝盖紧紧的顶压住,双手使劲拉拽,打成结,捆的结结实实。
一捆捆麦子,像士兵一样,站立在麦地里,昂着头,向夏天宣告着丰收。

4

有些缘分,是注定的,也是逃不掉的。
所有波波折折开始,曲曲折折的过程,最终都会归到原点。

麦子的婚事便是如此。
麦子后来和我们同村的大强结婚了,这件事对我们同龄的人来说,是毫无征兆的,因为在百户的村中,同村人结婚的事不常见,我们同龄的孩子们都感到惊讶。
其实,想来也不奇怪,毕竟不是同姓。
大强长麦子四岁,以前高考结束后,成绩不理想,便外出打工,几年了,也没捞上个媳妇,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和麦子好上了。
大强和麦子的结合,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就算大强是倒插门,都在同村,也不会有寄人篱下的感觉,而对于双方家庭来说,也都知根知底,不需要太多的磨合。
结婚后,大强便和麦子一起,外出打工,据说是做什么装修的活儿,两人都勤快,干的也是风风火火,这几年外出,据说也赚了些钱。
去年春节,回老家时,大强家的院子里全部换成小洋房,挂着红灯笼,房子通透亮堂,装饰精致,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在客厅看着电视,大女儿已经大三了,小女儿初三,还有个小儿子,已经到六年级了,正在客厅里捣鼓着玩具,麦子在厨房里忙着收拾午饭。

我出门时,冬天的太阳,刚好透着突兀的枝缝,洒到我脸上,一股股暖流。

2020年11月26日晚于庄浪
蜘蛛皮皮2020-11-27 09:31:20 发布在 散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