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春山情(弱攻)

楼主:旅行者笔记 字数:21005字 评论数:107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架空古代



旅行者笔记2020-11-11 19:09:00 发布在 攻控
新文:
攻是李梨。弱攻。
受是宇文郢(ying一声)
过程np,结局无cp
攻是南国前朝的太子,会有男扮女装的情节,会有偏万人迷的情节,会有十分狗血的桥段,架空古代不要考究。

预警:
1.会有虐攻情节
2.攻体质不好,身体虚弱
3.宇文郢出场在后面,是李梨的灭国仇人,前期两个人都不知道,后期会知道,宇文可能会挂。


ps:m攻和女装攻那两篇,搜微博名是:虞山是峰,应该能找到。
有需求者自取~

旅行者笔记2020-11-11 19:11:00 发布在 攻控
1.1

门壁很厚,堆的尸体也很厚。门壁大概是用红砖一块块堆叠起来的,灌上了铁汁浇冻成坚硬。




战时这是军情要议处,被称作是“政门”,南国一共二十五处政门,一个关塞五个政门,一个政门一个门长,直属中央朝廷,调度地方,二十五个门长,终于最后一个也死了。




一个瘦小的身躯靠在关墙前,指甲在与野狗争斗时绞断,现在覆盖着黑色的凝血。十岁的男孩啃咬着一个辛苦博来作为战利品的脏馒头,一边吃,一边干呕,直到喉咙灼烧,也拼命地咽下腹中。




某个门长三年前把他从乱葬岗捡回来充当“兵器”,只取了一个“墨犬”的外号,因他又黑又凶,又是跛脚,除了一身天生蛮力,在这乱世也只配做一条狗。




他侥幸在大秦人的攻击下逃生于此,又在北国人发起的战争中失去了刚获得的一切。




这里是新南国,旧王已死,新王当立。




他跛着脚走了三天三夜,混在一群难民中进了新南国的前帝城。城墙上的战旗是黑红两色,黑色是骨,红色是血,染的是旧南国人的血。




站在城墙上有前王室的人,墨犬便看到一人如同落叶陨落,染红了他脚边上的一块土地。




墨犬毫无表情。他只抬头往城墙高处看了一眼,第二个人也跳了下来,只是跳的角度不对,砸死了路边一对母子,有人尖叫着从他们身边散开,母子旁边是一个患病的老人,斜着混浊的眼盯着墨犬。




老人问墨犬在做什么,墨犬只跪下来,他舔了舔干裂的唇,对陌路的母子磕了一个头,随即从那女人血肉模糊的尸身上取走了唯一御寒的帽子。墨犬直接戴在自己的头上,他的手上是冻疮和各种伤疤,头皮上没有虱子跳蚤,是因为天气太过干寒都被冻死。

旅行者笔记2020-11-11 19:13:00 发布在 攻控
1.2


墨犬缩在那老人身边,他问老人:“你底下的毯子还有用?”


“小子,你在想什么?”


“晚上很冷。我需要你的毯子。”


墨犬有一把匕首一把剑,都是他出生时便跟着他的事物,墨犬用它们杀了很多人,他对活人从未有过任何怜悯,他只敬重死人,光天化日,他便持着那把匕首逼近了老人,那是个孱弱的需要帮助的人,然而他却以刀相威胁,要老人死,换他过个安稳的晚上。


老人一动,他思考他能否对付这个看似瘦弱的男孩,终于还是放弃了,他本活不过这个冬天,也许活不过这个晚上,就算活着也是苟活。


老人说:“拿可以,只是我有一事相求。这条街前走,东边三里有佛庙,佛像里有个东西,东西不大,我要你带着走。”


“什么东西?”


“前朝的遗物。”老人面露悲戚。


墨犬说:“我不是信守承诺的人,只是这毯子一定是要拿的。”


他终于看出点老人与一般的普通老人的区别,这老人虽然虚弱落魄,面色青白血色散尽,却依然留着那点体面,一点作为人的体面。


老人便以人的忠义辅以人的无耻,用自尽来血溅于他面前。


墨犬不是人,他更像是一条乱世犬,只是为了活下去,哪怕穿肠破肚也是要走到尽头,他不懂除了活着什么东西值得人以死相博。


他在午夜寻到那所南城雪里的落败寺庙,在生起了一堆篝火后才看见大佛后藏着什么,他往后拉着箱子出来,打开来,只见对着自己的是一个女童。


女童看见了陌生人的他,不闹不叫,只是拉住了他的衣袖,第一句话便是:“阿公死了吗?”


“死了。”墨犬说,“他要我一定要带着一样东西走。”


墨犬将女童抱起来,只觉得手里的重量很轻。比他从前在伙房里砍烧的柴火还要轻,而那比柴火还要细瘦的孩子就扒弄着他同样细瘦的脖子,热而暖的眼泪滴落在墨犬的皮肤上。


墨犬没有哭过,但他见过许多人在他面前求饶大哭,眼泪是丑陋的,恶心的,胆小的,令他觉得比挨饿挨冻还讨厌,但是这个叫“李梨”的,却没有那些情绪,只是静静地搂着他,无声地流泪。


李梨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哭,他坐在墨犬的大腿上,身上盖着那条毯子,坐在篝火前。


庙外下着大雪,压在屋檐下激起灵性的鸦声,几具冻死的尸骨就成了野隼的饱腹。


“我以后称呼你什么?”


“黑狗。”


“什么呀?”李梨睁着那双纯真的眼睛。


墨犬想,像是一直活在梦里,不曾吃过巴掌和遭受欺辱,然而这样的人也绝对无法活下来。


“墨犬。”


“墨权。”


“犬,狗的那个犬。”墨犬说,“不过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名字不重要,就像我以后也可以不叫你李梨,而是随便叫你。”


乌鸦进食的声音是一阵比一阵阴森的风,篝火随着石门缝隙的风雪摇曳,李梨那张说不上好看,说不上动人的脸被火光照出一圈细腻的阴影。


墨犬时刻分出一两分注意力放在寺庙外的风吹草动,时刻保持着战斗的警觉性。


李梨抬头,问:“哥哥?可以吗?”


墨犬没有过家人,一直是从一处逃往着去往别处,哪处能活下来,便在哪处扎根,他听见话,攥紧了匕首,低头看了眼李梨:


“好。你叫我哥哥,我要去哪里,你就跟去那里。我是为自己活的,你也要学会只为自己活。在生死关头,我是绝不会冒险救你。”


第二天白天,墨犬背着李梨出门。


雪下了一夜,还没有停,威势也丝毫没有减弱,眼前是一片冒着灰烟的白色,金戈声从未停止,破碎残损的楼宇墙垣在招摇中更显哀伤。


墨犬踏着破烂的草鞋踏在深厚的雪地里,青紫的脚趾早就冻得毫无知觉,他弯曲着一边的腿,佝偻着行径着,他天生便与常人有异,这条腿就是他有异的代价。


他想,他要走过这个冬天,也许还有下个冬天。

旅行者笔记2020-11-11 19:16:00 发布在 攻控
2.1

新南国的君王暴虐无道、骄奢淫逸、好高骛远,是由大秦姬氏与北国宇文氏匡扶的南国新王。


帝城先前的一派繁华,十年过去,也只恢复了十之一二,其中失落的再也回不来。死去的人不能复生,留下的人也只是附庸着这片国土的未亡人。


南国十年前已亡。


卖花的吆喝着谁家新娘子买花,自家娘子却已经葬在了不知名的坟冢。他沥干了湿漉的衣服,在内室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衣服,摸出半月以来赚出的钱,除了留了些生活必要的,其余尽数花在了烟花柳巷,消磨着岁月,就这么糊糊涂涂地一年又一年,活到了如今。


“都是刚进的货。墨大爷你喝点茶,慢慢看。”


卖花的听见隔壁的胭脂铺传来谄媚的声音。


“不用了。”


春棠楼的“墨梨”身边跟着一跛脚人,是那小娘子家道中落前的随从,如今便成了端茶递水,劈柴烧薪的龟公,偶尔替他的主人在外采购胭脂、绸缎。


仆人选了最昂贵的,付了钱即离店,卖花的看他撑着一把竹伞,背影高长削瘦,只是走路时一条腿总是瘸着。


四马齐驱的马车与那人擦肩而过,惊吓着一匹大黑马嘶叫着失蹄,其中一名驾车人对仆人破口大骂。


服马官瞪视着骂了一声“跛子”:“你没长眼睛啊,知道这车上坐的是谁吗!?”


“怎么了?”广平侯掀开帘子,对上了仆人的眼睛:“你是……”


广平侯刚从春棠楼离开,却连人的一面都没见上,墨梨以染了风寒为由闭门谢客,“病怏的样子侯爷见了也徒增不快”,只在山水屏风后弹奏了一曲《狼置》,和府里的乐姬相比,并无多少出彩之处。


只是烛光下那副柔弱如柳的倒影身段,才不至于让广平侯李显逸火冒三丈。


“你如何总是蒙着面纱?”


“总是羞于见人。”


广平侯听见墨梨的声音,比之前更低哑,却更加缠绵,有些人漂亮得会让人看见便想与其一度春宵,有些人听见一声叹息便让人心生旖旎,然而这些都是最低级的营生手段,广平侯妻妾中美女如云,自然见惯了招数,但是墨梨的声音虽缠绵,却也冰冷,像是自在高位的郡主,像他那个曾经一人之下的姨母。


“不曾为谁破过例?”


“不曾。”


十年前。冬。


墨犬背着李梨,一只手用剑抵御着狼群,这群狼本是北国人从荒漠里带来的雪狼,群狼以腐肉为生,腐肉已然食尽后,它们便打起了活人的主意。


墨犬的脸上、右臂上是两道深刻的伤口,鲜血不停地渗出来,身上最严重的是前日被南国禁卫军追杀前朝余孽时,后腰被金刀砍出的血口,此时一动作,旧伤新伤一齐崩裂。


墨犬权衡利弊,应将李梨扔给那群因饥饿而丧失理智的狼群,但他实际却在被逼到悬崖时,也未曾想过松开李梨。


他看了一眼李梨。


又看了一眼狼群。

旅行者笔记2020-11-11 19:20:00 发布在 攻控
2.2


墨犬将李梨挥开,将他藏到只能容纳一人的石窟中,自己则冲进狼群,匕首对准了狼的喉口,一刺一挥,深红色的血便喷射三丈高远。

右腿骨被一头母狼的利齿陷咬,墨犬反手一刀刺穿母狼的脊髓的同时,一头公狼张开锋牙,猛地朝他飞跃而来,千钧一发之际,墨犬以手化刃插入公狼脖口,刹那间捏断了生灵的命门。


血水和雪水混做一起,墨犬冷静如同寒蝉,拂晓的日光中,那双细长而深邃的双眼,看上去没有丝毫温度。他听见自己的如同鼓鸣的心跳声和沸腾的血液,一头又一头的狼朝他扑涌而来,他面无表情地一头又一头击杀狼群,日晷的正阳悬在他的头顶,白雪仍然簌簌落下。


狼群中的领狼嗥叫了一声,它们终于察觉到,面前之人是一道铜墙铁壁,无法穿越。泄气而恐惧的狼群缓慢后退,将随它们冰川、沙漠、南国一路而来的同伴尸体留下来。


墨犬扒下雪狼的毛皮,充做御寒的衣物。


越是靠近北国,天气越寒冷,雪越大,冰雹越频繁。


“哥哥,要逃到几时?”


李梨这一张小脸俏生生地看着墨犬,他已经跟了墨犬一月。这整月来,他像是生长在墨犬身上,吃喝住行都由这个不比他大多少的男孩负责。


李梨看墨犬如何熟练地剥下狼皮做他的新褥。


“逃到没有人追杀为止,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去。”墨犬说,“你想要过上从前的日子,那需要费上一番功夫。”


李梨想,再怎么费工夫,他也过不上从前的日子。但就算描述给墨犬听过去的日子,墨犬也不会明白。


“千金酒,五花马……”


墨犬单手包扎伤口,听见李梨细着嗓子哼唱。


李梨比常人更容易习惯,习惯他人的好,视其为一种理所当然的善意。


墨犬背部看不见的伤痕,由李梨细嫩的手指上药。


李梨和他不一样,墨犬闭着眼睛,想,为什么有人的动作会如此轻软:“下手重些。”


“没吃饱呀。哥哥。”李梨说,“没有力气。”


墨犬转过身,穿好衣服,处理狼肉去了。


李梨看着忙活起来,流着汗的墨犬,也没有去帮忙的意味,只是抱着膝盖靠着岩壁,他看着手指尖的红色血液,在黑色的岩壁上写上了“亡”字,再回过神,还是那副天真的模样。


墨犬回过头看他如何,李梨乖巧道:“哥哥放心,我在呢。”


墨犬于是抹掉额上的汗,眯了眯眼睛,太阳的光线刺在深色的皮肤上,他背过身继续替那狼身庖丁解牛,手指甲十个里碎裂了六个,干裂的肌肤纹理里不知流淌的是谁的血。日暮而至。


墨犬许久未曾进食,他想象着狼肉的滋味,烤出皮肉滋滋的声响时,两眼放光地紧盯着狼肉,只是身边人的颤抖也没有忽视。


墨犬看向李梨:“怎么了?”


李梨摇头,说没什么。


墨犬怕李梨饿坏了,先分了他一大块的肉:“是最嫩最香的部位。”


墨犬啃肉啃得满嘴油光,把骨头扫得干干净净,转过头对出神的李梨道,“你怎么了?”


“兴许饿得难受。”李梨说完,便咬了一口狼肉。


“下次饿了就跟我说,挨饿的滋味可不好受。”


两人吃饱之后便靠着一起,李梨睡的是柔软的野兽毛皮,却还是感到寒冷,便瑟缩着躲在墨犬怀里。墨犬只虚闭着眼睛守夜,神识依旧,他没有放任危险的道理,他抱得李梨很紧,后者仍然瑟瑟发抖,明明饱腹了却还是感到忧心忡忡,墨犬用粗糙的指腹抹掉李梨的泪水,放在口中含了含,也只得出“咸苦”的结论。


然而,为何吃入口中的味觉,会一直渗入到肚中,墨犬并不明白。


他摇醒了李梨:“你哭了。为什么?”


李梨说:“我梦见我娘了。”


“我没有娘。梦见她如何要哭,害怕?”


“失去了很重要的人,不管是谁,也是会哭的。”


“不会!”墨犬此时才像十岁的年纪,“哭是耻辱的事,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哭。”


“那我哭了,你怎么想我?”


李梨侧头问,半月来没有洗浴,白皙的脸全是脏乱,略长的发丝遮住发红的眼尾,只有圆圆的杏眼还能看出些女孩的娇俏,墨犬看着面前实属不算好看的脸,犹豫后道:“好看。”


“还有呢?”


“不想你哭。”墨犬说,“不想看你哭。”

旅行者笔记2020-11-11 19:23:00 发布在 攻控
3.1(一直被屏,抹汗)




旅行者笔记2020-11-12 13:53:00 发布在 攻控
3.2


“我们要去哪里?”


“北疆。我就出生在那里。”


北疆,北国,地处极寒之北,有大漠孤烟,冰河落日之象。


李梨曾在百域图上读过,也在梦里见过。


梦中如同一尊不动修罗的北国大将,立在李氏宗族宫殿前,逼着父皇母后自焚于那烧了几天几夜的大火中。


李梨问:“我们还会回来吗?”


“你想回来吗?”


李梨看向南城的方向:“嗯。我想的。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墨犬摸了摸他的头,李梨抬头看他,两人对上了视线,两人眼里都有某种异于常人的执着。


墨犬说:“我长到今年,一共杀了一百六十一条人命,你要安全长大,会用更多人的命。”


“哥哥会帮我吗?”


“我只答应了那个人,带上佛庙里的东西。东西要是在路上丢了,就不再关我的事。”


李梨刚要点头,又听到墨犬道:


“但只要你不走丢,我便一直带着你。有谁挡了我们的去路,就送他去西天极乐。”


“哥哥是在说笑?”


“我很认真。”


李梨于是道:

“西天极乐——哥哥知道在哪里?人间本要受尽苦痛,去了西天反倒享尽欢乐,不该送他们去极乐,该送他们入饿鬼道。”


西天极乐,无有众乐、但受诸乐的佛教净土。


墨犬看着李梨,许久后,点了点头:“好。送他们入饿鬼道。”


李梨于是“嗯”了一声,他靠在墨犬身上,将狼皮披在身前,轻柔地哼起南国歌谣,像是很开心。


墨犬听不懂曲章的内容,只觉得音律十分温柔,以及靠在胸前的一点重量和温度,也一同温柔得像是今夜的月光。


墨犬对李梨说:“睡一会儿吧,天亮了我叫你。”


天际出现了一丝蜘蛛白线。


墨犬起身踩灭了燃剩白烟的枯枝,将狼肉装入简易的狼皮包裹中,一边肩上提着重要的食量,一边背起已经彻底熟睡的李梨。墨犬辨着方位,走下山路。


在平旦卯时的雾雪中,墨犬瘦弱的身躯显得异常可靠,像是整个天下都垂落在他的肩背上。


“李梨。”他叫他的名字,却不知那不是他的本名,“天亮了。”


离北铭山最近的驿站是北通站,酒旗与牌匾淹没在风雪中,几匹牛马的骨架倒在厩中,稻草堆中有人烟的痕迹,人肉也被野兽啃食干净,只剩下破烂的衣物和一堆灰白色的骨。墨犬翻找着寻到一副合脚的布鞋,他把血肉凝结的脚底与草鞋分离塞进新鞋中。


李梨问他:“疼吗?”


“不疼。”


“真的吗?”


“我不骗你。”墨犬说。


“骗我如何?”

“骗你不如何。”


李梨“哼”了一声,俏得像是三月的梨花,挂在枝头被风吹落,落在墨犬的耳中:“哥哥,你骗我就入饿鬼道。”


“饿鬼道如何?”墨犬明知故问。


“书上写,穷年卒岁不遇饮食。”李梨道。


“那也不疼。我不骗你。”


墨犬临走前,对着那鞋子的主人磕了一个头,在李梨不解的目光下,墨犬道:“死人有灵,能除活时孽障。”


“当初你救我,也是因为阿公在你面前自尽?”


“不是。你阿公死了与我何干。我做事全凭自己心意。”


墨犬见李梨露出不愉的神色,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将包裹中的狼肉取出掰碎,递给李梨:“走了那么久,你是不是饿了?”


“……”


李梨送了他一记白眼,却还是张口咬下了腥硬的狼肉,配着融化的雪水,囫囵咽下后,对看他看呆的墨犬道:“我像饿鬼是不是?”说完后,作出一副张牙舞爪的鬼脸。


墨犬摇头,只道:“看你吃,怎么都高兴。”


李梨道:“那以后,哥哥找到的食物,第一口都要与我。”


墨犬摇头。


李梨佯作生气。


墨犬提醒他:“神农尝百草,最后毒死自己。”


李梨不禁被逗笑,笑也矜贵,只是唇边露出两颗梨窝。墨犬也露出一丝笑意,他蹲下身,背起李梨,朝未卜的前途走去。

旅行者笔记2020-11-12 13:57:00 发布在 攻控
3.2






旅行者笔记2020-11-12 14:00:00 发布在 攻控
4.1

徐氏请了春堂楼的张鸨用宴。


张鸨行了一个跪礼,徐氏道:“娘亲不必拘礼。”


徐氏扶她起来:“我找妈妈来,只问一件事。”


张鸨听到女儿打听起“墨梨”的身世。


墨梨是张芸偶然寻到的明珠。


一月前,商船驶过西塘双洞桥之间,两艘船相迎而过,张芸看到一蒙面女子从船棚中钻出,柔荑纤腰美姿仪,摆手对岸边人道:“等你赚足了银两,再过来寻我。”


张鸨浸润风月几十年,一眼就瞧出少女的与众不同,只是风吹过面纱,露出其下之脸,张鸨不有遗憾道:“鼻不够婉约,唇不够小巧,但美人在骨不在皮,也算是明珠蒙尘。”


“明珠?”


“她曾是北疆誉王宇文郢的乐姬。”


宇文郢战死于茌平一战,墨梨便一路流离到了南国。她在西塘与兄长墨权相依为命,二人一人为船女,一人则是船夫,船女既给客人唱曲弹琴,也供客人玩乐,那船夫是个跛子,每时晚上吹埙,埙声沧桑厚重,声合太簇夹钟。


“那为何坊间传言,她是家道中落的望族小姐。”


“这是为了抬她的身价,”张鸨宽慰女儿道,“众人看她身世可怜,才会对她生出同情,不至于无人问津。”


“广平侯为她一掷千金、夜不能寐,娘亲还说什么怕她无人问津。妈妈想要多赚些钱,女儿却只想要广平侯时时看着自己,想着自己!”


“……夭夭,你何苦爱人?”


张鸨道,那广平侯最是薄情薄性之人,看似情深义重,不过是过眼云烟,能在十年前的灾祸之中活下来的李姓一脉怎可能是等闲之辈,不过是佯做个纨绔膏梁样,迷惑大秦、北疆布在南国的眼线,若是真心实意珍爱一个女子,又怎会愿意把她置于风口浪尖。


“我要亲自会会她。”徐氏执迷不悟。


“她病了,侯爷见她一面也难。”


“可我就要见她!”


十年前。大寒。


李梨生在南国王室,钟鸣鼎食锦衣玉食,从未露宿于大漠寒风之中,他还未过边境千帼关,人便先病了。这是半年逃亡来,来得最迅猛的一次高烧。


墨犬将李梨安置距千帼关五里外的荒败馆舍。


墨犬将行李留下,只扔下两句话:“我去寻药,你等我。”


“何处有药?再说,哥哥你哪来钱买药?”


李梨强硬地要和墨犬一同走,二人争执不下。


墨犬道:“你烧得脸都红了,再受寒别说入境,就该入土了。”李梨咳嗽着,也气道:“你这是准备丢下我。”墨犬皱眉道:“我丢下你?当时让你被狼群吃了才好。”


李梨四肢酸痛,鼻塞头昏,只撒气道:“那你去吧。”


李梨见风雪中,那人当真佝偻着身子离去,心一下便坠入谷底。

旅行者笔记2020-11-13 14:18:00 发布在 攻控
4.2


等到日垂西山,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却不是野兽的嚎叫,他勉强睁开眼,不情愿唤道:“哥哥……”


眼前却不是墨犬。


而是一名行乞模样、相貌丑陋的壮年。


人心比野兽更险恶,那乞丐压着他,脏手伸进裙摆中,李梨心中一震,想他是要命丧于此,他练武所学用来自保也不够,墨犬留下的匕首他也无法对准男人,而是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还未等李梨自尽。


那乞丐却发现了他并非女孩,暗骂了一声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却见他虽容貌平平,皮肤细白矜贵,又起了邪念。


但男人还未等得再动作,只感觉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颈血飞溅一丈,头颅顿时与身躯分割,那一双混浊的眼还未及眨眼,血黑色的视线中只见霜花开得正漂亮。


“修罗——”他在彻底堕入饿鬼道之前,看见了那个瘦弱身躯的少年,以及他那张脸上的平静杀意。


“哥哥……”


李梨总是要哭的。


只是墨犬先一步抱住了他,容他在他怀里安静地流泪,李梨听见墨犬的心脏跳得极快,后者身上像是有一团冥火在烧,比他滚烫的额头还要热,他听见墨犬说:“半路上才想你根本打不过豺狼虎豹。我是跑着回来的。还好赶上了。”


墨犬抱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幸好赶上了。”


李梨问他:“要是没赶上呢?”


墨犬摇头。


他跑回来时,是奔着好兆头跑的,他这一生已经见惯了否极,却从未泰来,他跑回来时,一直祈求着西天诸佛,他恳求他们,不要让他白拜了那么多死人。


“一定会赶上的。你要信……哥。”


“那你买药回来了吗?”


“没有。”


“那我也是要病死的。”


“不要瞎说。”


墨犬背起李梨,他的布鞋早就跑掉了在雪地里,此时一双赤脚便踩在雪中,冻疮叠着伤疤,已看不见原先皮肉的颜色:“我去为你求药。”

旅行者笔记2020-11-13 14:20:00 发布在 攻控
4.2





旅行者笔记2020-11-13 14:23:00 发布在 攻控
4.3

李梨又问:“疼吗?”


墨犬又回:“不疼。”


李梨道:“骗我要入饿鬼道。”


“我入修罗道。”墨犬说。


李梨虚弱地“嗯”了一声,又问:“为什么呀?”


“那样才能保护你。”


李梨浅笑了一下,梨窝里不尽是悲伤,也有安心:“好呀。”


“李梨,不许睡。和我说话。”


李梨听见墨犬喘声,他迷迷糊糊地问:“你叫谁呢?”


“叫你的名字。”


“我不叫这个。我叫玉洲。”


“……那好。玉洲,你不许睡着。”墨犬颠了颠身后的重量,“我问你,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我不是女儿身。”


天下五塞,千帼关居其一。


千帼关镇守云台的南国将已死绝,现今掌管这方居要的是北国人,凌风飘扬的旗帜也是北疆的风旗。


官兵见一少年十余模样,浑身伤痕,衣着褴褛,却能道一口流利北国官话,疑道:“既然是北国人,为何沦落到南蛮之地?”


墨犬道:“母亲是南国人。”


他双膝跪下,官兵皱眉,问他何意。


墨犬说:“我的妹妹快要病死了,求你们救她一命。”说完,他便砰砰砰地连磕了数个响头,他未曾收力,也因而形状骇人,石板上溅落血色。


那官兵咽了口唾沫,左右观望了后道:“不是我心狠,军令如山,恕我不能放行。”


子夜。


尉迟校尉照例巡查,城下景象尽收眼底,火光将那跪地磕头的少年照得更亮,寂静旷野中只有那沙哑闷响的磕头声,校尉问手下人这是怎么回事。官兵将那少年所言原封复述。


尉迟校尉道:“若他所言属实,身上确有一半同族血脉,就让医师开服药,不必如此严苛。”


李梨醒来,身体却不再灼热,也不感到寒冷,头顶是久违的床幔,墨犬不在身边,只有一个扎着高辫的男子,那青年鹰钩鼻,眼瞳深邃细长,异常凌厉。


“你叫什么?”


李梨沉默不语。那男子愈发接近,李梨向后瑟缩着躲了一下。


李梨的面容一看便知不是北国人。


尉迟伏波问:“你是南蛮人,对吗?”他虽然口吻严厉,却并未有怒气,他道:“你的哥哥说你是哑巴,不能说话。他对我说谎,我不喜欢别人对我说谎。现在,我问你,你是不是南蛮人?”


李梨仍旧沉默不语。


“你为自保,不怕我杀了那个傻小子?”


尉迟伏波见他不语,刚欲起身发号施令,袖袍被李梨抓住,尉迟伏波见那只手指细瘦明亮,手腕纤细,李梨仍旧一语不发,只是从榻上爬下来,在他面前跪了下来,轻轻地磕了一个头,便只是轻轻的一个头,随即又抓紧了尉迟伏波的袖袍。


尉迟伏波说:“我此生最恨人骗我。”但是尉迟却没有走出去,他把李梨扯起来,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承认你是南蛮人,我不杀那个小子。”


李梨仍然不语。


尉迟笑出来:“南国人总是倨傲。落得如此境地,狼狈也狠毒。好,既然你不说,那我便去审那小子。”

旅行者笔记2020-11-13 14:27:00 发布在 攻控
5.1

多年前的南陲乱葬岗,身中数箭、浑身浴血的墨犬一路爬也要爬到南国关门,求当时峪门关的门长“救自己一命”。


墨犬当时不叫墨犬,他挂在脖间的玉佩上刻着他的姓,他一生下来便以天地为父母,借着路过的死人残留的阳气长大,有人是吃百家饭长大,他是吃死人肉活着。


他不敬鬼神,只敬死人,只因死人喂饱他吃饭,可他听人说过这是“罪业”,是“孽障”,将来不仅要自食其果,还会殃及他人。


「他人与我何干。我要活下去,这天下人死绝了也要活下去。」


“你该说实话。”


尉迟伏波用冷水泼醒面前的少年,“我可以放你出关,留你一条生路。但你要说实话。”


墨犬睁开眼睛,用北疆官话道:“我说了,她是我妹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尉迟盯着被捆的少年,道:“你为了一个南蛮女的贱命,不惜要对本家人说谎,可见你是个蠢人。”


“我再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墨犬道:“她是我妹妹,和我流着一样的血,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好!你应是不想活了。”


尉迟伏波气极反笑,他把李梨抓在手上:“那我问你——”尉迟伏波低头,对李梨用楚语道:“你说话我便留你一命,否则你也死在这里。”


李梨看了一眼墨犬。


墨犬是为救他而皮开肉绽,不似人形。


尉迟伏波听到一声楚语:“请将军留我一命。”


墨犬也听到李梨说:


“请将军留我一命。”


墨犬看向李梨。


这人又在流泪,自然不是怯懦害怕的,而是下了决心的,和他一样的对生的渴求,也一样刻在李玉洲浸满复仇的骨血中。


“不说,你我都是死路,说了,我还有一线生机。对吗,哥哥?”


墨犬笑道:“对!”


尉迟伏波皱眉:“既然我已知道你是南蛮,还会遵守诺言吗?守诺是对人而言,南蛮不是人。”


墨犬在一旁高声道:“我信将军身为北国人,一言九鼎,从不反悔。”


尉迟伏波不解:“你为何还替她说话?她是要自己活,要你死。”


“就应如此。才不白费我救他。”


尉迟伏波喊来士兵,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开了玩笑,说那跪着的小子留着无用,你们挑个好地方,送他上路好投胎。


墨犬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梨:


“半年前,我就说过,我是为自己活的,你也要学会只为自己活。在生死关头,我是绝不会冒险救你。反过来,亦然如此。”


尉迟伏波想,那个少年并非愚钝乐观之人,最后一番话豁达如此,想必只是为了消减留下之人的愧疚。尉迟伏波瞥了一眼掌中南蛮女的手腕,比女儿折的花穗还细,他审视着面前之人,除却开始流的两行清泪,脸上并无多少悲伤。


尉迟伏波问:“你今年多少年纪?”


李梨不言。


“若是我儿活着,你年岁应与我儿一般大。可惜,他没有像你一样的狠毒心肠。”


李梨面色苍白。


“以后你留在我身边,总要有个叫头。你叫什么?”


李梨嘴唇冻得发白,唇线拉开弧度:“墨梨。”



———


徐氏见到了墨梨。

旅行者笔记2020-11-14 14:20:00 发布在 攻控
5.2


徐氏见到了墨梨。


画卷中的布衣男子立在船头,像是溶于黑暗中的影子。游舫上挂着几盏花灯,隐绰地勾勒出男子的高长身影。


徐氏在几名仆从的引路下,进了后舱楼阁。未见人影,先闻琴声,徐氏听见一曲《静女》,她也精通琴艺,自然能觉到其中奥妙。徐氏端坐在蒲团上,知晓屏风后的女子便是墨梨。


徐氏刚欲向墨梨问好。


后舱便进来一人,正是适才相逢的男子,身影修长,只是行路微瘸,无鞘的古剑别在腰间。


屏风后传来咳声,打乱了琴声。男子快步走到屏风后,不知与那女子交颈低语什么。


徐氏听了一柱香的琴,久未进食,听见肚子叫了一声,脸不禁红起来。她听到屏风后传来的声音:“要是饿了,可以先用些糕点。”


与她想象中的柔媚嗓音不同,墨梨的声音有些低,有些冷,像是雪水融化,令人难以捉摸。


徐氏摇头,正色道:“我此行的来由,妈妈应该都告诉你了。”


“你想要我如何?”


“我要你离开这帝城。”


“恕难从命。”


徐氏听到墨梨斩钉截铁地驳了她,不禁有些气恼,又忌惮她身边的男子,只好道:“只要你离开这儿,钱财的要求你尽管提。”


“我并非为了财。”


“那是为了什么?”徐氏恼道,“人皆有所欲有所求,钱权色名情,你为了求什么?”


徐氏后来每每回想起那一天、那一问,都觉得自己如此天真愚蠢,而坐在对面的人的心情又是如何,她并不得知。


她只记得墨梨拨弄琴弦,勾出的金玉之声,冷彻深重。


直到最后,徐氏也没问出个究竟,她像是隔雾看花,娘亲问她收获如何,她只是摇头,悒悒不乐地回了侯府。


广平侯李显逸自留宿在墨梨处,便像是换了一个人,徐氏想,一切宠爱竟如梦幻泡影,富贵荣华也是过眼云烟,徐氏伏在床榻上,不自觉哀哭了一场。


李梨待徐氏离开,问:“你觉得我为了什么?”


墨犬不言,只喂着李梨喝了药。


李梨喝下后,靠在墨犬身上:“冬天真让人受不了。一个又一个,没完没了。”


“和小时候比又如何?”


“哼……都受不了。”李梨不屑与他争论,只把冰冷的脚伸进墨犬的怀抱中,让他替自己暖暖。


李梨的指腹上是被蚕丝弦划破的血口,墨犬握住了,含入口中,李梨只觉得一阵酥麻,耳尖也不自觉红了,他颤栗着推开了墨犬,听到比他年长一岁的男子问道:为何。


李梨先是一愣。


“刚才那人问我所求之物,我未明言我求他人从我身所取之物。”


李梨道,“哥哥对我什么也不求,我自然对哥哥也什么都不求。”

旅行者笔记2020-11-14 14:26:00 发布在 攻控
6.1

墨梨以风寒未愈为由,明面上仍然拒绝着广平侯的来访。


暗中,乐媵阁夜夜笙歌。


一人凭栏眺望,一人榻上浅眠,身上盖着的是广平侯的大氅。


墨梨在一阵埙声中醒来。他大梦初醒,视线朦胧,只见到一只手从他身前晃过。大氅的重量就此离身,初冬的风从窗隙吹来。


广平侯问墨梨何时愿意取下面纱。


李显逸为了显出同盟之诚,至今未与墨梨有过肌肤之欢,好不容易二人稍微近了,却又碍于身份地位,始终有一层嫌隙。


“奴总是羞于见人,况且,取下了侯爷也不一定喜欢。”


李显逸笑道:“你总是逆着我说话,就是笃定本侯不会对你生气。”


“不是笃定,而是算好了。”墨梨说,“侯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应是听腻了奉承。奴反其道而行,不过也是投其所好。”


广平侯放下手中茶盏,话题一转:“听说前日徐氏来寻你,她没大没小惯了,我已将她禁足于后院,失礼之处还望你多包涵。”


“她是天真有爱之人,我不曾对她生气。”墨梨回想起那人恼怒的面容,“她是真心待侯爷。”


广平侯一愣,脑中闪过徐氏,不过刹那又消失无踪:“她是真心错付。不是吗?”


墨梨低垂眼睫,不做回应。


广平侯察出墨梨的一丝柔美情意,心中发痒,摸上墨梨的黑发。


“为何如此排斥我碰你?”


“侯爷不该为了一时之欢乱了复国大计。你我彼此皆是亡国失落人,不该被儿女私情困住了手脚。”


广平侯愣住,想到了初次见面之时,墨梨将他的心思手段尽数道破。


「广平侯独宠徐氏,冷落正妻郑氏,满城皆知夭夭之姿,不知溆阳之名,郑国公宠惜爱女溆阳无人不知,定不能姑息此事,欲要降怒徐氏。侯爷便冲冠一怒为红颜,在皇帝面前与郑国公,一同于百官前演一出宠妾灭妻、罔顾伦常的好戏。让世人、皇帝、大秦北国人都觉得侯爷无能无德」


“好。本侯诺你,不论最后本侯能否坐上那个位置,该给你的一样不会落下。”


墨梨抬眼:“侯爷不成功便成仁,成仁后一切成空,该给奴的一样也给不了。”


广平侯笑了一声,朗阔的眉峰松开,他临走前问道:“本侯在路上不止一次见到你的兄长,他腿上的病真不用叫太医来看看?”


“家兄只是一个船夫,腿好了也没多大用。”


墨梨言辞冷淡,只说与自己听。


墨犬是天生跛脚人,先天极武之躯,是这世间最厉害的兵器。


———


“这三年来,我对你不可说不好!你却是如何回报我的?”


尉迟伏波抓着李梨的脖子,细瘦的脖子上渐渐出现一条冰痕,雪色的花纹从首筋蔓延至脸颊。


李梨在窒息前,尉迟放开了手。李梨摔落在地,冰霜融化,红痕依旧。


“与下面的军官私交甚密,利用他们偷来行军图藏于枕下,伺机与大秦里应外合?好你个李梨,果然是南蛮,是白眼狼,是养不熟的贱 |人!”

旅行者笔记2020-11-15 13:50:00 发布在 攻控
6.2

李梨只是不停喘息着咳嗽。


尉迟虽说明面上把墨梨当做奴隶,实际三年里将他视作己出,教他北国官话识北国文字,讲述给他北国百年来的风土人情,怕他在这边陲之地无聊,甚至请人教他抚琴之术。


尉迟看着伏倒在地的人,说:“你知道当初为什么我要自请愿来守这千帼关,我虽也憎恨南国人,却也不滥杀你们族人?”


“为何?”


李梨咳嗽着,睁着双眼。


尉迟扯着一缕李梨长发,与他四目相顾:“四年前,我的军队在千帼边境遇到一个天命高手,他若是想安然离开,便要舍弃他身边的女子,但是他没有离开。他只求我一件事,便是死后不要伤害那名女子。我佩服他。他是南国人。”


“我当时想,南国是不是也不全是窝囊**,也不尽像那个广平侯李显逸那般屈辱求全,跪在大将军的身前,钻数百士兵的裆部也要苟活?而你,那个傻小子死了也要保护的南蛮,我也想要看看你的独特之处。”


“结果可是大失所望?”李梨问。


“不。”尉迟伏波站起身,“只是我再不会留着你。”


尉迟只留下了这一句话。


他将李梨抛在身后,而一眼再未去瞧他这三年培育的成果,他将当初那个瘦弱不堪的小南蛮,养成了一个纤绰身姿的十三岁少年。


“你现在不杀了我,将来再见,我会亲手杀了你。”李梨说,“你道我是白眼狼,可我也恨你天性善忘,你那时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样轻易地杀了我的哥哥,如今却在这里与我高谈阔论,岂不可笑!?”


尉迟顿住脚步:“你应明白,他用一命换了你一命,否则我是不会救一个南蛮。你应该谢谢我,而不是恨我。”


在他知他并非女孩之前,尉迟就已经教他马上箭术,御冰之术,他要他长大,却并非是弱柳扶风无依无靠地成长,他要他生长成为一个不惧风霜的人。


“那些与他私交密切的士兵,你预备如何处理?”


“按军规,斩立决。”



千帼关的绵延雪山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赫连与鸣摇了摇头。她照顾了李梨三天三夜,后者的高烧还未退去,这让她想起了她第一次见到李梨,那是三年前。


李梨也是如此高烧不退。尉迟将军彼时还是校尉,他守在李梨床边,对外面人说那是他的养女。


有人说尉迟校尉疯了,竟然收养一个南蛮在身边。赫连与鸣那时便想,尉迟校尉有一个同岁夭折的女儿,兴许是李梨让他想起了故去的爱女,尉迟才会对那性格刻薄的南蛮细心呵护。


第四夜。


“他如何了?”


尉迟终于还是来了。


赫连与鸣连忙起身行礼,皱着眉心:“李梨的身体调养了那么久,这一场病估计要前功尽弃。”


尉迟看了一眼冷却的乌黑汤药,再看了一眼床上发着冷汗的少年,一手去摸他额头的汗,一手伸向药碗。


赫连与鸣虽然担忧却也不敢置喙,只见尉迟毫不怜惜地扳开李梨的唇齿,就这样粗乱地将汤药灌进李梨的喉咙:“你若是就这样死了,便是彻头彻尾的**。”


李梨呛着,吐光,尉迟再灌,李梨再吐,尉迟再灌。


“说什么报仇,什么杀人,全是空话,”尉迟只自言自语,“你若是不醒过来,便在地底下看我屠尽南国十三城,为你送葬。”


赫连与鸣睁大了眼睛,似是不相信她听到的。可是却又不能不相信,因为尉迟将军从不食言。

旅行者笔记2020-11-15 13:53:00 发布在 攻控
6.2




旅行者笔记2020-11-15 14:05:00 发布在 攻控
6.3





旅行者笔记2020-11-15 14:06:00 发布在 攻控
呜呜呜6.1到6.2之间吞了好多楼,我为了发出来给你们看,绞尽脑汁与空气斗智斗勇累死我辽

旅行者笔记2020-11-15 14:09:00 发布在 攻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