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阴阳师同人
（一）
晨间一场薄雪，似没下过便又停了。
几株枯草的草尖儿还蒙着细小的水雾。
天空是灰蒙蒙的，连带着周围的人与物都灰蒙蒙的了。
“哎，又到了冬天了……”
这样自说自话的是博雅。
朝臣源博雅，是一位武士，此时他正身着朝服腰佩长刀走在路上，显然是刚从朝中归来。
见到眼前这种没有生机的景象，这位生性耿直的年轻人，应该是不由自主就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吧。
“博雅，夜里到我这里吧。记得带酒来。”
经过戾桥时一只松鼠窜过他的面前，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人话，便跳下戾桥消失在树丛里了。
若是换作他人，早应该大惊失色了，至少也会“哎呦”一声然后四处找寻是谁在与自己交谈。
博雅却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他听出那是他友人的声音，对此也早已见怪不怪了。
说起博雅的友人，在平安京可谓是无人不知吧。
“是那位阴阳师晴明大人啊…”
听到他名字的人都会如是说。想来应该是用那种既赞叹又敬畏的口吻吧。
安倍晴明，平安京的一位阴阳师，少时师从贺茂保宪，通晓阴阳术，《今昔物语集》里对他的奇事颇有几分记载，在此便不多赘言了。
再说博雅，本就惦念着与晴明的约定，这日刚过傍晚便出了家门往土御门去。
比起晨间正式的朝服，博雅现在的装束倒是随意了几分，一个人走在路上，像往常那样没有带侍从。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带酒。
晴明的院门依旧那样大开着，庭院里也依旧是那副杂乱无章的景象。
“晴明，我进去了。”
博雅高声喊了一句后很自然地踏进了院门，下意识四下探望了一下，一位身着紫衣的美丽女子正穿过庭院的门廊迎面向他走来。
“恭候多时了，博雅大人。”
女子接过博雅手中的酒，笑意盈盈地转身，博雅便跟在女子身后，琢磨着这次又是个什么式神。
不多时便来到了房间里。
炉火烧得正旺，房间里暖意融融的，博雅忍不住舒服地呼了口气。
晴明此时正坐在木地板上放着的的榻榻米席子上，偏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看着博雅。
“晴明，我带酒来了。”
博雅一边说着一边与晴明同席而坐。
“看到了，已经叫人拿去烧啦。”
晴明便如是回复他。
“就算你今天不邀请我，我也是要到你这里来的。”
耿直的武士在炉火的暖意中面上浮起了些许红光。
“是因为博雅遇到了什么事吧。”
“哎，我就知道什么也瞒不住你。”
“那么博雅遇到了什么事呢？”
“晴明！这些就等一会儿再说吧！毕竟你邀我来喝酒，我也不好开口就毁了酒兴嘛。”
“呵呵。”
两人正交谈之际，忽听到门廊上脚步窸窣，入目便是红衣的妖娆女子端着酒案欣然走了进来。酒案上除了热气腾腾的酒，还有几碟糕点和煮好的一碗冬菇。
“又换人了。”博雅摇了摇头。
“什么又换人了。”
“女人啊。”
“女人？”
“说是式神也可以吧。”博雅嘟囔了一句便没有继续下去这个话题，只是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气馁地叹了口气。
“博雅有什么问题吗？”
“也不是，就是搞不懂晴明你才觉得很无趣。”
“那博雅搞懂了我就会有趣吗？”
“这样想想也是…”
“来，喝酒吧。”
晴明给自己与博雅的杯中都倒满了酒，便自顾自地饮了一口。
“真是好酒啊，博雅。”
“说是集将化未化的雪露酿的呢。”
博雅跟着也喝了一口酒，顺便捏了一个糕点放进嘴里。
“那么博雅现在可以说说，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哎，提起这个就难免让人疑虑不已。”
“哦？那讲讲看。”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原先宫中有个叫做玉子的侍女，前段时间死了。”
“一个侍女死了？”
“对，是这样。本来就是这样一桩事。不过她死得有些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
“就是最近宫里疯传的那个流言你听说了吗？”
“是那个落头妖怪的事情吗？”
“是啊就是那样。”
博雅举着的酒杯停在了半空中。“你知道啊晴明。”
“听到了一点点，不过具体的还要烦你详细讲讲啦。”
“哎，也好了…”
那名叫玉子的侍女，原本是一位品级不高的朝臣的女儿，入宫三年整，一直都本本分分的，没出过什么差池。
若说有过什么引人注目的事，就是她做的鸟肉，连天皇陛下都赞不绝口，甚至一度指名让她下厨。无论什么种类的鸟，只要到了她手里，就能变成一道美味的菜肴。
这位玉子小姐，也就凭借着这般手艺，在宫里混得还算不错。
“不过就是从几天前开始，和她同住的侍女，发现了一件怪事……”
博雅有些迟疑地说道。
晨间一场薄雪，似没下过便又停了。
几株枯草的草尖儿还蒙着细小的水雾。
天空是灰蒙蒙的，连带着周围的人与物都灰蒙蒙的了。
“哎，又到了冬天了……”
这样自说自话的是博雅。
朝臣源博雅，是一位武士，此时他正身着朝服腰佩长刀走在路上，显然是刚从朝中归来。
见到眼前这种没有生机的景象，这位生性耿直的年轻人，应该是不由自主就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吧。
“博雅，夜里到我这里吧。记得带酒来。”
经过戾桥时一只松鼠窜过他的面前，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人话，便跳下戾桥消失在树丛里了。
若是换作他人，早应该大惊失色了，至少也会“哎呦”一声然后四处找寻是谁在与自己交谈。
博雅却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他听出那是他友人的声音，对此也早已见怪不怪了。
说起博雅的友人，在平安京可谓是无人不知吧。
“是那位阴阳师晴明大人啊…”
听到他名字的人都会如是说。想来应该是用那种既赞叹又敬畏的口吻吧。
安倍晴明，平安京的一位阴阳师，少时师从贺茂保宪，通晓阴阳术，《今昔物语集》里对他的奇事颇有几分记载，在此便不多赘言了。
再说博雅，本就惦念着与晴明的约定，这日刚过傍晚便出了家门往土御门去。
比起晨间正式的朝服，博雅现在的装束倒是随意了几分，一个人走在路上，像往常那样没有带侍从。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带酒。
晴明的院门依旧那样大开着，庭院里也依旧是那副杂乱无章的景象。
“晴明，我进去了。”
博雅高声喊了一句后很自然地踏进了院门，下意识四下探望了一下，一位身着紫衣的美丽女子正穿过庭院的门廊迎面向他走来。
“恭候多时了，博雅大人。”
女子接过博雅手中的酒，笑意盈盈地转身，博雅便跟在女子身后，琢磨着这次又是个什么式神。
不多时便来到了房间里。
炉火烧得正旺，房间里暖意融融的，博雅忍不住舒服地呼了口气。
晴明此时正坐在木地板上放着的的榻榻米席子上，偏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看着博雅。
“晴明，我带酒来了。”
博雅一边说着一边与晴明同席而坐。
“看到了，已经叫人拿去烧啦。”
晴明便如是回复他。
“就算你今天不邀请我，我也是要到你这里来的。”
耿直的武士在炉火的暖意中面上浮起了些许红光。
“是因为博雅遇到了什么事吧。”
“哎，我就知道什么也瞒不住你。”
“那么博雅遇到了什么事呢？”
“晴明！这些就等一会儿再说吧！毕竟你邀我来喝酒，我也不好开口就毁了酒兴嘛。”
“呵呵。”
两人正交谈之际，忽听到门廊上脚步窸窣，入目便是红衣的妖娆女子端着酒案欣然走了进来。酒案上除了热气腾腾的酒，还有几碟糕点和煮好的一碗冬菇。
“又换人了。”博雅摇了摇头。
“什么又换人了。”
“女人啊。”
“女人？”
“说是式神也可以吧。”博雅嘟囔了一句便没有继续下去这个话题，只是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气馁地叹了口气。
“博雅有什么问题吗？”
“也不是，就是搞不懂晴明你才觉得很无趣。”
“那博雅搞懂了我就会有趣吗？”
“这样想想也是…”
“来，喝酒吧。”
晴明给自己与博雅的杯中都倒满了酒，便自顾自地饮了一口。
“真是好酒啊，博雅。”
“说是集将化未化的雪露酿的呢。”
博雅跟着也喝了一口酒，顺便捏了一个糕点放进嘴里。
“那么博雅现在可以说说，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哎，提起这个就难免让人疑虑不已。”
“哦？那讲讲看。”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原先宫中有个叫做玉子的侍女，前段时间死了。”
“一个侍女死了？”
“对，是这样。本来就是这样一桩事。不过她死得有些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
“就是最近宫里疯传的那个流言你听说了吗？”
“是那个落头妖怪的事情吗？”
“是啊就是那样。”
博雅举着的酒杯停在了半空中。“你知道啊晴明。”
“听到了一点点，不过具体的还要烦你详细讲讲啦。”
“哎，也好了…”
那名叫玉子的侍女，原本是一位品级不高的朝臣的女儿，入宫三年整，一直都本本分分的，没出过什么差池。
若说有过什么引人注目的事，就是她做的鸟肉，连天皇陛下都赞不绝口，甚至一度指名让她下厨。无论什么种类的鸟，只要到了她手里，就能变成一道美味的菜肴。
这位玉子小姐，也就凭借着这般手艺，在宫里混得还算不错。
“不过就是从几天前开始，和她同住的侍女，发现了一件怪事……”
博雅有些迟疑地说道。
（二）
事情发生在长月初。
算来也就是现在的阳历十二月伊始。
那天玉子小姐染上了风寒，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早早地歇下了。与她共住的另一名侍女回去的时候，就快要到深夜了。
而另一位侍女的名字不太被人知晓，便姑且叫她美子吧。
那夜正好碰上一位妃子临产，美子小姐便被喊去帮忙了，结束后，想来美子小姐，一定是很疲惫的。
美子小姐进了房间后，看到玉子小姐已经在熟睡，窗户却半开着。
“伤了风寒还这样不注意。”美子小姐放轻了脚步不想吵扰到她，过去将窗子关好。之后她简单清洗了妆面，便决定休息了。
刚躺到席子上的美子又瞥见玉子的被子似乎没有盖好，善良的她虽然很困但依旧爬起来过去想要为玉子盖被子。
可是这下一来美子小姐再也无法安睡了。
当她的手掀起玉子的被子时，赫然发现玉子小姐的头不见了！
吓坏了的美子小姐当即跑到了别的侍女的住处躲了一晚，第二天她哆哆嗦嗦地带人过去的时候，发现玉子小姐正好端端地坐在那里梳妆呢。
“哎，大概是我昨夜太累看花眼了吧。”美子小姐也开始怀疑自己了，就这样打发询问她这件事的人。
又是劳累的一天，美子便也把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
这夜回到房间她如往常那般与玉子小姐有说有笑，都是年轻的宫女，偶尔也会有嚼几句宫里的传言的兴致吧。
“哎呀，听说你昨晚看到我头没了？”玉子小姐如是打趣着说。
“真是唐突了。我自己花了眼睛，倒闹的沸沸扬扬的了。”美子小姐的语气里不无歉疚。
“今个儿他们还都叫我表演呢。”玉子小姐性格很直爽，见人尴尬也就玩笑着过去了。
“不早了呢。”美子小姐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如是说。
“是啊，很困了…”玉子小姐梦呓般喃喃了一句便再也不吱声了。
“睡得可真快。”美子无奈地感叹了一句，便也在自己的席子上躺下了。
半夜里哗啦哗啦的声响将美子小姐吵醒，美子小姐坐起来，一阵寒风吹得她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窗子又是半开着的，最重要的是，窗边有一个拖着长长脖颈的人头，似乎正要努力挤开窗子钻出去呢。
美子小姐吓呆了，她捂着嘴不敢叫出声音来，看着那个头飞出窗户消失不见。因为她认出了那个头，正是玉子的！
美子小姐就那么躲在房间角落里瑟瑟发抖。一直到天光微亮，半梦半醒间她又窗户响动的声音，抬起头偷瞟了一眼，发现玉子小姐的头又回来了。
那个头挤开窗户飞了进来，跳到玉子小姐的席子上，不久以后，玉子小姐微微地呻吟了一声，便从席子上坐了起来。
“早啊，美子。你躲在那里做什么啊？”
事情发生在长月初。
算来也就是现在的阳历十二月伊始。
那天玉子小姐染上了风寒，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早早地歇下了。与她共住的另一名侍女回去的时候，就快要到深夜了。
而另一位侍女的名字不太被人知晓，便姑且叫她美子吧。
那夜正好碰上一位妃子临产，美子小姐便被喊去帮忙了，结束后，想来美子小姐，一定是很疲惫的。
美子小姐进了房间后，看到玉子小姐已经在熟睡，窗户却半开着。
“伤了风寒还这样不注意。”美子小姐放轻了脚步不想吵扰到她，过去将窗子关好。之后她简单清洗了妆面，便决定休息了。
刚躺到席子上的美子又瞥见玉子的被子似乎没有盖好，善良的她虽然很困但依旧爬起来过去想要为玉子盖被子。
可是这下一来美子小姐再也无法安睡了。
当她的手掀起玉子的被子时，赫然发现玉子小姐的头不见了！
吓坏了的美子小姐当即跑到了别的侍女的住处躲了一晚，第二天她哆哆嗦嗦地带人过去的时候，发现玉子小姐正好端端地坐在那里梳妆呢。
“哎，大概是我昨夜太累看花眼了吧。”美子小姐也开始怀疑自己了，就这样打发询问她这件事的人。
又是劳累的一天，美子便也把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
这夜回到房间她如往常那般与玉子小姐有说有笑，都是年轻的宫女，偶尔也会有嚼几句宫里的传言的兴致吧。
“哎呀，听说你昨晚看到我头没了？”玉子小姐如是打趣着说。
“真是唐突了。我自己花了眼睛，倒闹的沸沸扬扬的了。”美子小姐的语气里不无歉疚。
“今个儿他们还都叫我表演呢。”玉子小姐性格很直爽，见人尴尬也就玩笑着过去了。
“不早了呢。”美子小姐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如是说。
“是啊，很困了…”玉子小姐梦呓般喃喃了一句便再也不吱声了。
“睡得可真快。”美子无奈地感叹了一句，便也在自己的席子上躺下了。
半夜里哗啦哗啦的声响将美子小姐吵醒，美子小姐坐起来，一阵寒风吹得她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窗子又是半开着的，最重要的是，窗边有一个拖着长长脖颈的人头，似乎正要努力挤开窗子钻出去呢。
美子小姐吓呆了，她捂着嘴不敢叫出声音来，看着那个头飞出窗户消失不见。因为她认出了那个头，正是玉子的！
美子小姐就那么躲在房间角落里瑟瑟发抖。一直到天光微亮，半梦半醒间她又窗户响动的声音，抬起头偷瞟了一眼，发现玉子小姐的头又回来了。
那个头挤开窗户飞了进来，跳到玉子小姐的席子上，不久以后，玉子小姐微微地呻吟了一声，便从席子上坐了起来。
“早啊，美子。你躲在那里做什么啊？”
（三）
“事情就是这样了，晴明。”
博雅饮尽杯中的酒，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那么后来呢？与玉子同住的那个侍女怎么样了。”
“总之是吓得不轻吧。告了好几天假呢。”
“那玉子呢？”
“据说出了这事后一直都好好的没有什么异常反应，大家都以为是那个同住的侍女的幻觉呢。结果等到第七天的时候，人们发现玉子小姐没有出现，去房间里找她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一具枯骨了。”
“确实很奇怪呢，博雅。”
“玉子小姐死了之后大家才想起与她同住的侍女看到的事，都觉得很可怕呢。”
“不过向这种事，一般喧闹一段时间就会消停的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蹊跷的是，没过多久又有宫女发现了一模一样的事。这次出事的是奈奈子小姐，与玉子小姐关系很好，经常帮助玉子小姐捕些野鸟什么的。”
“捕些野鸟？”
“对啊。不是说过玉子小姐擅长做鸟肉嘛，奈奈子小姐也很喜欢吃她做的鸟肉……”
“这样……”
“后来这件事就传开了，连天皇陛下都知道了……”
“所以又是那男人发话咯？”晴明不时把酒杯送到唇边，笑意不减地看着博雅。
“晴明！不许这样称呼陛下！”博雅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呐，如你所见，天皇陛下拜托我无论如何也要请晴明调查一下这件事。”
“知道了。”
“晴明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吗？”
“大概是。不过还是要看一看才能确定。”
“嗯……”
“博雅，那么明天夜里就走一趟吧。”
“好。”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事情就是这样了，晴明。”
博雅饮尽杯中的酒，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那么后来呢？与玉子同住的那个侍女怎么样了。”
“总之是吓得不轻吧。告了好几天假呢。”
“那玉子呢？”
“据说出了这事后一直都好好的没有什么异常反应，大家都以为是那个同住的侍女的幻觉呢。结果等到第七天的时候，人们发现玉子小姐没有出现，去房间里找她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一具枯骨了。”
“确实很奇怪呢，博雅。”
“玉子小姐死了之后大家才想起与她同住的侍女看到的事，都觉得很可怕呢。”
“不过向这种事，一般喧闹一段时间就会消停的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蹊跷的是，没过多久又有宫女发现了一模一样的事。这次出事的是奈奈子小姐，与玉子小姐关系很好，经常帮助玉子小姐捕些野鸟什么的。”
“捕些野鸟？”
“对啊。不是说过玉子小姐擅长做鸟肉嘛，奈奈子小姐也很喜欢吃她做的鸟肉……”
“这样……”
“后来这件事就传开了，连天皇陛下都知道了……”
“所以又是那男人发话咯？”晴明不时把酒杯送到唇边，笑意不减地看着博雅。
“晴明！不许这样称呼陛下！”博雅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呐，如你所见，天皇陛下拜托我无论如何也要请晴明调查一下这件事。”
“知道了。”
“晴明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吗？”
“大概是。不过还是要看一看才能确定。”
“嗯……”
“博雅，那么明天夜里就走一趟吧。”
“好。”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四）
是个有些阴沉的冬夜。
天空泛着暗红色，没有月光。
树木隐在黑暗中，不时随着风的吹动发出声响，像行将就木的人低哑的呻吟。
朝臣源博雅，身着武士服，腰间配着长刀，右手拿着弓箭，耿直的脸上透着一幅认真的神情。
与他同行的那位白衣男子，手中只执一把折扇，红得仿佛施过粉黛一般的唇边总是噙着一丝清浅的笑意。
那便是阴阳师安倍晴明。
“博雅，你平常夜里出行都这么正式？”
“才不是。今天是要入宫嘛！”
晴明笑了笑，没有说话。
“哎，晴明。”博雅轻轻叹了一口气，眼前立刻升腾出一缕白雾。“这样的夜晚，总教人感觉很压抑。”
“哦？”
“既没有月光，还透着寒意，这种感觉就像是和一个冷冰冰的女子交谈得不到回应一样。”
“博雅这是爱慕上哪家姑娘了？”
“你就别取笑我了，晴明！”
“呵呵。”
两人就这样一边闲谈一边向宫门走去。
“前边就是皇宫了。”博雅神情里透出那股可爱的认真劲儿。
“我已经和天皇陛下讲明啦，一会儿会有人带我们去奈奈子小姐那里。”
“嗯。”
博雅话音刚落，不多时果然有值夜的侍卫出迎，带着二人行至半路，又换了一位年长的宫女领着他们到了奈奈子的住处。
“晴明大人，博雅三位大人。”
博雅与晴明刚踏进房间，一位容貌不是很出众却也算得上秀丽的宫女便迎上来行礼。
“你就是奈奈子小姐吧。”晴明温和地说道。
“是的，晴明大人。”奈奈子毕恭毕敬地回应。
是个有些阴沉的冬夜。
天空泛着暗红色，没有月光。
树木隐在黑暗中，不时随着风的吹动发出声响，像行将就木的人低哑的呻吟。
朝臣源博雅，身着武士服，腰间配着长刀，右手拿着弓箭，耿直的脸上透着一幅认真的神情。
与他同行的那位白衣男子，手中只执一把折扇，红得仿佛施过粉黛一般的唇边总是噙着一丝清浅的笑意。
那便是阴阳师安倍晴明。
“博雅，你平常夜里出行都这么正式？”
“才不是。今天是要入宫嘛！”
晴明笑了笑，没有说话。
“哎，晴明。”博雅轻轻叹了一口气，眼前立刻升腾出一缕白雾。“这样的夜晚，总教人感觉很压抑。”
“哦？”
“既没有月光，还透着寒意，这种感觉就像是和一个冷冰冰的女子交谈得不到回应一样。”
“博雅这是爱慕上哪家姑娘了？”
“你就别取笑我了，晴明！”
“呵呵。”
两人就这样一边闲谈一边向宫门走去。
“前边就是皇宫了。”博雅神情里透出那股可爱的认真劲儿。
“我已经和天皇陛下讲明啦，一会儿会有人带我们去奈奈子小姐那里。”
“嗯。”
博雅话音刚落，不多时果然有值夜的侍卫出迎，带着二人行至半路，又换了一位年长的宫女领着他们到了奈奈子的住处。
“晴明大人，博雅三位大人。”
博雅与晴明刚踏进房间，一位容貌不是很出众却也算得上秀丽的宫女便迎上来行礼。
“你就是奈奈子小姐吧。”晴明温和地说道。
“是的，晴明大人。”奈奈子毕恭毕敬地回应。
“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吧。”
“是的，晴明大人。是因为落头妖怪的事情吧？”
“嗯。”
“玉子很可怜，我很同情玉子的遭遇，可是这些天我也十分恐慌，没想到我也会……晴明大人，还请帮帮我。”
奈奈子说着说着，不知是因为友人的逝去还是因为自身的处境，一行清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对了，奈奈子小姐。听说你和玉子小姐经常捕野鸟吗？”
奈奈子点了点头。
“那么都是些什么鸟？”
“平常都是一些野雀，灰鸽什么的…”
“很常见的野鸟呢。”一旁的博雅接了一句。
“是啊。所以奈奈子小姐，前段时间你们有捉到过什么不太常见的野鸟吗？”晴明的脸上依旧挂着那种温和又不失风雅的微笑。
“说起来，好像是有…”奈奈子情绪平静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那烦请奈奈子小姐仔细回忆一下吧。”
奈奈子垂眸沉默了一会儿，开始了讲述。
“是的，晴明大人。是因为落头妖怪的事情吧？”
“嗯。”
“玉子很可怜，我很同情玉子的遭遇，可是这些天我也十分恐慌，没想到我也会……晴明大人，还请帮帮我。”
奈奈子说着说着，不知是因为友人的逝去还是因为自身的处境，一行清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对了，奈奈子小姐。听说你和玉子小姐经常捕野鸟吗？”
奈奈子点了点头。
“那么都是些什么鸟？”
“平常都是一些野雀，灰鸽什么的…”
“很常见的野鸟呢。”一旁的博雅接了一句。
“是啊。所以奈奈子小姐，前段时间你们有捉到过什么不太常见的野鸟吗？”晴明的脸上依旧挂着那种温和又不失风雅的微笑。
“说起来，好像是有…”奈奈子情绪平静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那烦请奈奈子小姐仔细回忆一下吧。”
奈奈子垂眸沉默了一会儿，开始了讲述。
（五）
世间万物都有其规律。
可能是为了维护食物链条的运转，每个动物都有其猎物与天敌。
就比如螳螂看似纤细的手臂，却锋利到能切断蝗虫的身躯。
然而人类，似乎是一种特殊的存在了。身躯柔软脆弱，不似猛虎雄壮，也不若秃鹰敏捷，却在有些时候，连这两种生物，都会倒在人类的脚下。
这是因为人类拥有其他动物所不及的，智慧。
擅用工具，便能使人类扬长避短，发挥最优的力量去捕获自己想要的东西。
捕鸟就是这样。
在万物枯谢沉睡的冬日里，对于鸟类而言，正是愁觅食的时节。叽叽喳喳的鸟雀一大早便就着阳光起来，开始了为生存四处找寻的一天。
这对喜食鸟类的人们来说，正是最好的时机了。
只要在松软的土地上挖个坑，撒一把干瘪的秕谷，在竹筐上结个绳索吊到树上静静等待，不多时便会有饥饿的鸟雀飞来啄食，这时只要将绳索一拉，竹筐便会掉下去把鸟儿们罩在下面。
这些鸟儿的命运可想而知，多半都是因为一时贪嘴反而成为他人盘中餐。
玉子和奈奈子也是用这样的方法捕鸟的。
那日是入冬以来难得的一个带着暖意的晴天，暖洋洋的阳光穿过树的枝桠透过窗棂洒在屋子里的人身上，让人也不由自主在这种暖洋洋中变得懒洋洋了。
“嘛…我说玉子…今天很想怀念你做的鸟肉了。”奈奈子闭着眼享受着阳光拂过面颊。
“前几天不才做了么？”玉子戳了戳对方的鼻尖调笑着说道。
“啊，可是今天又想吃了嘛。”
“唉，好吧。可是没有鸟啊。”
“你同意了吗？那就好办了！”奈奈子一拍掌欢快地拿了竹筐跑出去，只剩下身后的玉子无奈地笑着摇头。
“啊呀！”
没过多久正在忙活着的玉子忽然听到窗外一声叫喊，急忙跑了出去，看到奈奈子一脸得意的模样冲她眨眨眼。
“抓住了喔。”
“是吗？这么快。”玉子好奇地凑了过去看着奈奈子压在竹筐上的双手，“这次是雀儿还是鸽子呢？”
“啊…看看不就知道了嘛。”
两人不约而同地凑了过去，奈奈子把竹筐掀开一条缝，两人都惊呆了。
筐下罩着的那只鸟，说是鸟反倒有些奇怪，可是不说是鸟，那幅样子也想不出其他生物可以形容。
总之，那是一个体型比一般鸟类大，模样丑陋的怪家伙。
不过即便如此，它还是在玉子的一双巧手下变成了一道菜肴。
端上桌后，玉子和奈奈子两人对着它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先食用它。
“啊，味道好香啊…”奈奈子犹豫地开口。
“是啊…是啊…”
“可惜没见过呢。”
“是啊…是啊…”
“再不吃，就要冷掉了呢。”
僵持半天，最后还是大胆的玉子小姐撕下一块肉放进了口中。
“喔！”
“怎…怎么了吗？”
世间万物都有其规律。
可能是为了维护食物链条的运转，每个动物都有其猎物与天敌。
就比如螳螂看似纤细的手臂，却锋利到能切断蝗虫的身躯。
然而人类，似乎是一种特殊的存在了。身躯柔软脆弱，不似猛虎雄壮，也不若秃鹰敏捷，却在有些时候，连这两种生物，都会倒在人类的脚下。
这是因为人类拥有其他动物所不及的，智慧。
擅用工具，便能使人类扬长避短，发挥最优的力量去捕获自己想要的东西。
捕鸟就是这样。
在万物枯谢沉睡的冬日里，对于鸟类而言，正是愁觅食的时节。叽叽喳喳的鸟雀一大早便就着阳光起来，开始了为生存四处找寻的一天。
这对喜食鸟类的人们来说，正是最好的时机了。
只要在松软的土地上挖个坑，撒一把干瘪的秕谷，在竹筐上结个绳索吊到树上静静等待，不多时便会有饥饿的鸟雀飞来啄食，这时只要将绳索一拉，竹筐便会掉下去把鸟儿们罩在下面。
这些鸟儿的命运可想而知，多半都是因为一时贪嘴反而成为他人盘中餐。
玉子和奈奈子也是用这样的方法捕鸟的。
那日是入冬以来难得的一个带着暖意的晴天，暖洋洋的阳光穿过树的枝桠透过窗棂洒在屋子里的人身上，让人也不由自主在这种暖洋洋中变得懒洋洋了。
“嘛…我说玉子…今天很想怀念你做的鸟肉了。”奈奈子闭着眼享受着阳光拂过面颊。
“前几天不才做了么？”玉子戳了戳对方的鼻尖调笑着说道。
“啊，可是今天又想吃了嘛。”
“唉，好吧。可是没有鸟啊。”
“你同意了吗？那就好办了！”奈奈子一拍掌欢快地拿了竹筐跑出去，只剩下身后的玉子无奈地笑着摇头。
“啊呀！”
没过多久正在忙活着的玉子忽然听到窗外一声叫喊，急忙跑了出去，看到奈奈子一脸得意的模样冲她眨眨眼。
“抓住了喔。”
“是吗？这么快。”玉子好奇地凑了过去看着奈奈子压在竹筐上的双手，“这次是雀儿还是鸽子呢？”
“啊…看看不就知道了嘛。”
两人不约而同地凑了过去，奈奈子把竹筐掀开一条缝，两人都惊呆了。
筐下罩着的那只鸟，说是鸟反倒有些奇怪，可是不说是鸟，那幅样子也想不出其他生物可以形容。
总之，那是一个体型比一般鸟类大，模样丑陋的怪家伙。
不过即便如此，它还是在玉子的一双巧手下变成了一道菜肴。
端上桌后，玉子和奈奈子两人对着它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先食用它。
“啊，味道好香啊…”奈奈子犹豫地开口。
“是啊…是啊…”
“可惜没见过呢。”
“是啊…是啊…”
“再不吃，就要冷掉了呢。”
僵持半天，最后还是大胆的玉子小姐撕下一块肉放进了口中。
“喔！”
“怎…怎么了吗？”
冬夜的寒意渐渐蔓延开来，两人站在樱花树下，只有时不时风扫过树枝的声音打破这份寂静。
“哗啦——”
不轻不重的一声，却在这种静谧中显得尤为刺耳。
“哗啦——”
“晴明……”博雅低声唤着他可靠的友人的名字，神情中带着些许焦灼。
“奈奈子小姐房间的窗户被风吹开了。”
晴明点了点头，递给博雅一张符纸，便没有再说话。
两人隐在树影的黑暗里，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屋子的动静。
“哗啦——”
又伴着一声响，窗户由之前的半合彻底敞开来，一个拖着长颈的人头从窗户飞了出来，晴明开始轻声念咒，深沉的嗓音透过他殷红的双唇流淌出来。长颈人头低低地飘了过来，经过了两人的身边。
“好饿呀…”
长颈人头自言自语地说。虽然是奈奈子的容貌，可声音却尖利可怖。
“奇怪…明明有嗅到生人的气息呀。”
长颈人头围着两人又绕了一个圈。
博雅紧紧捏着符咒，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一旁的晴明。
然而晴明像是没看见一样，依旧口中念念有词。
“奇怪呀…”
人头突然又飘到了空中，继续向远处飞走了。
直到长颈人头消失得无隐无踪，晴明才停了下来。
“走吧博雅。可以进去了。”
晴明说着便走到奈奈子小姐住的地方，推开房门，走到榻边，果然看到了奈奈子小姐只剩下了没有头的躯体。晴明拿被子将奈奈子蒙住，便和博雅一起躲在帷帐之后坐着。
“还要等多久呢，晴明。”博雅叹了口气，掩饰不住困意。
“估计要到天亮了。”
“啊……”
“博雅，把东西拿出来。”
“什么东西。”
“骨头。”
“骨头？”
“对，刚才的鸟骨头。”
“喔…喔…”博雅一边点头一边拿出白布包着的翅骨，摊开放在两人中间。晴明不知从那里拿出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递给博雅。
“博雅，等会窗子一响，我开始念咒的时候，你就拼命用这块石头砸这个翅骨。”
“好。”
“哗啦——”
不轻不重的一声，却在这种静谧中显得尤为刺耳。
“哗啦——”
“晴明……”博雅低声唤着他可靠的友人的名字，神情中带着些许焦灼。
“奈奈子小姐房间的窗户被风吹开了。”
晴明点了点头，递给博雅一张符纸，便没有再说话。
两人隐在树影的黑暗里，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屋子的动静。
“哗啦——”
又伴着一声响，窗户由之前的半合彻底敞开来，一个拖着长颈的人头从窗户飞了出来，晴明开始轻声念咒，深沉的嗓音透过他殷红的双唇流淌出来。长颈人头低低地飘了过来，经过了两人的身边。
“好饿呀…”
长颈人头自言自语地说。虽然是奈奈子的容貌，可声音却尖利可怖。
“奇怪…明明有嗅到生人的气息呀。”
长颈人头围着两人又绕了一个圈。
博雅紧紧捏着符咒，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一旁的晴明。
然而晴明像是没看见一样，依旧口中念念有词。
“奇怪呀…”
人头突然又飘到了空中，继续向远处飞走了。
直到长颈人头消失得无隐无踪，晴明才停了下来。
“走吧博雅。可以进去了。”
晴明说着便走到奈奈子小姐住的地方，推开房门，走到榻边，果然看到了奈奈子小姐只剩下了没有头的躯体。晴明拿被子将奈奈子蒙住，便和博雅一起躲在帷帐之后坐着。
“还要等多久呢，晴明。”博雅叹了口气，掩饰不住困意。
“估计要到天亮了。”
“啊……”
“博雅，把东西拿出来。”
“什么东西。”
“骨头。”
“骨头？”
“对，刚才的鸟骨头。”
“喔…喔…”博雅一边点头一边拿出白布包着的翅骨，摊开放在两人中间。晴明不知从那里拿出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递给博雅。
“博雅，等会窗子一响，我开始念咒的时候，你就拼命用这块石头砸这个翅骨。”
“好。”
窗外夜色沉降，浓重得似乎要把整个世界笼罩在黑暗中。门廊上苟延残喘的灯火，也在一阵风中停止了跳跃。
博雅和晴明在帷帐后已经等待许久了。
晴明双目紧闭端坐着，唇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博雅手臂支在膝盖上，撑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已经快要睡着了。
“哗啦——”
听到这样的响动博雅一下子惊醒，正好迎上晴明看向他的目光。
“哗啦——”
窗户上突然出现一个暗影，正在努力地从挤开窗户进来。
“哗啦——吱——”
那个暗影终于成功了，它拖着长颈飞进了房间，直直朝奈奈子榻前飞去。
晴明双唇轻启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是出口却是博雅听不懂的咒文。
“喔！”博雅恍然大悟，低应一声立刻拿起手边的石头猛烈敲击白布上的翅骨。
“当。当。当。”
敲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响亮。
“好疼呀！”
伴着“扑腾”一声东西掉落的声音，那个尖利刺耳的嗓音又出现了。
“翅膀好疼呀！快要断掉了！”
那个尖利的嗓音哭号着。
博雅敲得更卖力了。
晴明这时候才站起身，走过去在那个不断哭叫着的奈奈子的头上贴了一个符咒，然后把奈奈子小姐的被子掀开露出脖子。
“回。”
晴明用折扇一指，那个头颅立刻飞回榻上，重新与奈奈子合为一体。
“可以了，博雅，把东西拿过来。”
博雅急忙站起身拿着翅骨朝人走过去。晴明把符纸从奈奈子的头上拿下，再往翅骨上轻轻一贴。翅骨突然猛烈地颤动起来，从晴明的手中挣脱了跳到了地下。
“博雅。”
听到晴明的呼唤博雅才回过神来。
“怎…怎么了，晴明。”
“用你手中的白布罩住它，要快。”
博雅急忙把手中白布丢了出去，白布罩在翅骨上的一刹那，突然出现了一个类似于鸟的形态的生物在下边挣扎。
“这就是那个妖怪了。”
“是只鸟？”
“也可以这样说，这个妖怪生前叫做枭叫，是一种由被捕食的鸟兽的怨气形成的。人们误食了它之后就会出现夜晚落头这样的事情，过了七个夜晚若是不解决的话就会变成一具枯骨。”
“喔…喔…”
“怎么了？”
“没…没什么…”
两人说话间白布下的动静越来越小，最后恢复了平静。晴明走过去把白布连同翅骨一起捡起来包好。
博雅向窗外看了一眼，天已经蒙蒙亮了。
“回去吧。”
“嗯。”
博雅和晴明在帷帐后已经等待许久了。
晴明双目紧闭端坐着，唇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博雅手臂支在膝盖上，撑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已经快要睡着了。
“哗啦——”
听到这样的响动博雅一下子惊醒，正好迎上晴明看向他的目光。
“哗啦——”
窗户上突然出现一个暗影，正在努力地从挤开窗户进来。
“哗啦——吱——”
那个暗影终于成功了，它拖着长颈飞进了房间，直直朝奈奈子榻前飞去。
晴明双唇轻启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是出口却是博雅听不懂的咒文。
“喔！”博雅恍然大悟，低应一声立刻拿起手边的石头猛烈敲击白布上的翅骨。
“当。当。当。”
敲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响亮。
“好疼呀！”
伴着“扑腾”一声东西掉落的声音，那个尖利刺耳的嗓音又出现了。
“翅膀好疼呀！快要断掉了！”
那个尖利的嗓音哭号着。
博雅敲得更卖力了。
晴明这时候才站起身，走过去在那个不断哭叫着的奈奈子的头上贴了一个符咒，然后把奈奈子小姐的被子掀开露出脖子。
“回。”
晴明用折扇一指，那个头颅立刻飞回榻上，重新与奈奈子合为一体。
“可以了，博雅，把东西拿过来。”
博雅急忙站起身拿着翅骨朝人走过去。晴明把符纸从奈奈子的头上拿下，再往翅骨上轻轻一贴。翅骨突然猛烈地颤动起来，从晴明的手中挣脱了跳到了地下。
“博雅。”
听到晴明的呼唤博雅才回过神来。
“怎…怎么了，晴明。”
“用你手中的白布罩住它，要快。”
博雅急忙把手中白布丢了出去，白布罩在翅骨上的一刹那，突然出现了一个类似于鸟的形态的生物在下边挣扎。
“这就是那个妖怪了。”
“是只鸟？”
“也可以这样说，这个妖怪生前叫做枭叫，是一种由被捕食的鸟兽的怨气形成的。人们误食了它之后就会出现夜晚落头这样的事情，过了七个夜晚若是不解决的话就会变成一具枯骨。”
“喔…喔…”
“怎么了？”
“没…没什么…”
两人说话间白布下的动静越来越小，最后恢复了平静。晴明走过去把白布连同翅骨一起捡起来包好。
博雅向窗外看了一眼，天已经蒙蒙亮了。
“回去吧。”
“嗯。”
（七）
当博雅把杯中最后一口酒喝完的时候，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与他相对而坐的晴明看了他一眼，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一对麻雀飞了过来落在窗子上叽叽喳喳个不停，给沉寂的冬日添了一点活泼的气氛。
“距离奈奈子小姐那件事也过了有三日之久了吧……”
“的确。”
“晴明啊……你说鸟雀那么小的身躯，它们也会像我们这样思考吗？”博雅望着那两只麻雀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
“像我们一样？”
“对。它们是不是也会期待着樱花，或者在冬日里感到厌倦和悲伤呢？你看那两只麻雀一直叫个不停，是不是也像我和晴明一样，在交谈呢？”
“很有趣呢，这样的想法。兴许我们谈论着它们的时候，它们也在谈论我们。”
“谈论我们？谈论我们什么？”
“就比如说。哎，你看那边那位博雅大人，酒杯里都没有酒了还往唇边送呢。”
博雅动作一滞，涨红了脸放下酒杯。
“晴明你又取笑我。”
“好啦好啦，不要生气嘛。”
晴明给人的杯中添满了酒，又给自己杯中添满了酒。
而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起了雪花。
当博雅把杯中最后一口酒喝完的时候，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与他相对而坐的晴明看了他一眼，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一对麻雀飞了过来落在窗子上叽叽喳喳个不停，给沉寂的冬日添了一点活泼的气氛。
“距离奈奈子小姐那件事也过了有三日之久了吧……”
“的确。”
“晴明啊……你说鸟雀那么小的身躯，它们也会像我们这样思考吗？”博雅望着那两只麻雀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
“像我们一样？”
“对。它们是不是也会期待着樱花，或者在冬日里感到厌倦和悲伤呢？你看那两只麻雀一直叫个不停，是不是也像我和晴明一样，在交谈呢？”
“很有趣呢，这样的想法。兴许我们谈论着它们的时候，它们也在谈论我们。”
“谈论我们？谈论我们什么？”
“就比如说。哎，你看那边那位博雅大人，酒杯里都没有酒了还往唇边送呢。”
博雅动作一滞，涨红了脸放下酒杯。
“晴明你又取笑我。”
“好啦好啦，不要生气嘛。”
晴明给人的杯中添满了酒，又给自己杯中添满了酒。
而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起了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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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式神.怒煞
这日一早博雅刚刚醒来，听着窗外鸟雀的叫声，突然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到晴明那里去吧。”
所以此时原本要去街市的博雅便坐在了晴明的对面。
“所以今次是怎么？”博雅招呼也没打便开口说道。
“哦？”晴明显然在装不懂。
“别卖关子了，晴明。”博雅不满地撇撇嘴，“今天我会无缘无故想到来你这，一看就是你又耍了什么咒法。”
“说得也是。”晴明手指抚了抚折扇温良的象骨柄，淡笑着回应，“没有事情让我帮忙博雅确实很少无缘无故地来呢。”
“这算什么话。”博雅明显没了底气，只好嘟囔了一句。
少晌沽酒的式神归来，说了这样一件事。
有人说耳成山一恶犬习狼性，昼伏夜出，十五嚎月，已啖二夫。
晴明听了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笑，可是午后就着了便装邀博雅一同前往耳成山去了。
当然，随行的还有一袭红衣的式神春姬。
正是盛夏时节，烈日炙烤着地面没有半处阴凉。
就连博雅的额前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跟在一旁晴明却眉眼带笑，皮肤清凉。
博雅有些疑虑，晴明笑着用折扇指了指春姬，红衣的女子便移步到博雅身旁，顷刻便带来一阵舒爽的凉意。
春姬，原身是樱花树。
两人一路只言片语闲话，不疾不徐地到了耳成山下，已然是夕阳西下，落霞满天。
他们在山脚处待着直到月华初升，这才乘着浓浓的夜色上山。
午夜的山林隐隐透着危险的气息，时不时传来狼的嚎叫，夹杂着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漆黑的树影摇曳着，矮灌木和杂草丛上的夜露折射着清冷的月光时明时灭，像是闪烁的繁星。
博雅抬头看了看天空，恰好是满月。
晴明突然停了下来，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绘着血纹符纸，包了雪白的兔毛夹到了春姬的衣襟上。
“晴明，你们都有事做，我干什么？”博雅打了个哈欠，有些不满。
“等。”
“晴明，这么等也太枯燥了......”为了掩饰困意博雅故作轻松的，“其实我今天带了八部太郎大人送来府上的腌肉想和你…”
说着博雅解下背后的布兜，从里边掏出黄油纸包裹着的腌肉块，肉香在微风中四下弥漫开来。
“不好！”晴明看着他手中的肉块瞳孔猛地一缩，露出了异于平常的紧张神色。
不及博雅开口多问，一个黑影便扑向了他，快得像一道闪电，倏尔一个白色身影又挡在了他的身前。
回过神来博雅才发现，晴明闪避着恶犬灵敏的攻击，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几番较量便被恶犬扑倒在地，白色的衣衫上沾满了泥污，挣扎着抵抗恶犬咬向喉管的尖牙。
博雅心下一慌，忙把手中的肉块丢了过去，趁着恶犬追着肉块跳开，晴明立刻施了咒将它束缚。
——————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重新回到了山脚下。
晴明一身狩衣依旧洁净，仿佛昨夜的事情都没发生过。反倒是博雅的衣衫被荆棘划了不少口子。
“呐，晴明。”一路无话多少让博雅忍受着些许不安，此时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本我是施了咒在春姬身上，恶犬看到的春姬是一只白兔，等它去捕猎时便会被咒法所敷，事情就轻易地解决了…”晴明拢了拢额前垂落的发丝，“谁知道博雅你呀，还随身带着肉破了我的阵…”
“这…这样…”博雅涨红了脸，“真…真是抱歉啊。”
“无妨。你不也舍弃了你爱吃的腌肉来救我了吗？”晴明打趣道。
“……”
——————
此后博雅再随晴明一同处理鬼事，偶尔会见到这样一个男子。身高八尺，体格健壮，面带怒容，模样就像年画中的门神。
那便是式神怒煞，性格暴烈，力能扛鼎，喜战好斗。其原身为土狗，在还是幼仔时被丧子的母狼叼去了抚养，成犬生性凶残易怒，曾吞食两名上山砍柴的樵夫。
每遇厉鬼，招之可驱，缠而不休者生啖之。
这日一早博雅刚刚醒来，听着窗外鸟雀的叫声，突然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到晴明那里去吧。”
所以此时原本要去街市的博雅便坐在了晴明的对面。
“所以今次是怎么？”博雅招呼也没打便开口说道。
“哦？”晴明显然在装不懂。
“别卖关子了，晴明。”博雅不满地撇撇嘴，“今天我会无缘无故想到来你这，一看就是你又耍了什么咒法。”
“说得也是。”晴明手指抚了抚折扇温良的象骨柄，淡笑着回应，“没有事情让我帮忙博雅确实很少无缘无故地来呢。”
“这算什么话。”博雅明显没了底气，只好嘟囔了一句。
少晌沽酒的式神归来，说了这样一件事。
有人说耳成山一恶犬习狼性，昼伏夜出，十五嚎月，已啖二夫。
晴明听了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笑，可是午后就着了便装邀博雅一同前往耳成山去了。
当然，随行的还有一袭红衣的式神春姬。
正是盛夏时节，烈日炙烤着地面没有半处阴凉。
就连博雅的额前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跟在一旁晴明却眉眼带笑，皮肤清凉。
博雅有些疑虑，晴明笑着用折扇指了指春姬，红衣的女子便移步到博雅身旁，顷刻便带来一阵舒爽的凉意。
春姬，原身是樱花树。
两人一路只言片语闲话，不疾不徐地到了耳成山下，已然是夕阳西下，落霞满天。
他们在山脚处待着直到月华初升，这才乘着浓浓的夜色上山。
午夜的山林隐隐透着危险的气息，时不时传来狼的嚎叫，夹杂着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漆黑的树影摇曳着，矮灌木和杂草丛上的夜露折射着清冷的月光时明时灭，像是闪烁的繁星。
博雅抬头看了看天空，恰好是满月。
晴明突然停了下来，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绘着血纹符纸，包了雪白的兔毛夹到了春姬的衣襟上。
“晴明，你们都有事做，我干什么？”博雅打了个哈欠，有些不满。
“等。”
“晴明，这么等也太枯燥了......”为了掩饰困意博雅故作轻松的，“其实我今天带了八部太郎大人送来府上的腌肉想和你…”
说着博雅解下背后的布兜，从里边掏出黄油纸包裹着的腌肉块，肉香在微风中四下弥漫开来。
“不好！”晴明看着他手中的肉块瞳孔猛地一缩，露出了异于平常的紧张神色。
不及博雅开口多问，一个黑影便扑向了他，快得像一道闪电，倏尔一个白色身影又挡在了他的身前。
回过神来博雅才发现，晴明闪避着恶犬灵敏的攻击，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几番较量便被恶犬扑倒在地，白色的衣衫上沾满了泥污，挣扎着抵抗恶犬咬向喉管的尖牙。
博雅心下一慌，忙把手中的肉块丢了过去，趁着恶犬追着肉块跳开，晴明立刻施了咒将它束缚。
——————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重新回到了山脚下。
晴明一身狩衣依旧洁净，仿佛昨夜的事情都没发生过。反倒是博雅的衣衫被荆棘划了不少口子。
“呐，晴明。”一路无话多少让博雅忍受着些许不安，此时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本我是施了咒在春姬身上，恶犬看到的春姬是一只白兔，等它去捕猎时便会被咒法所敷，事情就轻易地解决了…”晴明拢了拢额前垂落的发丝，“谁知道博雅你呀，还随身带着肉破了我的阵…”
“这…这样…”博雅涨红了脸，“真…真是抱歉啊。”
“无妨。你不也舍弃了你爱吃的腌肉来救我了吗？”晴明打趣道。
“……”
——————
此后博雅再随晴明一同处理鬼事，偶尔会见到这样一个男子。身高八尺，体格健壮，面带怒容，模样就像年画中的门神。
那便是式神怒煞，性格暴烈，力能扛鼎，喜战好斗。其原身为土狗，在还是幼仔时被丧子的母狼叼去了抚养，成犬生性凶残易怒，曾吞食两名上山砍柴的樵夫。
每遇厉鬼，招之可驱，缠而不休者生啖之。
（一）
细草初长，黄芽将发，正是如月伊始。
朝臣源博雅，身着朝袍指贯，手上提着一坛酒，一包糕点，正在一边走一边嘀咕。
“奇怪呀，晴明那家伙怎么会如此粗心呢？”这位耿直的武士眉头紧锁，满腔的心事都写在脸上。
博雅真的只是为晴明的粗心犯愁吗？
其实并不是这样。
事情还要从今天早晨说起。
博雅早朝时得知了权中纳言松殿正成大人告病在家，散朝前又得到天皇的旨意，要他代劳探望那位大人。
出了宫博雅当即差人买了酒与糕点送来，但是他却不想立刻去那位大人家里。
按道理来说，博雅并非郎中，探病这事总归轮不到他的。而天皇差他去的原因，是那位公卿大人告假信里指名要他去。
为什么一定要博雅去呢？是因为那位大人生了“不同寻常的病”。
博雅本性憨直，但也不是傻子。他想既然这位大人得了“不同寻常的病”，那定是要拜托他出面请晴明来解决。
博雅就这样一边走一边思考，不知何时走到了戾桥边。
在戾桥上博雅捡到了一把扇子。
那扇子的扇面洁白如雪，只有一首和歌“卿可携扇游，亦如我共卿”题在角落。扇骨温良如玉，是用高贵的象牙制成，品相十分优良。
虽然博雅没有见过晴明用这把扇子，但是扇子上的字迹的的确确是晴明的。
“既然捡到了晴明的扇子，不如先去拜访晴明吧。”博雅这样想着便往土御门去了。
晴明的家门一如既往敞开着，博雅走近后心照不宣地喊了声:“晴明我要进来了！”便毫不客气地踏入了庭院。
刚进庭院，一个惊雷般的声音突然在博雅耳边炸响: “恭候多时了。”
博雅吓了一跳，当他转过头来对上发出那个声音的人时，更是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那人目如铜铃，形貌狰狞，满面怒容。
他正是之前的式神，怒煞。
怒煞愧疚地捡起地上的一包糕点，又把博雅扶了起来。
只可惜博雅并看不出怒煞的愧疚，他只看到怒煞生气地捡起糕点，生气地扶起他，于是博雅没敢要回糕点。
转过庭院一角，博雅又听见几个女子在窃窃私语。
“呵呵，博雅大人今天又来了呢。”
“呵呵，博雅大人进门跌了个跟头呢。”
博雅羞得满面通红，不由得出声抱怨:“晴明真是过分啊！”
话音未落，庭树上一只白猫冲博雅张了张嘴说话了。
说出口却是晴明的声音: “博雅可真失礼呀，哪有客人来拜访，在背后偷偷骂主人的呢？”
“真无聊！”博雅有些悻悻。
看到博雅有些恼了，晴明这才从屋里走了出来，在回廊的桌案旁坐好招呼博雅。
博雅不情不愿地坐到了晴明对面，一个红衣女子奉上了两盏清茶和一盘点心。
两人一言不发地喝着茶，博雅拿起点心吃了两口。
“呦，博雅带酒来了呀。”晴明向前探了探头，显然是看到了博雅身旁的酒坛。
博雅一只手拿着半个没吃完的点心，另一只手捂住酒坛:“别闹晴明，今次不是给你的，是要去松殿大人那里探病。明天我再从家里挑两坛好酒送来。”
“松殿......是那位权中纳言大人吗？”晴明微微一笑，“这样说的话......那博雅带来的糕点也是要去探病的吧。”
博雅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可是博雅，糕点被你吃了呀。”
于是博雅拿着点心的手僵在了唇边。
“哈哈，不要紧的。蜜虫做了豆沙团子，博雅给权中纳言大人带去吧。”晴明大笑起来。
博雅这才松了口气，他把手中剩下的点心丢进口中，眼角的余光却瞟到了桌案上的信纸。信纸叠得工工整整，有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味。
“这是什么啊？晴明。”博雅狐疑地看了晴明一眼，伸手去拿。晴明不置可否，只在一旁看着，朱红的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见晴明并不阻拦，博雅拿起信纸打开一看，却是女子惯用的阴柔笔法，题着一首和歌:“春日意昏昏，可与君同游？”
“春日意昏昏，可与君同游......卿可携扇游，亦如我共卿......”博雅若有所思地喃喃道，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袖口中掏出在戾桥上捡的扇子递给晴明，“对了晴明，这把扇子是你的吗。”
“说是定情信物也可以吧。”晴明没有接，只是微笑着淡淡回了一句。
“定情信物？！”博雅瞪大了眼睛。
“是女子把它丢了。”
“女子把它丢了？我有点搞不明白了。晴明！”
“呵呵。”
“是哪位女子？”
晴明笑而不答。
博雅看了看信上的和歌，又把扇子展开合上好一番打量。
“你要是觉得有趣，不如你拿走吧。说不定会碰见那位女子呢。” 晴明看博雅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
“别开玩笑了晴明！谁会要这种东西啊！” 博雅十分生气，没有像以往那样同他的友人道别，就起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当然，博雅也没留下扇子。
细草初长，黄芽将发，正是如月伊始。
朝臣源博雅，身着朝袍指贯，手上提着一坛酒，一包糕点，正在一边走一边嘀咕。
“奇怪呀，晴明那家伙怎么会如此粗心呢？”这位耿直的武士眉头紧锁，满腔的心事都写在脸上。
博雅真的只是为晴明的粗心犯愁吗？
其实并不是这样。
事情还要从今天早晨说起。
博雅早朝时得知了权中纳言松殿正成大人告病在家，散朝前又得到天皇的旨意，要他代劳探望那位大人。
出了宫博雅当即差人买了酒与糕点送来，但是他却不想立刻去那位大人家里。
按道理来说，博雅并非郎中，探病这事总归轮不到他的。而天皇差他去的原因，是那位公卿大人告假信里指名要他去。
为什么一定要博雅去呢？是因为那位大人生了“不同寻常的病”。
博雅本性憨直，但也不是傻子。他想既然这位大人得了“不同寻常的病”，那定是要拜托他出面请晴明来解决。
博雅就这样一边走一边思考，不知何时走到了戾桥边。
在戾桥上博雅捡到了一把扇子。
那扇子的扇面洁白如雪，只有一首和歌“卿可携扇游，亦如我共卿”题在角落。扇骨温良如玉，是用高贵的象牙制成，品相十分优良。
虽然博雅没有见过晴明用这把扇子，但是扇子上的字迹的的确确是晴明的。
“既然捡到了晴明的扇子，不如先去拜访晴明吧。”博雅这样想着便往土御门去了。
晴明的家门一如既往敞开着，博雅走近后心照不宣地喊了声:“晴明我要进来了！”便毫不客气地踏入了庭院。
刚进庭院，一个惊雷般的声音突然在博雅耳边炸响: “恭候多时了。”
博雅吓了一跳，当他转过头来对上发出那个声音的人时，更是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那人目如铜铃，形貌狰狞，满面怒容。
他正是之前的式神，怒煞。
怒煞愧疚地捡起地上的一包糕点，又把博雅扶了起来。
只可惜博雅并看不出怒煞的愧疚，他只看到怒煞生气地捡起糕点，生气地扶起他，于是博雅没敢要回糕点。
转过庭院一角，博雅又听见几个女子在窃窃私语。
“呵呵，博雅大人今天又来了呢。”
“呵呵，博雅大人进门跌了个跟头呢。”
博雅羞得满面通红，不由得出声抱怨:“晴明真是过分啊！”
话音未落，庭树上一只白猫冲博雅张了张嘴说话了。
说出口却是晴明的声音: “博雅可真失礼呀，哪有客人来拜访，在背后偷偷骂主人的呢？”
“真无聊！”博雅有些悻悻。
看到博雅有些恼了，晴明这才从屋里走了出来，在回廊的桌案旁坐好招呼博雅。
博雅不情不愿地坐到了晴明对面，一个红衣女子奉上了两盏清茶和一盘点心。
两人一言不发地喝着茶，博雅拿起点心吃了两口。
“呦，博雅带酒来了呀。”晴明向前探了探头，显然是看到了博雅身旁的酒坛。
博雅一只手拿着半个没吃完的点心，另一只手捂住酒坛:“别闹晴明，今次不是给你的，是要去松殿大人那里探病。明天我再从家里挑两坛好酒送来。”
“松殿......是那位权中纳言大人吗？”晴明微微一笑，“这样说的话......那博雅带来的糕点也是要去探病的吧。”
博雅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可是博雅，糕点被你吃了呀。”
于是博雅拿着点心的手僵在了唇边。
“哈哈，不要紧的。蜜虫做了豆沙团子，博雅给权中纳言大人带去吧。”晴明大笑起来。
博雅这才松了口气，他把手中剩下的点心丢进口中，眼角的余光却瞟到了桌案上的信纸。信纸叠得工工整整，有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味。
“这是什么啊？晴明。”博雅狐疑地看了晴明一眼，伸手去拿。晴明不置可否，只在一旁看着，朱红的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见晴明并不阻拦，博雅拿起信纸打开一看，却是女子惯用的阴柔笔法，题着一首和歌:“春日意昏昏，可与君同游？”
“春日意昏昏，可与君同游......卿可携扇游，亦如我共卿......”博雅若有所思地喃喃道，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袖口中掏出在戾桥上捡的扇子递给晴明，“对了晴明，这把扇子是你的吗。”
“说是定情信物也可以吧。”晴明没有接，只是微笑着淡淡回了一句。
“定情信物？！”博雅瞪大了眼睛。
“是女子把它丢了。”
“女子把它丢了？我有点搞不明白了。晴明！”
“呵呵。”
“是哪位女子？”
晴明笑而不答。
博雅看了看信上的和歌，又把扇子展开合上好一番打量。
“你要是觉得有趣，不如你拿走吧。说不定会碰见那位女子呢。” 晴明看博雅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
“别开玩笑了晴明！谁会要这种东西啊！” 博雅十分生气，没有像以往那样同他的友人道别，就起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当然，博雅也没留下扇子。
（二）
博雅从晴明那里离开后，便直接去了那位权中纳言大人那里。
“听陛下说松殿大人您身体不适，所以托我来探望一下。”博雅生性耿直，见到松殿便直接讲明了来意。
其实这也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
“蒙谢博雅大人前来。”松殿将博雅让到会宾室，二人厅里坐定，女侍奉上了茶点后松殿立刻就让她们退下了。
松殿一言不发，博雅也保持沉默。
终于松殿忍不住开口了:“博雅大人，您来探病，可能看出我——有什么病痛吗？”
“不瞒大人，就从您还能在这里与我好好交谈来看，大人并不没有病态。只是气色差了些，更像是没有休息好。”博雅心里也确实奇怪。
“哎，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松殿神色郁郁。
原来松殿正成的病确实不同寻常。
甚至可以说让人匪夷所思。
他这病并非身上顽疾，而是心病。
“心病？松殿大人有被什么事情困扰到吗？”博雅更加迷惑了。
松殿没有回答，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博雅。
过了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将事情的本末道来。
原来松殿有一个相好的女子，在东山附近住。
女子容貌昳丽，身形窈窕，长于乐理，尤弹得一手好琵琶，松殿对她一见倾心。
松殿以和歌相赠，女子以和歌相答。
一来二去，女子也对松殿渐生爱慕。
热恋的情人，哪怕分开一刻都会觉得思念如同雨后春笋。
松殿也不例外。
只要松殿得闲，就会去东山看望那名女子。
就在前些日子，松殿又去了女子家里。女子为松殿弹奏了新学的曲子，郎情妾意两相浓，少不了一番云雨。
因为第二天还要上早朝，夜里松殿便离开了。
二人依依告别，可以想象，女子的内心是多么希望松殿留下来。
松殿看女子杏眼含泪，心里也很痛苦，但也只能宽慰女子几句，趁着夜色向家里走去。
夜风习习，吹动树的枝叶摇晃，虽然对这条路已经无比熟悉，可是那天的松殿内心却惴惴不安。
“松殿大人......”是一个幽幽的女子的声音。
松殿停住了脚步，四下看了看，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松殿大人......救救妾身呀......”这一次松殿听清楚了，这个声音他无比熟悉，他当即循着声音跑了过去。
松殿拨开面前的灌木，看到与他相好的女子在冲他拼命挥手，她的半个身子卡在岩石缝隙里，表情十分痛苦。
女子一边哭泣一边冲松殿喊叫着: “松殿大人......松殿大人......”
松殿想着女子可能舍不得他离开，偷偷跟着他，因为天色太黑，又没掌灯，不幸跌到岩石里了。
“不要害怕，我这就来救你！”松殿走了过去，刚想抓住女子的手把她拉出来，突然四周的岩石开始蠕动，紧接着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一条长长的舌头从中伸出，朝松殿卷来。
松殿平时走夜路喜欢带一把佩刀，这把佩刀是请福光寺的高僧开过光的，这次可派上了用场。
松殿有些害怕，他拔出到就朝妖怪的舌头砍去，怪物的舌头一接触到刀刃，发出凄厉刺耳的尖叫，紧接着一阵青烟冒起，烟雾散去后，一切恢复了平静。
怪物和女子一起消失不见了。
春夜并不冷，松殿却在夜风中打了一个冷颤，他回过神来，立刻逃也似跑下了山。
“所以，那女子死了？”博雅听到这里发出一声惋惜的悲叹。
“不，没有。”松殿摇了摇头。
“那是......”博雅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在那之后的第二天，我又去了她那里，她好端端地在家里弹琴呢。听了我的遭遇她也很吃惊，我走之后她并没有出门呢。”
“这......”博雅自己也听糊涂了。
“后来我家里人就说那女子是妖怪，可是她那般善良温柔，又怎么会是妖怪呢？即便她真的是妖怪，我们的恋情如此深重，她又怎么会加害我呢？”松殿苦恼地垂下了头。
“也许只是个误会吧。” 博雅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最近家里人一直劝我找个高僧除掉妖怪，可是我于心不忍。她还不知情，只责怪我不去看望她，忧思惶急让我头疼得很，所以今天就告假了。”松殿满面羞惭，“所以博雅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啊？” 博雅愣了一下，也没应，也没不应。
松殿不及博雅回答，已抢先说出了口:“我听闻博雅大人向来与朝中阴阳师安倍晴明大人交好。您能否劳烦这位阴阳师大人，帮我这个忙呢？”
博雅从晴明那里离开后，便直接去了那位权中纳言大人那里。
“听陛下说松殿大人您身体不适，所以托我来探望一下。”博雅生性耿直，见到松殿便直接讲明了来意。
其实这也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
“蒙谢博雅大人前来。”松殿将博雅让到会宾室，二人厅里坐定，女侍奉上了茶点后松殿立刻就让她们退下了。
松殿一言不发，博雅也保持沉默。
终于松殿忍不住开口了:“博雅大人，您来探病，可能看出我——有什么病痛吗？”
“不瞒大人，就从您还能在这里与我好好交谈来看，大人并不没有病态。只是气色差了些，更像是没有休息好。”博雅心里也确实奇怪。
“哎，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松殿神色郁郁。
原来松殿正成的病确实不同寻常。
甚至可以说让人匪夷所思。
他这病并非身上顽疾，而是心病。
“心病？松殿大人有被什么事情困扰到吗？”博雅更加迷惑了。
松殿没有回答，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博雅。
过了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将事情的本末道来。
原来松殿有一个相好的女子，在东山附近住。
女子容貌昳丽，身形窈窕，长于乐理，尤弹得一手好琵琶，松殿对她一见倾心。
松殿以和歌相赠，女子以和歌相答。
一来二去，女子也对松殿渐生爱慕。
热恋的情人，哪怕分开一刻都会觉得思念如同雨后春笋。
松殿也不例外。
只要松殿得闲，就会去东山看望那名女子。
就在前些日子，松殿又去了女子家里。女子为松殿弹奏了新学的曲子，郎情妾意两相浓，少不了一番云雨。
因为第二天还要上早朝，夜里松殿便离开了。
二人依依告别，可以想象，女子的内心是多么希望松殿留下来。
松殿看女子杏眼含泪，心里也很痛苦，但也只能宽慰女子几句，趁着夜色向家里走去。
夜风习习，吹动树的枝叶摇晃，虽然对这条路已经无比熟悉，可是那天的松殿内心却惴惴不安。
“松殿大人......”是一个幽幽的女子的声音。
松殿停住了脚步，四下看了看，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松殿大人......救救妾身呀......”这一次松殿听清楚了，这个声音他无比熟悉，他当即循着声音跑了过去。
松殿拨开面前的灌木，看到与他相好的女子在冲他拼命挥手，她的半个身子卡在岩石缝隙里，表情十分痛苦。
女子一边哭泣一边冲松殿喊叫着: “松殿大人......松殿大人......”
松殿想着女子可能舍不得他离开，偷偷跟着他，因为天色太黑，又没掌灯，不幸跌到岩石里了。
“不要害怕，我这就来救你！”松殿走了过去，刚想抓住女子的手把她拉出来，突然四周的岩石开始蠕动，紧接着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一条长长的舌头从中伸出，朝松殿卷来。
松殿平时走夜路喜欢带一把佩刀，这把佩刀是请福光寺的高僧开过光的，这次可派上了用场。
松殿有些害怕，他拔出到就朝妖怪的舌头砍去，怪物的舌头一接触到刀刃，发出凄厉刺耳的尖叫，紧接着一阵青烟冒起，烟雾散去后，一切恢复了平静。
怪物和女子一起消失不见了。
春夜并不冷，松殿却在夜风中打了一个冷颤，他回过神来，立刻逃也似跑下了山。
“所以，那女子死了？”博雅听到这里发出一声惋惜的悲叹。
“不，没有。”松殿摇了摇头。
“那是......”博雅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在那之后的第二天，我又去了她那里，她好端端地在家里弹琴呢。听了我的遭遇她也很吃惊，我走之后她并没有出门呢。”
“这......”博雅自己也听糊涂了。
“后来我家里人就说那女子是妖怪，可是她那般善良温柔，又怎么会是妖怪呢？即便她真的是妖怪，我们的恋情如此深重，她又怎么会加害我呢？”松殿苦恼地垂下了头。
“也许只是个误会吧。” 博雅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最近家里人一直劝我找个高僧除掉妖怪，可是我于心不忍。她还不知情，只责怪我不去看望她，忧思惶急让我头疼得很，所以今天就告假了。”松殿满面羞惭，“所以博雅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啊？” 博雅愣了一下，也没应，也没不应。
松殿不及博雅回答，已抢先说出了口:“我听闻博雅大人向来与朝中阴阳师安倍晴明大人交好。您能否劳烦这位阴阳师大人，帮我这个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