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盗墓王》(原著向接《极海听雷》)

楼主:红河岸边小巫女 字数:64817字 评论数:289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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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胖子,知道胖子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就用敲敲话在他手臂上敲:你说详细点。
胖子回:这是老刘疯癫起来时候的原话。
我之前以为老刘见到张海客的时候一下晕倒,难道不是因为看见了张海客,而是因为看见了小张哥?
但他是张海客头一天才带来村子里的,老刘根本没有什么机会见到他。
除非,我想到一个可能,小张哥其实早就提前来过村子了,还被老刘看到了,并且当时发生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才会给老刘留下他是“鬼”这样一种印象。
这似乎是比较合理的解释,然而由于闷油瓶的关系,和那些幻境带给我的久远记忆,我内心里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把小张哥看作是与我们对立的“敌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老刘的胡言乱语。这老刘也神志不清得有些离奇,闷油瓶当时眼看着他掉进洞里,掉进来之前人还好好的,那么他一定是在洞里又遇到了什么。

我和胖子也先后摸进那个裂开的洞口,闷油瓶他们的手电光在前面,暂时没什么状况。
我注意到此时所处的这条甬道,也与我们进来时候的很相似,并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这里如果不是一座陵墓,那么就是一个由不知名的部族开拓出来的神秘地下世界。而且根据闷油瓶讲的传说,十有八九对应的就是那个离奇消失的村子。
也许村子并不是消失了,而是隐藏到了山体的内部。留守下来清扫甬道和石像的人,也许就是村民的后人。
“这洞里边到底什么情况?”胖子问我,“后头那么多粽子,你们都摸过了?”
我一直用手电照着闷油瓶的方向,看到他在甬道里动作迅速,不像是在摸索,更像是在朝着一个确定的目标前进。我就对胖子道:“我什么也没想通,你问他去。”我用手电点了点闷油瓶的后背。
小张哥回过头来,对我们道:“我听说你们和族长关系很好,也出生入死过好几次,怎么还看不懂他想做的事呢?”
“我们小哥爱想什么就想什么,你光知道他想什么有用吗?”胖子说着还有点激动,“我们哥俩跟他出生入死的时候你在吗?你们张家人一个都不在。感情这东西不能光靠嘴说,你得伸得上手。”
这两个人把话说得跟宫斗似的,我实在没法接,却看到小张哥露出遗憾的神情:“我那是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做。”他说着叹了一口气,“我找了他多少年,你们想都想不到。”

我再一次意识到,小张哥和其他张家人是有些不同的,他也活过了百余年,可他在意时间。每个张家人生来就被赋予了家族的使命,他们在漫长的岁月中,要竭尽所能去完成它,这甚至构成了他们生命中唯一的意义。而张家人寿命都很长,相较普通人来说,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所以他们大多头脑冷静,思虑周全,他们会静静地看着身边经过的人慢慢老去,看着世界慢慢发生变化,然后会在那个合适的时间,去完成要做的事。
我不确定小张哥想做的事到底是什么,也许闷油瓶是知道的。
但我有一种直觉,小张哥漫长的人生中,不仅仅有张家赋予他的使命。所以他在意时间,也许曾经有一些停留短暂但美好的东西,让他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会去感叹时间的流逝。
如果有机会,我想听听小张哥的故事。
胖子似乎不感兴趣,说:“谁愿意让你找了,找了这么多年没找到,你心里还没点逼数吗。”
小张哥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直接问闷油瓶:“族长,你故意躲着我?”
闷油瓶没有回答他,我朝他笑了笑:“他倒不一定是躲着你,但是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能有三百天都像现在这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斗里。就算等着你来找,也没那么容易找到吧。你们几个人?都找了他哪些地方?”
小张哥道:“只有我一个。你不懂,张家早就不是以前的张家了,兵荒马乱的时候,只有我这样和族长共事过的人,才还会继续信任他,去找他。”
这小张哥别的没看出来,对张起灵还真是够忠心。一个人找了那么多年,也怪不容易的。
等等,一个人?我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心说不对劲啊,小张哥上次见我的时候,还不是“一个人”呢。

这个想法形成的瞬间,我就伸手朝小张哥的领口探去。即使我是出其不意,可小张哥反应也非常灵敏,他侧身避过,同时一手护住领口,转头就惊讶地看着我:“吴邪你干什么?我可是正经人。”
胖子一下会意了,他“呸”了句,道:“装得人模狗样的,正不正经就不知道了。”
闷油瓶和张海客也停下来看着我们,我盯着小张哥的眼睛,问他:“你的蛇呢。”
我清楚地记得,上次在北京,我勾他肩膀的时候,他的领口有鳞片闪光,他还声称自己有护身的东西,八成是条藏在衣服里的蛇。不知道那蛇和我当年在幻境中“附身”的那个名叫蛇祖的少年有没有关系,可以肯定的是,那应该是小张哥贴身藏着的“保镖”,可胖子来的时候,他们扭打在一起,蛇却没有出现。
小张哥却丝毫不以为意,他理直气壮:“我的蛇,我爱让它去哪就去哪,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胖子就不依不饶:“说不出来胖爷我就有理由怀疑你是个冒牌的。”
冒牌倒不至于,我心想,毕竟闷油瓶都没说什么,如果小张哥有问题,闷油瓶肯定第一个看出来。胖子借机打压小张哥的气焰,我也乐得煽风点火。
闷油瓶看了看我们,最后对小张哥道:“蛇什么时候回来。”
我一听,这是排除小张哥嫌疑的意思,小张哥不仅有蛇,蛇还被放出去了,而且闷油瓶清楚这个情况。
跟胖子对视,两个人都装作不晓得刚刚是谁说话了的样子。
小张哥鼻子里哼了声,又转脸对闷油瓶道:“正常情况下应该回来了,现在还没有,可能前面洞里有问题。”
闷油瓶点点头,转身又继续探路去了。

没想到小张哥的蛇还有这种作用,早知道我也把小满哥牵来,看谁比较厉害。我对胖子说。
胖子低声对我道:“给丫点面子,别让咱小哥为难。”
他有什么好为难的,我心说,闷油瓶从没花力气去调解人际关系。
胖子就叹口气:“一般媳妇跟婆家关系紧张,最难办的就是老公了。”
这他妈什么是什么类比,我骂了句,再一看闷油瓶的方向,是一个转弯。
我们跟上去,就感到空气变得潮湿了,水汽扑面而来。
又走了没多远,闷油瓶忽然站定,他回头看向我们:“到了。”
我看到前面不远处有光,跟上去,走到闷油瓶旁边,眼前豁然开朗,胖子发出一声“嚯”。

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穴,又仿佛是一座城池。
我们当下所在的位置仍然是山体的内部,但这一处,好像是被什么给挖空了。而山虽然被挖空,我们面前却并非空无一物,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地呈现在眼前的,是数不清的石头房屋。
这些石头房屋互相连接,一个挨着一个,从地面到山壁上,最外层的石屋又是和山体相连,就好像是这些石屋,都是山体生长出来的。
石屋的墙壁上和房顶上,爬了很多藤蔓,这些藤蔓也来自山体,它们将这些石屋包裹住,就像一张绿色的大网。
抬起头,又能看到,洞穴的顶上,不是完全封死的,而是有数个像是天窗一样的洞口,洞口虽然也被藤蔓遮掩住,但外面的天光还是漏了下来。
随同光一起落下来的,还有细细密密的雨水。外面的雨势小了,太阳似乎也出来了,雨村的天气变幻莫测,偶尔会下这种太阳雨。于是那些一束束的发着光的雨,就打在石屋和藤蔓上。被光和雨打到的藤蔓,就也闪着绿色的光芒,像是石屋城上铺开来的大片大片的宝石珠翠。
落下的雨水最终汇聚到地上,沿着石屋城中窄窄的街道,也闪着光亮流向我们看不清的远处。
虽然这本该是个幽暗的山洞,此刻我们见到的却仿佛是一个世外桃源。

红河岸边小巫女2018-12-09 18:36:00 发布在 瓶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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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驻足望去,那片绿色很耀眼,也让人着迷。这种绿色非常特别,它很鲜活,可能是由于光的原因,让人觉得富有饱满的生命力。
自然的东西还是很容易打动人的,我注意到不仅仅是我跟胖子,连闷油瓶他们也都停住脚步,远远望着这洞中的一切。
几个人都看了一会儿,我就问闷油瓶:“那神秘村子的传说里,有这么一个地方吗?”
闷油瓶摇摇头,打了个手势:“我过去看,你们在这里等我。”
这句话是闷油瓶常会讲的,这种时候,一般情况下我跟胖子都是照办的,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但此时此刻情景不同了,那小张哥就道:“探路这种事,还是我来做吧。”说着就在闷油瓶前头朝着那些石屋走了过去。
闷油瓶倒也没制止,张海客跟上闷油瓶。
我看看胖子,胖子也看我:“敢情咱哥俩以前都太听话了。”
我深表赞同,两个人第一次违纪,跟了上去,有点小兴奋。
我们本在一个位置较高的坡上,朝着坡下走去,体感温度很奇怪,竟然能明显感到在下降,走到石头房屋跟前,仿佛已经比坡上低了四五度,这洞里的自然环境着实有些怪异。
很快,我们便走到离我们最近的一座石屋门口,这些石屋都没有门,也可能曾经有木头做的门,木头腐朽了,于是只剩下一个洞口。
用手电朝里面一照,空间不算大,但可以看出有些简单的家具,比如床,还有桌椅等。有些是石头制成的,有些是木头的,已经腐朽,没有原先的样子。但整个房间可以看出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甚至也有锅碗瓢盆,一些已经烂掉的衣物。
最吸引我们注意的是那床上,似乎有一团绿色的植物。
可我仔细看了看,就心说好像不对,这石头屋子里面,床的附近并没有和外面相通的口子,植物是怎么钻进来的,难道床底下有洞?
闷油瓶也发现了问题,他已经率先走了进去,我跟上他一起去照那团“植物”,越看越觉得头皮发麻——这哪里是植物,分明是一个绿色的人形。
闷油瓶用刀在那人形上轻轻划了划,于是一些绿色的粉末状的东西从那人形上脱落下来。
闷油瓶又用刀刮了一些下来,我认出这应该是苔藓。
再一看被刮去苔藓的人形上那一块,露出了一小片灰黑色,像是石头。
我一下就联想到我们来的路上,见到的那些皮肤外糊着一层石料一样东西的尸骸,没想到这里也有。
闷油瓶显然也认了出来,他接着又用刀划开石料,下面果然露出了尸体的皮肤。
“和甬道中的尸体是相同的。”闷油瓶道,“只是尸身外面还长了苔藓。”
我点头:“这里的环境太过潮湿,难怪会长出苔藓。”
“族长,你们快过来看。”小张哥的声音从隔壁的石头房子中传来,“这儿也有那种石头人。”
看来不止我们眼前这一个。我和闷油瓶走过去,隔壁房子里小张哥、张海客和胖子也正围着一个长着苔藓,变成绿色的石头人。
只是这个并不是躺在床上,而是缩在房间的一个角落,仰望着头顶的方向,尸体的脸上也长满了苔藓,但面容似乎很安详。
“看来这里还有不少石头人,其他房间没准也有。”小张哥提议,“不如我们分开搜搜吧。”
闷油瓶点头,于是我们四散开来。胖子大约是联想到了我们最近常打的游戏,道:“山顶那片房区是你胖爷的,都别来抢物资。”
我没有胖子那样轻松的心情,我沿着石头房子中间的小路开始一间间地查看,越看越有些慌慌的。这石头城中的每一间石屋里,竟都有已经死去多时,尸骸上长满苔藓的石头人。
他们的姿势各异,神情也各异,很多屋子里还不止一个。
他们生前究竟经历了什么?我越发好奇。我注意到有一些尸骸的姿势很奇怪,像是正在做着什么事,忽然间就定住了,然后便开始石化,慢慢地皮肤外长出了一层石质的“壳”,壳上又慢慢长出苔藓。
这里曾经一定有一场突发的灾难,这些人没能逃脱,尸骸还都保留着生前最后的样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令我很在意——我感到四周的温度又降低了一些,现在正是夏天,就算是山洞里,温度这么低也有些过头。
而当我又走出一间石头房子,忽然发现抬脚就踩进了雾中。
我向远处望去,惊讶地发现,从石屋后的地面上流过来一层雾,像水一样流动,让我想到舞台上那种雾的效果。可这雾气来得异常迅速,眨眼间,我们就置身在云雾缭绕的洞中仙府了一般。
我条件反射地捂住鼻子,担心雾气有问题,再转头去找其他人,就见远远的,他们也都停住了,在看雾气。
我好像看到小张哥故意嗅了嗅,接着对我们喊道:“放心,是水汽汇成的雾。”
这小张哥确实天赋异禀,不知道能不能测PM2.5,这鼻子不能浪费。
可雾气却越来越浓郁,我渐渐有些不放心了,这雾气几乎将我们包裹住,很快,我连离我最近的胖子都看不太清了。
闷油瓶的声音从我头顶的方向传来:“到我这来。”
闷油瓶少有地有些急切,这话不敢不听,我最后看了一眼当前所在屋子中的石头人,却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劲。
我明明记得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一具尸骸,那么此时此刻,站在我身后不到一米处的模糊影子是什么!
几乎就在我意识到有问题的一瞬间,那影子猛地就朝我扑了过来。
我立即侧身避过,就见到那影子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似乎是锤子之类的钝器。我反手从腰间拔出刀,抬手挡下一锤,同时大声喊:“小心!雾里有人搞偷袭!”
刚说完,我就听到房顶上有人跳下来的声音,不知道是敌是友,雾气太浓什么都看不清,那锤子再一次朝着我的胸前抡过来我才看到,幸亏我反应及时,又用刀挡了一下。
我意识到对方耳力极好,立即后退两步,想暂且苟在雾里,然而我定神听了听,一串极轻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跑了?竟然跑了?我有些蒙,还以为会被再次偷袭,没想到那影子竟然先跑了。
我刚要松口气,身后忽然有人一把拉住我。
**竟然迂回过来了,我心里暗骂,不过跟闷油瓶练过很多次,我已经有条件反射,反肘就是一击,但我身后的人力道极大,反应还比我迅速。我心说要遭,可同时我听到耳边一声熟悉的“别动!”。
是闷油瓶,我一下分辨出来,立即就老实了。
闷油瓶挡在我身前,我向后靠到了墙壁,意识到这是闷油瓶能给我的安全范围了。
闷油瓶低声问我:“你怎么样?”
“我没事。”我对他道,“是个活人,但是很怂啊,已经跑了,他们呢?”
闷油瓶“嘘”了声,我估计他们也都安静地躲起来了,对方情况不明,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显然比我们对这里要熟悉,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四周一下子陷入绝对的安静,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努力去看四周,却发现到处都是一片白色,闷油瓶一直抓着我的手腕,他离我很近,可也只有一个很模糊的背影。
闷油瓶的背影?我惊讶地发现这竟然不是闷油瓶的背影,我面前的人竟然不知不觉间变了另一个人!
而让我开始心慌的是,这个背影我仍旧很熟悉。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手去拍面前人的肩膀,那人缓缓回过头来。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都静止了,我看到了三叔的脸,那张已经变得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三叔对我道:“大侄子,我回来了。”

红河岸边小巫女2020-03-16 10:21:00 发布在 瓶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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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就站在我的面前,但雾太浓了,似乎还在流动,像是古潼京沙漠里裹着白色沙子的风,三叔的脸就也模糊不清。
这是幻觉。
我感到内心很快平静下来,因为出现过太多的幻觉,我甚至已经麻木,我心里也清楚,我的三叔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出现。
一个有些荒谬又好笑的想法冒了出来,三叔有段时间曾在雨村附近观察过我们,难道他是一直躲在这里吗?他神出鬼没,于是附近就有了传说?
身体似乎已经失去控制,我盯着三叔的脸,即使知道是幻觉,也想开口对他说话,却感到他与我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我终究没能和幻觉中的三叔说上话,有人在我脖子上捏了一下,我立马失去了意识。
我感到自己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做了无数个梦。
我梦到很小的时候,三叔带着我到外面捉蚂蚱,我是现在的样子,三叔却非常年轻,从身形上可以看出来,但我在梦里始终看不清他的脸,可每一个场景却都历历在目。
梦境还是穿插着的,我不仅梦到了小时候,还梦到那年三叔卖给闷油瓶龙脊背的时候,三叔叫我过去,我去晚了,于是他从楼上探出头来吼我。还有我们九死一生从云顶天宫逃出来,在吉林的医院里,三叔给我讲述当年在西沙发生的事。如今想来,那是三叔第一次给我揭开整个迷局的一角。我已经无法得知他那时的心情,但我知道他的眼神里,总是有无比复杂的情绪。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很多的片段,最后看到的是在蛇沼的密林中,他一个人渐渐走远的背影。我并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幕,但在我的记忆中,这个场景总是会出现,那是我对三叔最后的记忆。他究竟去了哪里,现在是否还活着,对我来说仍旧是个谜。
我睁开眼睛,看到自身还身处石头城中,闷油瓶正低头看我。
我坐起来,隐隐闻到了些血腥味,抓起闷油瓶的手臂,看到上面有一道口子。我叹口气,看着他,有些无奈:“你也不给我个表现机会,二话不说就打晕,还放血。”
闷油瓶仔细看了看我,似乎松了口气,道:“我试过了,我的血对这种幻觉没有作用,你是自己醒来的。”
哦,这么说来,我还是有些进步的。我正要问他幻觉是怎么回事,就看到我们身边不远处还有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雾已经散了些,我看到胖子就躺在那,好像睡着了。
“他怎么了?”我问闷油瓶,“你把他也打晕了?”
闷油瓶摇头:“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中了幻觉,现在还没醒过来。”
我凑上去看胖子,胖子脑门上都是汗,眉头也拧到一起,这要是瞪着他的圆眼,就整个一个面目狰狞。但胖子的嘴是笑着的,不知道是在幻觉里看到了什么。
闷油瓶道:“叫不醒,要等他自己醒过来。”
我环顾四周,直觉哪里不对劲,我没看到张海客和小张哥。
“他们两个呢?”我看向闷油瓶,“他们中没中招?”
闷油瓶却说只看到了我们和张海客。
“那小张哥呢?”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闷油瓶面色也不太好,他看着石头城的深处,道:“他不见了。”
张海客想必是去找小张哥了,我不由得联想到那个袭击我的怪人,但转念一想,又觉得那人不可能是小张哥,如果是他,我这会儿肯定已经跪了。
而且从闷油瓶的表现中我可以看出来,闷油瓶是了解他的,也信任他,应该也不会有假冒一说。
我又看了看胖子,就想试试去叫醒他,胖子却忽然说话了,他还是维持着那个表情,忽然叫道:“小哥,天真。”
“啊?”我下意识地答应,就用手拍了拍胖子,“你丫醒了?赶紧睁眼睛,别装了。”
胖子却好像并没有清醒,又叫了我们两声。
我实在莫名其妙,就对闷油瓶道:“我们是怎么中招的,因为雾气吗?”
闷油瓶若有所思,想了想道:“不一定,更可能是因为房子里那些尸体身上的东西。”
那些尸体上,有那种像是一层石料的东西,上面又长满了苔藓。不过我们仔细看过,似乎也并不是普通的苔藓。
“那上面的东西,可以让人产生幻觉。”闷油瓶继续道。
闷油瓶稍作解释,意思是说,那种类似苔藓一样的东西散发出来的粉末,可能会刺激人的神经,让人的大脑非常兴奋,兴奋中会产生幻觉。
我看胖子的状态,确实很兴奋,还在念叨我和闷油瓶的名字,这东西有毒,吸了跟嗑药似的。可这胖子为什么要一直叫我和闷油瓶?
我有些担心胖子在幻觉中受什么刺激,他的状态实在是有些激烈,又有些像是人在做噩梦一样,就想干脆暴力叫醒得了,转头却看到闷油瓶正看着我。
闷油瓶问我道:“你在幻觉里看见什么了。”
我如实道:“我三叔,但还没看清楚,就被你捏晕了。”
闷油瓶点点头,脸色忽然就一沉,道:“要快点把他弄醒。”
我一下也紧张起来,听闷油瓶的口气,感觉胖子好似练什么邪门歪道的武功走火入魔了一样。
闷油瓶架起胖子,我从胖子的包里抽出水瓶,一瓶水直接朝着胖子脸上泼上去,又使劲打了他两下。
胖子一阵咳,还打了好几个喷嚏,但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我们两个,就道:“谁他妈打老子!”
我指了指闷油瓶,胖子抹了把脸上的水,看向我手中的水瓶,道:“你丫还嫁祸别人,就不能用温柔点的办法?”胖子又抹了抹嘴边,手背上沾了些绿色的粉末似的东西,胖子在身上擦了擦,对我们道:“这他娘的是什么东西?有点刺激啊。”
我又给胖子递过去我自己的水瓶,让他清洗一下口鼻,胖子却好像并没有很在意,我就感到很好奇了,问胖子:“你看见什么了?怎么还老是叫我和小哥?”
胖子吐了几口唾沫,却忽然笑了,道:“你还别说,刚才这段梦,实在是太精彩了,我梦到咱们哥仨又去了沙漠,就那个西王母的老巢,遍地都是蛇,你胖爷一枪干死一个,你小哥一刀砍一条,那场面是枪林弹雨,血肉横飞,红旗招展……”
“停停停,打住。”我打断胖子,“闹了半天你看到的还是过去的事,那我呢,在你们两个旁边打call吗?”
胖子笑道:“天真你也可以的,你好像还挺邪乎的,你一发信号,蛇都吓跑了,比我跟小哥还厉害。”
我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胖子越说还越兴奋,我听得出他的幻觉是建立在以往我们经历过的事件之上的,但又有些加工,难怪胖子刚才虽然在幻觉中,闭着眼睛,但却一脸兴奋,还老是叫我和小哥,原来是在幻觉中不停地打怪升级。
胖子甚至有些遗憾,埋怨我们提早把他叫醒了,幻觉中我们已经跟西王母化身的巨蛇大战了三百回合,就快要赢了。
我很长时间都没见胖子这么兴奋了,胖子描述的幻觉,似乎是十几年前我们真实经历过的一般。而且我能感受到,幻觉中的我和闷油瓶,也和胖子一样,好似很热血沸腾,三个人都拼死拼活的,但也互相配合着,支撑着。
我忽然明白,这才是最让胖子感到兴奋的原因。老是把金盆洗手挂在嘴边,但实际上最不想离开“江湖”的,就是胖子自己。

“走了走了。”胖子说道,“好汉不能老是提当年勇了。”
这幻觉确实有点意思,我不禁想到,这闷油瓶下手太早,如果他没有那么着急捏晕我,幻觉继续下去,我会不会看到三叔的什么过去?
闷油瓶似乎也对胖子的幻觉耿耿于怀,他拍了下我的肩膀,示意我们跟上,朝着石头城更深处走去。
石头城中小路蜿蜒,雾气尚未完全散去,整个城就像是一座迷宫,张海客和小张哥仿佛凭空消失了,但我看闷油瓶也并不担心,可能相信他们会处理好遭遇的事情。
我们一路走到了石头城最深处,是一处相对开阔、近似圆形的平台,平台上立着数根挺拔的石柱,石柱上面刻满了花纹。
“这是广场?”胖子突发奇想,“天真你快去扭几下,说不定那些粽子就都过来跳广场舞了。”

红河岸边小巫女2020-03-16 10:21:00 发布在 瓶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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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懒得理胖子,就看到整个“广场”的四周都是石头房子,这里也许正是石头城的中心位置。一般来说,会是部族做祭祀或是举行其他重要活动的地方。而那些矗立在广场上的石柱,每一根都有双人合抱那么粗,有高有矮,矮的也有一人高,最高的目测要超过十米。
我们走上去,看到这个圆台的地面上也雕刻了很多图案,而置身在那些石柱之中,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纷繁复杂的石刻图案,一时间看得人眼花缭乱。
我就近仔细看了看一根石柱上的石刻,上面描绘的就像一个神话故事:一艘在茫茫水面上行驶的船,水天相交的地方似乎是一座悬浮在空中的岛,四周云雾缭绕,还有衣袂飘飘的飞起来的人。画面继续延伸,描绘的似乎就是那岛上的景象,那里山水相衬,还有一些像是山海经风格的神兽,人物倒不多,有的在取水,有的在打猎。接着,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元素。
那是一张人脸,就在石柱的最高处,这张人脸上的表情我很眼熟,和我们一开始穿过的那面石墙背后的脸几乎一模一样,看起来有些严肃,有些阴鸷。
我立即叫闷油瓶和胖子来看,没想到他们也都在别的石柱上看到了同一张脸,但石柱上刻画的其他内容,就完全不同了。
胖子面前的石柱上,雕刻的是战争的场景,两军对战,虽然是静态的石刻,但气势十足,仿佛能感受到从战场上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耳边也仿佛能听到战鼓擂擂。
相比之下,闷油瓶那边的石柱就很有意思了,怎么看怎么像是生殖崇拜系列。
胖子指着那上面一些交叠的人形,就问闷油瓶:“小哥,为什么这根石柱吸引了你的目光?”又转头看向我,“我们瓶仔怎么好像有点欲求不满呢?”
“看我干啥?”我捶了胖子一下,“能不能先干正经事!”
胖子躲开我,又对闷油瓶说:“这没啥好看的,回头去我那儿拿货,国产的进口的小片片都有。”
闷油瓶面无表情地扫了胖子一眼,指着高处的那张人脸,道:“所有的石柱上都有。”
我和胖子也向其他的石柱望去,就见目之所及的每根石柱的最高处,都雕刻着同一张人脸。
“这可能是他们的老祖宗。”胖子道,“一般都是祖宗才有这种待遇。”
我点头,也可能是一种图腾崇拜,是存在于信仰体系中的神。
三个人又绕着几根石柱看了看,石柱上雕刻的图案千差万别,有的像是美好的极乐世界,有的则像是业火地狱,有能在云间穿行的神仙,也有山野间的奇珍异兽,风格迥异,刻画的手法也不尽相同,但无一例外,每根石柱的最上方,都有人面像。
那张脸无悲无喜,但又似乎包含着人所有的喜怒哀乐,越看越觉得很玄妙。
几个人的目光从石柱转移到地面上,看到地面上雕刻的画面,就比较具有叙事性了,是一个完整的故事。然而看着看着,我吸了口凉气。
地面上雕刻的图像,准确来讲,应该是一种仪式。
我们先是看到一个平躺在地上的人,那人的脸与石柱上的人面像是相同的,这里讲述的也许就是他的故事。在他旁边有人给他递了一颗像是某种植物种子的东西,然后这个人便将种子服下,接下来这个人又躺下来,但这次是在一条船上,船的下方有水,水通向另一幅石刻画。
我们也“顺流而下”,就看到这条溪流通向一片广阔的湖,四面群山环绕,船停在了湖的中心。
接下来石刻上的人像就发生了变化,看起来像是在跳舞,虽然仍旧没有表情,但肢体动作却很夸张,总之是手舞足蹈的,也可能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值得注意的是,变化后的人像,从他的四周延伸出数条线,顺着这些线看去,我们发现这些线连接着这圆台之上的每一根石柱。
“这几个意思?”胖子奇道,“穿越了?”
我看着眼下这幅图景,脑海里也闪过许多画面,最后是一种曾经让我毛骨悚然的蛇,我道:“有没有觉得很像黑毛蛇?”
黑毛蛇的毒液中,蕴藏着丰富的信息,有的人可以通过吸取它们的毒液,读取到其中的秘密,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就是这种人。而我们眼前的这幅图上的人,好像是通过服食一颗种子一样的东西,也可以看到了许许多多他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事,甚至包括一些带有神话色彩的场面,这就比黑毛蛇的毒液还要厉害了。
可说完我就后悔了,蛇毒这事胖子知道一些,但我没有对闷油瓶说过。不过他们显然都理解了我的意思,闷油瓶神色一变,看向我的手臂,对我道:“因为那种蛇?”
闷油瓶是在问我手臂上的疤,读取蛇毒过后人会陷入巨大的痛苦,有人可能会有自残的行为。当然我这并不是自残搞的,闷油瓶以前从没问过,我还以为他并没有在意,谁知道这当口被他逮个正着。
闷油瓶盯着我:“你是蛇语者。”
我只好朝他笑笑:“你是起灵人。”
胖子拍手引起我们注意,“行了行了,你俩真般配行了吧,别在这儿对暗号了,快看下一幅图,胖爷我有点蒙了。”
我朝胖子那儿看去,看完我也有些惊讶。这幅石刻图上,那个本来在手舞足蹈显得很兴奋的人,变作了一块石头。
虽然维持着人形,但从他的轮廓和身上的细节都不难看出,他已经不再是人,而是石头了。
所以吃了那种种子,看到一些奇绝幻境之后,人就会变作石头?
我猛然联想到了石头房子中的那些人,难道他们都是这样死掉的?这似乎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身上有一层石料一样的东西,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变成了石头。
我将想法提出来,闷油瓶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我们刚刚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情况,而是人们心中的一种信仰,他们信奉通过吃下那颗神奇的种子,可以通晓过去和未来,了解这个世界上的秘密。那个多次出现的人面像,即是他们信奉的神明或是祖先,通过石刻的方式记录历史和引导后人。
我们顺着这些石刻继续往远处看,果然又见到了更多的服食种子的人像。他们也都在吃下种子后,乘着小船,来到一片湖泊之上,不过他们并没有与石柱相连。那上面的人像也不是统一的容貌,他们吃下种子后的脸上喜怒哀乐各不相同,更像是我们在前面的甬道中看到的石像。
但他们的结局却无一例外,都是变成了石头。
“看来那些种子一样的东西才是关键。”我看向他们两个,“吃了似乎能让人产生幻觉,幻觉过后,人的身体上就会生出一层像是石料的东西,包裹住人,人也就此死亡。”
胖子点头赞同:“这他娘的是死亡幻境啊,咱们可千万不能乱吃这洞里的东西。”
闷油瓶还在看石刻画像,若有所思。
可我有一点想不通,我道:“既然吃了会死,为什么还要吃呢?”
闷油瓶这下抬起头,对我们道:“可能这是他们送别亡者的仪式。”
“王者?”胖子问,“那要不是王者呢?青铜咋办?”
“你别打岔。”我看向闷油瓶,“你是说他们并不是因为吃了种子才死亡,而是本身就已经是死人了?又被喂下了种子?”
然后诈尸?我脑子里真的出现了一群粽子跳广场舞的画面。
胖子啧了声,道:“我理解小哥的意思了,也不一定是已经死了,可能是将死之人,没看他们一开始都是躺着的吗,可能是在人的弥留之际,给他们吃一颗,最后嗨一把,就像回光返照,嗨完了才拜拜。”
好像也有点道理,我看向胖子:“你有什么根据吗?”
胖子眼神忽然变得格外地亮,他笑了笑,道:“你忘了咱们刚刚也中了幻觉吗,八成是因为那些粽子体内还留了点种子里致幻的成分,咱们给吸进去了,才中了幻觉。”
我想到我幻觉中的三叔,顿时一个激灵,难道真被胖子说中了,我们其实也很像石刻上的人。如果是人之将死,那么他会看见什么呢?大概就是他此刻最深的执念吧。
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念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实现,即使是在幻觉中,想想也是件幸事了。
这个石头城中的部族,可能从很遥远的时代起,就获得了某种奇特的物质,可能是某种植物,吃下它人会陷入幻觉,而后身体发生类似石化的反应,虽然人会死去,但死前却可以看到他最想看到的东西。
所以那些石像人有哭有笑,可能就是在最后的幻觉中,感受到的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属于间接接触,又或者是闷油瓶的宝血虽然像他说的不能免疫幻觉,但却可以免疫进一步的“损害”,他给我和胖子喂了血,我们没有变成石头人。
不过幻觉这一节倒是都经历了,胖子看到了我们三个在斗里并肩作战的样子,我其实有些想笑,这胖子果然是贼心不死。但胖子的心是年轻的,永远是热的。
而我,看到了三叔,三叔的下落确实是我目前最大的执念了,我想找到他,即使我心里也知道希望渺茫。
那么张海客呢?小张哥呢?他们都会看到什么。
还有,闷油瓶呢?我心下无比好奇,闷油瓶既然也说他的血没有免疫幻觉,虽然他应该清醒得最早,但也一定看到了什么吧。
闷油瓶的心里会有什么执念吗?会有很想实现的什么愿望吗?
我忍不住看向闷油瓶,问道:“你刚刚在幻觉里看到什么了?”
问出这句话,没来由地让我心跳得很快。出息啊吴邪,我心说,我看着他的眼睛:“能告诉我吗?”
可闷油瓶没有回答我,他的眼神里是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情绪。

红河岸边小巫女2020-03-16 10:22:00 发布在 瓶邪
18
闷油瓶这个人活了太久,而我只了解他漫长人生中的短短十余年,在我与他相识之前,他过着怎样的生活,认识过什么人,都做过什么事,我所知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张家这个家族存在了上千年,这个家族隐藏的所有秘密,都曾压在他一个人的肩上,那时候的闷油瓶是否也想过摆脱这一切呢?我猜是没有,闷油瓶从一出生开始,就被赋予了各种使命,他不曾经历过普通人的人生,又怎么去想象呢。何况他这个人,万千苦难也都穿身而过了。
那么,现在呢?我在幻境中看到过过去和小张哥一起追寻宿命的闷油瓶,对比现在,我知道他终究有了些改变,这些改变是我们带给他的,我希望这样的改变,足够让他有那么一个瞬间,去想象一下可能的人生。
胖子见我们两个谁也不再说话,忍不住又要调节气氛,他指着不远处的另一片石刻,道:“你俩别打哑谜了,快去看看那,胖爷好像看到又有续集。”
胖子大概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同时又担心闷油瓶的回答让我失望。其实我扪心自问,闷油瓶的想象中会不会有我,这本身没什么要紧。我被自己感动了一下下,心说回头我得跟胖子聊聊,这他娘的就是爱的奉献。
我拍了拍闷油瓶的肩膀,对他笑道:“回头再说,我觉得你想先看胖子那边的续集。”
胖子斜了我一眼:“你可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三个人走到下一片石刻区,这里看上去是部族的历史记录。石头城中的人们代代传承着精湛的石刻手艺,虽然几乎与世隔绝,但生活安宁平和。
这部分石刻内容十分丰富,展现出这里的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他们如何开山取石,如何修建石头城,如何雕刻各种各样的石像,如何通过盛大的仪式,与神明和祖先沟通,当然也包括前面所说的亡者送别。
我们注意到,这一大片石刻区,画面彼此是相连的,它们拼合在一起,构成了整座山脉和周边的地图。而在这座地图的中心位置,有一座被浓雾笼罩的湖泊。
然而,这座湖泊中的细节,画面上却没有任何体现。
前面看过的送别亡者仪式的石刻上,也出现过湖泊,那些死去的人最后都被放置在一条小船上,由河道送至一座湖中,看来这片湖泊,就是每一次送别仪式的终点。
那么,这座湖,代表的应该是死亡之后的世界,可为什么没有任何描绘?
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胖子就道:“这湖肯定邪乎啊。”
我挑了挑眉毛:“怎么说?”
“你们想想。”胖子指着那片雾气包裹着的湖,“这都多少年了,这湖得接收过多少死人,别是都给填满了吧。”
胖子这样一说,是有些细思极恐,据说人死在水中,灵魂就会被困在水里,所以水鬼才会要找替身,找到替身自己才能离开去投胎。有些地方的河流湖泊,每年都会有人淹死,当地人就会说是河湖在要人,是没办法的事情。
“看地图上画的位置,应该不远,去找找看?”我道,总要看过才能知道真相。
闷油瓶若有所思,他环顾四周,对我们道:“先找其他石刻。”
我理解闷油瓶的意思,我们面前的巨大石刻,应该并不是最后的部分,我们还没看到石头城是怎样走向衰亡的。
我们开始寻找记录石头城最后历史的石刻,心说该不会是一颗天外飞来的陨石砸下来之类的吧,又觉得太离谱,这座城的命运看起来是在悄无声息中戛然而止。然而会有幸存者将这一切都记录下来吗?那个人或者他的后人,又身在何处,是不是刚刚在雾中出现袭击我的人?
没多久,我们在一根石柱上看到了石头城最后的时刻。
后脖子上冒了层冷汗,我们看到这座城灭于那团湖上的浓雾。
这部分石刻的雕刻手法明显与前面的精致细腻不同,线条粗糙,甚至是狂野的,感觉像是那个雕刻的人,在很紧张的关头匆匆刻下来的。难道那个雕刻的人,也正在面临死亡?
石柱上面描绘的是,那座湖面上的浓雾蔓延到了石头城中,待到浓雾散去,城中的人就都变成了石头。
“我去。”胖子道,“这雾有毒啊,刚才包住咱哥几个的雾,不会就是这种雾吧。”
我也想到了刚刚的雾,过程过于相似了,然而小张哥说那雾中只是水汽,难道是他没有闻出来?
继续向下看,石刻上出现了两个人物的形象,他们面对着石头城,凝望伫立。
“这是幸存者。”我道,“看起来不像是变成石头的人。”
我的猜想很快就有了证明,接下来的画面中,果真偌大的石头城里,只剩下了两个人,这两个人继续生活在这里,并且雕刻起其他人的石像。
我瞬间想到了前面甬道中的石像,与那些石头人一模一样的石像,有两种不同的风格,很有可能正是这两个人雕刻出来的。
在漫长的失去所有族***子中,这两个人相依为命,雕刻着死去的族人的石像,可能以此怀念同族的人吧。
“这回对上了。”胖子总结道,“这村子运气不好,湖里有什么东西作怪,把人全弄死了,有俩侥幸活了下来,这俩人是全村最后的希望,还留在这儿呢,刚才在雾里天真碰到的那个,没准就是他们。”
表面上看似乎的确是这样的,可回想整件事情,却还是有许多谜团,比如湖中和雾里究竟有什么,可以灭亡整个村子?那两个人又为什么可以幸存下来,他们真的就是刚刚袭击我的人吗?他们到底在这个巨大的地下世界中生活了多少年?
这些疑问还没有解释,一股水流声渐渐清晰起来。
三个人都是一怔,寻声一看,就见圆台下方有一条水道,本来已经干涸,是空的,这会儿却正在涌出水。
水十分清澈,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我们顺着水道看去,水道一直通向石头城背后看不见的地方。
“肯定是湖水。”胖子道,“记不记得画上的船,都是从一条水道送到湖上的。”
闷油瓶点头,说了声“走”,便沿着水道走去。
我们向着黑暗的山体深处走去,渐渐离开了石头城,两边的河岸开始变得越来越窄,最后水道两侧的山体合拢在一起,我们不得不下水。
水道中的水有些冰冷,水道也变得更深了,我们趟着水走,一开始水刚刚到膝盖,走着走着水就没到了腰部,不知道前面是不是要靠游了。不过水道底下并不是淤泥,是一层浅浅的河沙,还能踩到底,这显然是人工修建的通道。
“有没有一点似曾相识。”胖子道,“当年在山东,咱们哥仨第一次见着的斗里,外面不就是水盗洞吗。”
我瞥了胖子一眼,这胖子还一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表情。
忍不住打击他,我就道:“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我跟小哥走过水盗洞,你那时候好像头顶个罐子在斗里呢,不在一个镜头里。”
胖子一阵牙酸似的,道:“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不能有姓名。”
我几乎被他气笑,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又觉得恍如隔世。
胖子可能真的被幻觉影响了,开始不停地回忆过去,我脑海中也跟着闪过很多画面。我看向闷油瓶,猜想他还记不记得这些事情。

水道像是没有尽头,眼前的黑暗也没有尽头,我们一直在水里趟着走,下半身有点麻木。
耳边是水流声和胖子的单口相声,很奇妙的,我渐渐感到一阵睡意,朦胧中我看到眼前开始出现许多星星点点的光,是蓝色的。
这些蓝色的光点飘忽不定,悬在半空中,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外面的星空。
然而闷油瓶的声音突然在我耳后炸响:“下水!”
还没等我有所反应,闷油瓶一把按住我的头,就把我按进了水里。河水冰凉,让我的意识清醒了很多,几乎是同时,我看到水中手电光一晃而过的时候,一具白骨也在眼前晃了过去。

红河岸边小巫女2020-03-16 10:23:00 发布在 瓶邪
19
我顿时一个激灵,五感回归。这水底果真有白骨,再仔细一看,还不止一具,堆积在一起的白骨,半掩埋在水道底部的沙石中,几乎铺满了水道,越往前越多。
我立即四下看,去找闷油瓶和胖子,却感到水道中的水流不对劲,水流变得十分湍急,而且从四面八方来回冲撞,闷油瓶和胖子也不见了踪影。
我是被闷油瓶按下水的,当时根本来不及做准备,此时肺里的空气已经不多了,水流又冲得我胸背隐隐作痛,要命的是,既然闷油瓶让我们下水,就说明水上面肯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我一时也不敢冲上去换气,憋得我非常焦急。
几乎就在我要忍不住冲上去的瞬间,一条手臂死死扣住了我,硬是带着我在水里转了一个180度的弯。
手电被水流冲得脱手,挂在我腰上,甩在身后。幽暗的水道中,我只感到拉着我的人手臂十分有力,带着我直直向着水道底下扎去。
我隐约看到眼前就要撞上底下的白骨,却忽然被拉进一个漆黑的水下洞穴,这洞穴不知道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工挖出来的,笔直向上。我推测我们应该很快出水,但气还是憋到极限了,一阵头晕目眩。
出水的一瞬间,我几乎背过气去,被那人一推,岸上又有一个人拉了我一把。
我一阵猛咳,肺又疼了起来,心说这回没憋死又是逃过一劫,抹了把脸上的水,抬头一看,闷油瓶正看着我,他后面是胖子和张海客,两个人也都浑身湿透,闷油瓶脸上少见地有些担忧。
我一时说不出话,只向他摆摆手,意思是没事。就听耳边一个声音响起来:“多亏我游得快,要不然,嘿嘿。”
我寻声一看,竟然看到了小张哥,他也浑身都湿透了,他朝我笑了笑:“你可欠着我一条命了。”
我顺了口气:“刚才是你救我?”
小张哥动作颇骚气地捋了把头发,道:“要不然呢,记得谢谢我。”
我还以为水里的是闷油瓶,没想到是他,心里有些不爽,不想欠他什么人情。
小张哥好像很得意,他将湿衣服脱了,露出比起闷油瓶和张海客要纤瘦一些的上身。想到刚刚他拖着我的那股力道,我又暗自惊叹,张家人果然都是魔鬼,身体构造肯定跟正常人不一样,否则怎么都能爆发出那么强的力量。
小张哥身上的穷奇也显现了出来,上次见还是在幻境中,始终像是隔了层雾,这次我看得更加清楚,这只穷奇体态极具攻击性,露出利爪和獠牙,的确是凶兽。闷油瓶的麒麟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要更有气势一些,但并不凶得如此直接。我暗自比较。
可我还没看几眼,就感到四周的气氛不太对,一回头就见闷油瓶冷着脸,盯着我。
胖子也刚缓过来,还不忘插一脚,他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咋有股酸味?”
我惊讶地看着闷油瓶,后者依旧不错眼地看着我,我立即表明我的态度,对他道:“我觉得,还是麒麟好看。”
“族长的麒麟文身?”小张哥笑嘻嘻地问我,“吴邪你看过多少次?”
“怎么?”我心说我看过无数次了,“记不清了,要收费吗。”
小张哥露出很猥琐的表情:“族长的文身据我所知平时可是看不到的,你看过那么多次,除非……”
我忽然理解了他的意思,立即骂了句。
张海客咳了声,说:“我觉得我的文身也……”
“闭嘴吧。”我打断他,想到他和我一样的脸加上他文的**诗词就觉得胸闷气短。
张海客笑了笑,道:“不开玩笑了,你们怎么也下水了?”
我终于缓好气,看向四周,发现我们正在一个不大的山洞中。这是一个溶洞,上面有钟乳石,被手电一照,发出莹莹的光。
“说来话长。”我问道,“你们两个又怎么在这儿。”
张海客看了眼小张哥,叹口气,道:“我们是来追人的。”
原来石头城中起雾的时候,也有人“袭击”了张海客和小张哥,不过他们反应比较灵活,那人没得手,反被他们追,一路就从水道追到了这儿。那人对这里的地形十分了解,想必早就进到了这个溶洞,但张海客和小张哥是在水道中摸索了一阵,才找到的,等他们上来,那人已经消失了踪迹。
“这里没有路了?”我道,“不会吧,否则那个人藏到哪里了?”
张海客摇摇头,道:“有路,但我们还没想好怎么走。”
我心下奇怪,心说这张海客也学会故弄玄虚,什么路找到了却不能走。
张海客给我指了指一个方向,我和胖子、闷油瓶顺着走过去,眼前的景象让我再一次怀疑是在幻觉里。
我看到了前面石柱上描绘的湖,却是两座湖,地上一个,天上还有一个。

这是一个巨大的溶洞,洞中大部分都已被水覆盖,水面宽广,说是湖并不为过,湖面平静开阔,形状奇绝各异的钟乳石从洞顶伸长下来,被湖面倒映着,而钟乳石几乎全部是晶莹剔透的,也映着湖面,让人一时分辨不清究竟有几个湖面。这倒是不足以让我感到惊讶,我揉了揉眼,再睁开,那湖面和整个溶洞中泛着的幽幽蓝色微光,仍旧吸引着我的全部目光。
我有种错觉,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一种蓝色,它还有些捉摸不定,似乎一直在变幻。在这个洞中,这些光像是有生命一般,在微微跳动着。偶尔钟乳石柱上有水滴滴落,湖面上便荡开一圈圈的细小波纹,同时洞顶的钟乳石壁上也映出光纹,这些光纹一圈圈荡开,充满整个空间,渗入到每一个角落。
等我终于能将视线从湖面上移开,再转向湖岸边,我又看到岸边生长着许多植物,它们像是麦穗一样,同样散发着蓝色的微光,这洞中此刻没有气流通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在跳跃,我看到那些穗子也在缓缓地晃动。
胖子也使劲揉了揉眼睛,道:“哥们好像出幻觉了,这是阿凡达吗?”
眼前的景象的确像是电影里才有的,我也感到十分震撼,看向闷油瓶,闷油瓶不知道在想什么,但神色不太好。
我们退回到水边,面面相觑,我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此地不宜久留。”
小张哥嗤笑一声,道:“我没猜错的话,这片湖上就有这山中所有的真相了,你倒是不好奇吗?”
“好奇。”我心说这小张哥还挺了解我,“但是小命要紧,我们可能集体中了幻觉。”
我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难以置信,这洞里太邪乎了,先是邪乎的石刻和传说,现在又是个会发光的湖,连闷油瓶都说他的血也无法免疫洞里致幻的东西。如果这真的是我们的集体幻觉,如果这幻觉里会出现每个人心中最渴望的东西,我突然就心生畏惧了,几乎是本能地逃避,此刻只想赶紧原路回到家里泡脚,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么多年之后,我的好奇心死而复生,然而我感到我内心深处,有什么变得远胜于好奇心,开始左右我的行动。
小张哥看了看张海客,道:“怎么跟你说的不一样,你不是说这小子就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张海客苦笑道:“可能吃过太多亏,长记性了。”
“我们天真这叫宇宙第一准无邪第六感。”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道,“虽然你哥哥我挺想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的,不过听天真你的,你要是不想过去,咱就打道回府,改天想回来就再回来。”
小张哥立即道:“要回你们回吧,我是一定要去查个清楚的。”
张海客跟着点点头,我再一看闷油瓶,闷油瓶一直望着那片湖面,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忽然意识到,除了我以外,其他几个人都在想着去探个究竟,甚至是急切的,好像急着要去验证什么。
我想到了一个关键的环节,在石头城里,我的幻觉被闷油瓶打断了,而他们几个,可能全部经历了各自的完整幻境。
这个幻境对于每个人都至关重要,以至于他们一定要去搞清楚这洞中的真相。
我感到有些心累,这种感觉很像是多年前,闷油瓶来找我道别要去长白山的那个时候,即使知道前面有摸不清的危险,但姓张的决定了什么,就不会轻易改变。
我望着闷油瓶的背影,很想说些什么,至少让他给句明白话,闷油瓶却忽然伸出手,指向湖中一个方向,道:“你们看。”
我定了定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片漆黑。
正要问一句,我注意到那边的洞顶有水滴落下,湖面上立即荡开一圈圈的波纹,然而波纹不是完整的圆形,有一个方向的波纹被什么阻挡住了,就好像打在了一面墙上。
我们调亮了手电,照向远处的那面“墙”。
那并不是墙,而是一条停在湖中的船,船身是木制的,已经被湖水浸泡得几近腐朽,但船身还算比较完整,而船上放置着一个东西,这里的所有人都能一眼就认出,那是一口木棺。
木棺的旁边,安静地坐着一个“人”。
我脑子里立即嗡了一声,那个“人”已经变成了石头城中的那种石像人,然而它的面前,是另一座石像。我忽然意识到,那个人,正在雕刻着这座石像,他在雕刻石像的时候死去了,并且永久地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有些过于遥远的记忆在我脑子里炸开,让我有非常不愉快的联想。
同时我有另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刚刚的石刻画中讲述了石头城灭亡的历史,有两个存活下来的人,而此时我们看到一个石像人和一个棺材,棺材中可能正埋葬着另一个石像人,这两个人都在远离石头城的湖面上,会不会就是那两个幸存者最后的终结呢。
如果他们也早就死去,那么在石头城中袭击我的人,和引着小张哥他们一路追过来的人,让我们看到眼前这一切的人,又是谁?
他真的存在吗?

红河岸边小巫女2020-03-16 10:23:00 发布在 瓶邪
20
“不对劲啊。”胖子指着湖面上的棺材,“咱们是不是猜错了,那俩本来大难不死的,也他娘的归位了吧!这里头就没一个活人!”
胖子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张海客和小张哥看了看胖子,没有提出反驳,他们一直走在我们前面,很有可能比我们先一步看到了那些石柱上的石刻,也做了与我们之前同样的猜想。
我一直盯着那条木船和船上的棺材,越看越觉得那船好似在慢慢划近。我知道这是错觉,但仔细一看,不是船在动,而是湖在动!
毫无预兆地,湖面上忽然起了一阵风,这阵风不算大,但却给湖面带来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湖面上的微妙光芒陡然变得刺目,一个个光点翻动着,在空中像是卷起的浪,气势磅礴地朝我们的方向涌来。风从我们的耳边吹过,同时整个溶洞中再一次响起好似千万人在哭嚎的声响。
这声音听得我头皮发麻,我借着光再一瞄湖面,湖面上竟然泛起了一圈圈巨大的波纹,波纹逐渐形成漩涡,湖水迅速旋转,水声澎湃,充斥在我的耳膜上。
这阵风带来的是一系列连锁反应,湖面开始出现变化之后,我们四周的山壁也开始震动。
胖子大骂一句:“这他妈是不是要地震!”
如果真的是地震,那我们恐怕凶多吉少,可我们脚下的地面的确也开始跟着晃动,我们所在的整个空间,简直就像是个启动了的滚筒洗衣机,湖水翻转,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整个洞窟。
没过多久,湖水已经翻卷成了一条巨大的水龙,笔直地朝我们的方向冲过来。
来不及躲避,实际上也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空间,湖水照着我们几个就拍了过来。
几个人立马被冲散了,在我被湖水吞没的一刹那,闷油瓶死死地抓住了我。他把我抱得死紧,我也用尽力气抓住他,我们两个在水里像是黏在一起下锅的饺子,被水冲得翻了好几圈。我已经头晕眼花,肺里再度缺氧,感觉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最近出门忘记看黄历了,我肯定忌讳水。这湖也着实不一般,上一秒还是平静无波,下一秒就掀起风浪。冰冷的湖水真切地刺激着我的神经,我可以肯定此时此刻并不是幻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止,我能做的就是继续抓紧闷油瓶,此时此刻他可真是我跟世界的唯一联系了。
在我肺里空气再一次告急的时候,激流中,闷油瓶一把抓住了什么,将我们固定了下来,接着,我们的头很快露出了水面。
我开始剧烈咳嗽,闷油瓶两只手中的一只抓着让我们可以固定下来的东西,另一只手卡着我,也有些急切地贴过来,和我的头抵着,问道:“你怎么样?”
我看着他的刘海果真被水冲过就挂下来,却一时笑不出来:“还没死。”
我调整了下位置,努力让他不那么费力,转头去找胖子他们,隐约看到不远处胖子也抱住了个什么东西,正在大口呼吸。小张哥和张海客我一时没有找到。
再四下看看,简直无法相信我看到的景象。
湖水好似“消失”了大半,湖中露出了许许多多的石头柱子,我们跟胖子抱住的就是柱子,就像我们之前在石头城中心圆台那儿看到的一样,只是粗细不太一样。
我一时竟然无法分辨出,究竟是湖水一下子倾泻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是这些石柱从湖底升了上来。似乎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刚要朝胖子喊一声,就看到了更奇异的变化。我们当下所依赖的光源主要来自湖岸边那些发光的植物,而那些植物,几乎在同一时间,全部爆裂开来。那些像是穗子一样的部分一下子变成球状,鼓起,然后就像被针扎到的气球,全部炸开,喷洒出同样泛着微光的粉末。
风在下一个瞬间,就将那种粉末带到了我们跟前,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可当眼前被粉末的微光笼罩的时候,我看到整个溶洞变得五光十色。
我感到整个人一下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里,周围的光变得更加刺目,恍惚间所在的溶洞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看到湖水消失了,阳光大片大片地倾洒下来,耳边传来喧闹的不知是虫鸣还是鸟鸣,然后我看到了一座城。
很像是我们之前路过的石头城,但它更有生气,绿色的藤蔓从山壁上生长下来,上面开着各色的花。石头城中的人们也全都“复活”,他们穿梭在石头城中,各自忙碌着。
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与那种蛇毒带给我的幻境极其相似。可能是因为刚刚的植物粉末,这种粉末里包含了某些关于这座城和山洞的记忆。

耳边渐渐安静下来,胖子的呼喊声,湖水的翻涌声,都消失了,我感到我已经走进了幻境中的世界。这不知是多少年前,这里与世隔绝,桃花源一般,看起来一片祥和安逸。
接下来我所看到的景象,既包括那种植物粉末带来的幻境,也可能包含了我的许多想象,但它们结合在一起,最终拼凑出了一个我脑海中的“真相”。
与蛇毒幻境不同的是,在这里,时间不是与外界同速的,我更像是在读取某个人的记忆,这段记忆是经过整理的,也带着情感,有详也有略。我将从拥有这段记忆的人,或是什么的视角,来记录我接下来看到的一切。

这段记忆似乎是从一个人小时候开始的,幻境中周遭的一切都相对模糊,但一个小孩子的身影却很清楚,我猜测这段记忆就是来自这个孩子。
孩子似乎是个孤儿,我没有看到他与任何成年人有类似父母亲与孩子之间的互动,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包括独自摸索学习如何雕刻石像。石头城里的人们每天都会雕刻石像,平常得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与闷油瓶之前讲的传说如出一辙。而这个孩子时常独自坐在石头城边的山崖上,望着远处山谷中的日升月落,用他很小的手,去雕刻一块块甚至比他还要高大的石头。
孩子显然是有一定天赋的,渐渐地,孩子长大了一些,变成了一个少年,他雕刻石像的技艺也越来越精湛。石头城中的人们注意到了他和他所雕刻的石像,开始关注他,还将他雕刻出的石像供奉在石头城中心的圆台,那个用来和神明沟通的地方。
少年从此便开始专注一项“工作”,就是雕刻石头城中心圆台上的石柱。从我们之前在石柱那儿探查的结果来看,石柱是用来记载石头城历史和很多核心信息的,少年能够去雕刻石柱,说明他在石头城中已经有了相当高的地位,甚至时常有人过来向他顶礼膜拜一般。
幻境中我能感受到,少年很喜欢他的“工作”,脸上总是微笑着。
然而好景不长,少年雕刻越多,越展现出一种矛盾,尤其在他一次次经历石头城中的特别仪式之后。
这种仪式与石柱上的记载基本一致,每隔一段时间,石头城中就会推出一个人,这个人通常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偶尔也会有年轻人和小孩子。这个人会被安放在一条木船上,服下一颗某种植物的种子,然后木船顺着水道漂向一座大湖,其他人则会沿路跟随。待到木船行至湖中央,船上的人就会忽然变得近乎癫狂,总之行为怪异,像是在与什么人对话,嘴里有时也会呼喊什么。这样的过程持续不了多久,这个人就会迅速死去,皮肤变得干瘪,上面生长出一层灰黑色的物质,将人的神情和动作定格在生命的最后一个瞬间。
在一旁观看完全程的人们,完全没有任何恐慌和惊讶,而是向着湖的方向叩拜,仿佛在感谢什么,然后便派人过去收回木船及木船上已经变成石头人的尸身。
石头人最后被沉入湖中。我想到我之前在湖里见到的白骨,是否就是他们的先民尸身在湖中浸泡久了,或者发生了什么特殊反应,尸身外面那层石质脱落了,于是便化作白骨。
根据石柱上的记载,石头城中的人们将这种仪式看作是与神明和祖先沟通的方式,虽然人最后死状可怖,但人们还是坚信通过这种方式可以获得开悟。于是这样的仪式也一直在进行着。
一直到第一个对此提出反对的人出现,这个人就是那个长大了的少年。

红河岸边小巫女2020-03-16 10:24:00 发布在 瓶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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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似乎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石头城中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少年回来的时候,相貌已经发生了变化,他长成了成熟男人,这期间至少有十年的光景,但男人的脸上带着很温和的笑容。
男人带回了很多外面世界的故事,不仅小孩子们围着他听他讲,有一些成年人也被他的故事吸引。
但男人却不再被石头城里最有权势的人看重,他们甚至不再允许他接近圆台,连举行最重要的与神明沟通的仪式,也不再允许他参加。实际上这也是男人开始劝阻族人不要去做的事,他告诉族人,那座湖是一座魔湖,吃下湖岸边植物的种子只是会让人产生幻觉,那根本不是与祖先和神明沟通的媒介,而是魔鬼的化身。但并没有人愿意相信他,反而越来越多的人将他视为一个可怕的存在。
男人却偷偷做起了另一件事,他从水道潜下去,到湖底去打捞起那些石头人,搬到一条隐秘的隧道中。他与其他人不同,他对死去的族人充满敬畏,于是雕刻起了这些逝者的石像。
自从男人回来之后,石头城表面的平静也逐渐被打破,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去探寻外面的世界,有些回来了,有些则再也没回来。
留下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世代生活的地方发生了改变,外面的世界是未知的,同时也有着巨大的诱惑。但这就像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他们仍旧过着与从前一样的生活,雕刻石头,举行仪式,等待祖先和神明的答案。
他们一直没有等到祖先和神明的答案,却等来了灭亡。
在某一次接连下了月余的大雨后,石头城中很多人都得了重病,幻境中我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病,但看上去像是某种传染性很高的病症。男人开始试着说服族人到外面去救治,但没有人听从,最后他被抓了起来。他的族人,那些留下来的人们,认为灾难是男人带回来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显然对我所读取到记忆的主人来说,是十分恐惧的。幻境中电闪雷鸣,石头城变得残破不堪,更加接近后来我们所见到的样子。男人被绑在木船上,有一双布满皱纹的手卡住他的下巴,将那种会使人发疯的种子塞进了他的咽喉,同时一把匕首刺进了男人的心脏。
木船载着断断续续发出呜咽声的男人驶向湖中心,血在泛着微光的湖面上显得分外鲜艳。这显然已经不是与神沟通的仪式了,更像是在惩罚一个背叛祖先和神明的人。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等待着男人变成石头人的时候,湖面上忽然升起一片浓雾,浓雾很快蔓延到湖岸边。人们发觉异样,便向石头城跑回去,浓雾却一直紧追不放,转眼间,便淹没了整座城。
人们在雾中嘶吼、尖叫,他们看到了许许多多死去族人的脸,好似那些亡魂都随着浓雾来到了他们身边。
我看到石头城中的人们都变得癫狂起来,与那石柱上最后描绘的部分一模一样,他们有的在哭,有的在笑,然后几乎在同一时间,归于沉寂,化作石头,变成今天我们在石头城中见到的模样。
幻境中我也感到心下一凉,那个男人显然已经被留在湖中了,并且很快会死去。那么我现在看到的石头城中的景象,就不可能是来自男人活着的时候的记忆。
难道我不仅读取到了男人生前的记忆,此时此刻我正以一个亡灵的视角,观看这一切吗?还是说我也已经和他们一样,变成了一个亡灵。

这段幻境绝对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幻境,但我却有种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感觉,就好像这个幻境中有什么是我不舍离开的,虽然我跟这个石头城绝对攀不上什么亲戚。
接下来的幻境,更像是许多个场景拼凑而成的。石头城中的人们永远定格在了浓雾中,浓雾散去,城中一片死寂。但是显然有一个人还活着,就是在男人死后,继续向我传递着记忆的人。
我感到耳边渐渐听到某种声响,仔细辨别,原来是雕刻石像时,凿子与石头碰撞的声音。
眼前也模糊起来,再对上焦时,我看到了一座石像,石像没有完成,只有脸的部分比较精细,我一愣,看到了男人的脸。
这个石像,让我不由得想到墨脱深山中的那座石像,那是闷油瓶的石像,闷油瓶自己照着影子雕刻的他自己。难道那个男人没有死?他也像闷油瓶一样,在给自己雕刻石像?
这个想法让我毛骨悚然,但接着我便看到有一双手轻轻地拂过石像的脸,十分小心翼翼,不像是对待坚硬的石头,而像是对待某种柔软脆弱的东西。这种感觉我更加熟悉。
我开始怀疑,我刚刚看到的所有的记忆,其实都来自另一个人,这个人将关于男人的所有记忆全部保留了下来,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但他一定和男人有着某种特别的关系。所以我从他的视角看过去,看到的是男人在石头城中经历的所有事情,而在男人死去之后,他开始雕刻男人的雕像,可能是作为一种纪念。
接着,记忆的主人离开了石头城。我想到男人当时离开的几年,并没有相关的画面,想必传给我记忆的人,当时并没有跟随男人一同离开。我猜想他这次离开,可能是想去外面看看男人当时去过的地方。
眼前的画面一转,是一个小村子,“我”已经习惯了和外面的人进行交流,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石像。幻境中我感受到了强烈的情感波动,直觉告诉我,这个石像和男人有关。
果然,“我”将石像拿在手中反复地看,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石像是出自男人之手,很有可能是男人在城外的时间里,给人雕刻的。接着“我”和村子里的人交流了什么,幻境中我无法分辨了,但接下来“我”所做的事情,让我十分震惊。
“我”变成了一个盗墓贼,当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盗墓贼,“我”几乎将附近所有村子的坟墓全部都掘了一遍,因为某一些墓中会有男人雕刻的石像。
当地的村子有类似的习俗,有人死去之后,亲属会请石匠雕刻一些石像作为陪葬。
穿梭在连成片的墓地和孤坟野塚之间,“我”简直像是一个鬼魅,挖开一层层的泥土,撬开棺盖,也不在乎下面是正在腐烂的尸身,抑或是白骨,只是为了找到男人曾经雕刻的石像。
我恍然大悟,想到之前在甬道中看到的各式各样的石像,竟然都是当年男人在石头城外时,给人雕刻的用来陪葬的石像,而传递给我记忆的人,将那些坟墓一个个地掘开,就是为了将这些石像找回。
这种行为实在令人发指,然而这个人将石像带回石头城阴暗的地下,竟然比照着它们雕刻起来。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我们之前见到的石像,大多数都是相同样式的两种,雕刻风格略有不同。
这种执着已经近乎疯狂了,旁人其实很难想象,在男人和全族的人都已经死去或者离开之后,他是怎么“复制”了一个又一个石像,来度过一个又一个日日夜夜。
很奇妙的是,在雕刻这些石像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幻境里可以用温柔来形容的情感。如果有一个对你来说很特别的人你永远都无法再见到了,但是通过某种方式,可以让你无限地去接近他,即使只是去接近他留下的痕迹,那么一定也是满足的。

我开始怀疑这段幻境的真实性,不是说它不可能曾经发生在现实中,而是这段幻境太像是给我量身定制的,让我不得不相信它是真实发生过的,这本身就有些逻辑上的矛盾。
在那个男人短暂的生命里,有一个人一直在默默注视着他,即使他死了,也在用某种方式延续他的生命。
我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忽然想到,如果我死了,如果有其他人也能够读取到我的记忆,那他看到的,可能大部分都是闷油瓶以及我追寻闷油瓶所留下的线索相关的场景吧。
幻境中的“我”最后做了一件我没有想到的事,“我”乘着木船,来到湖中间,那里已经有一条木船,上面还有一个木棺,以及“我”之前雕刻的石像。
“我”也吃下了那种致幻植物的种子,然后继续雕刻石像,完成石像最后的部分。
眼前又闪过很多个片段,我没有来得及分辨,死亡来得十分安详,就像我从幻境中醒过来一样。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竟然满脸都是眼泪。

红河岸边小巫女2020-03-16 10:25:00 发布在 瓶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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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的幻境持续的时间应该没有很久,但是幻境里却经过了十几二十年的时间,所以我醒过来的时候也感到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还特别疲惫。
再一看四周,才发现闷油瓶将我拉到了湖中心的木船上,正是幻境里放木棺,也就是传递给我记忆的人最后死去的地方。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尸身,先是对上了闷油瓶的目光。
闷油瓶显然是担心我的,我还没怎么见到过他脸色如此凝重。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忽然感到心下一阵慰藉,心说我到底还算是有些好运气的。
“魔障了,又中招。”我拍了拍闷油瓶抓着我的手臂,“不过没事,我还看到了些东西。”
“说说你看到什么了。”张海客的声音突然在我后面传来。
我转头一看,就见张海客也已经爬上了木船,胖子在另一侧,每个人都神色各异地看着我。
再一看木船之外的地方,湖水的水位又低了一些,同时整个山洞中有什么在隐隐作响,发出像是雨天里闷雷的声音,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回事?”我看着他们,“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胖子道:“天真你刚才是不是又中了幻觉?看到啥了?咱几个就指着你的信息破案了。”
“什么?”我很惊讶,看向闷油瓶,闷油瓶点点头。
张海客告诉我刚才所有人都有或长或短的“晕厥”,并且看到了一些零碎的片段,他们有的看到了石头城中人们举行仪式的场景,有的人看到山洞之外村子里人们的生活场景,但都是匆匆闪过的画面,就像快放的电影,而且他们都很快恢复意识,几个人会合到木船,接着就发现只有我还没有醒过来。
“你看到的肯定有头有尾,比较全吧。”胖子又道,“咋还看哭了,有啥动人的故事快给哥几个讲讲。”
我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何况我还是觉得这段幻境有我自己的记忆和想象,不能完全相信。
木船一侧响起水声,小张哥像个水鬼一样也爬了上来,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忽然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孩子。”
“孩子?”我仔细一想,“有的,他后来长大了,被石头城的人给杀掉了。”
我简单说了说我看到的幻境和推测。
小张哥却皱起眉头,眼神不再有平时的戏谑,非常认真,道:“你说的我都没有看到,我只看到了一个小孩子,和一个很模糊的影子。”
小张哥告诉我们,他也看到一个小孩子在石头城中长大的过程。与我看到的少年不同的是,这个小孩子守着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空城,守着那些已经化作石头的人,但似乎有一个人偶尔会教他雕刻石头,偶尔给他一些吃喝,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独自在阴暗的地下生活。
他经常到城中心的圆台,去看那些石柱上雕刻的像,一动不动,只有在那个模糊的影子出现的时候,孩子才会露出笑容。但幻境中的后来的部分,连那个模糊的影子也不见了,孩子像是一个鬼怪一样,在石头城和这片大溶洞中游荡。
我听到这里,心里忽然冒出一种推测,难道小张哥看到的故事版本与我看到的刚好是互补的?我幻境中的那个盗取石像的人,是不是就是小张哥幻境里那个模糊的影子?
“你看到的那个孩子,是不是长大了,还到过石头城外面好多年?”我问道。
小张哥露出疑惑的神情,转而眼神有些黯淡,道:“没有,他从始至终都在石头城里,他相信城里的石头人都是自己的亲人,等待他们活过来。”
“你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胖子提出疑问,“你这主观性太强了。”
我也有些头痛,其实幻境里的人的情感,确实是可以和我共鸣的,小张哥没准也是和他幻觉里的小孩子产生了某种情感共鸣,所以他才会知道。
我没有想到,小张哥接着道:“你们还记得前面甬道里的那些石像吗?我看到那个小孩子,他一直在比照着其中的一些石像雕刻新的石像,可能是因为想念什么人吧。”
我一愣,这是我刚刚看到的幻境,立马问道:“他雕刻的石像原型,是不是他从别人的坟墓里挖出来的!”
小张哥摇摇头,道:“那些石像本就在那里,而且是两份一模一样的,他雕刻的是第三份,就是我们最后发现的那一份。”
我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如果小张哥的幻境是故事的另一个角度,那么整件事情中,至少有三个人:我幻境里的那个对石头城的信仰提出质疑的男人,一直追随着男人在男人死后还去挖掘别人坟墓盗取他留下的石像的人,还有一个就是小张哥幻境里,比照着前两个人所刻石像雕刻出第三份石像的一个孩子。
“那最后呢?”我迫不及待地追问,“你看到的那个孩子,最后怎么样了。”
小张哥转头去看木船上的那个石头人和石像,抬手一指:“不知道,但是我记得他的样子,有点像它。”
他指着的是石头人雕刻的石像。
这就有些诡异了,如果按照我的幻境,我们此刻在木船上看到的石头人应该是盗墓的人,他面前的石像,是他死前还在雕刻的男人石像,那个男人的石像又怎么会像一个小孩子呢。
我们都凑上去端详那个石头人和他面前的石像,它们此刻像是相对而坐,似乎已经就这样过了几百几千年,石像的面部清晰,眉目低垂,神色从容,仔细看嘴角似乎是一个平和的微笑,而那个石头人仍然维持着雕刻它的姿势和状态,神情专注,石头人的手刚好覆在石像心口的位置。
这石头人的表面也长满了绿色的苔藓,还有些藤蔓细小的植物,绿色的枝叶沿着石头人的手掌,生长到了石像的心口,以石像心口为中心,又向石像“身体”的其他地方开枝展叶。这两个“人”明明都已经死去了很多年,但就是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们随时都会醒过来。
我都没注意自己下意识就伸手去碰那上面的枝叶,而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就在我们身后炸响。
几个人猛地回过头去看,就见离木船不远的一根石柱的边上,浮着一个什么人。
“别碰他们。”那人说。
光线昏暗我们都看不清他的样子,听声音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那少年人似乎在凝视我们一般,而他的眼神像是有某种无形的力量。
张海客和小张哥对视一眼,我看到他们身体都微微动了动,我立即伸手挡了一下。
“别冲动。”我对他们道,“别来硬的,和他谈谈。”
我想说我可能知道他是谁了,可还没来得及说话,湖水又开始搅动起来,同时那种一直闷雷一样的响声陡然变大,整个溶洞再次开始震动。
“你们走吧。”那少年忽然抬手指向湖岸边的一个方向,“那里一直走可以出去。”
“那你呢?”我抓住木船的边缘,极力想去看一下他的脸,可他的脸刚好在明暗交接的暗处,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少年微微动了动,“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你们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我的……”他忽然顿了下,“有人告诉我,湖水下渗的时候,就是毁灭的时候了。”
“是不是你的父亲说的。”我指着石像和石头人,“你是他的孩子?”
那少年明显身形一顿,我就知道我猜中了。我幻境中的男人在石头城外游走了近十年,会娶亲生子也不难想象,后来男人死了之后,去找他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本来就知道男人亲眷的线索,又或者是偶然间遇到认了出来,于是将男人的孩子带回了石头城照看,将他养大,还教会他像他父亲一样雕刻石像。而小张哥幻境中的那个孩子,正是此时此刻我们面前的这个少年。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小张哥看到少年的脸会和男人很像。
所以我特别想凑近去看看少年的脸。
少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说这与我们没有关系。
胖子劝我:“快走吧,这洞要塌了,这时候就不要讲故事了,咱们抓了这小子,直接带出去再问!”说着就朝张海客打了个眼色,两人一块跳下水,朝着少年的方向直奔而去。
那少年显然有些惊讶,他也翻身入水,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的脸,但只有短短一眨眼的时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与男人很像。
小张哥忽然问道:“在城里袭击你的人是不是他。”
我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节,但是并不能确定,可似乎也只能是他。想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等等,他为什么要袭击我们呢?如果觉得我们侵犯了这片地方而袭击我们,那么刚刚又为什么给我们指出可以逃生的路线?
“有陷阱?”我看着四周的山壁,上面开始掉落一些石块,一下子就急了。
小张哥却很淡定,指了指他的领口,我惊讶地发现有绿色的鳞片闪了下光——是小张哥的蛇。
“那条路可以出去的。”小张哥道,“蛇也是从那回来的。”
我这才知道,原来小张哥的蛇果真是出去探路的,而且与少年给我们指的路相同。
那边湖面上胖子喊道:“小崽子比鱼还灵,找不到了,哥几个撤吧!”
我心下一阵混乱,还是没想通那少年为何一开始袭击我们,这会儿又决定放我们一条生路,他又打算去哪里呢?
来不及多想,山壁震荡得更加剧烈,更多碎石砸了下来,在一块石头朝着我们砸过来的时候,闷油瓶把我带下了水,拉住我朝着那少年指的方向游过去。我回头看其他人,胖子和张海客也在赶过来的路上,小张哥从嘴里吐出几个铁片,击碎了几块砸向我们的石块,接着他忽然翻身下水,竟然朝着那少年消失的方向游了过去。
我这才注意到,小张哥在水里也像是鱼一般灵活,转眼就消失了踪影。
“怎么办?”我看向闷油瓶,急道,“他要干什么,要不要去把他叫回来。”
闷油瓶面色一沉,道:“他有把握,我们走!”

几个人匆匆上了岸,那少年指的方向,山体中有一条裂缝,不像是人工修建的,但也不能肯定。
先后挤了进去,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湖面上已经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湖水旋转着下陷,那木船已经不堪洞顶石块的砸击,碎裂成无数片。船上的石头人和石像也翻入水中,由于它们上面生长着无数植物藤蔓,已经将它们缠在一起,它们一起沉入湖底。最后那木棺也没能幸免,但木棺碎裂后,我似乎没有看到里面有那男人的尸身。我一直以为木棺里应该是男人的尸身,但木棺碎裂的一瞬间,我忽然也有些恍惚,刚刚与石头人一起坠入湖中的,到底是一个石像,还是另一个石头人。我已经无从得知了。
湖中最后留下的是数根石柱,我隐约看到那些石柱组成了一张无悲无喜的人脸,与石头城中的那张反复出现的脸如出一辙。总觉得这张脸像是穿越了漫长的时间,一直默默注视着石头城的一切。我产生了一个疑惑,这张脸一开始就是属于石头城的图腾吗?还是早在石头城存在之前就存在了?这同样成为了一个谜。
我转过头,看着前面幽深的裂缝,心中顿时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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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缝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山体深处,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出去,但也只能相信小张哥的蛇和那少年了。我们身后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想必整个山洞都已经崩塌了。
不知在裂缝里挤了多久,前面忽然有了亮光,也传来了水声。闷油瓶打头探了过去,果真是出口,只是是一处断崖,那水声竟然来自一条瀑布。
好在落差不算大,我们干脆都跳了下去,从水里再游到岸边,我向四周一看,不由得苦笑,峰回路转,这里竟然是雨村六条瀑布中的一条,我看向不远处,还能隐约看到老刘屋后的那棵大榕树。
闷油瓶一直望着瀑布的方向,我知道他应该是等小张哥。

后来我们回到了一开始发现老刘的那个洞口,小张哥就坐在边上出神,看到我们后脸色恢复如常。我们问他后来有没有追上那个少年,有没有把他救出来,他却笑嘻嘻不肯说,只说了他后来发现的别的一些细节。
回到村子里,我虽然很累,但是睡不着,和闷油瓶聊了起来。
结合前前后后我们所获得的信息,理了一下整件事情,与我和小张哥幻境的内容以及我们的推测应该相差不多,而且两段幻境确实在时间上是有先后的。
石头城的历史就如同幻境中一样,这个城里的人们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认为雕刻石头是与祖先和神明沟通的方式。而那座湖和湖边的植物确实很有意思,植物中有致幻的物质,人服下去之后,会看到一些幻境,可能是某种传承下来的暗示,或是那种致幻的成分本身就会使人兴奋异常。人们认为看到的是神明的指示,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当有人老去,或者得重病,就会服下植物种子,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去接近神明,会看到自己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可能很多很多年下来,人们都对此深信不疑,但后来男人出现了,更重要的是,他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而外面的世界恰巧也是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时期,这种冲击对一个故步自封的部族来说是巨大的且不能抵御的,虽然有很多人都已经离开了石头城,但总有人不愿意接受变化,于是把男人当做异类处死。
在男人活着的时候,有那么一个人,他虽然一直没有离开石头城,但是却是站在男人这一边的。我们到最后也无法得知他们的关系,但我在心里默默拿我和胖子与闷油瓶的关系类比过,如果是我跟胖子,看到闷油瓶被张家人干掉,那我们两个可能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干掉整个张家。
我们推测这个人得知了石头城里另一个巨大的秘密,就是机关的秘密,他第一次启动了机关,浓雾出现,带着那种植物的花粉,或是什么奇异的物质,使整座城的人都失去意识,死在了幻觉中。至于石头城中的人为什么没有吃下种子,也长出了石头一般的尸壳,可能是那个人后来又在尸体上动了什么手脚。
然而石头城覆灭之后,他也失去了活着的意义,于是他开始到城外去,去看男人曾经去过的地方。在石头城外找寻男人留下来的线索和石像时,他找到了男人的孩子,并将他带回石头城抚养。(这里我们仍有个疑问,少年到底是不是男人的孩子,也很有可能只是长得像而已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因为后来想来,少年那一瞬间的迟疑,是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的身世。)
他教会了少年雕刻石像,又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复刻男人曾经雕刻的石像,等到石像都雕刻完了,他的生命也油尽灯枯,最后竟然选择了服下致幻种子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这里值得推敲的是,他在生命的最后,是否看到了关于那个男人的幻觉。他心中最向往的东西,已经早就不复存在了,他的整个信仰体系都已经崩塌,在这样的心境下,还会看到幻觉吗?心中没有相信什么,还会被幻觉骗吗?不过我更倾向是有的,也许这样才让人觉得心里宽慰一些。
再说我们见到的那个少年,也就是被他捡回来的孩子,长大之后唯一的“亲人”也离他而去,就像是要复制养育他长大的那个人的生命一样,少年也开始复制那些石像,还将它们擦拭得一尘不染。只是少年还没有复制完全,就遇到了我们这次的事。
这里不得不提到的一个细节是,小张哥后来追着那少年一路回到了我们一开始发现石像的甬道。而小张哥发现了甬道中的机关,那是整个溶洞机关的开关。那块石板是隔绝石头城与外界的部分,一旦石板被移动,石头城和湖的部分机关运转,崩塌瓦解。
但我们一开始没有想明白少年启动这个开关的目的,是为了毁灭石头城吗?如果是,为什么不早就启动,为什么刚好在我们闯进来的时候启动?从之前短暂的接触来看,他对我们并没有恶意。唯一的可能就是,少年自己都不知道那是足以毁灭整个城的开关,这里我们推测,这个开关是掘墓的人留下的,他大约是希望少年有一天可以离开石头城,如果少年离开石头城,为了不让其他人误闯进去,他会使用石板将通道封死,然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石头城也可以永远消失在山体深处,或是埋入湖中。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少年并不是打算离开石头城,而是使用石板阻挡我们向前,为了拿回一样东西。
我们也是后来才发现,那个穷奇石像不知什么时候丢掉了,少年真正的目的并不是阻碍我们,而是拿到石像。
他一开始袭击我们,就是为了石像。那石像虽然是胖子从老刘家拿到的,但一开始并不是老刘的,那石像一定是男人雕刻的,是留在外面,没有被掘墓的人找到的一个。
老刘可能是听闻了关于石头城的什么传说,才到这附近来,也可能是他恰巧得到了穷奇石像,总之少年与他产生了某种偶然的交集,发现了石像。
少年一开始伺机行动,后来见我们人多势众,才又打开石板,企图等我们进城后分散开来再动手。阴差阳错,机关被启动,才有了后面的事。
虽然小张哥没有透露,但我猜想那少年最后想必是返回了陈列男人和那个掘墓人所刻石像的石洞,将男人雕刻的穷奇石像,放到它应该在的地方,这份执着也是与那个掘墓人一脉相承了。
少年最后去了哪,是否还活着,小张哥这厮死活不说,想到这个同样谜一样的张家人,我又问了闷油瓶一些关于小张哥身世的故事。
闷油瓶知道得也不多,有些还是听别人讲的。这小张哥从小也是个孤儿,后来被张家人收养,又经历了在南洋“发配”的一段日子,回来之后到南疆才与闷油瓶这个族长接上头,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我想到在洞里小张哥了解了幻境之后露出的那种复杂的神情,还有在之前我们提到时间,提到一个部族的毁灭时,他那种很在意的眼神,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牵扯到这件事的人身上,看到了一些张家和自己的影子。
他也是一直在为张家奔命,张家也有着一个信仰体系崩溃的过程,他这样的张家人,到底靠相信什么一直坚持着呢?
由此推断,我们在石头城中中了那种植物幻觉的时候,小张哥看到的恐怕是一个前所未有地强大的张家?
闷油瓶告诉我的是,小张哥进入张家的时候,张家已经在衰落了,所以他本人不曾经历过张家的强盛,这是否就是小张哥心中的执念?
我猜这个邪魅狂狷的小张哥,永远都不会告诉我。
想着我摸出手机,发微信给张海客,问他在幻觉里看到了什么,大家交流下。没想到张海客也没睡,但只回了我几个字:总之没带着你的脸。
我笑了笑,又偏头看向一直坐在我身边,听我絮絮叨叨分析前因后果的闷油瓶,他可还欠着我一个答案。

村子里的夜晚十分安静,也没有城里五颜六色的夜灯,我们没有拉窗帘,月光和星光也足以照亮半个屋子。闷油瓶的脸一半笼罩在这种非常柔和的光里,看着有些不真实。
我憋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在石头城的时候,你在幻觉里看到啥了。”
闷油瓶唯一的毛病就是容易失忆,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一些已经忘掉的事情。
他也转过头看着我,好半天才淡淡地说:“我什么也没看到。”
我非常惊讶,同时心里凉了一半,莫非闷油瓶和那个掘墓的人的心境相同,已经不再相信什么,对一切都绝望了?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期待和希望的石头人。
我一直是一个执念很深的人,解不开的谜,再也见不到的人,不能弥补的错误,永远无法挽回的事,把我按在地上摩擦了十几年。这么多年那种无力感一直伴随着我,但我心里也清楚,这本身未必是一件完完全全的坏事,如果我早就放弃了,那也不会有现在我们坐在村里晒太阳泡脚的日子,虽然这背后的代价很大。
执念本身就有两面性,石头城的故事最后还是落到这两个字上。
可对上闷油瓶,这个人心里总是有许多我无法想象的东西。人又总是很难骗自己的,闷油瓶看不到幻觉,是不是真的意味着他对未来的生活已经完全没有期待?
我不知道我脸上是什么表情,总归不会太好,以至于闷油瓶露出了有些疑惑的神色。他忽然凑上来亲了我一下,见我没反应,他又退开一点,仔细地看着我,微微皱眉,问道:“你想什么呢。”
我正要思考怎么和他解释我这种复杂的心情,却听闷油瓶继续道:“也不是完全没有。”
我一愣,神经一紧,有些不爽:“说话大喘气!”
闷油瓶这下笑了笑,道:“就看到一些,在这里的样子。”
“幻觉?”我问。
“不是。”闷油瓶摇摇头,“和你一起,不是幻觉。”
这个笑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有点久,我一下移不开眼睛,忽然理解了闷油瓶的意思,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原来在闷油瓶的心里,我们两个在一起,不是幻觉,也不是执念。
是此情此景,此时此刻。

红河岸边小巫女2020-03-16 10:27:00 发布在 瓶邪
番外一:哥哥

01
我们从石头城回来后的第二天上午,我跟胖子去看望了老刘,这老刘在医院里好吃好喝,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我跟胖子把他接回了村里。这件事和他也有些牵连,但我不想他知道太多内情。
那石头城沉了最好,要是里面的那种植物被人带到外面,怎么想都是麻烦事。
老刘主动交代了穷奇石像的事,这石像是他从附近的某个村子里“请”回来的,有人告诉他这石像有灵,供奉着可以保平安、发大财之类的。然而自从他带回了这个石像,总是做噩梦。后来又经那人提点,说那石像来自之前闷油瓶讲的传说中的村子,老刘就开始按照传说去找,没想到歪打正着,还真被他给碰上了。
我推测老刘听到的传说版本肯定与石头城的真相是不同的,说什么保平安、发大财,一定是后来杜撰出来的,说到底还是依照人本性中的贪念来塑造的,谁能想到事实完全是另一种情况。
这些事我们也不便跟老刘说,而老刘好像也终于看出我们几个不是什么正常人,当下也不敢多问,可能怕被灭口。
但老刘对另一件事情耿耿于怀。

他路过我们家门口,刚好又看到坐在院子门口晒太阳逗狗的张海客,终于鼓起勇气问我那是谁,我家里是不是双胞胎。
我想了想,好像也没有别的合理解释,结合我们的实际年龄,于是对老刘说:“嗯,是我哥。”
说着我朝张海客挥挥手:“哥,我去送下老刘。”
张海客挑了挑眉毛,演技是张家人一脉相承的,朝我点点头:“早点回来,晚上一块包饺子,哥给你包你最爱吃的馅儿。”
不知道老刘信没信,***差点都信了。

02
张海客是个自来熟。
丫上次来村里的时候,就表现得像是回了自己家,这次带了个烦人精过来,却仍旧没有到别人家的自觉。
但有时候我也很无奈,这个人很多小动作还是没改过来,跟我一毛一样,我看到他,就仿佛看到我自己在找抽。
我跟胖子回来,丫真的擀起了面皮,还有模有样的。
小张哥不知道去哪思考人生了,闷油瓶在一旁剁饺子馅,手法娴熟。
张海客看到我,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道:“你回来啦,弟弟。”
“**。”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闷油瓶都抬头看向我们。
“早该这么叫的嘛。”张海客继续自说自话,指了指闷油瓶,“从他这儿论的话,我大他两岁,他是要叫我‘哥’的,你跟他,自然也是叫我‘哥’。”
这句话里槽点太多,我一时不知道从何槽起,就见张海客这厮进一步作死,他转向闷油瓶,道:“要不你先叫一句。”
闷油瓶手起刀落,菜刀钉在菜板上,菜板发出木头碎裂的声音。

番外二:土坡
晚饭的时候小张哥还是没有出现,我到院子里去找他,心说可不能让他四处去扰民,一回头发现丫竟然坐在我们房顶上,看着远处的山,装得很深沉的样子。
“滚下来!”我朝他叫道,“房顶压塌啦!”
小张哥回过神,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笑了笑说:“我就是在上面欣赏一下风景,这里其实很美,族长很会挑地方嘛。”
这个时间正好是黄昏,山脊上都是彩霞,确实美,但比起这个,我还是担心我们那个经常需要修补的屋顶。
“你下来。”我劝他,“后面的土坡比较适合你欣赏夕阳。”
小张哥还真回头看了看,似乎深以为然,从房顶上利落地翻了下来,转身又几步跳上了土坡,坐下来还朝我摆摆手。
他身形非常灵活,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就像一只敏捷的猫。我感到这人可能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聊聊,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走了过去。
我主动问起在石头城里,最后他去追那个少年的情况,小张哥果真不打算和我说正经的,道:“小孩子嘛,抓起来打一顿就好了,我把他捉住,教育了一番,他果然就听话跟我逃出去了。再然后嘛,他就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是没死,你满意了?”
其实我已经猜到大概,但还是想知道一些细节,比如小张哥与那少年相似的经历,他们之间是不是更能相互理解。虽然小张哥不像是个乐于助人的人,但在这件事上,我总觉得他已经有了一些改变。
“你小时候肯定也欠打。”我随口一说。
小张哥就笑:“嘿嘿,我娘可疼我了,从来不会打我。”他说着抬手就揽上我的肩膀。
我皱眉看向他:“别动手动脚的。”
“别紧张。”小张哥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这次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和你打个商量。”
我眯了眯眼睛:“没得商量。”
小张哥叹口气:“我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没商量。”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又是想提让闷油瓶跟他去搞张家那些破事。
“你看出来了。”小张哥面不改色,“我其实很好奇,你到底都做了什么,族长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心说那我做得可多了,当然那些事并不想和他提。我也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对小张哥道:“你不用管我做了什么,他是一个病人,现在需要休息了。”
小张哥似乎有些意外,接着叹口气,道:“虽然你不是张家人,但是你好像比我还了解张家。”
我也有些意外,但其实张家对我来说还是一大团谜,看小张哥似乎转变了态度,想到他的文身,我就问道:“我不了解,你们姓张的秘密太多,比如你身上的文身,穷奇究竟代表什么?”
小张哥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穿着衬衫,解开了几颗扣子:“你说这个?”
我隐约看到他身上的文身露出几条淡淡的线条,可能是刚刚他跳上跳下,血液温度升高导致的。
“你这平时也是隐形的?”我问。
小张哥指了指他的文身,对我道:“这个文身对我有特别的意义,它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我正想说句谁稀罕,就听胖子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人呢!开饭了!小哥你出去喊下天真!”
接着是小张哥发出一声短促的鬼叫。
我转头一看,就见闷油瓶正站在土坡前看着我们,面无表情。
再一看我跟小张哥当下的造型,我顿时一个激灵,脑海里突然闪现在石头城里的某些画面。
小张哥脱口而出:“族长,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我听他鬼扯,很想把他就地埋在这个土坡。

番外三:礼物
据小张哥自己说,他曾经负责过看守和维护张家南部档案馆,胖子听到后,不屑地说,闹了半天丫是个档案管理员,还敢来请族长。张家内部的体系和分工,我不是很清楚,但也大概猜得到这不是个普通档案馆,那其中也许有很多张家掌握的历史上的秘密。
小张哥见我有兴趣,还真和我讲了不少发生在那里的故事,闷油瓶也在边上默默听着,偶尔也会问几个问题。几天下来,结合小张哥所讲的故事,我们贴在墙上的族谱又完整了一些,我也记录下来不少奇闻异事,打算有时间慢慢整理起来,关于那个南部档案馆。
小张哥从头至尾检查过一遍后,又皱起眉头,盯着胖子所写的那个在闷油瓶名字旁边的“吴邪”。
“不妥不妥。”小张哥很严肃地道,“张家有规矩的,族长怎么能和异姓通婚。”
胖子故意反驳:“这怎么就异性了,这明明是同性啊。”
小张哥说:“不要和我玩弄字眼,我说的什么意思,你们都明白。”
张海客斜了他一眼,劝他说:“想开点,张家也要与时俱进的。”
听他们说起这个,我多少还是有些别扭的。别说闷油瓶有没有意见,我二叔要是知道我进了张家的族谱,非要跳起来抽死我不可。
“少自作多情。”我对小张哥道,“姓张的有什么稀罕,再说,跟你丫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随便这么一说,为了绷住面子,小张哥却似乎仔细思考了一下,接着重重地叹口气,道:“说得也是,张家也确实有先例。”
这让我多少有些好奇,听起来像是个爱情故事,就听小张哥继续道:“但我看你不太容易。”
我莫名其妙,当下也懒得继续这种话题,就没当回事。
小张哥跟张海客又在我这里赖了一阵子,很烦人,终于打发走的时候,小张哥忽然神秘兮兮地叫住我。我并不想和他有过多纠葛,再加上上次在土坡被闷油瓶瞪的不好回忆,不由得一下戒备起来。
小张哥完全不在意我的脸色,笑嘻嘻地对我道:“对了,我给你留了一个礼物,在你屋里的架子上。上次和你说的张家对外姓人破例的事,你还记得吧?你看到我送你的礼物,就明白该怎么做了,不用谢。”说着就上了胖子的车,胖子载着他跟张海客走了。
我一头雾水,心里嘀咕,小张哥还给我带了礼物?怎么不见他第一天来的时候拿出来。想来就有些不好的预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跟闷油瓶回到屋里,我就朝架子上看去,架子上放的不是别的,竟然是我们在石洞里的时候,闷油瓶发现的那个送子观音的石像。
这小张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出来的!
“这什么意思!”我一阵无语,张家人破例就是指生米煮成熟饭吗?这***很封建传统啊!
闷油瓶也看那石像,照本宣科似的说:“寓意祈求子嗣。”
说着就看向我,打算付诸实践。

红河岸边小巫女2020-03-16 10:27:00 发布在 瓶邪
搬完了,也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看到,我这显示是都有,但不知道会不会又抽掉……有缘见吧!

红河岸边小巫女2020-03-16 10:28:00 发布在 瓶邪
另外我想问一下,有没有收藏了我17年以前发布的老帖的朋友,还能看和回复吗?包括精品贴里的老宅和雪域,我这边都显示是【私密】状态,但偶尔还能收到回复,真的太迷了!

红河岸边小巫女2020-03-16 10:32:00 发布在 瓶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