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父亲和爷爷

楼主:雪后看风景2023 字数:7943字 评论数:0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大叔、父亲和爷爷

自从大叔家婶子得了急性脑溢血以后,大约这十三年来老家每年春节初一自家族姓拜年后,中午大都在镇上开诊所大叔家聚餐。大叔不像父亲,是特别爱干净的一个人;从言谈到举止都是干练爽快的一个人,即使照顾不能自理的婶婶这么多年。
婶婶依然会发出咿咿吖吖、啊啊没有音节听不懂的叫声。有时候望着我们会咧着一边嘴角露出一丝丝的笑意,仿佛那一刻她认出了我们、有了记忆;而大多时候她坐在轮椅上是怅然所失或眼光无所聚焦地望着某个地方或某个人。有几年到聚餐吃饭的时候大叔还特意交代让把父亲和小叔给接过来,他们堂弟兄几个在坐席上位聊一些久远的人或事,晚辈的我们弟兄几个在下面听。有时候会说一说家族的事情、聊一聊我们的工作了或者孙子辈们学习情况什么的。
大概有个五、六年前的一次聚餐上,我和旁边最小的堂叔小声说:小叔!恁看恁是恁弟兄几个里最小的,这会我是我们几个最小的(那会比我小的俩堂弟都不在旁边),我给俺叔老头们提个建议,不能每年都在大叔家我们商量下明年在谁家后年在谁家,咱们排排顺序啥的咋样?!




父亲

今年大年初二已是父亲去世的第四周年纪念日。

在解放前老家农村,一般家中长子的子女称呼自己的父亲叫伯,最小的弟弟家中的子女称呼自己的父亲叫叔或爹。父亲叫我爷爷为伯,我喊他也是伯,堂姊妹喊他为大伯。
伯生于1942年。解放后俺家的成分为佃农,村上还有地主和富农、贫下中农其他成分的。听老人讲解放的时候村里好像还镇压、枪毙了好几个什么什么这“少”那“少”的。
伯,一向不苟言笑,不像大叔和爷爷那样面善可亲,也不像自家小叔一副嘻嘻哈哈没个正形正事样,整天很严肃、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许是他做一辈子教师带有职业严肃惯的缘故吧!尤其九十年代后期,那几年中山装盛行,他几乎粘在身上不换其他服装的形象,更突显印证了他一辈子刚正不阿的性格。
妈妈说生我的那一年他从民办转为公办教师,所以我的名字里面就有个优良的‘良’字。我也一直也没有机会再问他具体的含义,也许是他对自己过往的一种肯定、另一种是对他小儿子长大成人后的一种期许吧!

村东头空旷地是大队小学学校。学校前面隔道不太深的沟,南面有零散的村里几户人家;后面紧邻地里的北面好像是村里大户几家的祖坟,东面是麦地;紧邻学校的西侧是一条土路,再往南拐到另外一个村庄,往北大约5、60米往西绕回村北面,土路的西侧隔有一大片秧田地才有村民的院落。学校现在早已换盖了二层楼房,也围起了高大的围墙且留了气派的大门。那时候民房大都是土坯房,房子顶上面有盖铺的茅草、有盖铺的小青瓦,印象里村学校只有空荡荡的东西向一排砖瓦房;仅有一排的东边连着有7、8间,中间隔有十来米的空地往西又连有8、9间的教室,教室的北侧有一小段距离,搭盖的是门朝东俩间男女厕所。
每学期开学学生要自己带凳子、学期结束再抱回自己家;教室的窗户很破,秋冬的时候四面环风,教师们会用报纸糊糊挡一下。夏天中午吃过饭,经常和约好的伙伴们偷跑到村前面堰塘边浅的地方玩耍够了猴急忙慌地捡起衣服再跑向学校;夏天连阴天里,曾多次光着脚丫上学的路上,为不踩上没有被村民捡拾走被雨水泡散的大坨牛粪,闭上眼掂着脚丫绕开撒丫子跑过去的画面仍记忆犹新。
父亲没有教过我。我在村小上学的时候他在邻村学校当校长。有天下午学校让我给伯在的邻村学校送什么资料,对于小时侯自个认为儿歌里面的北京就在村北边的村子的再北边,那可是相当遥远的一段路程,怀抱着装有资料,外面细白绳绕了好几圈封好了的黄色档案袋,一路跑跑、走走到学校后只记得天都擦黑了,晚上躺睡在那所学校圆拱型砖砌校大门西侧厢房里伯伯的怀里。现在回忆起来依然很温暖、很幸福。

我6、7岁光景的时候,伯把我们一小家,从爷爷和奶奶以前的老院子里搬到村北边邻地斜角的空地上,盖了三间朝南的土坯房,东边又斜搭了一人多高的算是厨房。记忆里大姐、二姐,用一种小木框子做成的坯模,用掺有草根和好的泥巴脱成一块、一块的坯,应该就是盖这新房子用的吧。
破房露院的堂屋紧临有一堵影北墙,院子中间有一棵歪脖椿树、犹记得晚饭时盯着伯妈的饭踠等着抢着盛饭、吃完后月亮底下歪脖树旁躺在妈怀里一家人喜融融欢快的境象;再往南边小土坡边有一棵香椿树,春天季节时紫青的嫩芽总被妈妈摘了、蒜汁调好、就着手擀的面条吃;院子西边一条小水沟,沟边与院子还有不小的高低差,刚搬来时房子北面、西面都是庄稼地;院子西北边连着一斜遛西北东南朝向的水坑。
夏季雨水多时水坑溢出的水都是顺过院西南角路边填垫的一小截水泥管子往南流向最早村挖的寨沟再流入村南头的大堰塘。偶尔会在水泥管流水形成的小水窝里捡条小鱼,被妈妈用路边揪下来的麻叶裹着扔到柴火锅下面烧熟了吃。冬天时候,白茫茫一片,房檐上挂着冰溜子,大人会把整块的取下来,给小孩们当剑拿着玩;有年雪下的厚,西边一溜溜水坑被风吹得雪都填平了,和玩伴们会退坑边几步往坑里面跳,再从坑里爬起来玩的不亦乐乎。
斜三角的院子西侧,被伯一木架子车、一木架子车从水沟路西菜地里一掀土、一掀土垫起小哥院子地面高又平整现在的样子。

有天我和小哥跪在影北墙和堂屋中间的地面上,膝盖下还垫有盖房余下的碎瓦片子。伯这次有多生气!"养了你俩不成器的东西!""去、去、去!啥时候你妈说不跪了!再起来!″妈也吓得不轻、紧赶紧问了伯又折回来细问吭吭唧唧的我俩半天;大我两岁的小哥我俩不知道因为什么事都搞恼毛了,相互把对方的当时外号提遛在嘴边,好好过了把骂瘾,不小心被伯听到误认为我俩在相互骂娘。从小到大不记得我姊妹间有骂娘的。
大哥在岗南另个大队初中学校上学时,过完星期天,从家里去学校走小路,会经过村南过了小河、丘陵状哥姐们经常放牛吃草的岗坡上,妈和我们会掂着脚站在堂屋门槛或院子的凳子上,透过前面村里高高的杨树枝条缝隙里、找寻他一点点移动小小的人影,一直过了高坡落南边看不到为止。
那是夏天,伯带我在南岗阴坡处什么崖东南较浅的河沟里洗澡。我开心地拿带襻土灰色凉鞋在水面当船漂着玩,漂着漂着漂到下游深水坑,沉底看不见了,还小的我不敢去深的地方,就急哭了,伯慌忙周围到处找寻也没找到;伯后来掂着一支凉鞋抱着、哄着哭哭啼啼的我回的村。
有时作业多或玩忘了,吃完饭就着煤油灯下写作业时候,伯总会在一旁停停写写备他的讲义,有时嘴里会嘟嘟囔囔不小心念出声。从村小学毕业到邻村上初中的时候伯又刚好调到当时称作公社里的其他学校,我没有听过父亲哪怕是正儿八经的一堂课!从来没有!

回忆起儿时记忆,父亲与我相处的片断很少!也许是他作为教育从业者在家次数本来就少,另外一种可能是我资质愚钝,小时候的记忆包括小学时的记忆都很少。再往后就是我上学、住校,毕业、工作,在家的天数越来越少,与父母相处的时间都是按天计的,再往后到现在一年当中回家就成次来算的。
听妈说伯刚教书的时候身上就只有一条粗布纺就的裤子,脏了的话晚上伯就赶紧在水里冲一冲、两手拧巴晾干下第二天接着穿。那时没有什么冼衣液洗衣粉、香皂肥皂之类的,好人家家里面顶天有皂角树上结的皂角擦一下啥的在搓衣板上狠搓下就全活了。妈妈我俩今年春节过年时还说,当时她嫁来咱村时村里大几百人,就村东一个大娘和她她俩纺布是最快最好的!妈一脸自豪的样子。
伯内心里对妈是肯定的、是满意的!而妈妈一辈子对伯是依赖的!

03"非典"那一年夏天。我在离家大概一百多里地的邻县水库旁一个工地负责施工。一天傍晚快下班的时候,听到工地门口有个女人着急的声音,在叫我的名字"谁谁谁在吗?谁谁谁在吗?"一路小跑过去,我一脸疑惑地问,"您找我有啥事?!""来、来、来,出来!你看看谁来了"工地旁、水库堤坝边小卖部纯朴阿姨满脸的笑意、脚下带风似的把我带向围墙外不远小卖部。
红色的斜阳下,伯带着草帽、一只手扶着二八大杠永久牌红色自行车、车后座夹绑着鼓鼓囊囊的一条蛇皮袋,脚底是经常穿的黄胶鞋、长袖白上衣衣领处解开了两个扣子!一定很热吧!一定很累吧伯!这么远的距离!您又这么大的年纪!伯脸上却是恣意的笑容!伯永远都是嘿嘿嘿的那种憨厚的笑声!
对!差点忘了!伯胡子拉碴的,嘴唇稍微往上抿着。从没有见过伯如此开心高兴过!

退休后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小时记忆中话不多的父亲话逐年多了起来。年轻、壮年时执拗、固执的性格缓和了好多,这点我随他、到现在还没有多大改变。伯住我家最久的一次是小儿子出生那年把伯妈接过来住了一段时间;最短的一次住我这就三天,非要掂着他随身背的蛇皮袋回老家;最后一次是大前年十月下旬诊断怀疑肿瘤接来郑州住院筒单治疗后,来家住了个把星期非要回老家休养!拗不过他老人家!
在镇上油田医院里直到把他送走,我一直盼望着伯会有什么话给哥、姐或者我交待的,但没有!始终没有!姊妹们在伯面前相互心照不宣地避讳一些东西,我个人认为却也错过了一些东西。

现实和理智告诉我伯走了,去了远方!却时常认为父亲还活着,就在老家村里院落里一直在忙活、一直坐在他的专属柜子旁边、戴着老花镜写着字。有次在梦里,梦到老家里来了舅家老表,他忙不跌地让烟、倒水,旁边的我忍笑着说;伯!你不是不抽烟、不爱喝水吗?梦里的我实然意识到伯已经走了了。紧接着梦就醒了!醒后自己责怪自己梦啊接着梦下去啊。
伯走后梦到他的次数很少,也就2、3次的样子,但爷爷走后将近十年里经常梦到他老人家。




















爷爷

爷爷19岁的时候,爷爷的父亲就走了!家里有爷爷的妈妈,还有爷爷的弟弟。

我对太奶奶没有一丁点的印象。妈妈说太奶奶可厉害了!那时候应该是公婆对儿媳妇很严厉的年代,何况又是孙儿媳妇。太奶奶老的时候我才会嘴吊着鞋带乱爬生把子的样子。记得奶奶去世的时候伯已经把我们的小家搬到村北面地里来了,那天早晨差不多要去校上学的时辰,小叔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鼻涕一把、泪一把告诉他的大哥大嫂的,小叔在老院子西南边小水坑洼边地上哭得翻来覆去;奶奶出殡的时候记不清哪个堂妹还不懂事的在一旁说笑,我一直在用狠狠的眼光瞪她。
爷爷奶奶的老院子北面连着五间土坯房,西侧三间中间堂屋有木门另外两间到堂屋有留小门洞挂着门帘的隔墙;东边两间其中西侧间有木门、东侧间有留往西出小门洞的隔墙。整排房子往南丈把余地势稍比往南地势高有尺把些;东南侧地势低的地方门朝西记不清是两间还是三间草房,印象里好像西窗户边有棵桐树穿房顶而往上长,但姐姐们说没有这棵桐树可能是我记错了(东院二爷家堂小叔有一年过春节放炮,把房子上面的茅草点着,村里好多邻居端盆掂罐地过来救火的场景有点印记);主屋西南侧搭有个厕所,厕所旁边有棵石榴树,每年石榴熟时小姑会摘下来让她的侄儿、侄女吃,酸酸甜甜的,比院子南侧那一遛枣树上结的哏枣甜多了,但还远远不如再往枣树旁边小崖子边的酸枣好吃!
从记事起,奶奶在堂屋东侧房间就没下床起来走动过。床旁有个大圈木椅,我们孙子辈们都爱抢着坐这把椅子,但唯独都不敢与我家老大争,这是他的专属坐骑。一来孙子辈自家排行老大,二来又能说会道常常逗得爷爷、奶奶和我们小的们哈哈大笑。到擦黑老百姓打招呼常说的就是“恁喝汤木?”经常吃的是可稀可稀米饭或面汤再馏些窝窝头杂面馍,少有的白面馍也是留给大哥吃的。(长大后觉得那个年代可能有些重男轻女封建思想吧)。记得和我差不多大村里一小孩一句话被当时传为佳句:好大堰塘没有鱼。形象的比喻那年代饭有多稀。
爷爷是我们一大家子的一家之主!他身材中等偏瘦,双眼炯炯有神;不记得爷爷抽烟,但记得爷爷经常饭前会呡现在小饭店吃饺子沾醋用的那么一小碟酒;声音洪亮有力。佃农家里穷,他父亲又走的早,没有上过学,又不认识字,但我小时候经常听到村民喊"老保管″老保管″这样子叫他,而且他还是农村地里的一把好手。
刚分生产队的时候, 在爷爷奶奶院子里东边草房里喂有一头黄牛。我家、大叔家、小叔当时还没成家跟爷家都用这头牛耕田耙地。记得晚上经常偷跑到草房里和爷爷统腿(一块睡觉的意思),那时候点的是煤油灯、灯上面盖的有个玻璃罩子。爷爷夜里经常教我怎么算数数的小技巧啥的,会写字时歪歪扭扭的在土山墙上划拉出爷爷名字,爷爷高兴坏了的夸我:我孙子比我都强了,会认识写字喽;夜里尿憋醒了,迷迷糊糊地站在牛槽边撒一地,爷爷就说"看看我孙子这泡尿赶上牛(音偶)了!″爷爷偶尔夜里睡熟时会发癔症,呜呜啦啦听不清楚会叫醒或用脚蹬醒他,有时做了什么好梦会哼一些调调。伯有时也说梦话,能听出来是东方红太阳升的歌调子。有时爷爷忙村里组里事,醒来见不到他,我再接着睡,但这样的次数很少。
三月三老家附近大乡里有唱大戏的习俗。有年三叉河岸边卯足了劲搭了两台戏,对着唱了近一个月时间。我们村离那有小十里地,记得爷爷带着我们一大帮孙子辈抄田地里的小路绕这村过那庄地去赶大集、看大戏;集市里的油条我们每人能吃上一口那叫一个香啊!
后来陆续那几年间,小姑出了嫁、小叔又成了家。小姑没出嫁时有次腊八节,好像是下午光景,小姑端着稠乎乎的面条腊八粥,一边往院南侧一遛枣树上抿,一边还念叨着:今年喝了腊八粥、明年枣结的稠溜溜!又一次小姑在院里西侧,几根木棍子胡乱搭就算是鸡窝里捡拾起一枚像鹌鹑蛋大小的鸡蛋,顺手抡圆了胳膊从北屋房顶上面扔了出去顺嘴念叨着:鬼蛋、鬼蛋哪远滚哪!
我家院子东边盖东边三间砖瓦屋的时候,上初一或是初二的小哥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是一个劲厌学从学校里跑丢了;焦头烂额的伯顾不上大舅帮盖房子的一大帮人,只顾得上找他跑丟了的这个儿一个人身上,找了月余也没有找到,再后来有人打听捎话过来被邻县县城附近的一家好心人收留了好久一段时间。
随着小哥的下学,爷爷逐渐把家里的农活交待给了他,"喔!喔!""吁″"驾"如同现在驾校学车,他也好长时间才学好如何"驾驶"家里的主要劳动力——牛。
然后小叔家堂弟降生。爷爷早上起得早,会端着把铁锨拾点路边的牛粪集中到一个地方做农家肥留着上到自留地用;也时常吃罢早饭,咯吱窝里夹着堂弟就来到我家或斜后面的大叔家逛游逛游。

我刚上高中那会,大哥也分开了家过路在西侧稍靠南位置建了房,院东屋北侧两间房开始喂起了牛。随后不久爷爷突然得了病落下了半身不遂,能说话,但不能走路;伯和叔们商量每家轮流着伺候爷爷,爷爷也可以在他的每家儿子家住住,免得他放不下这个又放不下那个的。
在校差不多一个礼拜回次家,后来学习紧了就个把月才能回去一趟。偶尔在爷爷面前提到过相处不错的同学,爷爷会在不经意间问起他的情况,天气热的时候还会提醒我拿苍蝇拍子赶赶外面栓着老黄牛身上的牛虻,提桶水在栓牛的地方多洒洒水之类这样的小细节;我趁着拿生活费或口粮在家的日子里喂爷爷吃饭,帮他擦嘴,捶背,挠痒痒。夜里,爷爷睡着伯专门给他买的一副竹床上,我就睡在另一边靠里木床陪着他说话,半夜有时叫我起夜拿夜壶给他接后再接着睡。

告别在大叔家住时的爷爷,后才打车去县城上的学,中间隔有一个多月没有回家。那天下午,天还有些热,和两个好朋友正在县城老电影院附近大街上闲逛,路上碰到二姑家和我同上一个高中的表妹,她随口问了我一句“俺姥爷走了。”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后撂下那两个同学朋友就一路小跑赶到汽车站,坐上站里的最后一班班车往家赶。
下车后天已经黑了,离家大概三、四里路的光景,沿着岗坡下的一个大斜坡走到河桥头的时候,刚好有辆翻车的农用三轮车,散落一地的杂乱木材;帮着他们收拾整理差不多才又一个人沿着沙土路回到村西边;我顺着地埂径直来到奶奶的坟前,看到新隆起的坟头,跪在爷爷奶奶的坟前止不住得哇哇大哭。
当我走到院子时,大姑听到动静先从东屋走出来,怔了下后搂着我哭着说“孩啊,你咋回来了啊。”......原来家里怕影响正上高中的我几个,都瞒着没有告诉。表妹也是才知道无意间告诉我的。我没有再哭,一个人走到爷爷睡的小竹床前发了好长时间呆。
回到学校的当晚我写了一篇日记《今夜月儿圆》。

爷爷走后近十年里,经常梦到他,有时是我小时跟着他屁股后的样子,有时是他睡在病床上和我聊天说话的样子,很平常,自自然然的。







大叔

他们姊妹七个:大姑、二姑、伯、大叔、六姑(按堂姊妹排的)、小姑、小叔。

我两家都搬到村后面以后,过年我们经常往我大叔家跑,一来近,前后院的距离,二来惦记婶家总有我家没有、变着花样好吃的面食麻叶啊啥的。大叔总笑盈盈的看着我们在一旁笑闹,眼睛里都是笑意,说起话来总让我大冬天里心里都是暖洋洋的。
小时候农村都不富裕,爷爷过年放炮都是捏在手里查着数放的。再后来才有一小挂鞭炮放。有年春节我和大叔家哥哥约好,第二天早起起来挨家挨户去人家院子里,捡没有响但还有炮信子的炮,捡得口袋里鼓鼓蹦蹦跳跳的才满意回家。那时候信子燃烧的慢,有次放了一个炮好久没响,我跑过去刚捡到手里就炸了,把我右手大拇指指甲盖都炸劈了,手木麻了好久。
大叔开始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后来就在自己家里开了诊所。由刚开始三里五村到后来七里八村,远近出了名声,有时更远地方的病人都打听着来他这里看病。记起大叔家老院子靠西侧有棵无花果小时候可好吃。
大叔家最小的妹妹和我一块上高中的时候,大叔有次去县城专门拐道看了快高考的我。我当时在一高楼房最前边一排的最西边教室,教室外西边空地是操场,大叔站在操场边从口袋里拿出小小的一盒风油精;用平常稍慢的语速给我讲了些鼓励、打气的话。此景此语,犹言在耳。
几年前年二十八,那时大叔早搬到镇上这边,仍在自己家开诊所。我在镇集市上订了一台空调,装在以前大哥住的老院子东侧间平房里,好让伯、妈天冷天热时不再那么受罪,我过年回来的时候小孩们也不至于太冷;骑着电车回村的路上,恍惚有电话打过来一只手掏裤兜里的手机,一不小心滑倒在柏油路边的沙地上,左皮棉靴跐个洞,左膝盖位置的牛仔裤和里面的秋裤都磨破了,左手跐破流了血,黄色小外套袄子袖口和左胳膊肘位置里面的毛衣都磨了个洞。我把车上披风挡着身体颤颤巍巍骑到家,躲房间里换上拿回老家的换洗衣服。怕让父母担心,谁都没有讲。
第二、三天踩在凳子上和大哥家侄子把家里原来老化的铝线换成我拿回来的成盘铜线。
那年初一在大叔家拜年时,我由于左腿膝盖疼,蹲下去有点困难,不想坐低些的椅子,大叔发现了我的不对劲,问我咋了,我才说没啥事,就是摔了一跤,不碍事什么的。大叔直接蹲下去撩起我的裤腿说:来让我看看!把我受伤的地方挨个用碘酒清洗好后,再用他专用的药方涂了个遍,还微笑着看着我的眼睛说:以后不用担心会有啥伤疤,这可是咱家的治烫伤、烧伤的秘方。

爷爷没生病前经常会抿点酒喝但不抽烟;从我记事起没见过伯抽过烟喝过酒,不抽烟的他忘了让人抽把家里的烟都会放霉了,夏天道场打麦时给帮忙邻居或叔们买的啤酒都会放过期;大叔虽然是医生也吸烟也喝酒,但他没啥烟瘾属于礼节性吸烟,过年聚餐高兴时会喝个二两酒,也不喝多。也记不清是哪一年了中间有点事,不咋抽烟的大哥家侄子晓得我回老家塞给我不同牌子的几盒烟让我抽。回老家呆的久的话会去岗上掂点牛奶啥的看看叔叔和婶婶的,让烟时想起口袋里侄儿孝敬我的烟,随手好像是硬盒‘中华’孝敬给了大叔,大叔喜笑颜开的。
大叔我俩早几年都留有电话,近几年才加了微信,很少聊天。
2022年春节期间,去大叔那拜年他还和一个沾点亲戚的年轻夫妇一家看病,小孩大概才上小学的年纪。大叔笑眯眯地逗着小孩说话:我可见过阎王爷,你猜他咋说,说我还不够格不收我。哈!哈!哈!大叔也调转头回看着我笑。我也陪着大叔笑,心里佩服大叔的坦荡和无畏。
年前12月份的一天,头天晚上看到大叔家小妹发的微信朋友圈,我立即私发问她:在哪里?这天专门打了电话问小哥家嫂子:咱大叔现在怎么样?我俩都还以为大叔去原先医院还是像这几年一样正常的检查和化疗;大叔家小妹这天过了好久好久才回应我在哪里,其他也没说别的。我也没敢再往坏处深想。
隔天早上接到大叔家哥哥打来的电话。有点遗憾如我再敏感一点的话,直接打给哥哥或者妹妹个电话,能提前一天回来就有可能再见到大叔最后一面。
雪后看风景20232023-03-16 12:30:09 发布在 散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