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
大姑
听妈说，大姑年轻时候身体不太好，曾因身体原因瘫卧在床有好几年，一直没有生育，但养育有一儿一女长大成人。从我记事起，大姑身体一直都很硬朗、健康。走起路总不慌不忙的，总面带微笑、慈眉善目的样子；说起话慢条斯理的，很温柔贴耳，耐听顺耳，打心底里舒服，没起过高腔调，从没见过她急过眼着急忙慌的样子。时常会反问自己：书上描述的大家闺秀形象也不过如此吧。
大姑出嫁的庄是我们村的邻村，不过两、三里的路。最早的土埂路、后来的沙石路、现在的村村通水泥路，但大姑今年已八十有九终归是走不动了。
又有一年没见大姑了。年关前有事回老家，与大姑家表哥约好第二天去看大姑。上午我和二嫂还要去邻县县城办点事，去的早，表哥才起床收拾早饭。表嫂及侄子们经常住在镇上或城里不在老家，大姑躺在东屋的平房内，大姑房内还装有镀锌烟道的烤火炉子。二嫂和我把炉火生着，给大姑说话。“大姑！你知道我是谁不？”大姑眼不花耳不聋的问我：“你是谁啊？”“大姑，我是**村（她娘家村名字）的，知道是谁不？”顿下来让大姑回忆下再问：“我是**（我的名字）”大姑看着我的脸笑着说:**啊。我还接着问她：大姑你看天气好了还回咱**村住段时间吧！大姑顺着我的话茬说：好！好！好！
表哥体格魁梧，年轻时周边村是出了名的壮实，二、三个一般人近不了身。刚开始借钱买小三轮车送附近砖厂的黏土砖，一块砖赚一分钱；再后搞打桩机设备啥的在农村打地下井之类的活干，挣的都是干干净净的辛苦钱。脾气虽然年轻时候有点暴，现在快到六十还是一点不觉得属于太耳顺的人。但他对待我大姑没得说，那叫一个好！
大姑父有私塾底子，字写得特别好。堂弟刚开诊所招牌名好像就是他老人家起的和写的，但他老人家没享受到啥福已走了近二十年了，更早些年时已出嫁的表姐也因病去世。十来年前，有次大姑去厕所不小心摔了一跤，老年人骨头脆把盆骨摔坏，在外地正干活的表哥二话不说回来将大姑送到县医院把大姑的盆骨做手术给置换了，且一直陪到大姑出院安顿好再出去接活干。这点曾当着表哥面说：哥！俺几个都得向你学习！对俺大姑真好！表哥笑着说：也就那么回事吧。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就这一件事上，我就很佩服他！
大前年父亲去世那天是大年初二。天气寒冷，下大雪后地上都结了冰。安排在初七出殡。初四那天，大哥在家要张罗好多事情，安排我去把伯去世的消息告诉大姑。大姑已八十有五，该怎么样告诉她老人家？！让她知道她的大兄弟不在了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我不断地反复问自己。提前打电话听取大姑家表哥的意见，思虑再三又打电话听取大叔也就是大姑亲二弟的意见。都说:不碍事，你大姑心眼宽而坦荡，什么事情都看淡了看开了！没啥事！
那天小叔家堂弟去另外一个村他干儿子家顺便带点礼物走动下。车上还有侄女和侄儿，一个刚读初中、一个读小学，到村他朋友家门口附近我没下车。坐副驾驶位置回头看到后座上有本翻开过扣着写着曾国藩的书皮，随手翻了几页，有的地方还晦涩难懂一时半会未必理解消化得了。等弟他几个回来随口问了在县城开诊所声誉还不错的弟一句:你还有时间翻这书？！"不是我看的，是妞自己买着看类。″顿时对年幼侄女抱有更高的期许，亦对弟教育这块特别赞许。
车开到大姑家东边路边停好。近大门弟我俩几乎异口同声大声喊:大姑！新年好！表哥从堂屋出来到院子西侧拦着铁链子栓着汪汪叫的大狼狗，打扫过的院子角落里还有不少的积雪，侄女见到狗叫拐了下路往院西南角的厕所走，刚出东屋平房门的大姑笑着嘴里答应着新年好！新年好！转身回屋拿卫生纸、手示意厕所方向，我搀扶着大姑一边下台阶还笑着给哥弟说:大姑！您慢点！你看俺大姑多心细，她侄儿孙女去个厕所，她忙地就还去拿纸。搀扶着大姑回堂屋坐下，聊着大姑身体还好啊之类家常的话题！回头看看表哥和弟，一直不敢正视大姑的眼睛。总感觉话到嘴边却张不开嘴，大姑问候俩孩子、我和弟什么的又接着问:他大舅身体现在怎么样啊？表哥刚说“俺大舅.....”后没说完，弟接着顺着说:大姑！良哥俺俩今天来就是告诉您一声。大姑顿了下说:我想到了啊！初三侄几个没来，我就想到了。大姑很明显叹了口气。弟理解我心情样的接着问大姑:大姑！那您看！还回咱**村看俺大伯一眼不？大姑边扶着椅子想站起来边说:回！回！回去看看您伯！弟我俩搀着大姑扶进车后排座坐好后关上门，转身绕车屁股去另侧车门的间隙给大哥打电话:咱大姑等会就回去，提醒姐姐们别见到大姑、在大姑面前痛哭免得她老人家太过悲伤！
大姑回到大哥家大门口，花婶、小叔过来开了车门搀大姑去楼房东侧车库改的灵堂前，披麻带孝的大哥跪在大姑腿脚前悲从中来哭着喊了声:大姑！双眼浸泪的我赶紧摆手示意:不能这样！不能这样！高龄年迈的大姑亦是万分悲痛的哭了声:我的弟啊！随后稍稍平静地、用手颤颤巍巍地扶摸一把伯的脸、很小的声音说:俺弟瘦了！你伯瘦了，你伯瘦了！担心她老人家担不下太沉重的打击。妈妈紧拉着大姑手，我们也搀扶着她俩去里屋床上坐下、让大姑累的话可休息躺一会。大姑又恢复平常和善、柔声慢语地开始开导劝慰起妈妈来。此情此景就像我小时侯有时大姑回娘家和妈妈她们姑、弟媳之间手拉手聊家常场景一样。
今年初三上午与大姐、二嫂家侄子约好一块去县城二姐家。先赶到表哥家给大姑又拜了年才去。
去年大年初二，伯去世三周年纪念日，表哥没带大姑回来。中午妈特意让我开车带上她去把大姑接回来。那天中午天气很好，有太阳！妈妈院子里二桌，二嫂院子里三桌，大姑坐在妈院子里席的上位。满脸幸福的笑容！晚辈们争着给她夹菜和她说话，逗她开心！
实际上，伯去世的那年年里，大姑的亲三妹六月份去世的，大姑的亲二妹九月份去世的！
年前我禁不着又问表哥:看我大姑身体也好精神劲也可好听她说话啥的都很正常啊！她还知道我是谁！表哥似哭似笑地说"你大姑是顺着你话音溜着说哩！她早二年头里都糊涂，不认人了！连我都不认得了！
听妈说，大姑年轻时候身体不太好，曾因身体原因瘫卧在床有好几年，一直没有生育，但养育有一儿一女长大成人。从我记事起，大姑身体一直都很硬朗、健康。走起路总不慌不忙的，总面带微笑、慈眉善目的样子；说起话慢条斯理的，很温柔贴耳，耐听顺耳，打心底里舒服，没起过高腔调，从没见过她急过眼着急忙慌的样子。时常会反问自己：书上描述的大家闺秀形象也不过如此吧。
大姑出嫁的庄是我们村的邻村，不过两、三里的路。最早的土埂路、后来的沙石路、现在的村村通水泥路，但大姑今年已八十有九终归是走不动了。
又有一年没见大姑了。年关前有事回老家，与大姑家表哥约好第二天去看大姑。上午我和二嫂还要去邻县县城办点事，去的早，表哥才起床收拾早饭。表嫂及侄子们经常住在镇上或城里不在老家，大姑躺在东屋的平房内，大姑房内还装有镀锌烟道的烤火炉子。二嫂和我把炉火生着，给大姑说话。“大姑！你知道我是谁不？”大姑眼不花耳不聋的问我：“你是谁啊？”“大姑，我是**村（她娘家村名字）的，知道是谁不？”顿下来让大姑回忆下再问：“我是**（我的名字）”大姑看着我的脸笑着说:**啊。我还接着问她：大姑你看天气好了还回咱**村住段时间吧！大姑顺着我的话茬说：好！好！好！
表哥体格魁梧，年轻时周边村是出了名的壮实，二、三个一般人近不了身。刚开始借钱买小三轮车送附近砖厂的黏土砖，一块砖赚一分钱；再后搞打桩机设备啥的在农村打地下井之类的活干，挣的都是干干净净的辛苦钱。脾气虽然年轻时候有点暴，现在快到六十还是一点不觉得属于太耳顺的人。但他对待我大姑没得说，那叫一个好！
大姑父有私塾底子，字写得特别好。堂弟刚开诊所招牌名好像就是他老人家起的和写的，但他老人家没享受到啥福已走了近二十年了，更早些年时已出嫁的表姐也因病去世。十来年前，有次大姑去厕所不小心摔了一跤，老年人骨头脆把盆骨摔坏，在外地正干活的表哥二话不说回来将大姑送到县医院把大姑的盆骨做手术给置换了，且一直陪到大姑出院安顿好再出去接活干。这点曾当着表哥面说：哥！俺几个都得向你学习！对俺大姑真好！表哥笑着说：也就那么回事吧。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就这一件事上，我就很佩服他！
大前年父亲去世那天是大年初二。天气寒冷，下大雪后地上都结了冰。安排在初七出殡。初四那天，大哥在家要张罗好多事情，安排我去把伯去世的消息告诉大姑。大姑已八十有五，该怎么样告诉她老人家？！让她知道她的大兄弟不在了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我不断地反复问自己。提前打电话听取大姑家表哥的意见，思虑再三又打电话听取大叔也就是大姑亲二弟的意见。都说:不碍事，你大姑心眼宽而坦荡，什么事情都看淡了看开了！没啥事！
那天小叔家堂弟去另外一个村他干儿子家顺便带点礼物走动下。车上还有侄女和侄儿，一个刚读初中、一个读小学，到村他朋友家门口附近我没下车。坐副驾驶位置回头看到后座上有本翻开过扣着写着曾国藩的书皮，随手翻了几页，有的地方还晦涩难懂一时半会未必理解消化得了。等弟他几个回来随口问了在县城开诊所声誉还不错的弟一句:你还有时间翻这书？！"不是我看的，是妞自己买着看类。″顿时对年幼侄女抱有更高的期许，亦对弟教育这块特别赞许。
车开到大姑家东边路边停好。近大门弟我俩几乎异口同声大声喊:大姑！新年好！表哥从堂屋出来到院子西侧拦着铁链子栓着汪汪叫的大狼狗，打扫过的院子角落里还有不少的积雪，侄女见到狗叫拐了下路往院西南角的厕所走，刚出东屋平房门的大姑笑着嘴里答应着新年好！新年好！转身回屋拿卫生纸、手示意厕所方向，我搀扶着大姑一边下台阶还笑着给哥弟说:大姑！您慢点！你看俺大姑多心细，她侄儿孙女去个厕所，她忙地就还去拿纸。搀扶着大姑回堂屋坐下，聊着大姑身体还好啊之类家常的话题！回头看看表哥和弟，一直不敢正视大姑的眼睛。总感觉话到嘴边却张不开嘴，大姑问候俩孩子、我和弟什么的又接着问:他大舅身体现在怎么样啊？表哥刚说“俺大舅.....”后没说完，弟接着顺着说:大姑！良哥俺俩今天来就是告诉您一声。大姑顿了下说:我想到了啊！初三侄几个没来，我就想到了。大姑很明显叹了口气。弟理解我心情样的接着问大姑:大姑！那您看！还回咱**村看俺大伯一眼不？大姑边扶着椅子想站起来边说:回！回！回去看看您伯！弟我俩搀着大姑扶进车后排座坐好后关上门，转身绕车屁股去另侧车门的间隙给大哥打电话:咱大姑等会就回去，提醒姐姐们别见到大姑、在大姑面前痛哭免得她老人家太过悲伤！
大姑回到大哥家大门口，花婶、小叔过来开了车门搀大姑去楼房东侧车库改的灵堂前，披麻带孝的大哥跪在大姑腿脚前悲从中来哭着喊了声:大姑！双眼浸泪的我赶紧摆手示意:不能这样！不能这样！高龄年迈的大姑亦是万分悲痛的哭了声:我的弟啊！随后稍稍平静地、用手颤颤巍巍地扶摸一把伯的脸、很小的声音说:俺弟瘦了！你伯瘦了，你伯瘦了！担心她老人家担不下太沉重的打击。妈妈紧拉着大姑手，我们也搀扶着她俩去里屋床上坐下、让大姑累的话可休息躺一会。大姑又恢复平常和善、柔声慢语地开始开导劝慰起妈妈来。此情此景就像我小时侯有时大姑回娘家和妈妈她们姑、弟媳之间手拉手聊家常场景一样。
今年初三上午与大姐、二嫂家侄子约好一块去县城二姐家。先赶到表哥家给大姑又拜了年才去。
去年大年初二，伯去世三周年纪念日，表哥没带大姑回来。中午妈特意让我开车带上她去把大姑接回来。那天中午天气很好，有太阳！妈妈院子里二桌，二嫂院子里三桌，大姑坐在妈院子里席的上位。满脸幸福的笑容！晚辈们争着给她夹菜和她说话，逗她开心！
实际上，伯去世的那年年里，大姑的亲三妹六月份去世的，大姑的亲二妹九月份去世的！
年前我禁不着又问表哥:看我大姑身体也好精神劲也可好听她说话啥的都很正常啊！她还知道我是谁！表哥似哭似笑地说"你大姑是顺着你话音溜着说哩！她早二年头里都糊涂，不认人了！连我都不认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