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来去一场梦

楼主:老马大熊猫 字数:1670字 评论数:0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红尘来去一场梦
与光同尘,是成语吗?我,不知其出处,不解其义。
脑海上常浮一画景:醒来,帘边漏入一缕光,光亦有脚向枕边慢慢移动,逆光可见尘土飞扬,如精灵。
旧时,外婆家住木屋,少窗,有一片瓦换成玻璃,常见一柱光线入地,好奇尘土飞舞,伸手欲拈;另有人家小孩懵懂向光长久对视,伤了眼睛。老屋在我读四年级时烧成一堆瓦砾,应是老妈牵手,跑去一看,恰有青烟从灰烬上袅袅升起;好在人皆无伤。
尘字繁体为“塵”,解字:众鹿奔腾扬起尘突。尘土飞动,无处不在,林中遇蛛网,几何图案美妙玲珑,蛛丝沾惹尘土——颗颗分明;每一朵雪花也是一滴水穿越万千太空与尘土相遇而成;一座山可诗化为尘土厚重、崇高和嵯峨的形态。读《逍遥游》,喜欢反复默读“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想吹也。”读多了,似乎世间无处不尘土,于是这一方世界也做“尘世”。
宇宙是一团巨大的尘埃;有风,则离地飞扬;有光,遂熠熠生辉;有水,泥土沉淀,乃生草木,生万物。一呼一吸皆尘埃;众生息息相关,你呼出之尘,我吸之为埃,是为“尘缘”乎?
星云是尘埃,黑洞也是尘埃。万物,生于尘埃,终归于尘埃。那小小的精子卵子也可做尘埃,多么奇妙,可孕育为人,只是终有一天焚身以火。“始忆八尺汉,饿成一聚尘”,多年前当阿爸化为手中一抔尘土的刹那,内心居然不悲不喜,分明看透生之长度,一个成语掷地有声——尘埃落定。阿来的小说以此命名,只是我没看过,书摆架上十来年,真正落于尘埃了。据说高僧火化之后存留舍利子,那舍利子亦是尘埃吧;只是“舍利”一词绝妙,圆寂之后,当然舍弃尘世的一切名利。
尘埃渺小无孔不入。隔三两天,桌面已积尘;纸书搁架长久,一吹有尘眯眼;寒假半月,办公室处处蒙尘;扑打被褥,一阵尘土呛鼻。人活世间,尘土无时不刻不满身,早晚须洗脸净身;有朋友来更要接风洗尘;仙人高士手执拂尘,有仙风道骨之妙,只是尘土处处,又如何洗的去?佛家云:菩提本非树,明净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只是俗人尘垢蒙蔽,难以明心见性;看不透,那自然生悲哀之心。高妙如张爱玲也说:见了他就变得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了花。
所以,尘埃是无所谓的,关键是能开出花。花开的尘世,才是红尘。
冬日最爱于湿地深处踏梅访梅寻梅,特别是粉梅红梅一树开,远望如烟似雾,花入尘世,人来人往,内心恍惚——“红尘来去一场梦”。
红尘,何其美妙的喻体。
尘为本质,引用倒自然;是谁巧思妙想,居然用了“红”字?是日光夕阳染红世界的刹那幻觉,或是灯红酒晕渲染世间诱惑的顿悟?“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轰轰紫陌上,蔼蔼红尘飞。日暮延平客,风花拂舞衣”。身处红尘,若是素衣而过,倒是对一生添了留恋。只是红尘三千,三千究竟是指啥?是三千烦恼,还是三千宇宙?有弱水三千,虚指纷乱芜杂,我始终还是喜欢“一瓢饮”的“一”。
红尘有趣,只因有你。你,应是世间可爱有趣高妙蹈世之人。红楼有梦,是那颠倒众生的“金陵十二钗”和贾宝玉;红尘滚滚,三毛仿佛是一支纤尘不染的水仙。爱罗大佑的歌词: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本应属于你的心,它依然护紧我胸口,为只为那尘世转变的面孔后的翻云覆雨手。唱歌的陈淑桦也是有故事的人,歌声轻灵有缠绵,听着就入戏,只是料不到她看破红尘遁入了空门,突然想起她的另一首歌《笑红尘》,“红尘可笑,任我飘摇,我只愿开心到老”,好歌唱多了,也成了高人。世间有趣的人如同美丽的花,装扮得尘世婀娜多姿,明媚有色,于是值得好好活过。张充和评沈从文“不折不从,星斗其文;亦慈亦让,赤子其人”,觉得他是尘世之上的星辰;张国荣,一想蝶衣那颜色不一样的烟花,挥袖而去,在红尘中留下了最美的背影。
唐代寒山和尚爱写诗,最有名的是那首《杳杳寒山道》,叠词到底,行云流水,读之口齿留韵;我倒是喜欢“圆满光华不磨镜,挂在青天是我心”。昨日读他的诗句,爱用“尘”字:“居处绝嚣尘”,是他的生活愿景;“始忆八尺汉,饿成一聚尘”,是生死间的丈量顿悟;“我见世间人,茫茫走路尘”,他走的又是怎样的一条路呢?寒山之诗哲理多通透,也许是出家人看透尘世有关——
老马大熊猫2023-01-30 20:12:04 发布在 散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