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 【原创】 沉迷 （实践，病态）
说一下，感觉大家还在等后续，但对于霍燃，故事到这里其实已经是完整的，没有什么转折了。再接下去会转第三人称，写淮安，也不会有太多内容，所以这就已经是一个小结局，大概到明后天左右，会全部完结。
“老师，那我明天就不过来了。”声音俏皮，伸出手，甜甜的笑，一个盒子塞到眼前，眨了眨眼睛，“这是我给您准备的礼物，这次的事情真的太感谢您了，请您千万不要拒绝。”
话说完，没等回复，抓起自己的包，跑出去老远，挥了挥手，“我先走了哦，老师再见！”
写字楼里的灯暗了大半，还有很多窗户亮着，挤满忙碌的身影。
电脑屏幕上还开着严苛的分析软件，精致的礼品盒摆在一旁，轻易就划开了两个世界。
坐得时间久了，腰背僵直，动一动，肩膀也在响。
陆淮安一件件把东西收好，整整齐齐地放回原位，在离开前，把礼品盒放回了实习生的桌子上，用一个空文件夹盖住，关了灯，看一眼暗下来的办公室，关上了门。
电梯是空的，不需要等，可他还是从楼梯一阶阶走下去，回家的路并不拥挤，可车子开得很慢，没有音乐，没有广播，红灯前停下，静得可怕。
驶进小区，找到车位停下，又沿着楼梯，慢慢地，一阶阶走上去。钥匙插进锁眼里旋开，门打开的瞬间，一条大狗扑过来，撞得他一个踉跄，伸出的手连拖带抱，走进去几步，关门的功夫就被舔了一身的口水，低下头笑了，视线不知道放在哪里，轻轻地说：“我回来了。”
跟往常一样，打扫房间，清理掉那些狗毛，喂饱它，喂饱自己，设计稿很简单，交稿的日期也还有很长，明天再审也可以，可还是想加一加班，坐在屏风后的桌前，一张图，反反复复地看，一遍遍计算。
那条大狗趴在脚边的毯子上打呼，不顾形象的张开四肢仰躺着，露出了肚皮。
熬到深夜，终于看到结果，手边的杯子早就空了，陆淮安靠着椅背伸一伸懒腰，捏捏酸痛的脖子，看一眼大狗，又是笑笑，起身准备去洗漱的时候，手机响起来，是陆绍安的电话。
“哥？你还没睡呢？”
陆淮安嗯一声，问：“怎么也这么晚，睡不着？”
陆绍安笑着叹气，“唉，别提了，打她怀孕以后我就没睡踏实过，这大半夜的，你知道我们家妍妍又想吃什么吗？”
“什么？”
“哥你用五花肉炼过油吗？”陆绍安说：“她就想吃炒出来的那口肉渣，馋得躺在床上抓着我袖子哭，吓得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手机有车流声传过来，陆淮安笑着问：“在找超市了？”
“是啊，这都快一点了，附近几家都关门了，不成我就打算直接去蹲菜市场了。”
两个人都在笑，可这笑声淡了，忽然地，一阵毫无由来的沉默。
过了许久，陆绍安语气沉下来，问：“哥，就快除夕了，你今年什么时候回来？还是二十九号吗？”
陆淮安轻轻地嗯一声，单一的音节，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气氛却就此冷却下来，打散了刚刚的欢乐。陆绍安最受不了这样的僵持，嘻嘻哈哈，潦草地打了个岔，嬉皮几句挂断了电话。
站在马路边的路灯下，陆绍安喉咙紧紧绷着，想到了太多太多，寒风从衣领灌进去，打了一个寒颤。
阖家团圆的日子，也是一家人一年里唯一一次能够聚齐的时候。
陆绍安到底没有再去读书，早早的工作，早早的结婚，现在又马上要迎来一个小生命。陆蘅在乔茵考上大学的那一年，也跟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结了婚，对方带着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儿，很腼腆，也很有礼貌，从来不用谁为他操心。乔茵在报考志愿的时候，选了一个冷门的专业，书法篆刻，学校离家很远，离陆淮安虽然近，但大学读下来，乔茵一次也没有找过他，有时从两个人的对话里，陆淮安也越来越觉得他们话题的匮乏和思维的差异，更加拉远了距离。毕业之后，乔茵选择了留校，倒顺了两位老人的心意，这一年也把自己的男朋友带了回来，是教金石学的一位教授，两个人之间，差了二十一岁。
餐桌上，所有浓烈的情绪堆挤在一起，剑拔弩张，战战兢兢，欢乐只流于表面，看着电视里糟糕的节目，分散注意力，别人对自己的，自己对别人的。
陆淮安还是第一次放下筷子，一直等到父母都把饭吃完，才找了个借口离席，披衣走到阳台透了口气。
陆蘅把乔茵拉到角落，在小声争吵，陆淮安看到那张年前的脸上冷漠的倔强，轻轻笑出声来，斜倚在围栏边，打开手机，回复接收到拜年的短信时，接到一条推送，在那些报道和热点上，看到了许多人从温情中挣脱出来，忙里偷闲的悲伤，他们在纪念。今天，是他的忌日。
“哥。”陆绍安走出来，叫了他一声，打断了怔忪。
陆淮安看着外面总也没完的雪，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转头对他笑笑，“怎么不陪小妍？”
“她在跟爸妈说话，我想来看看你。”陆绍安喝了酒，脸颊红红的，“每年大家都在聊天的时候，你都是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里，不冷吗？”
陆淮安说：“里面太热了。”
陆绍安身体趴在栏杆上，呼出一口白雾，看着远处，“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想过，给自己找一个伴儿？”
话说完，没等回复，抓起自己的包，跑出去老远，挥了挥手，“我先走了哦，老师再见！”
写字楼里的灯暗了大半，还有很多窗户亮着，挤满忙碌的身影。
电脑屏幕上还开着严苛的分析软件，精致的礼品盒摆在一旁，轻易就划开了两个世界。
坐得时间久了，腰背僵直，动一动，肩膀也在响。
陆淮安一件件把东西收好，整整齐齐地放回原位，在离开前，把礼品盒放回了实习生的桌子上，用一个空文件夹盖住，关了灯，看一眼暗下来的办公室，关上了门。
电梯是空的，不需要等，可他还是从楼梯一阶阶走下去，回家的路并不拥挤，可车子开得很慢，没有音乐，没有广播，红灯前停下，静得可怕。
驶进小区，找到车位停下，又沿着楼梯，慢慢地，一阶阶走上去。钥匙插进锁眼里旋开，门打开的瞬间，一条大狗扑过来，撞得他一个踉跄，伸出的手连拖带抱，走进去几步，关门的功夫就被舔了一身的口水，低下头笑了，视线不知道放在哪里，轻轻地说：“我回来了。”
跟往常一样，打扫房间，清理掉那些狗毛，喂饱它，喂饱自己，设计稿很简单，交稿的日期也还有很长，明天再审也可以，可还是想加一加班，坐在屏风后的桌前，一张图，反反复复地看，一遍遍计算。
那条大狗趴在脚边的毯子上打呼，不顾形象的张开四肢仰躺着，露出了肚皮。
熬到深夜，终于看到结果，手边的杯子早就空了，陆淮安靠着椅背伸一伸懒腰，捏捏酸痛的脖子，看一眼大狗，又是笑笑，起身准备去洗漱的时候，手机响起来，是陆绍安的电话。
“哥？你还没睡呢？”
陆淮安嗯一声，问：“怎么也这么晚，睡不着？”
陆绍安笑着叹气，“唉，别提了，打她怀孕以后我就没睡踏实过，这大半夜的，你知道我们家妍妍又想吃什么吗？”
“什么？”
“哥你用五花肉炼过油吗？”陆绍安说：“她就想吃炒出来的那口肉渣，馋得躺在床上抓着我袖子哭，吓得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手机有车流声传过来，陆淮安笑着问：“在找超市了？”
“是啊，这都快一点了，附近几家都关门了，不成我就打算直接去蹲菜市场了。”
两个人都在笑，可这笑声淡了，忽然地，一阵毫无由来的沉默。
过了许久，陆绍安语气沉下来，问：“哥，就快除夕了，你今年什么时候回来？还是二十九号吗？”
陆淮安轻轻地嗯一声，单一的音节，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气氛却就此冷却下来，打散了刚刚的欢乐。陆绍安最受不了这样的僵持，嘻嘻哈哈，潦草地打了个岔，嬉皮几句挂断了电话。
站在马路边的路灯下，陆绍安喉咙紧紧绷着，想到了太多太多，寒风从衣领灌进去，打了一个寒颤。
阖家团圆的日子，也是一家人一年里唯一一次能够聚齐的时候。
陆绍安到底没有再去读书，早早的工作，早早的结婚，现在又马上要迎来一个小生命。陆蘅在乔茵考上大学的那一年，也跟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结了婚，对方带着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儿，很腼腆，也很有礼貌，从来不用谁为他操心。乔茵在报考志愿的时候，选了一个冷门的专业，书法篆刻，学校离家很远，离陆淮安虽然近，但大学读下来，乔茵一次也没有找过他，有时从两个人的对话里，陆淮安也越来越觉得他们话题的匮乏和思维的差异，更加拉远了距离。毕业之后，乔茵选择了留校，倒顺了两位老人的心意，这一年也把自己的男朋友带了回来，是教金石学的一位教授，两个人之间，差了二十一岁。
餐桌上，所有浓烈的情绪堆挤在一起，剑拔弩张，战战兢兢，欢乐只流于表面，看着电视里糟糕的节目，分散注意力，别人对自己的，自己对别人的。
陆淮安还是第一次放下筷子，一直等到父母都把饭吃完，才找了个借口离席，披衣走到阳台透了口气。
陆蘅把乔茵拉到角落，在小声争吵，陆淮安看到那张年前的脸上冷漠的倔强，轻轻笑出声来，斜倚在围栏边，打开手机，回复接收到拜年的短信时，接到一条推送，在那些报道和热点上，看到了许多人从温情中挣脱出来，忙里偷闲的悲伤，他们在纪念。今天，是他的忌日。
“哥。”陆绍安走出来，叫了他一声，打断了怔忪。
陆淮安看着外面总也没完的雪，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转头对他笑笑，“怎么不陪小妍？”
“她在跟爸妈说话，我想来看看你。”陆绍安喝了酒，脸颊红红的，“每年大家都在聊天的时候，你都是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里，不冷吗？”
陆淮安说：“里面太热了。”
陆绍安身体趴在栏杆上，呼出一口白雾，看着远处，“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想过，给自己找一个伴儿？”
没有回答，陆绍安一根敏感的神经被拨动，想到当初那些话，想到那一年陆淮安一个人回到家时憔悴的身形，咬了咬牙，握紧了拳头说：“明明他就是一个骗子，我就是不明白，是他不愿意跟你回来的，是他辜负了你，凭什么你就要为他难过这么久，他现在是什么都不用管了，那你当初为了他做的那些努力又算是什么？现在所有人提起霍燃，第一个想到的都是莫歧良，谁都以为他们才是一对，你在他的故事里甚至连一个名字都没有。这些年爸妈都不敢提，可是你不能就这样因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耽误自己的一辈子，他算什么东西，他值么他？他根本就不配！”
话说得痛快，可他却只觉得难过，鼻子发酸，胸口发痛，难受得要命。
他以为陆淮安会反驳，也许还会指责他，会给他讲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事，可那反应让他失望，陆淮安那张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淡淡地，事不关己一样，没有任何的辩护。沉默了很久之后，缓缓地开口，对他说：“一段新的感情，我不是没有想过。”
陆绍安心头一跳，找不到那双眼睛的焦点到底落在了哪里，有那么一刻，他有一种迷茫，不明白陆淮安到底有没有爱过霍燃，在得知他死讯的那一天，他们都担心陆淮安会接受不了，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来，可那时候他的表情，就像现在一样，平静得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甚至淡得让人感到戏耍和愤怒。
“有时候，我总觉得他没走。”仍旧是轻轻浅浅的语气，接着说：“他只是还不肯原谅我，所以躲起来，让我找不到他。”
“我一直很后悔。如果哪天，我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他的话没有说完，那个假设也没有答案，嘴角却上扬，扯出一抹弧度，苦涩地笑：“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当初，到底为什么会把他一个人丢下，我怎么舍得，怎么就舍得……”
陆绍安觉得，自己一定是喝了太多的酒，才感觉头晕起来，脑袋发胀，大把的疑惑。
“绍安。”
陆绍安猛地清醒，转过头，看到陆淮安的脸上添了一丝迷茫，淡淡地说：“如果不是他们，我真的，差一点就忘记了。”
话说得痛快，可他却只觉得难过，鼻子发酸，胸口发痛，难受得要命。
他以为陆淮安会反驳，也许还会指责他，会给他讲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事，可那反应让他失望，陆淮安那张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淡淡地，事不关己一样，没有任何的辩护。沉默了很久之后，缓缓地开口，对他说：“一段新的感情，我不是没有想过。”
陆绍安心头一跳，找不到那双眼睛的焦点到底落在了哪里，有那么一刻，他有一种迷茫，不明白陆淮安到底有没有爱过霍燃，在得知他死讯的那一天，他们都担心陆淮安会接受不了，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来，可那时候他的表情，就像现在一样，平静得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甚至淡得让人感到戏耍和愤怒。
“有时候，我总觉得他没走。”仍旧是轻轻浅浅的语气，接着说：“他只是还不肯原谅我，所以躲起来，让我找不到他。”
“我一直很后悔。如果哪天，我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他的话没有说完，那个假设也没有答案，嘴角却上扬，扯出一抹弧度，苦涩地笑：“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当初，到底为什么会把他一个人丢下，我怎么舍得，怎么就舍得……”
陆绍安觉得，自己一定是喝了太多的酒，才感觉头晕起来，脑袋发胀，大把的疑惑。
“绍安。”
陆绍安猛地清醒，转过头，看到陆淮安的脸上添了一丝迷茫，淡淡地说：“如果不是他们，我真的，差一点就忘记了。”
那一年，陆淮安带着一身的伤痛回家，陆绍安只从他身上看到了狼狈，看到了疲倦，他心里不解，可没有人问，他也不敢靠近，只是隐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抑在身边，很多事情，他都不可能了解了。
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陆淮安还会从周康那里得到一些霍燃的消息，拜托他能经常去看一看，多照顾一下他。知道霍燃在配合治疗，情绪好转稳定了下来，心里百种情绪纠缠在一起，说不上是悲是喜，只是泥沼中行步一般，从骨子里觉得疲累，之后便不断催眠自己，两个人只是暂时分开，用不了就会团聚，那时他会守在霍燃身边，慢慢地，等他走出这半生的心结。他以为他们会有很多的未来。
无休止的谈判与争辩。父母坐在一起，从不与他争吵，只是冷冰冰地说话，好像要冻住他所有的想法。他们带他去另一个城市看心理医生，说他会喜欢一个男人，只是少年时的愧疚所致。那个证明的过程太长，他被禁止再与霍燃有所联系，手机也被拿走，只剩下没完没了的问话不断地戳着那些脆弱的伤口。陆淮安越来越能体会到曾经在霍燃身上看到的恐惧与焦虑，每一天醒来，都不愿意再睁开眼睛，可还是要爬起来，面对那些可能会再一次把自己击倒的拳头。直到最后，所有人都筋疲力竭。
等到陆淮安终于有一个机会，瞒着家人偷偷跑回去的时候，事情的发展早已偏出他的预期太多，他找遍了每一个地方，Jason的酒吧，张弋的房子，海边的旅店，还有那座山上的木屋，结果都一无所获。
陆蘅总是在劝他，她说霍燃那样的人情性凉薄，就算付出再多也不会感动，新鲜劲儿过了，只要有一点不如意，很容易就会把人抛弃。
当时的很多话，纷纷乱乱，一直挂在耳边，让他充满怀疑。
事务所后续的工作停了下来，母亲希望他留在这个城市，不要再走得那么远，托人在离家很近的一所中学里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给他介绍老友的女儿。那时陆淮安虽然没有答应，却也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抗拒，大家都以为他想通了，直到临近年关，整个家里凝固了太久的气氛渐渐破冰，有了笑脸。
除夕夜那一天，很多亲戚聚在一起，熙熙攘攘，喜庆的话说得口干舌燥。陆绍安从一帮大人里挤出来，外面的洗手间被喝醉的叔叔占了，他跑到小卧室旁边，手悬在把手上，还没有放上去，敏锐的耳朵忽地听到一丝压抑的哽咽，人一个激灵，愣在那里呆呆地站着。
客厅里人声嘈杂，挤满吵闹，可陆绍安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这样的日子，他在哭吗？为什么？
年少的心承受不住太多的秘密，陆绍安慌得要命，在被人发现之前，心虚地逃开了。他希望能有一个人，来听他说出一些话，他看向自己的父母，看向姐姐，看向躺在沙发上睡着的乔茵。没有一个人可以。
霍燃的死讯，在新年的第一天就被传遍，社交网站上，一条消息，上万评论里，几乎全都是恶毒的字眼。陆家所有人里，陆淮安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天中午，他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能看到夕阳。所有人都在瞒着他，可谁也不知道，陆淮安在看到这个消息的一霎间，心里感觉到的不是悲伤，更没有崩溃的疯狂，他不想哭喊，不想去追究，他只是可耻地感到松了一口气，感到全身那些拉紧到极致的神经在放松，既不痛，也不痒。
陆淮安还是回到了那个城市，回到他们曾经的家里，门卫处寄存着他的一个快递。报纸的照片上，那间小木屋烧得只剩了灰烬。第一年，他没有去看过，只守着自己的工作。原本的一把好牌，被时间耽误成一个烂摊子。
最初的辱骂过了，陆淮安有很长的时间再没有看到过霍燃这个名字，再一次见到，是第他走的第三年，这一次他的名字后面绑定的不是“自焚”，而又回到了最初，他们说他是一个天才，惋惜天妒英才。
他看完了整篇报道，文章占了大半个版面，从霍燃的童年，一步步讲到他最后的选择，在那些细节之外，他们还原了所有的过程，而这个故事的讲述者，是一位声望显赫的收藏家，莫歧良。
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陆淮安还会从周康那里得到一些霍燃的消息，拜托他能经常去看一看，多照顾一下他。知道霍燃在配合治疗，情绪好转稳定了下来，心里百种情绪纠缠在一起，说不上是悲是喜，只是泥沼中行步一般，从骨子里觉得疲累，之后便不断催眠自己，两个人只是暂时分开，用不了就会团聚，那时他会守在霍燃身边，慢慢地，等他走出这半生的心结。他以为他们会有很多的未来。
无休止的谈判与争辩。父母坐在一起，从不与他争吵，只是冷冰冰地说话，好像要冻住他所有的想法。他们带他去另一个城市看心理医生，说他会喜欢一个男人，只是少年时的愧疚所致。那个证明的过程太长，他被禁止再与霍燃有所联系，手机也被拿走，只剩下没完没了的问话不断地戳着那些脆弱的伤口。陆淮安越来越能体会到曾经在霍燃身上看到的恐惧与焦虑，每一天醒来，都不愿意再睁开眼睛，可还是要爬起来，面对那些可能会再一次把自己击倒的拳头。直到最后，所有人都筋疲力竭。
等到陆淮安终于有一个机会，瞒着家人偷偷跑回去的时候，事情的发展早已偏出他的预期太多，他找遍了每一个地方，Jason的酒吧，张弋的房子，海边的旅店，还有那座山上的木屋，结果都一无所获。
陆蘅总是在劝他，她说霍燃那样的人情性凉薄，就算付出再多也不会感动，新鲜劲儿过了，只要有一点不如意，很容易就会把人抛弃。
当时的很多话，纷纷乱乱，一直挂在耳边，让他充满怀疑。
事务所后续的工作停了下来，母亲希望他留在这个城市，不要再走得那么远，托人在离家很近的一所中学里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给他介绍老友的女儿。那时陆淮安虽然没有答应，却也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抗拒，大家都以为他想通了，直到临近年关，整个家里凝固了太久的气氛渐渐破冰，有了笑脸。
除夕夜那一天，很多亲戚聚在一起，熙熙攘攘，喜庆的话说得口干舌燥。陆绍安从一帮大人里挤出来，外面的洗手间被喝醉的叔叔占了，他跑到小卧室旁边，手悬在把手上，还没有放上去，敏锐的耳朵忽地听到一丝压抑的哽咽，人一个激灵，愣在那里呆呆地站着。
客厅里人声嘈杂，挤满吵闹，可陆绍安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这样的日子，他在哭吗？为什么？
年少的心承受不住太多的秘密，陆绍安慌得要命，在被人发现之前，心虚地逃开了。他希望能有一个人，来听他说出一些话，他看向自己的父母，看向姐姐，看向躺在沙发上睡着的乔茵。没有一个人可以。
霍燃的死讯，在新年的第一天就被传遍，社交网站上，一条消息，上万评论里，几乎全都是恶毒的字眼。陆家所有人里，陆淮安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天中午，他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能看到夕阳。所有人都在瞒着他，可谁也不知道，陆淮安在看到这个消息的一霎间，心里感觉到的不是悲伤，更没有崩溃的疯狂，他不想哭喊，不想去追究，他只是可耻地感到松了一口气，感到全身那些拉紧到极致的神经在放松，既不痛，也不痒。
陆淮安还是回到了那个城市，回到他们曾经的家里，门卫处寄存着他的一个快递。报纸的照片上，那间小木屋烧得只剩了灰烬。第一年，他没有去看过，只守着自己的工作。原本的一把好牌，被时间耽误成一个烂摊子。
最初的辱骂过了，陆淮安有很长的时间再没有看到过霍燃这个名字，再一次见到，是第他走的第三年，这一次他的名字后面绑定的不是“自焚”，而又回到了最初，他们说他是一个天才，惋惜天妒英才。
他看完了整篇报道，文章占了大半个版面，从霍燃的童年，一步步讲到他最后的选择，在那些细节之外，他们还原了所有的过程，而这个故事的讲述者，是一位声望显赫的收藏家，莫歧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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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是从前的模样了，那条他带着人一步步踏出的路被扩宽了，山下没有了那么多的废墟，两座山夹缝中坍塌的房屋被修成民宿，山腰上那座烧毁的房屋，在几年前，也被重建，挂上纪念的牌子，成了一个人潮拥挤的旅游区。
在去之前，陆淮安想，他就去看他一次，看完了，就再也不会惦记着，这一次，他真的要把他忘记了。
路走得很慢，他没有去那间修复的房屋，而是一直走，绕开人烟，孤身爬上了山顶。
体力再不如从前，这一路他走得很累，在山顶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喘匀了呼吸，放眼往山下望去，一片茫茫。
旷野的风吹在脸上，他感到陌生，找不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阳光热烈，他打开身后的画，放在一片空旷的地上，在强光下看了很久很久，蹲下来，擦亮了火机。
火焰从火光中烧起来，烧尽了那些木柴。
陆淮安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一张脸空涩，没有半点表情。
火越烧越旺，夕阳火红，落在上面，更添得秾艳。
忽然间，在那枚孤单了几十年的脚印旁，陆淮安看到那个最阴暗的角落里，颜料脱落，露出一个灰色的影子，淡淡地，很快被火焰吞噬。
他的视线模糊，整张脸布满了泪痕。
就像陆蘅说过的，霍燃就是那个曾坠落在他的院子里的天使，现在，他亦不再是他生活里的一个暗疮，而重又成为了遥远天际上，一个令人遐想的光点。
可是——
可是啊——
陆淮安跪倒在地上，捂住脸，终于哭出声来。
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哭得这样伤心。
一阵山风吹来，崖壁边一株野草长得茂盛，叶片摇摆，露出掩在其中的几朵小花，卷起了一片浪潮。
在去之前，陆淮安想，他就去看他一次，看完了，就再也不会惦记着，这一次，他真的要把他忘记了。
路走得很慢，他没有去那间修复的房屋，而是一直走，绕开人烟，孤身爬上了山顶。
体力再不如从前，这一路他走得很累，在山顶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喘匀了呼吸，放眼往山下望去，一片茫茫。
旷野的风吹在脸上，他感到陌生，找不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阳光热烈，他打开身后的画，放在一片空旷的地上，在强光下看了很久很久，蹲下来，擦亮了火机。
火焰从火光中烧起来，烧尽了那些木柴。
陆淮安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一张脸空涩，没有半点表情。
火越烧越旺，夕阳火红，落在上面，更添得秾艳。
忽然间，在那枚孤单了几十年的脚印旁，陆淮安看到那个最阴暗的角落里，颜料脱落，露出一个灰色的影子，淡淡地，很快被火焰吞噬。
他的视线模糊，整张脸布满了泪痕。
就像陆蘅说过的，霍燃就是那个曾坠落在他的院子里的天使，现在，他亦不再是他生活里的一个暗疮，而重又成为了遥远天际上，一个令人遐想的光点。
可是——
可是啊——
陆淮安跪倒在地上，捂住脸，终于哭出声来。
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哭得这样伤心。
一阵山风吹来，崖壁边一株野草长得茂盛，叶片摇摆，露出掩在其中的几朵小花，卷起了一片浪潮。
【番外】【浮生】
绿灯闪过最后一秒，张弋背着吉他，在马路对面停下，嘴里哼着一首小调，看一眼身后的霍燃，啧地一声，说：“你能不能别这么懒洋洋的，今天可是我们乐队的第一次排练，给点面子行不行？”
霍燃低头点一根烟提神，笑了笑，“累啊，就是睡不醒我能怎么办？”
“还在弄颜料？”
张弋抢了烟盒，叼上一根伸过头，对着点上，长舒了一口气，“搞不懂你们搞艺术的，真麻烦。”
“弹吉他不是也要调弦么。”
“话是这么说。”张弋朝他努努下巴，“怎么也悠着点吧，瞧瞧，人都成什么样儿了，还乐呢。”
行人通行，两个人同时掐灭抽了半根的烟，将烟蒂丢进垃圾桶，往对面走去。
“我昨天写了一首新歌，一会儿弹给你听啊，给点意见，明天绿岛重新挂牌，我就拿这首歌给他开张了，你来吗？我介绍那帮朋友给你认识。”
张弋边走边说，霍燃捏捏肩膀，说：“明天我答应了师兄一起去看展，来回得有几天，下周吧。”
“你还真忙。”张弋咧嘴笑起来，“那行啊，你什么时候有空就来呗，反正以后我就在那边扎根了。”
“好啊。”霍燃应一声，走过路口，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
“看什么呢？”张弋敏锐地转头，几个从他们身边擦肩走过的大学生挤在一起，嘴里不断说着什么，勾肩搭背，充满朝气。
“没什么。”霍燃收回视线，转过脸笑着说：“走吧。”
“今天我来请客，感谢班长一直以来的帮忙喊到之恩。”一个男生揽住陆淮安的肩膀，“以后也请班长大人多多照顾了。”
大家都咂嘴，投以嫌弃的眼神，陆淮安也在笑，玩笑之余，不忘劝他抓紧把挂掉的几科补回来。群声附合，引起共鸣后哀声连连，没有人注意到陆淮安避开了一点的腼腆。女孩儿们抱怨天气太热，离冷饮店还有几步，一帮人快步跑起来，嬉嬉闹闹，很快消失在了视线里。
绿灯闪过最后一秒，张弋背着吉他，在马路对面停下，嘴里哼着一首小调，看一眼身后的霍燃，啧地一声，说：“你能不能别这么懒洋洋的，今天可是我们乐队的第一次排练，给点面子行不行？”
霍燃低头点一根烟提神，笑了笑，“累啊，就是睡不醒我能怎么办？”
“还在弄颜料？”
张弋抢了烟盒，叼上一根伸过头，对着点上，长舒了一口气，“搞不懂你们搞艺术的，真麻烦。”
“弹吉他不是也要调弦么。”
“话是这么说。”张弋朝他努努下巴，“怎么也悠着点吧，瞧瞧，人都成什么样儿了，还乐呢。”
行人通行，两个人同时掐灭抽了半根的烟，将烟蒂丢进垃圾桶，往对面走去。
“我昨天写了一首新歌，一会儿弹给你听啊，给点意见，明天绿岛重新挂牌，我就拿这首歌给他开张了，你来吗？我介绍那帮朋友给你认识。”
张弋边走边说，霍燃捏捏肩膀，说：“明天我答应了师兄一起去看展，来回得有几天，下周吧。”
“你还真忙。”张弋咧嘴笑起来，“那行啊，你什么时候有空就来呗，反正以后我就在那边扎根了。”
“好啊。”霍燃应一声，走过路口，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
“看什么呢？”张弋敏锐地转头，几个从他们身边擦肩走过的大学生挤在一起，嘴里不断说着什么，勾肩搭背，充满朝气。
“没什么。”霍燃收回视线，转过脸笑着说：“走吧。”
“今天我来请客，感谢班长一直以来的帮忙喊到之恩。”一个男生揽住陆淮安的肩膀，“以后也请班长大人多多照顾了。”
大家都咂嘴，投以嫌弃的眼神，陆淮安也在笑，玩笑之余，不忘劝他抓紧把挂掉的几科补回来。群声附合，引起共鸣后哀声连连，没有人注意到陆淮安避开了一点的腼腆。女孩儿们抱怨天气太热，离冷饮店还有几步，一帮人快步跑起来，嬉嬉闹闹，很快消失在了视线里。
最后一个番外是凌晨就写完的，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把它放出来。
到此为止，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比预想中的还要平静，翻回到第一页，才发觉这已经是去年的帖子了。
很感谢这一年多里你们的陪伴，所有的评论我都看过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在这里再说一句谢谢。
谢谢每一个为他们驻足停留过的人。
更新过程中有过一些坎坷，我也还是有很多的遗憾，回过头，很多的不足，而留在这里的这些文字也并不完整。
谢谢所有人破碎中的包容。
收到过一些私信，再次统一回复一下，这篇文是不会发txt，也不会出实体的，如果有人复制了文章的话，也请不要随意外传。
关于新文，肯定的回答是一定会开，目前也已经有了几个想法，但还是请不要过多的等待和关注。开文的时间是不确定的，应该会在很久之后，至少今年没有意外是不会有了，sp的话也有可能去汐苑，尝试一下F/F。
不再多说。
路还很长，我们有缘再见。
到此为止，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比预想中的还要平静，翻回到第一页，才发觉这已经是去年的帖子了。
很感谢这一年多里你们的陪伴，所有的评论我都看过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在这里再说一句谢谢。
谢谢每一个为他们驻足停留过的人。
更新过程中有过一些坎坷，我也还是有很多的遗憾，回过头，很多的不足，而留在这里的这些文字也并不完整。
谢谢所有人破碎中的包容。
收到过一些私信，再次统一回复一下，这篇文是不会发txt，也不会出实体的，如果有人复制了文章的话，也请不要随意外传。
关于新文，肯定的回答是一定会开，目前也已经有了几个想法，但还是请不要过多的等待和关注。开文的时间是不确定的，应该会在很久之后，至少今年没有意外是不会有了，sp的话也有可能去汐苑，尝试一下F/F。
不再多说。
路还很长，我们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