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悲欢 BY.人间惊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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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已成空

还如一梦中


人间惊鸿客V2019-07-03 12:07:00 发布在 十世
元策×梁止

幡然悔悟渣攻×病入膏肓弱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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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惊鸿客V2019-07-03 12:08:00 发布在 十世
【说明】
号是新的,贴子也是新的,人还是当年那个卡文的我
因为换了手机号的缘故,百度的账号我也改了个新的,以前那个算是废掉了
关于文啊,《长悲欢》我是有存搞得,精修一下以前的内容大概今晚发上来,至于今晚会不会更文就随缘啊
以后暑假期间大概日更,我争取……这个暑假搞完……

人间惊鸿客V2019-07-03 12:14:00 发布在 十世
这一次就不发文字了
不知道图片清不清楚


人间惊鸿客V2019-07-04 07:17:00 发布在 十世
壹.

暮霭沉沉,寒鸦过尽。冷宫的檐下挂着参差不齐的冰棱。

一声叹息过,屋中似是又昏暗了几分,赵太医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终是不忍心将实话说出来,只得如从前般宽慰道:

“待自己好些,会没事的。”

梁止睁开眸子,眼里的血丝昭示着疲惫,明明是将死之人,眼神却像水洗过的江南一般温润,白皙枯瘦的手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打着圈儿,嘴角含着不属于他的笑意。

“您老少骗我了,我又不是个傻子,还能活多久我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

赵太医一边给他调制药包,一边恨铁不成钢,气哼哼地说道:

“我在宫中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医,就没见过几个比你还憋屈的!本来身边还有两个人照应着,现在好了,你是把他们打发得干干净净。”

一边听着上了年纪的太医抱怨,倒也不反驳些什么,梁止只是无奈地笑一笑,苍白的面色看得人心疼。

“他们跟着我没什么前程,还要遭人白眼,我都这样了,也不能再拖累旁人了。这般光景,我早该料到的,人固有一死,我只是愧疚,这个孩子今生托生到了我这里,我非但给不了他长命百岁,万年富贵,连让他来这世上走一遭恐怕都做不到,还要他陪着我共死。”

赵太医只觉得心中一沉,他看着梁止出生,如今也要看着他死吗?

“你就当真甘心如此惨淡收场?”

梁止面色惨白暗淡,笑得愈发苦涩,连语气中都不仅带着几分自嘲:“自己选错了路,如今不过是付出了代价,我沦落至此,您老还愿意来瞧瞧,这怕是我此生还不尽的恩情了,劳烦您转告我父亲,我此生都是,自作孽不可活罢了。”

赵太医看着梁止长大,却怎么也不承想到,本该是名满天下纵横朝堂的人物,却偏偏落了个病死深宫的命运。

世事无常,世事无常。

“若不是当年你被麟趾宫的那位贵君陷害在雪中跪了一天一夜,若不是当年你被陛下灌下了药性极烈的避子汤药,若不是你在这种地方熬着,你身子能垮成这样吗?谈论家国大事那般通透的一个人,为何在后宫中却像傻了一样?”赵太医有些激动,脸上写满了遗恨。

“许是……我当初爱他吧。”梁止的笑里平添了几分孤寡。

“可陛下爱你吗?”赵太医早已见惯了梁止被冷落,被羞辱。

“他不爱我……如今……我也不想爱他了,因为他待我……不好。不提了,求求您老人家,让我清净些。”不知是因为身上冷还是因为心上冷,梁止的身子有些颤抖。

赵太医终是不忍再责问,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事已至此,又能如何?替他小心翼翼地捂好被子,留下一包他爹爹带给他的蜜饯,提起药箱,苍老的背影在烛火中摇曳,转身离去时说道:“最后这些日子,尽力高兴些吧,无聊了就陪着你儿子说说话。”

梁止如鲠在喉,身上的薄被被绞的变了形。

赵太医不知,他们的这些话尽数落入了帝王耳中,只在离开之时,又补了一句“当真是无可救药。”

赵太医刚刚出了门,便看到了窗下的那一抹玄色身影,五爪的龙纹,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能用。

赵太医缓缓跪下行礼,低声道:“微臣参见陛下,陛下金安。”

方才赵太医与梁止说了些什么,元策听得真真切切,深潭一般的眼中看不出喜怒,眯起眼看着脚下跪着的老人,一只手不自觉地开始转动手上的扳指,沉默良久方才不疾不徐地问道:“你方才说,贵君如何?”

赵太医不曾抬头,却也感受到了这语气所带来的压迫感,手掌心开始冒汗,却依旧强装镇定,道:“微臣不敢妄言,只是有些事,陛下还是清楚些好。”

元策眼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他只是摆摆手,赵太医如蒙大赦,提起药箱,道:“谢陛下,微臣告退。”

元策隔着一层破旧的窗纸看着屋内之人瘦弱的身躯,心中竟有针刺一般细密的疼痛感。

“楚据,去查查阿绥。”元策长叹一声,终是,负手而去。

几载恩爱浓,大梦一场空。

人间惊鸿客V2019-07-04 07:25:00 发布在 十世
贰.

在世人眼中,麟趾宫的霍贵君才一直是这皇城真正的君后。

至于梁止,不过是自不量力,不过是一个笑柄,如今**得人人都可以欺侮,卑微得人人都可以嘲讽。当年金陵梁家风华正茂的大公子,如今只怕活不过眼下的隆冬。

鹅毛大雪一连在长安落了数日,滴水成冰,风中掺杂着的寒意相较于前几日有过之而无不及,殿外华松上早已积满了厚雪,元策只觉得心烦意乱,楚据查了数日,依旧不曾传回消息,那日赵太医的话久久萦绕在他的耳畔,挥之不去,一闭上眼睛,出现的面孔竟然全是梁止。

元策数日不去麟趾宫,宫中已经有了些风言风语,年关将至,也没人愿意去招惹这些不痛快。

宫里的人都说,这样苦寒的天,若是没有棉被暖炉,地龙银碳,只怕是要冻死的。

而梁止,什么都没有。先不说吃饱穿暖,有时赵太医不去,连一口饭都吃不上。

每逢隆冬,梁止肺里的毛病便会加重,每咳嗽一声,就好似是把整个肺活活撕裂一般,今年无人照料,更是难熬,单听咳嗽的声音,便觉得命将休矣。

如今他又怀着孩子,元策当年给他的那碗避子的汤药几乎让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子嗣。没有安胎的药,经年的冻伤,无药可医的顽疾,风寒,厌食,嗜睡,在一床薄被下,梁止整日整日地蜷缩在榻上,有时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间或梁止觉得下身有湿热的液体渗出,他知道,那是他的血,也是他孩子的命,可他没有办法,不会有人在意他,除了赵太医,更不会有人帮他。身下的血干了就会有新的流出,赵太医去了洛阳,梁止与孩子,都是在等死。

明明那般痛苦,梁止却流不出眼泪,许是眼泪早已经都已经流光了吧。

那一日,梁止突然觉得精神似乎好了很多,他能靠自己撑着在床上坐一会儿了,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他很庆幸,至少,孩子还没有不要他。

可惜,他不知道,这不过是病入膏肓后的回光返照。

历经了这短暂的光明之后,余下至死都是黑暗。

前前后后历经四日,楚据才回到了元策面前,一叠叠纸张被双手呈上,楚据跪在大殿中央,他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对于元策来说,那些东西足够能引来令血流成河的天子之怒。

“纸上所言,皆属实,信或不信,全由陛下圣裁。”

楚据抬眸,却看见那个杀伐决断的帝王白了脸色,红了眼眶,手上的扳指成了玉碎,握着纸张的手开始不住地颤抖,下嘴唇被咬出了血痕,缓缓闭上眼晴,怒极反笑。

“朕自诩心中清明,可枕边之人,可朕爱了那么些年的霍绥,麟趾宫的霍贵君却是他晋王的人!”

奏章落地,天子之怒,浮尸百万,血流成河。

本想百年同寝,终得一场虚妄。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元策和梁止,皆是如此。

“陛下……待霍贵君当真是爱吗?有几分是因为年少时的情谊?几分是当初的悸动?最后又有几分是真正的情爱?亦或是这本来就是陛下作为胜利者所想要的于晋王的一场羞辱。”有些事,一个局外人其实看得更明白,楚据看了这么些年,早已看出了元策的踌躇。

世事向来,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元策依旧在龙椅上保持着天子威严,只是眼中第一次有了几分无力之感,轻抿了一口手旁的雪顶含翠,问道:“梁止如何?”声音清冽,细听有些迫切。

楚据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最后坦诚道:“只怕是……不行了。”

那一瞬间,从未有过的失落涌上元策心头,眼中不知为何竟蒙上了一层薄薄热泪。

九重天上的海棠花枯了便是枯了,再如何悉心照料,也逃不开凋敝的命运。

人间惊鸿客V2019-07-04 07:46:00 发布在 十世


人间惊鸿客V2019-07-04 07:47:00 发布在 十世
叁.

那一日雪后初霁,长安内廷素裹银妆。梁止吃力地从榻上坐起,望着身下的那一摊暗红色,腹中倏忽间浮现出刀绞一般的刺痛,连着咳嗽了几声,撕心裂肺。嗓间有了一股腥甜的滋味,额间发际处冷汗密布。乌黑的长发不曾束起,及腰间而止,面色惨白如纸,嘴唇与眼角有些隐隐乌青。

明明病体沉疴,恍惚遗世独立。

眼光轻轻一扫,入眼的画面却又让梁止的心冷了几分,如同置身于冰窖,有些事,他当真不敢再往下想。

那一幕海棠断枝。不是什么好兆头。

梁止自己都不知他究竟昏睡了几日,只觉得胃中一阵阵空泛的痛疼。长叹一声,掀开薄被,鞋子不知去向,一只手搭在小腹上,一只手撑着床边缓缓站起来,双脚立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布衣,下身的红色尤为刺眼,外面风雪又起,梁止忍不住打了个颤。他如今瘦到皮包骨头,许是躺了太久,一双腿似有千斤重,五脏六腑都有明显的坠痛感。冷掉的饭菜和那一包蜜饯都在小桌上,明明几步之遥,梁止却觉得远隔千里。

慢慢挪到了桌旁,梁止才意识到了自己身上异常的滚烫,脑海中混乱不堪,眼前的物品皆有万千重影,若不是撑着桌子,只怕是连站都站不稳。刹那间双臂一软,整个人便如软泥塌下去了一般,膝盖直直的磕在了地上,顿时泛起一大块青紫色。梁止卧在冰冷的地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却爬不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一个人捱着凌迟一般的疼痛,

孩子仿佛要从他的身体里活活剥离,生命慢慢流逝于时间之中。那一刻,梁止泪如决堤,瘦骨嶙峋的人终于失声痛哭,指甲生生攥进了肉中,身上下一大摊鲜红在乌黑的地砖上迅速蔓延,死一样的沉静要将人逼疯。

“孩子,对不起……来生……寻个好去处……何苦投生帝王家……”

人死如灯灭,来去不闻声。

那一夜,风声中掺杂着哭声,成了元策余生全部的噩梦。

建章宫中,元策心神不定,当第三个茶盏落地成了碎片,元策终于扔下来手中的朱笔,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搓磨着,几欲窒息,眼前不断浮现着梁止的身影,殿内弥漫着浓重的檀香味,却起不到丝毫安神的作用。

淡淡瞥了一眼下面站着的几位重臣,眼神微敛,不明喜怒,揉了揉太阳穴,阖眼道:“晋王谋逆,罪无可赦,诛。”

平平静静的一句话了结了晋王府上下三百余人的性命。

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是帝王?

“麟趾宫霍氏,祸乱内廷,念及少时情谊,废位赐酒。”元策平生最恨背叛,他知道枕边人的背叛会令后世史家如何评说,每一位帝王,都想百世流芳,自然不会留下这般的污点。

祸乱内廷,这是元策最好的选择,也是霍绥的的确确做过的事。

人生两面,爱恨一瞬,昨日种种,过眼云烟。

霍绥一生,也曾是骄矜清贵的世家公子,也曾是元策心上的那一道白月光,只不过后来,故人心易变,宠冠六宫,飞扬跋扈,争权夺位,设计陷害,勾结晋王,一朝败露。本该是一生高枕无忧,可惜贪心不足,下场令人唏嘘。

元策揉眉,忆往昔,其实霍绥不过是他对年少时光的寄托,也许,他很早就不爱他了吧。

“去北宫。”元策突然想见梁止,他的心意,不止是愧疚。

北宫便是冷宫,离内宫极远,在西北的角落里,鲜少有人涉足。

走长廊,过内廷,经太液池,穿竹林,至北宫。

破败的宫室与皇家的奢华大相径庭,元策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一颗心险些没有跳出来,他一生镇定自若,睿智果敢,唯独那一次,失魂落魄,手足无措。

稠腻的血液仿佛在梁止身下开出了一朵妖娆的花,寂静将他吞噬,梁止与一具死尸几乎无异。

天不假年,时不我待,既解相思,云胡归去。

人间惊鸿客V2019-07-06 04:19:00 发布在 十世


人间惊鸿客V2019-07-06 04:19:00 发布在 十世
肆.

梁止身下止不住地出血,虽是如涓涓细流一般断断续续,可积少成多,仍是令人渗的慌。四个月的孩子太小,还不会动,只有那一抹浅浅的弧度证明着他的存在。梁止的身体虚弱至极,孩子还能活到今日,已经实属不易。

元策将手探入了梁止的衣襟内,摸到一片滚烫,轻轻唤了几声梁止也没有应答,这才意识到事情只怕是不好了,一颗心好似陡然悬高,竟有瞬间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看着门外愣怔着的一群内侍,怒道:“愣着做什么!不知道去请太医吗?!”

元策小心翼翼地将梁止拥入怀中,梁止身下的血迹逐渐攀上了元策的银狐白裘,白色的缎面上沾染了污浊的血渍,尤为刺眼,仿佛洁白大雪中开出的朵朵红梅,一滴一滴灼烧着元策的心神。隔着几层布料,元策依旧清晰的感受到了梁止身上的骨头,如今抱在手上的人,分明就剩一层皮肤包着骨架。

元策打算将梁止放到榻上,当看见榻上那一大滩暗红色血迹的时候,一颗心犹如坠入万丈深渊,大脑瞬间如梗塞了一般,放下梁止,缓缓掀开他单薄的布衣,微微隆起的小腹证明了他刚才所有的推断。

梁止有了孩子,和他的孩子。元策有一根手指轻轻去触碰着梁止小腹的那一抹弧度,软软的,暖暖的,元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是他的孩子。可梁止身下不断溢出的鲜血昭示着这个孩子怕是留不住了,念及此,元策心中竟有了几分心疼与不舍,可他当初明明万般厌恶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可那一碗令梁止绝望的避子汤药明明是他亲手灌下去的,明明是他不愿梁止生下孩子的。可为何,为何他知道这个孩子存在的时候心中却是惊喜的?

元策双手不自禁地紧紧攥成拳,像是被人卡住喉咙一般,连呼吸都不敢出声,他在害怕,因为元策知道当年那一碗药的药性究竟有多烈,甚至,比梁止自己猜测得还要猛上几分。

寒风透过残破的窗纸吹进屋内,元策眼角一泓薄薄的秋水也随之变冷,梁止奄奄一息,微热的鼻息微不可闻,屋外浩浩荡荡站了数十随从,却无人敢出声,只剩下这隆冬的寒风在天地之间来又去。

元策自是也瞧见了那一株断枝而死的海棠花,眉头更是紧蹙,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摆了摆手道:“这株海棠,除了吧。”

元策手下从不缺会办事的人,也从不缺会察言观色的人,那一干内侍十之七八也揣摩出了帝王的心意,说到底,这么些日子兜兜转转,六宫上下忙着讨好麟趾宫的那位,却不成想,笑到最后的还是北宫的这位原配。

以后内廷看着谁的脸色办事,今日算是清清楚楚了。

元策负手而立,眼神是说不出的复杂。种种厌弃疏远,一朝烟消云散。他如今才发现,其实与梁止共度余生,倒也舒心。

元策暗自心想,待梁止好了,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便一笔勾销吧,他会待梁止好的,下半生,都会待他好的,会给他复位,与他平平静静度过余生。

可惜,病入膏肓的人再也不会好了,支离破碎的心再也不会爱了。

梁止,终究不是当年了。

终究是,往昔不复。

人间惊鸿客V2019-07-06 04:24:00 发布在 十世


人间惊鸿客V2019-07-06 04:25:00 发布在 十世
伍.

太医院的那一群老骨头被侍卫们推搡着赶着去了北宫,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连气都没喘上来一口,便被元策那种发黑的脸吓得憋了回去。到底是宫里伺候了十多年的老人了,元策与梁止的关系他们也是清楚的,心中明白眼下稍有不慎就是要掉脑袋的。

所有太医都在一处,乌压压得跪了一大片,看着地上与榻上的那两摊暗色的血迹,还有不少鲜红的血滴,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后脊一阵发凉,仿佛有一把利刃悬在脖子上,差点腿下一软。

元策顾不得这些虚礼,眼神依旧淡漠,不经意扫了太医们一眼,只见所有人都垂下了头,元策转过身来,轻轻抚上了梁止如同枯槁一般的长发,动作之轻柔,大抵这一生都从未这般过,犹如呵护一件稀世珍宝,眼神里是许久不曾见到的愧疚。

“若是治不好,便……应该能治得好吧?”元策不喜欢被人欺骗,如今却甘愿骗自己,骗自己说梁止和他们的孩子,都会好的。

在场太医皆是打了个寒战,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身上早已冷汗如雨,生怕触了天子的逆鳞,惹祸上身,祸及亲族,他们对梁止这么些年的身体状况心知肚明,梁止本就有旧日留下的顽疾,这些年身子骨每况愈下,如今这样一副模样,只怕是……命不久矣。

太医院院首出身医学世家云中周家,如今鹤发长须,颇具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周太医连忙上前为梁止把脉,毕竟医者仁心,瞧见梁止奄奄一息的模样,还是叹了一口气,再瞧瞧他隆起的小腹和身下的污血,心中再叹一句造孽。

闭着眼眸,周太医捻着白须,脸色愈发凝重。屋内人数众多,却静得连一根绣花针落在地上都清晰可闻。良久,周太医缓缓睁眼,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梁止看上去轻轻一动便会折断的手腕,又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感慨万千。

脉象无力且紊乱,如盘走珠,气若游丝,阴阳两虚,血亏体弱,已经是病入膏肓,偏偏肚子里还有个四个月大小的孩子。

万千病痛,集于一身。

周太医也算是见过了不少大风大浪,他知道元策当年根本不愿梁止生下孩子,但眼下,这个孩子是万万不能落的,梁止落胎,犹如夺命。

膝盖落地,缓缓跪下,周太医望着元策,无奈答道:“启奏陛下,君后……梁公子现下将近四个月的身子,只怕不能有差池。”梁止如今被废,再称君后已是不妥,想来只能不偏不倚地唤做公子。

元策心中了然,周太医的话说得极为委婉,于是正色道:“那就给朕小心伺候细心调理着,用的药都精细些。”

此话一出,便知以后梁止的身子就是太医院最紧要的事。

“陛下,公子如今只怕是不好……肺里攒下的旧疾如今已经生了根,是好不了了,五脏六腑也有衰竭的迹象,如此消瘦,只怕是没有被悉心照料再加之有孕厌食所致,腹中孩子怀得本就凶险,又出了这么多的血,眼下随时可能小产血崩,以上任意一个便能要命,更可况公子是数病齐发,如今若是再呆在此处,只怕……”周太医思忖良久,终究没有将那一句药石无灵说出口。

这一番话,元策听得心惊肉跳。

“朕知晓了,日后,他自会养在建章宫的龙榻上,好生照顾。”强压住心中的紧张,元策依旧是那个处变不惊的一代帝王。

不怕万人唾弃,只怕今生无缘。

“罢了,下去开方子煎药吧。”元策看了梁止身上的单薄麻衣,心中平添了几分愧疚,朝着内侍道:“找几个会办事的,将君后用过的东西都点出来,再将那件红色的寝衣取出来。”

这些年,元策从未将梁止唤做君后,今日,是第一次,在梁止被废后,称他为君后,称他为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可是,他们实则,已经没有关系了。

元策竟还记得梁止穿那件红色寝衣,确实,煞是美艳。

人间惊鸿客V2019-07-06 04:33:00 发布在 十世


人间惊鸿客V2019-07-06 04:34:00 发布在 十世
陆.

梁止被元策亲自抱回了建章宫,元策亲手给他擦了身子换了寝衣,最后竟忍不住偷偷在梁止的眼角处落下了一记轻吻,犹如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

此事早已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其实不过是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谁得宠,谁失宠,与那些做宫女奴才的又有多大关系?只不过是闲来无事时慨叹几句帝王寡情易变,附和几句君后也算苦尽甘来,唏嘘几句霍绥薄命,除此以外,别无其它。

都道是我本非鱼不知鱼,子固非我安懂我,世人皆说梁止是风水轮流转,可个中苦楚,哪里是常人所能够承受的。

反而,朝堂之上却也是一派风平浪静。众臣明知道元策将梁止抱回建章宫,不仅是违背礼法,更是违背祖制,可内阁八位重臣,御史台十六位谏官,翰林院三十二位史官,满朝文武,却无一人敢说一个不字,为何?

因为元策大权在握。

想当年,元策并无母族支持,全靠一身军功而手握重兵,在先帝死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领兵围了皇城。在登上皇位后,便拔除各大世家的势力,但凡卷入了夺嫡的,不是处死便是流放,余下的,手中的权利被刮得一干二净,从此,整个大燕再也没有世家一说。而那些倚老卖老有恃无恐的重臣都被明升暗降,从此手中再无实权,只不过是富贵闲人。至于那些一口一个江山社稷祖宗礼法的谏官与史官,在元策杀了几个人立威之后便闭嘴了。随后,元策便开始扶持自己的势力,他重用寒门学子并且委以重任,使他们只能依附于君王。如今,唯一对皇权构成威胁的晋王,也被连根带拔了。

不到半年,元策登上帝王大位,将军权牢牢攥在自己手中,大权在握,政由己出,不会受制于人更不会是傀儡,整个天下都握在他的手上,生杀予夺,皆听他一人之言。

有些人依旧记得那个夜晚,天和地都是通红通红的,士兵的火把烧红了天,生命的鲜血染红了地,那些曾经趾高气昂的世家如今一个个被定罪获邢,元策通往绝对权力的那一条路注定是由无数白骨铺就的。

有时候,富贵到了头,便是祸了。

“陛下,麟趾宫的那位想见您,说是最后一面。”宋公公有些为难地向元策禀报。

元策正在给梁止喂药,这些日子梁止还没有醒,他的药和粥都是元策一口口亲手喂下去的,哪怕是一口也不敢少,仔细地将药放到可以入口的温度,元策轻轻撬开梁止的贝齿,将乌黑苦涩的药一小勺一小勺地问下去,小心翼翼地用布巾给梁止拭去嘴角的药,一顿接着一顿不厌其烦,也从不肯假手于人生怕哪里出了事,怠慢了梁止。

良久,待元策为梁止喂下安胎药,将人悉心料理好之后,才忍不住身子微微一颤,开口说道:“好……你让他候着吧,朕,会去的。”

听完,宋公公便识趣地退下了,霍绥将死,梁止病笃,高高在上自诩清明的帝王到最后,终究还是孤家寡人。

人间惊鸿客V2019-07-06 04:43:00 发布在 十世


人间惊鸿客V2019-07-06 04:44:00 发布在 十世
柒.

元策终是去了麟趾宫,麟趾宫是东六宫中最尊贵的所在,将霍绥安置在麟趾宫中,并且借口不曾让梁止入住中宫,当年元策的用心,可见一斑。

飞檐余晖中,殿内香犹在,纵昔日万千荣华,一朝风雨来,皆散尽,恨无常,苦相逢。

望着麟趾宫中那一株他当年亲手栽下的牡丹花,元策心中多了几分惆怅。落日熔金,抬头便是雕梁画栋在一轮落日上的一方剪影,而梁上的燕子早已南飞。

郎君千岁,妾身常健,岁岁常相见,这是年少时的诺言。元策与霍绥,都忘却了。

元策挥手谴退了一众随从,独步跨进了内殿。

依旧是扑面而来的鹅梨香气,元策竟片刻之间有些失神。瑶台琼室,画栋飞甍,雕栏玉砌,金碧辉煌,一切如故,不过是人心易变,不过是物是人非。

霍绥异常平静地端坐在主位上,没有将死的挣扎,没有事情败露的悔恨,只是波澜不惊。死死地盯着那一株东海进贡上来的红珊瑚,不曾起身也不曾直视过元策,一身青衣,一如当年他们初见的模样,只不过都不是当年的少年,只不过都不是当年的眼神,只不过霍绥手边多了一杯黄泉香。

“你来了……愿赌服输,我不怕死。”霍绥淡淡开口,还是年轻的声线,语气多了几分沧桑,似是还带着几分哭腔,他与元策,早已缘尽。

元策不答,也盯着那一株红珊瑚,那本是进献给君后的东西,他从不曾想到过梁止,便直接拿来送给了霍绥,从那以后,梁止的日子更加难过,阖宫上下皆可欺。

“你可知,我为何勾结晋王?”见元策并无作答,霍绥咧了咧嘴,接着说道:“你知道的,当年我与晋王关系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而你将晋王元沉视作最大的竞争对手,当年,除了他,没有人有资格与你去争那个位子,所以内心强大的欲望虚无的加重了你对我的好感,你娶我,宠我,不过是因为骨子里的一种自负,不过是出于一种自欺欺人的爱。而我,家道中落,父兄无能,进宫,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元策!你不爱我!连当初真正的情愫都没有!你大概不知道吧,多少次你醉酒之后,喊的名字是梁止。”

霍绥这一番话说得几乎声嘶力竭,多少年积下的怨恨在顷刻间爆发。将那一层粉饰太平的情感撕去后,余下的,便是血淋淋的真相与真心。

“所以我恨,所以你查到的那些东西都是真的,所以那些算计梁止的事桩桩件件都是我做的,所以我勾结晋王,因为我恨你,可惜,元沉……终究还是输了。”霍绥两眼通红,两行泪水从眼眶中倾泻而出。

元策与霍绥那一刻终于对视。元策在霍绥的眼中读出了绵绵的恨意与几分的眷恋,霍绥在元策的眼中读出了细微的轻蔑与哀伤的愧疚,可是眷恋与愧疚都不是对彼此的,霍绥的眷恋是给元沉的,元策的愧疚是给梁止的。

“晋王元沉意图谋反,其罪当诛,如今凌 迟之刑,生 剐了三千刀,已经死了,不留全 尸,至于你,算是一丝愧疚,赏个全尸,举族流放吧。”元策说得云淡风轻,他瞧见霍绥这副模样,如今心中早已没有了半分心疼。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奉劝陛下一句,有些事若是做过了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愿陛下,好自为之。”霍绥的眼中终于显露了所有的绝望,一抬手,一杯空,一生尽,愿来生,毋相见。

来这人世间一遭,既非彼此良人,何苦同床共枕?落得如此下场。

长悲无欢,长悲无欢。

日落西山,只留天边云霞,霍绥的身子早已凉透,人去楼空,一副薄棺,收殓了二十余年的人生,先荣后辱,大起大落,最后化作一缕孤魂,游走于山水之间。

何苦为人?七情六欲禁锢了一生。

若是再来一次,他霍绥,定不会贪慕荣华,以一个男人的尊严来换取自己的富贵。

人间惊鸿客V2019-07-06 10:40:00 发布在 十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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捌.

梁止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在梦中,他还是金陵城中神采飞扬的翩翩贵公子,一篇一针见血针砭时弊的策论赋予了他少年才子的美誉,传到了国都长安,传到了帝王案上,这是他名动天下的岁月,有恩爱的爹爹和父亲,有娇憨聪颖的幼妹,簪缨之家,钟鸣鼎食,他本可以一生风光安稳。可后来,一切都变了,一纸诏书,远嫁长安内廷,没有大婚,没有朝贺,没有他本该拥有的一切,空有一个君后的名号,过得却不及一个地位高些的奴才。他拼命地追逐着那个人,哭着喊着磨破了双脚,那人穿着玄色缂金丝龙袍,却搂着别人。渐渐地,他停下了脚步,他不想追了,他倦了,他累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消失,而自己却被一丝一丝地抽去魂魄,他知道自己不配恨,这样的苦,这样的痛,是他自己求来的。

这样的梦一遍一遍地周而复始,梁止想逃离,却无能为力,只能一遍一遍独自承受。终于,梦中一切化为齑粉,他似乎感受到了微弱的光,鼻尖浮动着陌生的熏香,所处的地方触及的是从未有过的温暖,身下是不属于他的柔软。他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却如同有千斤重,梁止挣扎了数次,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外面已是夜幕初临,殿中只点了数盏烛台,虽是有些昏暗,可到底梁止初醒,一双眼睛也受不了强光,回想刚才的梦,梁止只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梦中,没有孩子。

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当感受到那一抹弧度的时候,梁止心中突然轻松了很多,还好,宝宝还在,还没有舍得离他而去。

许是躺了太久的缘故,梁止觉得似乎连这一具躯体都不是自己的了,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连让自己撑着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躺着,身体上的反应慢了很多,就连大脑中的反应似乎也迟钝了很多。

梁止呆呆地望着屋顶,过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印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帷帐,是九龙盘桓的藻井,是上好的琉璃盏,是价值连城的摆设,是最顶级的贡品,地上铺的却是一张燕国全境的地图,流光溢彩,满眼辉煌。梁止虽从未来过这儿,可也猜得八九不离十,这里是建章宫,是元策的建章宫。

但是,他为何,会在此处?梁止不解,元策怨他,恨他,厌他,巴不得他死得了无声息,何故要救他?那日在北宫,他流了很多血,后来呢?后来呢?后来梁止的记忆戛然而止,他什么都不知道。

梁止觉得身上处处都疼,脑子里混乱不堪。他不想再去纠结与元策的关系,不想那般卑微的爱一个人,也不想去思考这么多为什么,他已经身心俱疲,就连恨都没有力气去恨了,元策还想如何磋磨他,羞辱他都无所谓,反正已经是遍体鳞伤病入膏荒了,多活几个月亦或者少活几个月,他无所谓。

梁止低低地喘了一口气,却听闻有人推门而入,梁止远远望过去,是元策。

梁止心中早已没有了半分惊喜与欢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面无表情,傀儡一般的卧在榻上。

反倒是元策,当看到那一双疏离而陌生的双眼时,内心波澜起伏,抑制不住地喜悦,倒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

“醒了?”元策语气平和温柔,带着掩盖不住的惊喜,整具身体都在诠释着内心的欢愉与庆幸。

梁止察觉到了元策待他的态度与以往不同,只是他不愿再与他错爱纠缠,也不知该答他些什么,嗅到了龙涎香中混杂的药香味,梁止愈发猜不透元策的心意,自然,如今梁止也不想再去猜。

“你竟然,还能留着这个孩子……其实,你将他打掉也无所谓……我如今的身子,留不住他的……”梁止低头隔着锦被摩挲着小腹,眼神温柔,语气却是不悲不喜,犹如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既定现实。

“是朕对不住你……”失望在元策心底蔓延开来,相比于这样的淡漠,元策倒更希望梁止能去责备他,能去胡闹,能去求他些什么,可惜,梁止没有。

听到对不住三个字,梁止还是有些惊愕的,可梁止只是摇摇头,继而说道:“罢了罢了,不敢当陛下的对不住。”语气敷衍,听着有几分讽刺。

元策只觉得嗓子里塞着一团棉花,说不出话来,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地上,明明这天下都是他的,此刻,他却不敢上前。

两个人之间隔着不过几步,两颗心之间隔着万水千山。

人间惊鸿客V2019-07-07 02:54:00 发布在 十世


人间惊鸿客V2019-07-07 02:55:00 发布在 十世
玖.

我是长安倦客,二十年,软红尘里。无言独对,青灯一点,神游天际。

梁止望着窗外黑暗中隐隐的皑皑白雪,殿内琉璃辉映,烛火明灭,元策远远站着,寥寥数句之后便是良久寂静,相顾无言,两人皆是无话可说手足无措,一种尴尬的气氛迅速蔓延,梁止恍惚间有些神游,大抵是久病无聊,倏忽想起了幼时金陵故园的那场大雪。

那时爹爹正怀着妹妹,挺着即将临盆的肚子窝在父亲怀里观雪赏梅,这样的场景,梁止也曾无限向往,可后来,只是幻想。

正想着,身子却不尽如人意,肺中与胃中一阵翻腾,梁止死死按着床榻,咳嗽声止都止不住,五脏六腑似乎都被人扒出来蹂 躏了一番,随后便是一阵难以忍受的干呕,梁止一时承受不住,身子不自觉地蜷缩起来,脸上与身上沁满了冷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似是在喘息着,连眼泪都溢了出来。

元策见如此,几个箭步赶忙上前,侧坐在榻上,让梁止枕在自己的腿上,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的后背,慢慢地替他顺气,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梁止想挣脱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这个力气,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还能有多少力气?元策似是察觉到梁止的不情不愿,加大了手中的力气,将人牢牢禁锢在怀中。

“都这个样子了,还逞什么能?”明明是一句责备,可元策却说得那般溺爱。

如今梁止就是动作大了些,元策都会怕他把肚子里的那块肉挤掉了。

替梁止擦干净了额上的汗珠,元策便拿起小几上的那一碗血燕粥,用银匙乘了一勺送到梁止嘴边,梁止却双唇紧闭,气味冲入鼻腔,梁止觉得又是一阵反胃,整个人都软了下去,明明都是上等的佳肴,梁止却一口也不想吃。

“张嘴。”那一勺粥依旧抵在梁止唇边,元策没有丝毫退让。

“不饿。”明明胃里空空如也,梁止却学会了睁着眼睛人说瞎话。

“那就先把安胎药喝了。”元策也不与梁止争辩,随手便换了一碗安胎药。

药的味道比粥的味道更能恶心人,梁止更是连看都不愿看一样,径直将元策的手推得老远。

病得这么久,梁止的胃口早就已经倒了,如今喝个粥都是这副样子,日后若是沾了荤腥,只怕是要连胃都吐出来。卧榻怕倦,下床怕累,用膳怕吐,吃药怕苦,如今六宫上下,梁止也成了最难伺候的主儿了。

终于,元策连哄带吓将一碗安胎药和一碗燕窝粥喂了下去。那一碗药几乎是元策动手捏住梁止的下巴灌下去的,那一碗粥更是吃得梁止干呕连连,泪水不止。用布巾替梁止擦拭了嘴角,元策把持住了梁止的头颅,强迫他与他对视,梁止不断躲闪,元策却抵在梁止的耳垂上说到:“当年欠你的东西,明日我就召礼部尚书,桩桩件件都补给你,好不好?只要你高兴,你想要怎样都好,若是你不想与我同住,那我立马派人去收拾中宫长秋殿好不好?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元策温热的气息吹在梁止的耳垂上,梁止的耳垂显露了一痕淡淡的粉红。元策渐渐松开双手,掖好梁止身下的锦被,又吹熄了几盏琉璃灯,朝着梁止笑了一笑,放下帷帐,道:“先睡吧,你听话,我晚些回来陪你。”

他们之间那一刻俨然如一对恩爱的夫夫,从未有过的甜蜜在两人之间蔓延渗透进心中,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可一颗支离破碎的心不敢再去爱了。

元策走时满面春风,梁止突然缓缓开口道:“陛下何苦如此?你我缘分已尽,就算你愿意给,我也当真不想要了。”

皇帝陛下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那时他正欲出行,险些一个踉跄跌入雪地中。

当初元策辜负了梁止,如今梁止拒绝了元策,礼尚往来,这不过分。

人间惊鸿客V2019-07-07 03:06:00 发布在 十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