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更名为活灵魂（五）
正当他伸出手想掀开纱巾的时候，不由踌躇住。
这时候盖住画面的纱巾随着船体轻轻摇晃无声无息滑落下来，整个画面一下子呈现在凯瑟琳的眼前，正如她预料一样，画面上恰恰是一幅人物肖像，肖像上的人物并非她原先想像的英国姑娘，十几分钟前在寒冷甲板上，神父颤抖着声音告诉她，初恋女孩子是一个虔诚天主教徒，出身英格兰南部一个郡的一门显赫的家族，神父早年是无神论者，当姑娘魂归天国，他义无反悔舍弃剑桥，循入神学院。
现在，凯瑟琳真真切切看见另外一个“她”，画面上是一个中国女人，准确地讲，是一个年轻貌美的中国姑娘，鹅蛋脸庞，五官端正姣好，飘逸的黑头发，整个清纯脱俗，她坐在一扇窗口边，侧面凝视，一轮皓月给湖面投下一片闪烁的银光，稍远处的树林朦朦胧胧，画面上她的目光略带淡淡忧郁，怀里抱着一把小提琴，仿佛在暗示一刻钟前，刚刚奏完一首伤感的曲子。
“她是谁？”聪明的凯瑟琳一眼认定这幅人物肖像绝非神父一时心血来潮信手临摹的，她隐隐约约感觉到画面上的姑娘应该跟神父有某种光系，甚至千丝万缕。但是，神父没吱声，沉默着，片刻之后，他才慢腾腾开口，并且答所非问：“感觉如何，无论线条，轮廓，色调的把握，光线对比，虚实处理，是否妥当，到位。”此时，神父的语气反是很平静，神情也渐渐变得轻松愉快。好似他驻足于画廊里一幅人物肖像跟前，双臂抱在前胸，歪着半个头，悠闲自在，又多少带着一点挑剔的眼光去欣赏一幅佳作，和刚才的神情比较，判若两人，瞧神父这付架势，凯瑟琳的好奇心不知不觉给抵挡住了，她又不好一味穷追不舍，不得已只能够把思绪拽回画面上。
站在一旁的埃德华神父再次沉吟不语，他抬起眼看了一下凯瑟琳，想说什么，又咋舌不下，瞧这情形，凯瑟琳心里好些疑惑，却不敢发问，怕冒犯了神父，两人四眼对望，不由自主地僵住了，好半晌，神父才回过神来，他一面按铃招呼侍生送来咖啡，一面示意凯瑟琳坐下，就在这一瞬间凯瑟琳又一次发现神父的目光里溢出忧伤，深沉的情感，她顿时意识到眼前画架上的这一幅肖像所包含的内容远比她先前想像还要更多，这不仅证明她的推断是正确，而且很有可能凝结住神父胸腔中的一块隐痛，既然如此，再由着自个的性子继续盘问，准会伤及神父，到头来也会使自己惭愧，那么，“她是谁？”只能留给自己独自遐思，在无穷无尽的遐思中去追逐一个影影绰绰的背影。
门铃响了，是侍生送咖啡来了，他端进一个托盘，盘上放着一壶咖啡和一大杯牛奶，一一摆上桌面，浓香的咖啡像梦幻般驱散笼罩在房子里的凄戚气氛。神父的忧伤活像潮水一样快速退下去。换上一副让人舒缓的笑意。他斟了一小杯咖啡，顺手递给凯瑟琳，语气也跟着活跃了很多：“凯瑟琳小姐，看在上帝的份上，务必不吝赐教。”凯瑟琳一笑：“神父，您太抬举我了，说实在的，我对油画还是个门外汉，顶多略懂一二，很肤浅，幼稚。”神父一听，摇着头道：“你别推辞，凭直觉你完全当得上这幅肖像的裁判，所以，你大不必言不由衷，或者拿应酬的话来搪塞，我很想听一听你对这幅画的评价和感受。”
神父的态度是诚恳的，凯瑟琳没有理由好推托了，她稍稍迟疑了一下，边说道：“神父，您这幅肖像画得挺出色，人物形像，背景衬托，情调，意境都十分自然，并且颜色鲜明，但不刺眼，或淡，或浓，都显得秀丽，柔媚，精致而幽静，特别是一双眼睛画得格外传神，既具备冰清玉洁的诗意，也凸现忧郁，凄美的感染力，其它的细节部分也画得很逼真，譬如怀中的小提琴，大小比例，恰到好处，连衣褶的皱痕，这细微之处都没有错漏掉。我不得不佩服您的绘画技巧。”
“说完了。”神父呷了一小口咖啡，笑着问：“除去一大堆赞美之词，就不想说点别的。”凯瑟琳抿嘴一笑，坦言道：“我何止不想说，但我是一个涉世不深，不谙世事的人，我担心我的无知，伤及着您。”神父立刻听懂她的话意，想了一下，宽慰道：“你无须多虑，我是伺候上帝的人，又以拯救众生灵魂为天职，怎么讲总不至于不堪一击。”凯瑟琳仍有犹豫，耐不住神父的鼓动，终于开口说道：“我想像得出，她一定长得非常可爱，笑容也一定很甜蜜，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举止出众，怀中的那把小提琴，显示她具有很高的音乐天赋。”说到这里凯瑟琳故意停顿下来，小心观察神父的脸部表情，尚好，神父默默微笑，依旧开朗，毫无强颜欢笑之态，凯瑟琳放下心来，她用不着提心吊胆，生怕一时说漏了嘴，勾起神父的痛楚。后面的路可以大胆往下走：“凭我的直觉，她百分之百出生于豪宅之门，属于中国人时常挂在嘴上的大家闺秀，她是到教堂做礼拜的时候和您认识，她特有的神情和美丽动人的眼睛唤起您对逝去岁月的回忆，宛转一点地讲，她的出现，使您情不自禁想起您的恋人，这样的回忆免不了给您带来巨大痛苦，但是不管怎么样，在交往中她对您产生好感，不论您的人品，魅力，还是气质，风度她都铭刻在心头，你们的感情和友谊自始自终一直是高尚的，不像世俗世界里的红男绿女，动不动就缠缠绵绵。”
神父的脸色一下子煞白，多亏凯瑟琳的目光一直留停在画面上，无暇顾及神父的面部变化，她也呷了一小口咖啡，继续往下说：“月色下的她，美丽而忧郁，伤感和淡淡的凄美，若隐若现，这就是您画着幅人物肖像的真正用意，是您深藏在心底里的情感写照，多少年来您一直没有忘怀，真的是情感无价，天荒地老。”凯瑟琳抬起头，和神父的目光又一次相遇。
“的确不能小看你，凯瑟琳小姐。”神父说。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请讲。”
“您这种心态不必花费多大的劲就能够揣摩得出，当然，应该有一个前提，必须知道你年轻时的感情生活，而这位深闺大院的千金小姐也有您类似的痛楚？画面上的她，那一份忧愁和伤感着实使人难以忘怀。”
“我告诉你，她不是何处府邸的千金，她真正得身份是舞女，与众不同是拉得一手好提琴，我是在一位朋友的后花园里认识她，那天晚上也恰好一轮明月，其他的点点滴滴就不需要再解释了。”
“她现在还是舞女？”
“已经死了，生孩子的时候碰上血崩”。神父沉吟一下又说：“出世后的孩子是私生子。”
这当儿，灯光通明的大舞厅里，一对对男女在乐队陪奏下，来回旋转，狂热痴迷，茫茫洋面上，皇家邮轮折射出来的光线很快吞没在墨黑的苍穹底下。
这时候盖住画面的纱巾随着船体轻轻摇晃无声无息滑落下来，整个画面一下子呈现在凯瑟琳的眼前，正如她预料一样，画面上恰恰是一幅人物肖像，肖像上的人物并非她原先想像的英国姑娘，十几分钟前在寒冷甲板上，神父颤抖着声音告诉她，初恋女孩子是一个虔诚天主教徒，出身英格兰南部一个郡的一门显赫的家族，神父早年是无神论者，当姑娘魂归天国，他义无反悔舍弃剑桥，循入神学院。
现在，凯瑟琳真真切切看见另外一个“她”，画面上是一个中国女人，准确地讲，是一个年轻貌美的中国姑娘，鹅蛋脸庞，五官端正姣好，飘逸的黑头发，整个清纯脱俗，她坐在一扇窗口边，侧面凝视，一轮皓月给湖面投下一片闪烁的银光，稍远处的树林朦朦胧胧，画面上她的目光略带淡淡忧郁，怀里抱着一把小提琴，仿佛在暗示一刻钟前，刚刚奏完一首伤感的曲子。
“她是谁？”聪明的凯瑟琳一眼认定这幅人物肖像绝非神父一时心血来潮信手临摹的，她隐隐约约感觉到画面上的姑娘应该跟神父有某种光系，甚至千丝万缕。但是，神父没吱声，沉默着，片刻之后，他才慢腾腾开口，并且答所非问：“感觉如何，无论线条，轮廓，色调的把握，光线对比，虚实处理，是否妥当，到位。”此时，神父的语气反是很平静，神情也渐渐变得轻松愉快。好似他驻足于画廊里一幅人物肖像跟前，双臂抱在前胸，歪着半个头，悠闲自在，又多少带着一点挑剔的眼光去欣赏一幅佳作，和刚才的神情比较，判若两人，瞧神父这付架势，凯瑟琳的好奇心不知不觉给抵挡住了，她又不好一味穷追不舍，不得已只能够把思绪拽回画面上。
站在一旁的埃德华神父再次沉吟不语，他抬起眼看了一下凯瑟琳，想说什么，又咋舌不下，瞧这情形，凯瑟琳心里好些疑惑，却不敢发问，怕冒犯了神父，两人四眼对望，不由自主地僵住了，好半晌，神父才回过神来，他一面按铃招呼侍生送来咖啡，一面示意凯瑟琳坐下，就在这一瞬间凯瑟琳又一次发现神父的目光里溢出忧伤，深沉的情感，她顿时意识到眼前画架上的这一幅肖像所包含的内容远比她先前想像还要更多，这不仅证明她的推断是正确，而且很有可能凝结住神父胸腔中的一块隐痛，既然如此，再由着自个的性子继续盘问，准会伤及神父，到头来也会使自己惭愧，那么，“她是谁？”只能留给自己独自遐思，在无穷无尽的遐思中去追逐一个影影绰绰的背影。
门铃响了，是侍生送咖啡来了，他端进一个托盘，盘上放着一壶咖啡和一大杯牛奶，一一摆上桌面，浓香的咖啡像梦幻般驱散笼罩在房子里的凄戚气氛。神父的忧伤活像潮水一样快速退下去。换上一副让人舒缓的笑意。他斟了一小杯咖啡，顺手递给凯瑟琳，语气也跟着活跃了很多：“凯瑟琳小姐，看在上帝的份上，务必不吝赐教。”凯瑟琳一笑：“神父，您太抬举我了，说实在的，我对油画还是个门外汉，顶多略懂一二，很肤浅，幼稚。”神父一听，摇着头道：“你别推辞，凭直觉你完全当得上这幅肖像的裁判，所以，你大不必言不由衷，或者拿应酬的话来搪塞，我很想听一听你对这幅画的评价和感受。”
神父的态度是诚恳的，凯瑟琳没有理由好推托了，她稍稍迟疑了一下，边说道：“神父，您这幅肖像画得挺出色，人物形像，背景衬托，情调，意境都十分自然，并且颜色鲜明，但不刺眼，或淡，或浓，都显得秀丽，柔媚，精致而幽静，特别是一双眼睛画得格外传神，既具备冰清玉洁的诗意，也凸现忧郁，凄美的感染力，其它的细节部分也画得很逼真，譬如怀中的小提琴，大小比例，恰到好处，连衣褶的皱痕，这细微之处都没有错漏掉。我不得不佩服您的绘画技巧。”
“说完了。”神父呷了一小口咖啡，笑着问：“除去一大堆赞美之词，就不想说点别的。”凯瑟琳抿嘴一笑，坦言道：“我何止不想说，但我是一个涉世不深，不谙世事的人，我担心我的无知，伤及着您。”神父立刻听懂她的话意，想了一下，宽慰道：“你无须多虑，我是伺候上帝的人，又以拯救众生灵魂为天职，怎么讲总不至于不堪一击。”凯瑟琳仍有犹豫，耐不住神父的鼓动，终于开口说道：“我想像得出，她一定长得非常可爱，笑容也一定很甜蜜，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举止出众，怀中的那把小提琴，显示她具有很高的音乐天赋。”说到这里凯瑟琳故意停顿下来，小心观察神父的脸部表情，尚好，神父默默微笑，依旧开朗，毫无强颜欢笑之态，凯瑟琳放下心来，她用不着提心吊胆，生怕一时说漏了嘴，勾起神父的痛楚。后面的路可以大胆往下走：“凭我的直觉，她百分之百出生于豪宅之门，属于中国人时常挂在嘴上的大家闺秀，她是到教堂做礼拜的时候和您认识，她特有的神情和美丽动人的眼睛唤起您对逝去岁月的回忆，宛转一点地讲，她的出现，使您情不自禁想起您的恋人，这样的回忆免不了给您带来巨大痛苦，但是不管怎么样，在交往中她对您产生好感，不论您的人品，魅力，还是气质，风度她都铭刻在心头，你们的感情和友谊自始自终一直是高尚的，不像世俗世界里的红男绿女，动不动就缠缠绵绵。”
神父的脸色一下子煞白，多亏凯瑟琳的目光一直留停在画面上，无暇顾及神父的面部变化，她也呷了一小口咖啡，继续往下说：“月色下的她，美丽而忧郁，伤感和淡淡的凄美，若隐若现，这就是您画着幅人物肖像的真正用意，是您深藏在心底里的情感写照，多少年来您一直没有忘怀，真的是情感无价，天荒地老。”凯瑟琳抬起头，和神父的目光又一次相遇。
“的确不能小看你，凯瑟琳小姐。”神父说。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请讲。”
“您这种心态不必花费多大的劲就能够揣摩得出，当然，应该有一个前提，必须知道你年轻时的感情生活，而这位深闺大院的千金小姐也有您类似的痛楚？画面上的她，那一份忧愁和伤感着实使人难以忘怀。”
“我告诉你，她不是何处府邸的千金，她真正得身份是舞女，与众不同是拉得一手好提琴，我是在一位朋友的后花园里认识她，那天晚上也恰好一轮明月，其他的点点滴滴就不需要再解释了。”
“她现在还是舞女？”
“已经死了，生孩子的时候碰上血崩”。神父沉吟一下又说：“出世后的孩子是私生子。”
这当儿，灯光通明的大舞厅里，一对对男女在乐队陪奏下，来回旋转，狂热痴迷，茫茫洋面上，皇家邮轮折射出来的光线很快吞没在墨黑的苍穹底下。
@春风岸2020 2022-08-09 13:12:51
拜读！
-----------------------------
您客气了！问您好！
拜读！
-----------------------------
您客气了！问您好！
@握住你的玉手 2022-08-09 16:58:12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适宜点评这位冰雪聪明的女作者的作品，但还是允许我赞叹一句吧：写的太好了！这一段文字显示了作者优秀的绘画艺术素养和对人性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你的作品已经成为了散文天下靓丽一景，也因此而使我对下一步剧情的发展充满了强烈的期待。
-----------------------------
您过誉了。非常期待您的每一次点评。问您好！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适宜点评这位冰雪聪明的女作者的作品，但还是允许我赞叹一句吧：写的太好了！这一段文字显示了作者优秀的绘画艺术素养和对人性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你的作品已经成为了散文天下靓丽一景，也因此而使我对下一步剧情的发展充满了强烈的期待。
-----------------------------
您过誉了。非常期待您的每一次点评。问您好！
@上弦月20190815 2022-08-10 08:35:33
赞
-----------------------------
谢谢！问您好！
赞
-----------------------------
谢谢！问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