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春信
一、
天昏明着，据说要下雪。对于已经褪去羽绒服，换上毛线裙子的我来说，再下雪似乎是不可思议的事。然而转念去想，大太阳底下，又有什么是真正新鲜的呢？在南方，就算换上了凉鞋，有时也暗下来再下几天冷雨。和花信风一样，在遥远的西南，春天里有接二连三的冻花雨。老人们说开到什么花，就会下什么雨，花要冷过才会开，天气因此再寒回去。最冷的雨要数冻桐子花的，然后连雨也都暖了，慢慢儿就是夏天的雨。一边儿花没完没了地开，一边儿雨就没完没了地下——司春心里那点儿分寸，在凡人眼中一塌糊涂。我闷头这么腹诽着，不知不觉走过毫无生气的黄土和秃树枝，突然一枝托着红顶儿花苞的梅花就蹿出来，像售卖满抱野心勃勃的火种，朝人露出错列的火柴头。我怕多看一眼，北方的春天就哧地燃烧起来——那时我跑也跑不脱，到处都是北方的春天！
二、
北方的春雪，对标的是南方的春雨，一样亘野弥天，一样飘飘洒洒，撩动的是湿漉漉的生气。锋利的北方就没有湿意吗？有的。尘境回暖，碎坠的春寒来不及堆积，只够发出一声哈气似的嗟叹。这嗟叹轻极了，留下的水影只有大地集体收音才看得见。它们有的是波浪纹的，有的是涟漪状的，有的是梅花形的，有的是树枝样的……有的十六码，有的三十四码，有的四十二码……有的甚至只是一片濡濡的灰黑——那是人和鸟兽，和风，走过的痕迹。北方的春天，是这样走出来的，就好像世上本没有春天。
三、
南方的雨脚勤，北方的雨脚轻。北方的雨脚轻起来，就像春天脊背上的汗毛。东风走过你不知道，野猫搔爬你不知道，花信交通你更不知道……雨后的清晨醒来，人们只及望着濡湿的街面心讶：梦里下过雨了吗？留下的证据明目张胆，又漫不经心，仿佛随手撕出的拼贴画，一张张带着孩子气的茸边。想查访是不可能的。飞檐走壁的雨脚，早已彻底隐没于江湖。相忘吧，不如就这样，虽然这些清鲜鲜的蛛丝马迹，才透露春事的十分之一。寸草未青的黄泥土上，想谈恋爱的木本居民们，悄悄萌出了幼嫩的香苞。
四、
天下昏了，地下明了，中间茫茫一片，是春雪和我。在此之前，天地和心肠广大得还能装下别的东西，比如楼下骑单车回首的少年，随意兜着风帽，冲过爱飘不飘的六棱细寒，比如路边的玉兰和梅花，突然就打上了花苞……春天是空荡的，还仅仅是一个名字，一丝两丝的活气跳逸在等待被充盈的渴望里，怦然成就了留白的美。我端着热咖啡站在窗边，光极白，影极黑，春天的身体里，连我也快要挤出去。装不下任何东西了，春天里，只有春天。
五、
天昏明着，据说要下雪。对于已经褪去羽绒服，换上毛线裙子的我来说，再下雪似乎是不可思议的事。然而转念去想，大太阳底下，又有什么是真正新鲜的呢？在南方，就算换上了凉鞋，有时也暗下来再下几天冷雨。和花信风一样，在遥远的西南，春天里有接二连三的冻花雨。老人们说开到什么花，就会下什么雨，花要冷过才会开，天气因此再寒回去。最冷的雨要数冻桐子花的，然后连雨也都暖了，慢慢儿就是夏天的雨。一边儿花没完没了地开，一边儿雨就没完没了地下——司春心里那点儿分寸，在凡人眼中一塌糊涂。我闷头这么腹诽着，不知不觉走过毫无生气的黄土和秃树枝，突然一枝托着红顶儿花苞的梅花就蹿出来，像售卖满抱野心勃勃的火种，朝人露出错列的火柴头。我怕多看一眼，北方的春天就哧地燃烧起来——那时我跑也跑不脱，到处都是北方的春天！
二、
北方的春雪，对标的是南方的春雨，一样亘野弥天，一样飘飘洒洒，撩动的是湿漉漉的生气。锋利的北方就没有湿意吗？有的。尘境回暖，碎坠的春寒来不及堆积，只够发出一声哈气似的嗟叹。这嗟叹轻极了，留下的水影只有大地集体收音才看得见。它们有的是波浪纹的，有的是涟漪状的，有的是梅花形的，有的是树枝样的……有的十六码，有的三十四码，有的四十二码……有的甚至只是一片濡濡的灰黑——那是人和鸟兽，和风，走过的痕迹。北方的春天，是这样走出来的，就好像世上本没有春天。
三、
南方的雨脚勤，北方的雨脚轻。北方的雨脚轻起来，就像春天脊背上的汗毛。东风走过你不知道，野猫搔爬你不知道，花信交通你更不知道……雨后的清晨醒来，人们只及望着濡湿的街面心讶：梦里下过雨了吗？留下的证据明目张胆，又漫不经心，仿佛随手撕出的拼贴画，一张张带着孩子气的茸边。想查访是不可能的。飞檐走壁的雨脚，早已彻底隐没于江湖。相忘吧，不如就这样，虽然这些清鲜鲜的蛛丝马迹，才透露春事的十分之一。寸草未青的黄泥土上，想谈恋爱的木本居民们，悄悄萌出了幼嫩的香苞。
四、
天下昏了，地下明了，中间茫茫一片，是春雪和我。在此之前，天地和心肠广大得还能装下别的东西，比如楼下骑单车回首的少年，随意兜着风帽，冲过爱飘不飘的六棱细寒，比如路边的玉兰和梅花，突然就打上了花苞……春天是空荡的，还仅仅是一个名字，一丝两丝的活气跳逸在等待被充盈的渴望里，怦然成就了留白的美。我端着热咖啡站在窗边，光极白，影极黑，春天的身体里，连我也快要挤出去。装不下任何东西了，春天里，只有春天。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