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琐忆 之五:打架

楼主:郭戍华2020 字数:2431字 评论数:2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郭戍华



中学三载,青涩少年,是一生中打架最多的时期。

平生第一次打架,是二年级转到新学校时。不过那只能算推搡而已。但十一二岁时,确实萌发了一种争斗的渴望。当时正值文革,武斗风潮勃兴。虽然太小,不会参加武斗,但已有了防身意识。

那会儿我家住雍和宫旁的藏经馆胡同,离地坛公园很近。学校停课了,公园也随便进了,所以就经常去那玩。那园里有几拨练武术的,都是几个老头,教一群孩子,学蹲桩、踢腿、下腰、翻跟斗;练一些长拳、华拳、形意等初级拳术和花剑大枪之类。谁想学都可以,每人每月要交三毛钱学费。

三毛钱!当时快能买半斤肉了,家里肯定不会同意。所以只能站得远远的,看老头儿师傅给学员示范时,跟着比划几下。还经常被老头儿们轰。但多少也学了些架式皮毛,对打架似乎也有了信心。

再后来就是搬家到东直门外,和那个叫大车租的大院孩子,动手打了几下,也没啥输赢。

小孩子大概都有欺生的毛病。住藏经馆时,是父母单位宿舍,大人全都认识,孩子们自然没什么冲突。但到了东直门外,可就人生地不熟。与周边孩子们玩,就经常受欺负。

最严重的一次,是六年级时夏天的一个傍晚,姥姥刚做好饭,我和爸妈妹妹都坐在了炕桌旁——那时房子小床大,都用炕桌上床吃饭。姥姥去叫在外边玩的弟弟。

突然,弟弟先进了屋,可并不坐下吃饭,而是铁青着脸从屋角抄了一根竹杆,转身又奔出去了。刚进屋的姥姥气急败坏地对大家喊:“快去看看啊,打架啦!”

我和爸妈都脱鞋上了床。妹妹还在地下,她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等我们穿好鞋跑到院外时,只见妹妹正骑着一个男孩挥拳猛打,弟弟却在旁边观战,手持竹杆,好像在防备其他孩子参战。

待大人把他们拉开后,才知道,被妹妹打的,是院后村里一个叫杜三儿的农民孩子,他打了我弟,没想到我妹更猛,出来就把他摔倒揍了一顿。从此似乎镇住了周边四邻的孩子们,以后再也不敢欺生。

当时我们院里,有两个练武术的大人。后排房荣华她爸,是位铁路工人,功夫看着不错,可惜不教我们这些孩子。住一排房的小春他爸,也弄些石锁、棍棒练拳脚,还因街上小流氓勾他女儿,发生过冲突。我们院里男孩都跟他学花架子。

上中学后,除了因滑冰和高一年级的同学打了一架,后来又和贺国利等同学一起,与大白薯马瑞祥曾抡镐大战外,有两次比较危险的局面印象深刻。

一次是有天傍晚,我和同学“二秃子”王贵林一起去学校上晚自习。走到摩托车厂后窑坑旁,遇上一个孩子向我们挑衅。二秃子身体倍儿棒,经常锻炼,胳膊上全是圪塔肉,哪会怕他。三拳两脚就把那孩子打跑了。

我俩正得意地继续走,不一会儿,一帮比我们高许多的大小伙子,就追了上来,把我和二秃子围在中间。带头的正是刚才被二秃子打跑的孩子。面对七八个比我们高大的家伙,我俩真傻眼了,这回肯定要吃亏。

谁知老天爷开眼。正当对方要动手时,从摩托车厂出来一群骑着自行车的下班工人,有男有女,嘻嘻哈哈。本来他们已从我们身边骑过去了,但其中有个人似乎瞥见我们这伙孩子气氛不对,那人就停下车,回过头大喝一声:“干什么呢?”

这工人二十多岁,肩宽膀阔,长得方方正正,一看就是个孔武有力的主儿。听他一喊,那群工人也停下了车,都往这边看。青年工人继续吼:“不许打架!都滚蛋!”

说着他就蹬车慢慢向我们这边来了。要打我们的那帮家伙显然害怕了,只好骂骂咧咧地走了。我和二禿子就此躲过一劫。

还有一次,是真动了手。那年夏天,我和张志勇去工体游泳,回来走在新中街路上,我一边走一边抡泳裤,希望它快点干。这泳裤是我妈用她新买的缝纫机试手时给我做的,用了一块红布头儿,还镶了白边。虽然针脚不熟,颜色却很抢眼。

我正抡着走着,突然泳裤被人拽住了。原来是一帮当地孩子,其中一个坏小子抓着我泳裤说:“还挺好看,给哥们吧。”我没松手,抬腿踢向他肚子,他只好撒手。

事后想想,我可能骨子里比较冲动。当时竟没考虑现场形势,对方十几个人,我们只有两个。如果我只是把泳裤拽回,可能只是个玩笑,对方也就过去了。但我一抬脚踢在人家身上,这架就必打无疑了。

立刻,对方全都围了上来,有出拳的,有踹腿的,还有抡书包砸过来的。我和张志勇每人挨了不少下儿。当然我们也只能奋勇还击。可惜只是赤手空拳。

张志勇外号小白人儿,平常文文静静,比我还瘦弱。没想到打起架来真不含糊。但终究四拳难敌众手,我们只能边打边退,撤过大马路,好像出了他们的地盘儿,才摆脱了那群孩子的追击。

战斗的结果是,张志勇眼角青了一块,我左臂被书包抡上——估计书包里有饭盒之类硬物,也青肿了一片。

此役之后,我和张志勇的友情,自然更深了。

另一个好朋友严望庭也参予过我和别人打架,不过他没动手而已。

严望庭也是我们学校的,比我高一年级。忘记我俩为啥相识了,但肯定是初三的夏天。那时我刚读完于光远的《政治经济学(资本主义部分)》,又借给他看。他就经常晚饭后来找我,一起坐在马路边水泥管子上,一边乘凉一边交流读书心得。

有一天擦黑时分,忘记什么原因了,我和旁边玩的一个孩子起了纠纷。他先抓住了我背心领子,给我脸上一拳。当时已有点看不清了,我担心他继续动手袭击,就抓住他双手,使了一个别挎,把他摔倒在地,骑上去一顿臭揍。没想竟把他打哭了。

后来他就回家把他妈叫来了,站在我家门口骂街。当时严望庭还在我家,他让我千万别出去,说被我打的孩子小名叫点儿,他有好几个兄弟,那片儿无人不知,小名分别叫嘎儿、球儿、柱儿、点儿、臭儿、傻逼。不好惹。最后还是严望庭陪我爸妈出去说了不少好话,才劝走了那娘俩。

不过损失最惨重的,还是我和住上关一个男孩,因为他拦在路上骂我四眼而打架,给他使个跪腿得和勒,谁知他就骨折了。我爸背他去医院,前后花了将近四十块钱,当时我爸一个月工资呢。但不知为什么,他一声都没说我。现在想想,可能不希望孩子被欺负吧。尤其是男孩子,还得有点勇武之气。

当然,既是打架,有占便宜时,也有被打之时。但可能人总是愿意记住过五关斩六将,却总是忘记走麦城。我肯定也是。比如几十年后同学聚会,金慧芬就说起,我们班赵增社找她,说她家亲戚打了咱班眯糊——指我。可对此事我却一点印象没有。

郭戍华20202022-02-27 19:22:36 发布在 红袖天涯